番外一天清色 第九章 分手再見
袁家最近可算是處處倒霉,不但女兒被封了高陽公主要遠嫁西夏和親,兒子又摔斷了腿,幾天都下不來床,袁夫人每天都是愁眉苦臉的一樣,袁太傅也一臉的沉靜,而袁子芳則是每天以淚洗面,是不是嚎哭一通。
袁子清自然是十分的不願意子芳被送去和親,西夏路途遙遠,此去經年還能不能再見是其一,其二他瞭解袁子芳的個性,知道她最不願意就是嫁給皇宮貴族,她性子逍遙散漫,根本就不適合皇宮的生活。
但是皇上親自下旨的,袁子芳如何能反抗,就算她要離家出去,也得顧慮到全家的性命,是以她只能哭,以眼淚宣洩自己的不滿。
和親的日子就要近了,袁子清的傷勢也好了些,雖然說作筋動骨一百天,但是因為袁子芳的事情,他心下焦慮,必須進宮一趟求太子去說說情,所以這天一早,就在父親的攙扶下一同進了宮。
中午休憩的時間,他拉了藍天到隱蔽的假山山洞裡,噗通一聲就給藍天下了跪。
「子清,你這是做什麼?」藍天趕緊拉他起來,身體接觸之間,有癢癢酥酥的感覺在體內遊走。
袁子清臉色微紅,不敢抬頭,低眉順眼道:「微臣有一事懇請殿下幫忙。」
「你妹妹的事?」藍天早就猜到了。
袁子清詫異的看了下他,沒想到他能猜出自己的心事,當下準備好一堆請求言辭,居然一時間說出來了,只剩下務必誠懇的一句:「請殿下幫忙說服皇上,我們袁家子嗣單薄,我妹妹嫁去如此遙遠,我母親會傷心壞的。」
「那你呢?你傷心嗎?」藍天深黑的眸子看著袁子清,有些暖暖的曖昧。
袁子清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為何會找這樣陰暗不明的假山山洞來求藍天辦事了,因為他明知道的,藍天對他有情,特殊的感情,這樣的獨處的又曖昧的場合,其實是應該要避免的。
不過後悔也來不及了,藍天問出話後,已經順勢扣住了他的下巴,薄唇吐著灼熱的氣息,沒一下都噴酒在他的唇瓣上:「如果你也傷心,那我就幫你!父皇最聽我的話了。」
袁子清紅了一張俊臉,卻也欣喜,一切只在他一句話之間,他忙回答:「微臣自然也是傷心,微臣和……唔,殿下……」
他又吻他,把他抵在山洞的石壁上,肆意的舔弄他的唇畔,靈舌甚至使壞的撬開他的牙齒,長驅直入的為所欲為。
袁子清一個激靈顫抖,身子往後猛退三步,躲開了這個吻:「殿下,您不可以這樣,微臣是男人!」
「呵呵,我也沒把你當女人。」藍天居然還笑的那麼輕鬆,真的氣死袁子清了。
羞愧難當的,他反身往假山外走,藍天緊隨其後,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別走,不對你動手動腳了,我們就這樣說說話兒,我保證會幫你妹妹的!」
前面半句是要求,後面半句是威脅。
袁子清不得不留下來,卻一語不發,那份突兀的感情,讓他內心百感交集,最可惡的是,這百感之中居然沒有厭惡和排斥,反而是滲透了欣喜和嬌羞。
藍天看著他,試探的問:「你不喜歡我這樣對你?」
「自然!」他緊接著回答,思考都不思考。
藍天臉黑了,壓著聲音繼續問:「為什麼?」
「殿下,這是不論的行為,傳出去,有辱您的身份。」
「什麼身份不身份的,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喜歡你那麼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或許你以前不知道,但是昨天開始你總該清楚了吧,我把對你的愛壓在心裡,我每天晚上都幻想著和你……」
「殿下!」義正言辭的打斷這些荒誕的言辭,袁子清又急又惱。
「你知道小碗為什麼不能懷孕嗎?我三天寵她一次不假,但是我是對她用的迷藥,讓她產生我愛了她的假象,其實我只要你一個,我誰都不要,我沒有碰過任何女人,我在等你,等你屬於我的那天!」所有的感情,就讓它一次挑明了吧,不顧後果的,不怕閃電雷嗚的,只想這樣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再也不藏著掖著了,好辛苦,真的好辛苦。
袁子清愕然,怎麼都沒有想到藍天居然拿沒有碰過林婉容,虧得外界還傳得沸沸揚揚,說太子和太子妃恩愛如膠似漆,太子獨寵太子妃一人,對太子妃是百依百順,皇后有心要另立太子妃,太子都不願意,原來居然都是假象,他居然沒有碰過太子妃。
「殿下你……」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憤怒,作為堂堂一個太子,他居然對一個男人動心,不碰女人,不開枝散葉,他後繼香火,這不是辜負了大家對他的希望嗎?可是袁子清自問,聽到這個駭人的消息的時候,居然真的有些感動。一個人在為自己守身如玉,雖然是個男人,可也讓他感動。
「子清,我……」
「噓,殿下,外面有人!」袁子清站在離假山洞口比較近的地方,所以自然是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藍天也忙噤聲。
走過一陣腳步聲,倒沒聽到交談的聲音,可能是路過的太監吧。
腳步聲遠了,袁子清覺得自己和藍天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所以找了托辭出來:「殿下,微臣下午的課程還沒整理好,我妹妹的事情就有勞您稍微費點心了。」
說完不再停留往外,臉色在陽光下,粉紅的好像蘋果一般,而藍天的黑眸,卻是失望重重,果然是不該挑明的,一挑明,他就逃了,搞不好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袁子芳的事情,藍天沒有出手,就有人幫忙了,聽說是賢妃在皇上那邊說了什麼,藍天還詫異賢妃和袁家又沒有什麼交情,為何要開口幫忙,詫異後才明白,賢妃是要借此拉攏袁太傅呢。
藍天想嘲笑聲賢妃,就憑借這小恩惠,就能牢籠得了自己的老師,她也未免太小看袁少傅的氣節了吧!
另一件蹊蹺的事情,就是整天蒼蠅一樣圍著自己轉的,剛被封了翰林院修撰的新科狀元奇峰,已經好幾天沒出現了。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奇峰不圍著自己轉悠,是因為他有了新的主子,這主子就是藍建,聽說這修撰的職位,就是藍建在皇上跟前美言了奇峰幾句才批示下來的。
接二連三的事情,皇后還特地找了藍天過去,讓他提防著點賢妃那邊,恐怕開始按耐不住,蠢蠢欲動了,藍天也刻意疏離了和藍瑜瑜的距離,早在兩年前他就知道藍瑜瑜對自己「別有用心」,自此心裡對藍瑜瑜是築起了銅牆鐵壁,再也沒有了半分姐弟之情,只剩下兩廂的虛與委蛇。
他提防著賢妃,提防著藍建,提防著藍瑜瑜,卻怎麼都沒又想到,有個人他沒地方住,便是那新科狀元奇峰。
奇峰既然做了賢妃那邊的人,自然把能掰倒藍天的不利訊息也給帶了過去,那邊很快就又放出一波謠言,說太子好男色,與袁少傅曖昧不清,甚至有肌膚之親。
這次的謠言傳的比兩年前更過分,兩年前的謠言至於宮廷,這次的謠言,大有向墳間流傳的勢頭,連當事人藍天和袁子清都有所耳聞,弄的袁子清好不尷尬,連上朝時候,都覺得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看自己。
當然了,這麼猛烈的一波謠言,身為太子的太子妃的林婉容怎麼可能不曉得,那日的午後,太子有些中暑所以沒有上課,袁家父子本是要回家休息,走到宮門口,有個小太監上來通報。
「袁少傅,我家主子請你過去一趟。」
袁子清一看是太子妃身邊的人,看了眼袁石崇徵求意見,袁石崇點點頭。
他便作揖道:「公公前頭帶路吧!」
雖然心裡忐忑不安,怕太子妃是因為謠言的事情找自己麻煩,但是終究要來的就是要來,躲都躲不開,所以他安慰著自己鎮定鎮定再鎮定,隨著那小太監來到了太子妃處。
一進去,林婉容就冷眼看著他,打發了週遭的人下去後,踱步到他面前:「袁少傅當真是一表人才,樣貌不凡啊!這雙眼睛尤其好看,媚的!」
袁子清聽到出裡頭的挑釁和諷刺,太子妃再暗示他用勾引太子呢,他只沉住氣,笑著道謝:「謝謝太子妃誇獎。」
林婉容本就不是個沉著的人,這兩年太子的「獨寵」更讓她囂張跋扈慣了,如若不是皇后有意無意的壓著她,她早就把這太子宮的女人都弄死了。
一個個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企圖勾引她的太子,一個個都該死。
她只不知道,防住了家賊,卻防不住外賊,太子的心,居然讓一個男人給勾搭走了。
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的嚥不下去,所以今天才會不顧後果的差遣人把袁子清叫來,打算私下裡給袁子清一些教訓,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讓他離太子有多遠滾多遠。
看到袁子清俊秀的容顏,就算不施粉黛皮膚也細膩光滑的如同羊脂美玉,不笑的時候有些淡淡的憂鬱,笑起來又溫柔似水,她就好像被挑釁了一樣,恨不得拿刀子劃花他的臉蛋。
「袁少傅,宮裡的傳文你可有停手?」林婉容開門見山,袁子清微微一愣,隨後搖頭:「不曾聽見。」
「那我就傳一遍給你聽,外頭說太子爺好男色,與你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我問你,這是真的嗎?」林婉容無腦的直接開問,就算是真的,是個人也不會承認,再者這傳文,本來就是空穴來風,藍天是喜歡他,但是兩人絕對沒有傳文說的那麼不堪。
那些傳文袁子清早就聽到了,說他晚上和太子在哪裡哪裡幽會,怎麼怎麼的,傳神的很,可都是胡說八道,每每都氣的他成紅耳赤,只能默念謠言止於智者來安撫自己的怒氣。
可是這謠言似乎永無止境似的,越傳越廣,甚至於有變本加厲的傾向,皇上皇后都找他說了話,他再三表明自己和太子是清白的,這會兒換太子妃了,一輪輪和問罪一樣,真讓人壓抑。
忍不住的,他的聲音有些抱怨了:「太子妃瞎聽這些閒話做什麼?殿下整日守在你身邊,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你不是該最清楚嗎?」
「放肆,袁少傅,你是不是搞不清楚你自己的地位,你是哪根蔥,敢這麼和我說話。」林婉容的聲音尖銳起來,塗著蔻丹的手指,朝著袁子清的腦門指來,說一句話就狠戳一下,修長的指甲幾乎要隔開他的皮膚,生疼。
「是微臣放肆了,微臣只是想說,太子妃不必相信外頭這些無稽之談!」袁子清忍氣吞聲,心下委屈的緊,臉上卻依然恭順溫和。
「我知道太子肯定不會有問題,袁少傅最好管好自己,不然哪天這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蛋要是出了什麼事,就不要找我來哭!」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袁子清知道林婉容哥哥是錦衣衛總指揮使,武功是了得的,如果說要把他綁走毀容什麼的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受了威脅又受了委屈,袁子清怎麼也是有骨氣有尊嚴的男子漢,當下沉下了臉色:「太子妃你怎麼都是堂堂的太子妃,打算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逼微臣屈服嗎?」
「你說什麼?你說我下作?」林婉容氣紅了一張臉,在這宮裡,除了皇上皇后太后太子敢對她無禮,哪個有狗膽敢對她不敬,心高氣傲的她,當下抓住了袁子清的衣服,厲聲問道。
袁子清素來謹慎守著君臣禮儀,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冒犯了,可是自尊容不得他退縮,他當下無懼無畏的回了過去:「難道不是嗎?你身為太子妃,要大度寬容,但是我卻只看到妒忌很惡毒,您如果要母儀天下,還需要收收性子。」
「啪,啪……」狠狠的重重的用盡全力的帶著歹毒的兩個巴掌,左右開弓落在了袁子清臉上。
藍天進屋的時候,只看到袁子清被毆打的這個姿勢,他的雙頰上落了兩個鮮紅的五指印,這巴掌好似打在了藍天身上,他聽聞太監通報說太子妃去找袁少傅鬧事,急匆匆的趕到依然沒有能來得及阻止著響亮的兩個耳光,心痛得無以復加,一雙黑眸如同野獸一般死死的盯著林婉容,嚇的林婉容一個激靈,忙一把鬆開抓著袁子清衣襟的手,怯怯順喊:「殿下……啊,痛,殿下……」
袁子清被打的腦袋嗡嗡作響,卻還是清醒的,看到藍天死死抓著林婉容的頭髮往外扯,他趕緊上前阻止,怕鬧大了事情,藍天卻好似紅了眼睛,一把推開他的手,不由分手的拽著林婉容到了重陽殿,然後死死的栓上門,不給林婉容一次開口求饒的機會,便是對她一通暴打。
他這輩子雖然貴為太子,但是從來沒有對女人動手過,這是第一次,真是氣瘋了,只要想到那鮮紅的五指印,還有被修長的指甲刮破的側臉,他眼睛都紅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道他要這個女人死,要她死。
等到理智還魂的時候,他才發現築成大錯了,林婉容渾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偶爾痙攣一下,然後又回歸死寂,他知道,他打死林婉容了。
可是心裡居然沒有一絲後悔,反而覺得為心愛的人出了口氣,豪邁的很。
太子為了袁太傅打死了太子妃一事,好似瘟疫一般,在宮裡迅速蔓延,甚至明間的街頭巷尾,大家都開始口口相傳此事,藍天一下子陷入了「斷袖」風波,而袁子清也沒好過到哪裡去,林家的人不敢去太子那鬧,就每天派人在他們袁府扔雞蛋,潑餿水,罵罵咧咧,無所不用其極的逼他出來。
這下藍天和袁家焦頭爛額,那邊賢妃和藍瑜瑜他們卻在等著看好戲。
「母妃,這次太子必受重創,兩年前的斷袖事件父皇不予置信,這次恐怕父皇先不相信都難。」藍瑜瑜心情很好,一來是藍天的威信和人格受到了重創,而來是林家出事了,想必沒心思娶妻納妾了。
對,她母妃要她去勾引的,就是太子妃的親哥哥錦衣衛的總指揮林一輝。林一輝的朝中也有一定的地位,而且甚得皇上的信賴,把整個皇宮的治安管理都交給他處理,甚至讓他統領了一支一萬人的精兵部隊。
因為林婉容嫁給了太子,所以林一輝理所當然就是太子黨,賢妃本來要靠藍瑜瑜去拉攏了林一輝,現在看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此事一鬧,林一輝定然恨死了藍天,那林婉容可是他這個哥哥的心肝寶貝,從小相依為命長大,居然讓藍天給活活打死了,這下,只消吹灰之力,就能把林一輝收為已用了。
賢妃也面帶紅光,看得出來很是高興:「再過三四天,鑾壽山莊的莊主和莊主夫人會來,那個龍莊主聽說是個年輕俊朗的男子,你去接近他。知道嗎?」
藍瑜瑜這顆棋子,這次不用派用場了,下一步,賢妃卻早就替她盤算好了。
藍瑜瑜心裡本是高興著,又刺痛了一下,果然她只是顆棋子,這次不上場,下次也要上場,以美色去誘惑男人,以推助弟弟的千秋大業。
雖然說是無怨無悔的,但是心裡總是難過的,誰願意被當作棋子。
「是,母妃!」應的諾諾,語氣淡淡落寞。
賢妃看著她,細膩的手撫上她的手背,語氣總愛起來:「如果龍莊主看上了你,也是你的福氣,龍莊主只手翻雲,是天下萬千少女的夢中情郎,別人是眼巴巴都見不著他一次,這次大好機會你若是把握住了,下輩子母妃都不用為你操心了。」
「母妃,女兒知道你是為我好。」
「而且啊,五年前你父皇能坐上這個位置,都是他的功勞,你的那些個皇叔皇伯,哪一個不比一隻老虎,都是不省事的主兒!你父皇當年還是最不被看好的,但是最後那個寶座,還是到了你父皇手裡,後頭都是那個龍莊主在打點。這個男人的實力也可見一般,你父皇很聽他的話,如果你能擄掠了他的心,不但你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你弟弟的這場仗也是可以輕而易舉獲勝,一切都靠你了,瑜瑜!」
賢妃語重心長的和藍瑜瑜把利弊分析了一通,藍瑜瑜也算被利用的心甘情願了,那個男人她也見過,真的是人中龍鳳,長的俊逸不凡,還權高勢重,其實嫁他總比嫁給下一個再下下一個不知道長成什麼樣的男人的好。
當下點了點頭,只是有些沒有信心:「聽說他才新婚不久,這麼快就會娶二房嗎?」
「怕什麼,沒聽說那個龍夫人不過是個其貌不揚的氣丐而已,你這麼美麗,唱的一腔子好聽的戲文,而且人又聰明,怎麼可能俘虜不了他的心,母妃告訴你,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動物,不然那皇后為何不及一個新來的才人受寵?就是這個道理!」
聽賢妃這麼說,藍瑜瑜又稍微有了點信心,確實她自認容貌算是上等,才情更是卓越,心思玲瓏,一個男人而已,她怎麼可能征服不了。
只是她還有顧慮:「可是女兒還聽說,他練功走火入魔了,現在只是個三歲的小娃模樣。」
「身子是個娃娃身子,腦子可是個男人腦子,眼睛也是雙男人眼睛,不然為何三歲娶親。」賢妃再一次打消了藍瑜瑜的顧慮。
藍瑜瑜想著也是,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一定要把那個男人勾上,一定要。
袁子清終天受不了門口的臭雞蛋餿水以及大家口口相傳的那些謠言了,他要離開這裡,他要避開藍天,他要還自己一個清白一份清靜。
所以天光一亮,他就進了宮,沒有去國子監,而是在皇上上朝之前,跪在了他的寢宮門口。
「袁少傅這是做什麼?怎麼沒有人給朕通報!」皇上也不知道袁子清在門口是跪了多久,反正一處寢宮的門,就看到袁子清跪在門口了。
「皇上,臣請旨赴汴州出任汴州刺史。」汴州離京城日夜兼程的趕路,也要兩天兩夜,算是遠調,皇上知道原因何在,所以答應了他的請求。
「朕批了,你要幾時動身?朕好給你準備官牒和任免狀。」
「就今晚。」袁子清去意已決,越快越好。
皇上倒是有些擔心了:「這麼匆忙?明天吧,明天一早,朕派車馬送你過去。」
「不必勞煩了,後上,微臣自己備車便可,也沒什麼需要帶的,就幾個家眷和一些衣裳,回去安排下就能出發,不用等到明早。」
袁子清的堅決,讓皇上也不好推辭,本來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就和皇后商量著把袁子清遠調了,本來打算調遣到泉城出任總督的,官拜正二品。現在他居然子清貶職調任汴州出任刺史,那倒也給皇上省事不少,只是這個官職,未免有些委屈了袁子清。
「不如還是去泉城吧,那少個總督。」
「臣請去汴州!」汴州比泉城更離的京城遙遠,皇上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再強求了。
「也罷,那你先不用上朝了,回家收拾安頓一下,等會兒我讓袁太傅把官牒和任免狀給你送回去,還有……太子那裡,也去道個別吧,畢竟你做了他這麼多年的少傅,這一走不知道是幾年,道個別總是要的。」
皇上本想著避嫌的好,不要讓袁子清和藍天見面,可是想來這一見也是最後一次了,若是不讓袁子清和藍天道個別,藍天搞不好會認為是他把袁子清強行遣送出去,然後鬧的雞飛狗跳的。
袁子清知道皇上的意思,起身告退,往重陽宮重陽殿去。
時至夏末,天氣枯燥,蟬鳴聒噪。
重陽宮內一片死氣沉沉,所有奴僕都靜若寒蟬,袁子清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卻是低垂著腦袋,看不清他的容顏。
空氣靜謐的近乎死寂,他知道主座上的男人在生氣,很生氣,非常生氣。
當他告訴他「殿下,微臣自請了出任汴州刺史,特地來和你告別」的時候,那個男人週身散發的暴戾氣息,然所在人都噤若寒蟬,一語不發。
長久的對峙,他跪的雙腿有些疼痛,雖然也不是第一次給他下跪,但是這麼久,卻是第一次。
心努力平靜,努力告訴自己表情要看上去不帶一絲異樣悲傷。
藍天滿臉戾氣,看著袁子清挺直的脊樑一語不發,忽而,猛執起茶杯,狠狠砸向邊上的宮女出氣。
袁子清動作極快,飛身上前,擋在了宮女和茶杯之間,滾燙的茶水濺了他一頭一臉,他悶哼一聲,緊急眉頭,捂著臉頰痛苦萬狀。
藍天沒想到他會替宮女擋杯子,見他燙紅了臉,咆哮一聲:「還不快去請太醫。」
屋子裡所有人爭先恐後跑出去,不敢再逗留半分,主子盛怒,不知道接下來還會做出如何可怕之事,她們紛紛逃竄,名為請太醫,實則是避難。
「子清,讓我看看你的臉!」藍天匆匆上前,抬手撫上袁子清俊容,袁子清身子好似觸電一般,忙退回到方才跪著的地方,又恭恭敬敬挺直脊樑骨跪下。
口中冷淡道:「臣不礙事,殿下是生臣的氣,莫要胡亂牽扯不相干的人進來。」
藍天聽聞袁子清生疏的稱呼,心頭一痛,沉聲道:「我說過,私下無人,不許你與我君臣相稱。」
「殿下,君便是君,臣便是臣,怎可亂了分寸,臣自幼飽讀聖賢書,爹教我……」
知道袁子清又要搬出那一套套大道理,藍天不耐煩的打斷他。
「我最是不愛聽你講這些,你是明白的,你起來,先讓我瞧瞧你的臉。」藍天擔心著袁子清的臉,上前扶他。
袁子清躲過他的手,拜了謝恩:「謝殿下,臣真的不礙事,如若殿下沒事吩咐,臣要先回去了。」
說完,修長的身影轉身,毫無留戀的朝著門外走。
藍天眼神一黑,抽身擋住他的去路,順手猛力關住門,氣惱的一把抓住袁子清的手,用蠻力把他拖到內室,一把狠狠丟到床上,暴怒的吼道:「袁子清,你躲我避我繞我厭我,這些通通沒用,你以為你辭了太子少傅一職,我對你就沒法子了,你這輩子,從出生那天開始,就注定是為我活著的。」
說著,粗暴的撲上去,壓住袁子清的身子,大力的拉扯他的衣衫。
「子清,你給我聽清楚了,你是我的,我不讓你走,你以為你走的成。」藍天粗聲喘息著,俯下頭來捕捉袁子清的唇。
袁子清的反抗根本不奏效,他力氣上不是藍天的對手,只能偏過頭,努力躲閃,惹的藍天氣惱不堪!
他感覺的到,袁子清在厭惡這樣的親密的接觸,也感覺的到,袁子清從心底裡排斥著這樣畸形的感情。
縱然他感覺到了,他也不打算放過袁子清:「你最好不要反抗,不然你妹妹會被嫁到哪裡,我可保證不了。」
藍天這無疑是威脅,袁子清心頭一陣酸澀,即使氣惱又是委屈,居然落下豆大的淚珠來。
這眼淚,惹的發狂的藍天平靜了下來,無比心疼的撫摸著他的眼角:「子清,別哭,我不過是說說氣話,你別哭啊,子清!」
「殿下,請你放過我吧!」袁子清此生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一個人。
藍天眼睛一痛,從他身上抽身起來,把他整了整衣衫,重重呼出一口氣,好似要把自己的心,隨著這一口氣送走。
「走吧,我放你走!」
他肯放自己走,袁子清不是應該歡喜雀躍的嗎?
但看到他落寞痛楚的眼神,為何袁子清的心好痛,好痛。
袁子清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從重陽宮出來的,也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更記不得自己被茶水染黃的衣服是怎麼換的,甚至不記得,臉上的燙傷藥是誰給自己塗的,混混噩噩的等到了天黑,期間所發生的一切,好似魂遊了一樣,他都記不得了。
直到袁夫人溫熱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他才還魂過來:「娘,你怎麼哭了?」
「娘能不哭嗎?前段日子差點要把女兒送走了,結果總算化險為夷,這下好,女兒沒送走,倒是要把兒子送走了。」袁夫人悲從中來,那斷線珍珠似的眼淚幾乎要把子清的心揉碎了。
「娘,孩兒又不是不回來了。孩兒保證,每逢過年過節,都會策馬回來陪您,好嗎?」袁子清溫柔的安慰著袁夫人,可這安慰根本不奏效。
袁夫人的眼淚,不單單是因為袁子清要遠赴汴州而流,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替袁子清覺得委屈。
好好一個孩子,居然被街頭巷尾傳的那麼不堪,那些謠言她是不信的,自己的兒子她自己最清楚,她的兒子性子溫柔,孝順,卻又秉直,絕對不會發生那些苟且的事情。
就因為這該死的謠言,他被皇上貶了只,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汴州地處北方和南方的邊境,如果水土不服了怎麼辦?如果到那邊大家欺負他是個小官怎麼辦?如果他想家了怎麼辦?
想到這所有的,袁夫人的眼淚落個不停不完的,袁子芳進屋的時候,也被這種悲傷的氣氛感染,落了兩掛清淚:「哥哥,常寫信回來。」
「嗯!」
「爹在前頭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快出發吧!」
「子芳!」袁子清拉了袁子芳的手,「多替哥哥盡盡孝道,別惹爹娘生氣,早點找個稱心如意的郎君,知道嗎?」
「哥哥你這麼說,我都要哭了,搞的我們和生離死別一樣,你放心了,家裡有我呢!」
袁夫人雖然哭的悲慟,卻還是心裡偷閒的白了袁子清一眼:「你只會給我們添亂。」
「呵呵,娘!」袁子清笑了,袁子芳跺腳撅嘴的表示抗議,前頭已經有人來催袁子清上馬了。
袁子清在母親和妹妹的相伴下出了府邸,站在門口從袁太傅手裡接過行禮,他鄭重其事的跪在了地上,給二老行了三個跪禮,然後上了馬車,馬車揚長而去,只落下一路塵土茫茫。
等到車子走遠了,袁家的人都回了府,黑暗之中,步出了某個高大的身影,看著連夜落跑的車痕,來年上痛楚憤怒交加,身側的拳頭捏的卡嚓作響,咬牙切齒冷聲道:「袁子清,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逃離我的身邊嗎?」
是的,他迫不及待的離開,迫不及待的逃離這個謠言滿天飛是非之地,可是當車子真的出了城,為什麼心裡會那麼痛那麼痛,看著城門在自己的眼前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好似有某種氾濫的情緒,從心口開始溢出。
他靜下心來,不讓自己想太多,可是那情緒,似乎更加的洶湧,等到他心口疼的難以忍耐的時候,他才發現,這情緒不是別的,而是思念。
這裡有他太多太多的牽掛,他自幼沒有離開過的地方,他的童年,他的少年,他的父親母親和妹妹,他的書僮家丁和奶娘,他的文竹青松和桃花樹,他的文房四寶琴棋書畫,還有,他的太子殿下。
此去經年,許這輩子都不得見了,那個笑起來很陽光爽朗,發起火來像個豹子一樣,有時候孩子氣的讓人拿他沒辦法,有時候又凶的感覺全世界都對不起他,愛開一些讓人耳紅心跳的玩笑,愛做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舉動,愛纏著他帶他溜出宮玩,愛和他在賞荷亭飲酒作詩彈琴賞荷的男人,這輩子,如果再也見不到了,會怎麼樣?
袁子清一遍遍的問自己,一遍遍不受控制的回憶自己和藍天之間的點點滴滴。
初相見,他灼熱的目光興趣盎然的盯著他,小小的臉孔上,帶著一抹淺薄的笑意,慵懶的道:「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藍天的愛?
第一次不小心看到他洗澡,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讓他搓背,卻不許他拿澡巾,要他必須用手心。那肌肉結實的光滑背部肌膚,到現在想起來,還灼的他手心疼痛呢。
皇上要給他賜婚,他氣的拉了他到後山,壓在他身上說我們私奔吧,表情那麼嚴肅,隨後卻是哈哈大笑起來,玩世不恭的樣子。當時以為他是耍人呢,現在想想,那嚴肅的認真的眸子,其實藏的卻是期望。
出宮遊玩……
書房裡……
夜遊花園……
中秋夜……
郊遊……
一出出,無法停歇的在腦子裡不斷的上演,清晰的連每個細枝末節都好像歷歷在目,袁子清沒有辦法停止想念他,從出城的那刻起,他的腦子裡就只剩下藍天了,藍天的眼睛鼻子嘴巴,笑容怒容,好像被雕刻進了腦海深處,根深蒂固,就算想拔都拔不出來,強硬的要去除,卻換來頭痛欲裂。
袁子清病了,得了瘋病,一場思念一個不該去愛的人的瘋病,一路上渾渾噩噩,他睡的極少,家丁和他說話,他都答非所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都以舟車勞頓身體不適為由搪塞。
車子緩緩的在官道上走,一路上車伕請示了袁子清,是否要住店休息一天,袁子清看了看天色,感覺不會下雨,就又讓車伕繼續趕路,走的那麼急,不是因為他急著上任為朝廷效力,報效國家造福百姓。
他沒有這麼偉大,他雖然也愛國忠君,卻不在乎這一天兩天。
之所以會急著趕路,全是因為那個人,他急著離他越遠越好,甚至擔心如果走的太慢了,他會不會發瘋了追上來,把自己抓回去。
一路風馳電掣一刻不停的趕路,原本要走兩天兩夜的路,這次居然只用了一天大半就到了,正午光景,馬車就進了汴州,在汴州驛站歇息了一會兒。
馬車的千方,還有一輛低調卻華麗的車子停著,家丁只帶了四個,加車伕和袁子清五個人,都下了車,依靠在車旁,一個家丁去添水,其餘的都看著那輛馬車議論。
「少爺,你看那車是誰的?這用的木材,都是上等的。」
「不知道!非富即貴的人家吧」袁子清看了一眼,搖搖頭淡笑道。
那人看袁子清也不是怎麼想說話的樣子,也就不多嘴了,在一邊揉著腰肢,和別人攀談起來。
袁子清只依靠著車壁小小的捶打著坐的有些酸疼僵硬的腰肢,一雙美眸盯著天空,藍天白雲……
「藍天……」他盡然幽幽的喊了出來。
終歸,是想念他的,很想念!|
正看的出神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慘叫聲,不等他回頭去看,右肩上吃了一刀,痛的他差點暈厥。
回身看,是幾個山賊打扮的人的模樣,車伕和家丁雖然都有點武功,但是都不是對方的對手,一個個都被放倒了,求生的本能讓他拚命往前跑,邊跑邊喊:「救命啊,救命啊!」
耳邊忽然一陣風呼嘯而過,他來不及看清怎麼回事,眼皮子一沉,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