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造勢（下）

　　如果是在太平年月，對于巨崗，楊毅還真不好下手，因為那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勢力的問題，而是一個地區的，一個民族的問題，在那里，一半以上的人口是另外一個民族的，而且政權已經旁落，當地沒有自己的武裝，讓他們這一百多人去對付整個縣城，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就像是在陸川，如果當時不是已經動亂，而且無論是流民還是陸川縣人都沒有任何組織，她手下那一百多人再神勇，也平息不了那場暴動——對方只靠人，就有可能把他們堆死。

　　現在巨崗沒有動亂，但是，外面卻不太平，人心思動，人心求生，而這，就是她所需要的。

　　“巨崗有食物！”

　　“巨崗靠山，有獵物！”

　　“巨崗沒有遭災……”

　　隨著楊毅等人的下山，這樣的流言也開始向四方傳播，此時蝗災帶來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凸顯，一般的平民家庭已經開始斷糧，也好在此時正是夏天，人們找食相對容易，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處于食不果腹的狀態。

　　當初因為陸川有糧，就有幾千人圍堵到了那里，現在人們的心態只比當初更迫切，雖然巨崗在很多人心中一向是蠻荒之地，但在食物的引誘以及餓死的威脅下，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向這邊聚集，當古扎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批流民已經到達了巨崗。

　　“不能讓那些趙人進來！”

　　有巨崗人跳了起來，雖然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但他們已經意識到，如果有大批量的趙人進入，他們的生存空間就會受到威脅。

　　“關城門，限制趙人進入！”

　　“將那些趙人都射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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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的人議論紛紛，古扎面色陰沉，流民的涌動他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他們這邊一直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畢竟對于外面人來說，他們這邊偏僻、野蠻，還經常有解釋不清的古怪發生，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外面人的偏見，也有一部分是他們故意的宣傳，但不管原因是什么，這種觀念已經有幾百年了，因此，不說現在，就哪怕改朝換代的時候，他們這里也很少受影響。

　　那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當然，人在逃難的時候是會不管不顧的，所以如果有少部分流民他是可以接受甚至吸納的，但是這么大批量的、源源不絕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在操縱這件事。

　　是誰？

　　在第一時間，古扎就想到了楊毅，因為時間上太過巧合了，不過他又覺得不太可能，這么大的動作，會是一個千戶能掌控的嗎？如果此人真有如此本事，又怎么會被下放到這里？

　　他知道楊毅是個不同的，因此他會認真對待，但是他會如此大動作的在每個部落都抽調一百人，固然有一部分是為了應付楊毅，但還有一部分是為了整合各部落的勢力，其中未嘗沒有殺雞給猴看的意思。

　　“那就是朝廷或者南明王有這方面的意思？因為下面就要有大動作，所以要先解決了后顧之憂？”

　　他又這樣想，可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大哥，你倒是說話啊！”

　　他長時間的沉默令珠兒沉不住氣了，不禁開口催道，他回過神，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珠兒先是一愣，明白過來后撅起了嘴：“好了好了，族長大人，你倒是給個話啊！”

　　“不能讓這些人進城，我們在城外設立施粥點。”

　　聽他說前面一句眾人還紛紛點頭，聽到后面一句眾人都愣在了那兒，珠兒率先開口：“大哥，為什么要設立施粥點？這不是白白便宜那些趙人嗎？”

　　“如果我沒有估算錯誤的話，下面還會有更多的趙人過來，要是我們什么都不做的話，只會引起騷動，陸川的前例就在眼前！”

　　他這么一說，其他人一時都怔住了，一人看了眼珠兒，開口：“那這要施多少粥啊。”

　　“當然我們要先有預算，我們的目的并不是施粥，而是令那些趙人轉移注意力。。”說到這里，他微微一笑，“若是有可能的話，引得他們自相殘殺更好。”

　　每天拿出一小部分的糧食，將粥熬的稠稠的，然后對外公布一定的人數，比如，只有前二百名有飯，或者，只有前三百名有飯，這樣，大多數人都會去擠這二百或者三百的名額，擠不過來怎么辦？那就會發生爭執、爭斗，然后，年輕力壯的勝出，婦女老人落敗，再之后，活下的人可以吸納進巨崗，不僅不會是拖累，反而能增加他們的實力。

　　這樣的事，別的縣令不能做，他們卻可以。

　　很殘忍？那也是對趙人的！

　　“那么那些已經進城的呢？”先前那人開口，他名叫江浩，是巨崗族的巫師，這種職業在他們家時代承傳，因此，雖然他年齡不大，在巨崗族也很有威望，古扎可以爭得族長的位置，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有他的支持。

　　“先將他們聚攏起來，不要管，等到這事平息了，再一一排斥挑選。”他這樣說著，又開始商議每天拿出多少米面，設立多少個施粥點，又要有誰去傳話，然后又排查了其中是否有漏洞，雖然事情并不多，但卻極為瑣碎，因此一直商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算是弄完，不過剛一商議完，珠兒就又有意見了：“大哥，不對啊，你這么說是準備從縣城里拿糧食了？”

　　古扎點了下頭，珠兒道：“那其他部落呢，這是咱們整個巨崗族的事，怎么能就咱們雄鷹部落出糧？就算咱們出個大頭，也要讓他們出個小頭啊。”

　　巨崗縣，說是巨崗全族的，但是做為全族領頭的雄鷹部落自然也有各種優待，比如縣城中的很多公職，是由雄鷹部落的人擔任的，縣中的儲備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雄鷹部落的，珠兒先前只聽到他大哥說拿糧就覺得有些不對了，此時聽他說就是由縣里來出，更是不滿，古扎苦笑了一下：“若是由其他部落分擔，此計就算能成，也晚了。”

　　“但也不能便宜他們啊……”

　　珠兒這么嘟囔了一句，卻不再說什么，她自己也清楚，自家大哥說的是對的，若真的讓其他部落也出糧，那互相之間的扯皮就不知要多少天，等終于有了結果，誰知道會是什么情況。

　　古扎以為糧食由他們來出就沒有問題了，卻沒有想到，還有人不滿，當他在會中將情況和應對的辦法說出來后，科利馬又一次跳了出來：“族長這么大方，為什么卻不救救自己的族人呢？那些趙人沒飯吃，我們的族人也有貧困的啊，按照族長所說的，每天供應三百人吃飯，有那些糧食，不是能令族人生活的更好嗎？”

　　趙人和巨崗的矛盾由來已久，這話很是能引起一些人的共鳴，古扎只有耐著性子的解釋為什么要這么做，以及可以預期的效果，可是科利馬本就是想來找他的別扭的，因此他說一樣，就會駁斥一樣，等到古扎舉出陸川的例子的時候，更是道：“巨崗族沒有懦夫，若那些趙人果真不長眼的話，我們就讓他們知道厲害！我科利馬雖什么都不是，卻愿意為巨崗拼命！”

　　“對，我們愿意拼命！”

　　“將那些趙人全部殺光！”

　　他這么一說，自然有愿意附和的，眼見下面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激動了起來，古扎大聲道：“科利馬！”

　　“在，族長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

　　科利馬斜著眼看他，滿臉的挑釁，古扎道：“我知道你是勇武之士，我也知道我們巨崗的男兒都是優秀的，都是不怕死的，但我們還有婦孺，還有老人，還有孩子！如果和趙人發生沖突，那么最遭罪的，就會變成他們！我們巨崗男人人人勇武，人人都可以敵十、敵百，可是趙人卻不僅僅是那十人百人！我們能殺幾百幾千個，我們能殺幾萬幾十萬乃至幾百萬嗎？”

　　下面一片沉默，古扎又道：“三十年前，我巨崗只有兩萬人！二十年前，我巨崗只有三萬四千人，十年前，我巨崗有四萬六千人，現在，我們有了五萬八千人！但是，我們巨崗的人數還是太少，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族人，我們每一個族人都是寶貴的，都是不能輕易失去的。如果糧食、銀兩可以令我們少一些犧牲，少一些流血的話，那我，古扎·雄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失去糧食和銀兩！”

　　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科利馬雖滿心不服，一時卻也找不到話來反駁，他不挑頭，其他人更不做這個椽子，因此，古扎的這個提議，就在這種沉默中通過了，而沒過多久，楊毅就接到了有關古扎變化的消息。

　　巨崗在離縣城十里外的地方設立了兩個施粥點，每天早晚兩頓放糧，每頓三百人，粥稠的可以立筷，前兩批趕到的流民都被吸引了過去。

　　“大人，這要如何是好？”

　　牛洪樂此時已經知道她的計劃，不由得有些焦急，他們放出那些消息，就是為了沖擊巨崗，以大量的趙人來消弱巨崗人的影響，制造巨崗縣的混亂，可現在趙人被吸引到了另一邊，他們的計劃也就不好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