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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元紀事》第29章
正文 30 地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是記憶差的讀者,或是跳著看的讀者,見意先看前面「珍珠鏈」那章,再來看本章

婚禮真的開始籌備,前天才量的尺寸,今天剛吃過晚飯,做好的嫁衣便送來了,丫環們服侍我穿上嫁衣,我看著眼前眩目的紅,忽然想起了那日舒沐雪與胡清清成親,同樣的紅,迎來的卻是無盡的痛。

等一干人走後,我糾著那嫁衣恨不得將它撕碎,應是少女懷揣幸福的嫁衣,此時卻讓我厭惡透頂。

嫁衣上繡著某種動物,非龍非鳳,四不像的東西。

聽舒沐雪說沙漠毒狼一族源於西部,這四不像也定是他們那邊的瑞獸,我盯著看了很久,腦子裏想起另一副繡在嫁衣上的圖案,如抽像畫,看不出任何端倪,那是胡清清要求繡在嫁衣上的圖案。

我一直在想,是否一開始的胡清清便已是小丁假妝,還是半途才被小丁換下?應該是半途,這樣以正主的尺寸做的嫁衣在換成小丁後才嫌小了幾寸。

胡清清該是招了毒手了吧?想來她也是個可憐人。

我無意識的把手指在茶杯裏沾了水,憑記憶在桌面上畫那副胡清清要求繡在嫁衣上的抽像畫,其實整個圖像只是橫豎交插,所以能記住大體形狀,我本是無意識的亂畫,然而隨手畫了幾筆後,手猛然停住,有些吃驚的看著桌面上所畫的畫。

難道這是?我一下子站起來,手指再沾上水,絞盡腦汁把未畫完的補完,記憶零零碎碎,我畫出來的也是零亂不堪,最後再也記不起什麼,只能看著桌上亂七八糟的圖發呆。

「如果這裏是那處急流,那裏便是岸,亂石陣在這裏,再回來,這裏就是地道。」手指停在圖的某處,我自言自語,「原來這不是她們那邊代表吉祥的繡樣,而是張地圖。」

我深吸了口氣,眼中竟湧起淡淡的水氣,這可憐女孩原來一直在暗示,只是為何沒有發現?

我低頭再看那副圖,急流,亂石只是草草幾筆,倒是那處地道畫的極詳盡,然而我記憶有限,根本無法把全部畫出來,只是隱隱看出那地道有一個出口,並非那處急流,也非這裏的某一處,而似已在狼窩以外。

有出口嗎?是不是從那處便可離開這裏?我覺得熱血沸騰,手指在圖的上方劃動,希望再想出幾筆,可惜毫無進展。

我怕原先已想到的又被忘記,找了紙,因沒有筆,便用畫眉的碳棒照著我之前畫在桌上樣子騰下來,偶爾又想到幾筆,同時再補上去。

如此邊騰邊想,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我看著在紙上顯得更清楚的地圖,心想,也許我該再下那地道看看,或許可以把這張地圖補全,若真有出口,那麼離開這裏便有望了。

我把圖折好放入懷中,開門看著花園裏的那張石桌,上次那人就是帶我從石桌下面跳入地道的吧,我心裏盤算了下,又關上門。

今天不是時候,明天做好準備後才可以,我暗了下了決心,人回到桌前,將剛才在桌面上畫的圖用那嫁衣抹掉,人覺得痛快很多。

第二日,又有人送來各種首飾,那女人雖變態,辦這事倒是地道,該有的都有,連媒人也請好了,我隨意的翻弄著那些首飾,腦中卻在想著昨天那張地圖的事。

「小姐是不滿意?」媒人看我漫不經心,以為我對那些首飾不滿意。

「哦,不是,」我回過神,笑道,「很滿意,很漂亮。」說著拿了一個紅瑪瑙的耳飾,對著鏡子比劃。

「滿意就好,那我像月主子複命去了。」媒人躬了躬身,就要出去。

「那個,」我叫住她,「那個姓月的女人叫什麼?」

媒人愣了愣,不知我為何有此一問,好一會兒才道:「主人名白衣。」

白衣?那變態女人叫月白衣?怪不得總是穿身白衣,我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媒人再次躬身出去。

我將那些首飾一骨腦兒塞進首飾盒裏,本想隨手蓋上盒蓋,卻又停住,伸手從盒裏拿出幾顆如玉非玉,如璃非璃的珠子。

聽那媒人說那是西部沙漠深處出產的夜明珠,是世間罕有的寶貝,我掂在手中,心想這珠子真能在夜間發光嗎?另一隻手將那幾顆夜明珠蓋在手心擋住光線,在僅有的黑暗裏,那珠子果真發出淡淡的亮光,光亮大過我們那個時代瑩光棒。

真是神奇,我將那些珠子揣在懷中,想著晚上下地道時可以用上。

我又找了些繩子,只是這裏除了紮頭髮的紅頭繩便沒有其實的繩子,又不可以問丫頭要,怕引起懷疑,最後把衣櫃裏幾條束腰的長衣帶找出來接在一起,藏起來備用。

我只等著晚上行動,便讓丫頭泡上茶坐在花園裏的那個石桌旁慢慢品。

這樣做無非是想查看打開石桌的機關在哪里,我在旁邊品過好幾次茶,始終未發現這石桌有什麼蹊蹺,以前是不知,現在卻不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

石桌面上刻了副棋盤,卻不是我們所知的圍棋,象棋之類的,可能這棋是這個時代流行的遊戲吧?我沒有興致多做研究,看似無意的查看整張石桌。

看了半天,仍是沒有任何異樣。

我有些著急,又不敢大肆查找,一壺茶喝完,我只能看著那張石桌生悶氣,心裏想想也是,若機關這麼好找便不叫機關了。

於是乾脆不再找,人站起來往屋裏去,剛進屋,人又停下來,一個靈光在腦中一閃:誰說機關一定會在入口旁的?或許在別處也說不定。

我腦中快速的回憶那日被蒙面人自隔間扛走進入地道的情景,我被他扛出門後,睜開眼,那石桌底下的入口已被打開,石桌這麼重的一件東西就這麼倒下,做的再好的機關也應該有聲音吧?為什麼我沒聽到?

要麼是蒙面人進屋前便已打開,要麼是他進屋後在屋裏某處打開。

外面我已經找了關天,再找定會引起懷疑,不如進屋再找找看。

我打定注意,直接往屋裏的那間小隔間去。

玨兒不住後這裏便一直空著,我坐在床上,那夜被慕容瓏改了容貌,封住穴道後的心痛感覺猶在,我定定神,開始尋找是否有可疑之處。

在室內遠比在室外大膽很多,我仔細的找,仔細的翻,折騰很久卻一無所獲。

便又跑出閣間去找,把大房間翻了個透,仍是沒有進展。

一定是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我站在屋中央,環顧四周,心中無比氣餒,難道有了地圖也沒用嗎?我一屁股坐在軟凳上,看著開啟的窗外滿眼的春意,發愣。

「公主,是不是掉東西了?」照顧我的丫頭走進門來問。

我回過神,含糊「嗯」了一聲。

「要不要奴俾幫你找。」

「不用,丟了就丟了,你出去吧。」我沖她揮揮手。

她領命出去,順手關上門。

我看著門徐徐關上,看著門把照進來的陽光逼成一條線,而那條光線的盡頭直指牆邊書架上的花瓶,我心裏微微一動。

那是個五彩花瓶,卻從不插花,只是做尋常擺設,很不起眼,很不讓人注意。

我走上去,手指劃過書架上只作擺設的書籍,忽然覺得那花瓶尤其乍眼,似這書架,這書籍只是為了陪襯它的存在。

我盯了那花瓶許久,伸手想拿起來。

拿不起。

做死了。

我一陣驚喜,想起平時電視裏看到的情節:輕轉某種擺設,暗道門就會打開。

我有樣學樣,輕輕轉動花瓶。

不動。

我加力。

不動。

再加力。

仍是不動。

難道不是用轉的?還是這並不是所謂的機關?

我縮回手,不敢再妄動。

等天黑吧,就算此時真能打開機關,那必定也是動靜不小,我退回去,看著那花瓶,再不敢動它。

原來那個花瓶是要用推的。

轉也不行,拿起也不行,我賭氣一推,外面的石桌同時也倒下。

我記得那日蒙面人扛我入了地道後,地道口就自動關上,便想用東西把花瓶壓住,不讓它回復原樣,但轉念一想,兩個看守我的丫頭就住在旁邊廂房裏,萬一半夜起身看到石桌翻到,定會發現我的秘密,雖然這樣我很可能出不了地道,但仍是放任那只花瓶,相信地道裏頭也一定有打開入口的機關。

我心中忐忑,拿著白天準備的東西,在入口處站了一會,終於狠狠心,跳下去。

地道入口果然同時關上,頓時地道內一片漆黑,我的心跳得極快,靜閉的空間裏連自己的呼吸也聽得清楚。

努力的定了定神,我拿出丫頭用來點蠟燭的火摺子,又掏出蠟燭點上,蠟燭照亮了我前方幾步內的空間,地道裏的風將燭火吹得輕輕晃,那被照亮的有限空間也跟著晃動,忽然覺得世界便就只有這麼大。

晃動的世界。

人被晃得眼暈,雙手摸索著往前走,剛開始並沒有叉路,只是單條通道,無論左轉右轉我都比較放心,因為沿著通道走,自會走回去,但漸漸地有了叉路,我邊回憶地圖上的內容,邊抖開接在一起的腰帶,依著地圖的指示,選了一條叉路,把腰帶的一頭系在叉路口的石柱上,然後拉著腰帶往裏面走,裏面仍有叉路,叉路裏還有叉路,我所畫的地圖只是靠記憶畫出的零碎一部分,那些叉道都沒有在我畫出的地圖中,幸好手裏有腰帶,我放心隨意選叉路走,只是沒走多遠,手中的腰帶便用完了,我把腰帶系在通道旁高出的石柱上,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顆夜明珠放在石柱旁,人坐著休息了一會兒,便不再借用腰帶的幫助空手往前走。

每出一個叉道口我便在我剛才走過的那個叉道前放一顆夜明珠,如此又走了很久,僅有的幾顆夜明珠也用完了,我知道再也不能往前走了,不然便會迷路。

地道裏氣溫遠比地面低,我卻已一身汗,人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張白紙,借著晃動的燭光將剛才走過的路線補上去,我知道我不可能全記下來,只把記得的一部分畫上,然後準備往回走時再走一點,畫一點,之所以不在原地圖上補,是因為完全不知道現在走的路線到底是地圖上的哪部分,所以只好另畫一張,回去比對後再補在原地圖上。

畫了幾筆,便再也想不起來,卻並不氣餒,這地道本就四通八達,若是全記得,還要腰帶和夜明珠幹什麼?完全可以憑記憶走回去。

我站起身,準備往回走,心想,這樣的探路還要連續幾次,不是一次便能找到出口的。

我順著通道走,到叉道時,便選有夜明珠光亮的那條走,同時收起地上的夜明珠塞時懷裏,如此,終於又回到我系了腰帶的石柱旁,心微微定了定,又邊收腰帶邊往回走,沒走多久,系腰帶那一頭的石柱也到了,前面便再無叉道,我心裏更定,坐下來忙把我剛才走的路線補全。

其實夜明珠要比腰帶好使很多,只是那是夜明珠不是玻璃球,有這幾顆夜明珠指路已是世上最昂貴的路標了。

但若是腰帶再長些,夜明珠再多幾顆,我便可以走更遠,條件有限,得等回去再想辦法。

終於回到入口的地方,好在裏面的機關遠沒有外面那麼隱秘,我很快找到一個類似羅盤形狀的石頭,用力一轉,頭頂的入口便打開。

只是我這才發現,之前進來只是縱身一跳,此時上去,無梯無繩索,根本沒有下來時這麼容易。還好洞壁坑坑窪窪,我卷起袖管,借著那凹凸不平往上爬,心想,不要給人發現才行,不然又是一場空。

好不容易爬上來,又是一身汗,我來不及喘口氣,便往屋裏去,扶正花瓶後,才坐在軟凳上用力喘氣。

看來以後都要這樣爬上來了,我邊擦汗邊想,就只當是鍛煉身體吧。

不敢點蠟燭,怕丫頭發現我這麼晚還沒睡,便直接回床上睡覺,心想,等明天天剛亮,丫頭還沒起身時,再研究我今天走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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