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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元紀事》第52章
正文 53 親征(四)

垂死的月白衣的一刀居然力道甚重,雖沒有刺中要害,但李欣鳶本就體弱,這一刀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營賬裏一陣混亂,隨我出征的宮女們不斷從賬內端出一盆盆清洗傷口後的污水來,看來血流了很多。

會不會死?李欣鳶會不會死?

我站在賬外很想進去看個究竟,但進去也只是添亂,便只能站著空著急。

舒沐雪陪我站在賬外,自從敵軍手中救下我們,他就沒有說過話,我知道他在生氣,終究小丁在我心中的地位仍是重要,不然我怎會不與他說一聲便不顧後果的追出去,只是我現在心裏著急,哪有心思向他解釋?

回頭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小丁,他負手而立,並不注意賬內,而是抬頭望著頭頂的冷月,表情漠然,沒有絲毫焦急之色。

一股怒意湧上來,此人當真冷漠如此嗎?賬內李欣鳶,他的母親命在旦夕,為何他像沒事人一樣?

「耿千柔,」我大步走向他,「你知道裏面受傷的人是誰嗎?你為什麼一點也不著急?萬一她就此死了,我看你後不後悔?」

「著急?後悔?」耿千柔哼了哼,「與我無關的人,為何要著急?她死了,我為何要後悔?」

「怎麼沒關係?」我氣極,「她都快死了,你還不承認?」

「承認?承認什麼?」

「她是你的母親。」我大叫,該死!真是該死!他分明知道,還要我挑明?

我以為我的這句話,至少會讓他稍稍的有些動容,哪怕只是很細微的情緒變化也好,而他居然笑了,放聲大笑。

「我母親?笑話,我何時有了這樣的母親?」

「耿千柔?!」我咬牙切齒,事到如今他還是不認嗎?

身後的舒沐雪輕輕拉住我,手放在我的肩上安撫。

「難道李夫人不是耿大人的母親?」他問道。

小丁抬頭看看舒沐雪,輕笑,反問道:「難道是嗎?」

「當年李夫人與耿淵私奔,生下一子名喚耿千柔,難道不是耿大人?」

小丁沉下眼,仍是笑,道:「你說是就是吧,」人向我走了幾步,後面半句對著我道,「我累了,先回賬了。」

「你給我站住。」我追上去。

「婉昭,」舒沐雪喚住我,「讓他去。」

「可是……」

「有些事勉強不來的。」

我站住,眼看著小丁緩緩走遠。

心在同時難過起來,好冷漠的人,而我為何對他始終難以忘情呢?若有一天躺在賬內垂死掙扎的人是我,他是否也會像現在這樣,漠然而去?

身後的賬簾又掀開,我來不及傷感,忙回頭,這回出來的不是端著污水的宮女,而是軍中的軍醫。

「大夫,如何?」我走上幾步問道。

軍醫想要向我跪下,我忙扶住,道:「朕准你不跪,快說。」

「稟皇帝,小人已替夫人處理了傷口,傷口雖不在要害,但夫人身體極弱,恐有性命之憂。」

「你說她會死?」

「小人已替夫人用了軍中最好的藥,就看夫人的求生意志,若能平安度過今夜,便有生機。」

要平安度過今夜嗎?我有些心慌,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李欣鳶很可能活不過今夜?

「朕命你今夜守著李夫人,一定要讓她平安度過今夜。」我向軍醫命令道。

「是,小人一定盡力。」軍醫領命又進了賬內。

我和舒沐雪也跟了進去,賬內彌漫著血腥及草藥的味道,李欣鳶躺在床上面白如紙,那是失血過多的症狀,若是現代應該可以輸血吧,但在這裏,唯有看她的求生意志。

以前看穿越文時覺得穿越過去的人總是非常了得,現在想來,只不過是比別人知道的多一點,沒有電,沒有現代用具的情況下,你只是個廢人,或許連這幫古人都不如,就如現在我明知道可以輸血,但沒有針管,沒有輸血管,無法驗證血型,什麼都不能做,一切你引以為豪的優越感,現在只是空談。

我在李欣鳶的床邊坐下,拉過她的手,她的手冰冷,這個可憐的女人,現在已如死了一般。

「你一定要活著,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的,一定要活著。」我把她的手貼在臉上取暖。

「她會活著的,當年汴南一戰她身中六箭,也能活下來,這次不過只中了一刀,定會沒事,」舒沐雪在身後道,「她是軍人,軍人的意志比普通人強得多。」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卻還是心安了很多,放下她的手,看著她的臉發呆。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舒沐雪向我走近幾步道。

「不,今晚我在這裏陪著。」

舒沐雪並不阻止,道:「好,那我也陪著。」

到半夜時分,李欣鳶開始發燒,那是外部侵害與體內抵抗力抗衡的過程,她不斷的說著胡話,起初我聽不真切,到後來我才聽明白,她在喚著耿千柔的名字。

一聲聲的喚,喚得我心都糾起來。

「傳耿大人過來,不管他有什麼事,綁也要綁來。」我對一旁的一名侍衛道。

「是。」侍衛出去。

我轉頭,看著舒沐雪將一指抵在李欣鳶的眉心,緩緩的輸著內力給她,心裏慌亂,不要死,一定不要死啊。

小丁還是來了,當然不是被綁來。

他臉上並沒有睡意,看來沒有真的睡覺,人站在賬門口,沖著我道:「皇帝叫臣來何事?」

「軍醫說,夫人可能挨不過今晚,我要你陪在這裏。」

小丁看看床上的李欣鳶,有些無耐的說道:「居然皇帝命我陪著,我自是從命。」

「把你的黑玉拿給我。」他話音剛落,床邊的舒沐雪忽然道。

「我沒帶在身上。」

「夫人在發高燒,那黑玉或許能救她。」

小丁一笑,道:「我卻收到命令說要殺了她。」

舒沐雪轉過身,手指未離開李欣鳶的眉心,冷聲道:「若她死了,我拿你陪葬。」他這句話的語氣尤其淩厲,竟真帶著殺意,似揮手間就能要了小丁的命。

小丁雙手作投降狀,臉上卻竟還在笑,道:「舒正言這話還真是嚇到我了,好,我給,但小昭,你問我要,我才給你。」他後面半句對著我道。

我瞪他,嘴上卻並不猶豫,道:「請耿大人把黑玉給我。」

小丁四周看了看:「耿大人是誰?」

「你?」

「叫我小丁,我就給你。」他的語氣中帶著誘哄。

我正在猶豫,忽覺有一股強風自我頰邊擦過,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前,小丁忽然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下一掌我會要了你的命。」是舒沐雪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看向舒沐雪,他還是原樣的姿式,我完全沒看到他何時出的手。

小丁慢慢的爬起來,吐掉口中的血水,笑道:「要了我的命?小昭給我陪葬,那也是不錯的事。」

他是指「情豆」,若他死了,可能無人可以解我的毒。

真是卑鄙!

「看來夫人真的不是你母親,就算是,你也不配,」我失望到極點,走到小丁面前,盯著他道,「我現在就求你,把黑玉給我,小丁。」

小丁看住我,笑,手自懷間掏出那塊黑玉給我。

我接過,手觸到他的指尖,竟與那塊黑玉一樣冰。

「你終於又叫我小丁了,只是我真不喜歡這樣的方式。」小丁伸手想撫我的臉,我躲開,直接走到李欣鳶的床前。

「玉上沒毒嗎?」我背著他問。

「真正的黑玉百毒不侵,我如何下毒?」

我垂手再看一眼那塊黑玉,將他交給舒沐雪。

舒沐雪無言接過,放在李欣鳶的身上。

*******************

李欣鳶再次醒來,已是兩天后的事了。

總算,她逃過了一死。

那是個風沙滿天的早晨,宮女興奮的跑來通知我,我趕去,她睜著眼,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皇帝,我做了個好長的夢,惡夢。」

「惡夢?什麼樣的惡夢?」高燒不退,引發惡夢,常有的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信口問道。

「我夢見被推下崖去的一刹了,」她竟有淚淌下來,「那個將我推下崖去的耿淵竟然不是耿淵而是另外一個人。」

我手中拿著新熬好的粥,想去喂她喝,聽到她這句話,愣了愣,道:「不是耿淵那又是誰?」

「我不知道,他扮成了耿淵的樣子,我不知道他是誰,」她搖著頭,眼神慌亂,抓住我道,「皇帝,我認識的耿淵生性溫和,不會如你們口中所說那般殘忍,那個妝成耿淵的人定是已將耿淵殺了,我跌下崖去的時候耿淵已先我而死了,是不是這樣?」

雖是夢境,她卻當作真實一般,眼中儘是絕望,心裏一痛,即使那個人已不似當初,但仍是擔憂其實生死,這便是情了。

「那只是夢,夢怎麼可以當真,夫人,你多慮了。」我安慰著,心裏卻在想,若有一天小丁忽然死了,我是否也會這般傷心?

我舀了勺粥湊到嘴邊吹了吹,李欣鳶已有整整兩天沒吃過東西了,此時她最需要的就是進食,將粥吹溫,剛湊到她的嘴邊,腦中卻忽然有個想法一閃。

若那個夢境是她的真實記憶又當如何?

夢境的產生與記憶脫不了關係,為何李欣鳶的夢境就不能是她那段想不起的記憶呢?

我垂眼去看李欣鳶,見她正在發愣,定也想著方才的夢境。

「喝粥吧。」我將粥送到她嘴邊。

她如夢初醒,看我親自給她喂粥,哪敢張口,忙道:「皇帝親自喂我,我哪里受得起,還是讓丫環來吧。」

我也不勉強,把碗遞給身旁的宮女,看宮女喂了她幾口,才問道:「夫人還夢到什麼?」

「就一直是崖上的那幕,他說我既然識破了他,就要拿我滅口,我問他是誰,他卻只是笑,然後便一把將我推下崖去,」李欣鳶道,忽然又想起什麼,補充道,「他將我推下崖時還要搶我身上掛著的黑玉,我一擋人便跌下了下去,他抓空,所以沒有搶到我的黑玉。」

為什麼聽來似真實發生一般?我疑惑,難道那不是夢境而是真實記憶?

「夫人能否讓我看一眼那黑玉。」我想起為她去燒的黑玉,之前有段時間雖然在我身邊,但因為觸感太冰冷,所以我一直沒有仔細看過。

李欣鳶從懷人拿出黑玉遞給我。

仍是冰冷。

我拿在手中仔細的看,那是塊很漂亮的玉,卻又與玉不同,較之玉要更透一點,更像琉璃,只是琉璃哪有這般冰冷?

這樣的一塊玉未經雕琢,形狀普通,想要模仿其形狀極其容易,怎麼會是找開墓門的鑰匙?難道不是以形狀來開門?

「皇帝在看什麼?」看我盯著玉發愣,李欣鳶問道。

我笑道:「夫人說那玉其實是把鑰匙,我好奇,所以看一下。」說著將他還給李欣鳶。

李欣鳶卻不接,道:「這是圖坦國的東西,還是還給千柔吧。」

「但它也是耿淵送你的訂情之物,它是你的。」

「人已死,要它何用。」她居然篤信起那個夢境。

我拿著玉,覺得觸感越發冰冷,本不想說,但還是道:「至少想起他時可以做個安慰。」

她聽了一愣,隨即又掉下淚來,看我把玉遞給她,她終於接過,放在手中摩挲。

雖曾是巾幗英雄,更是女人,遇到感情仍是柔弱的。

我歎了口氣,轉過身,卻見小丁正站在賬門口,似已看我們很久,

「你來做什麼?」我心中有氣,說話便一點不客氣。

「自然是拿回我的東西。」小丁走進來。

「什麼東西?」我知道他是想拿回黑玉,仍是故意問道。

小丁嘴角一扯,也不答我的話,沖李欣鳶道:「夫人,還來吧。」

李欣鳶拿著玉,沒有動,似下了決心般,低著頭道:「我是你娘啊,你任的還要這般無情嗎?」

小丁不動聲色,道:「自小就有人對我說,我娘是個低賤的傭人,早已死了,沒想到卻是尚書之女?竟還活著?如此好事,你叫我怎麼相信?」

「為什麼不能相信?」我在旁邊跳出來,「他就是你親娘啊,你長得與她如此相似,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長相相似又如何?天下長的相似的人多得是。」

「你……」我正要再與他辯,忽聽外面一陣騷動,同時伴著慘叫聲,我嚇了一跳,與小丁對視一眼,想要出去看個究竟,忽然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卻見土中有一隻手伸出來,就要抓住我的腳。

我大驚失色,尖叫一聲,閃到一邊,同時看到小丁已掀開賬簾,外面竟有好幾個人像風箏一般飛在空中。

「是飛天遁地,皇帝,快到我床上來。」床上李欣鳶反應最快,向我叫道。

我想也不想跳到她床上,但還是晚了一步,方才土中那條手臂的手中已多了一把刀,似長了眼睛般劈向我的小腿。

「嘶」的一聲,我以為是我的腿被劈斷的聲音,卻並不覺得痛,正自奇怪,卻聽小丁叫道:「你發什麼愣,快到床上去。」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腿還在,跳上床,反身再看,只見小丁手中拿著匕首,匕首在滴血,而那條剛才要劈我的手臂已被他的匕首砍斷,就飛在床頭。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人在地下?」我被嚇得不輕,聲音都在發顫。

身後李欣鳶卻捂住我的嘴,輕聲道:「皇帝輕些,這是西境的巫術,人能在地下行走,辨聲而動。」

「巫術?」

「對,這是遁地,外面的叫飛天,我從前帶兵平定西部也遇到過,死傷無數。」

飛天?我方才看到的不過是人背著某種東西在滑翔,這對我並不新鮮,遁地?卻只是在武俠小說裏看過,現實中我從不知道人可以在地下行走。我屏息盯著地面,小丁則拿著匕首站在原地不動。

外面仍是慘叫聲不斷,而裏面人卻一點聲音不敢發出。

我有些沉不住氣,正想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卻聽一聲慘叫,方才為李欣鳶喂粥的宮女,想要靠近床來,剛一動,一條腿便被生生砍下,人一跌倒,整個人也被砍成兩半。

我被嚇到極處,又是這樣的恐怖血腥發生在我眼前,卻不敢叫出聲音,這哪是遁地,分明是在一個怪物的口中,誰動一下,怪物的觸手便會將你撕碎。

與此同時,賬門被掀開。

「婉昭!」舒沐雪站在賬門口,看到裏面情形一驚,而他話音剛落,地下忽然伸出一把鋼刀向他直劈過去。

「小心。」我脫口大叫。

舒沐雪的反應是何等之快,提腳踢飛那把鋼刀,腳落地正好踩住那只握鋼刀的手,我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我方要鬆口氣,不想床忽然一震,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時,四條床腿齊斷,我和李欣鳶雙雙被拋在地上。

我還算反應快的,忙站起,同時想扶起李欣鳶,一把刀卻直直插進我和李欣鳶之間,我慌忙鬆手,手臂還是被劃開一道血痕。

「婉昭小心。」身後的舒沐雪叫道,聲音竟微微發顫。

我也嚇得不輕,心想,下一刀再伸出來很可能就是我的身下了,舒沐雪想救我,也未必來得及。額上有冷汗冒出來,這種感覺真像是閉著眼睛踩地雷,止不定的你就中獎被炸個粉碎。

想到踩地雷,我忽然心念一動,隨手抓了手邊的一截床腿就扔出去,那截床腿著地,極輕的一聲,然而卻有一把鋼刀刺了出來,反應極快。

看來不止是聲音,只是地面的震動就可以引來殺機,這地下到底躲了多少人?是否整個營地的地下都躲著能遁地的殺手?正想著,忽聽賬頂上發出「嘣」的一聲,一支帶火的箭劃開賬頂,將營賬點燃。

糟了!上下夾擊。

我抬頭看舒沐雪,他手中的劍已出鞘,人竟直直的向我走來,每一步踩下去都非常用力,他在把自己當把子。

果然他身下伸出好幾把刀來,他輕哼一聲,躍起,身形一翻,手中長劍已同時將那些刀削斷。

「我救婉昭,你去救夫人,快!」他沖小丁叫道。

兩人難得有默契,小丁已飛身往李欣鳶的方向躍去。

然而小丁的武功畢竟沒有舒沐雪好,何況之前被舒沐雪所傷,所以他連躲幾刀便被止住身形,站在原地喘氣,我看得心驚,沒有注意身下,忽然覺得腿上一痛,一把刀忽然自我腿下伸出,劃開我的腿肚,我反射性的身後急退,跌在身後的李欣鳶身上。

李欣鳶不知哪來的力氣,抱住我往旁邊一滾,她方才站過的地方立即有幾把刀伸出來,而同時舒沐雪也趕到,竟將我和李欣鳶同時托起,躲過又刺向我們的幾刀。

現在看來,賬內這麼一小塊的地下至少有五六個人,且行動極快,稍有動靜就出刀,他們似結了一張網將我們困在賬內,制我們於死地。

舒沐雪擔著我和李欣鳶的重量行動大大受限,我正擔心,卻見一旁的小丁自懷間拿出一包東西來,打開後將裏面的白色粉末盡數倒進他身旁那天給李欣洗傷口多下的水中,然後抱起裝水的木桶,用力放在地上,在地下有刀刺出來時,一腳踢倒木桶,那桶中的水便全部倒在了地上,因為這裏的地質是沙質土,水迅速往下滲,我還沒搞清楚他在做什麼時,地下傳來幾聲慘叫,便再無動靜。

原來那包粉末有劇毒,劇毒借水下滲,地下的殺手便被毒死在地下。

我松了口氣,然而舒沐雪還不將我們放下。

「可以放下我們了。」我道。

「再等等。」舒沐雪還不放心,眼睛仍是警惕的看著四周。

又是半晌,沒有動靜,舒沐雪這才放下我們,李欣鳶已經又暈了過去,臉白的嚇人,我忍著手臂和腿上的痛扶住她,手觸到她的後背,一片黏濕,我一驚,她背上的傷口又在流血了。

「我去叫大夫。」我說著往外沖,卻不想沙中忽然躍出一人,舉刀直刺向我。

這一招非和小可,本以為地下之人已都被毒死,卻竟有漏網之魚,誰都沒有防備,我更是不知所措,眼看著那把刀刺向我。

還是逃不過一死啊,我心想,即使李欣鳶前日救我一命,今日死神還是要將我制於死地啊,一瞬之間,周圍的聲音完全聽不到,一秒不到的功夫,卻在我眼前放起了慢動作,難道這就是死前的一刹嗎?我閉上眼,死了,其實也不錯。

應該是冰冷的利刃刺進胸膛,卻沒有疼痛,只是帶著讓人難以承受的灼熱將我整個人用力一撞,我向後猛退,然後整個人被拉入一個懷抱中,被摟得死緊,我這才敢睜開眼,眼前一團火焰,竟是被燒著的賬頂忽然掉下一大塊,蓋住我正要刺向我的殺手,我又逃過一劫。

我怔怔地看著無端中獎的殺手全身著火在地下掙扎,難道我做了皇帝真有天佑?

抱緊我的手臂又緊了幾分,我不用抬頭也知道那是舒沐雪的懷抱,我知道,他被嚇到了。

「我沒事了,沐雪。」我輕聲的說道,很奇怪,方才的生死關頭竟沒讓我感到多少恐懼。

舒沐雪卻抱住不放,輕聲責怪道:「你非要把我嚇死不成?」

一次是那處懸崖,一次就是方才,短短幾天,我已在鬼門關晃了兩次,他怎能不害怕?

我握住他環緊我的手,道:「我命大的很,死不了。」眼睛卻無端的看向小丁,他看著我,臉色死白,手中的匕首還在作要擲出狀,顯然剛才正想出手救我。

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幽怨,眼看著小丁收回匕首,焦急的表情冷下來。

他一定要在此時才表露出一點點的情意嗎?既然無情,就無情到底,何必執著於這僅有的殘念不肯放?

我被舒沐雪輕輕的扶起來。

「你照顧他們,我出去看看情況。」我聽到他對小丁說道。

外面定是死傷無數,既是戰爭,雖要顧及我的安危,也不能置外面軍士的生命不顧,舒沐雪很清楚這一點,眼下見我暫時安全,便要出去指揮一切。

小丁將匕首收起,看著舒沐雪往外走。

「帶她離開這裏吧,再來一次,老天也救不了她。」他忽然道。

舒沐雪停住,看向他。

「這裏的一切由我處理,你帶她遠走高飛。」小丁似很悠閒的說著,語氣卻帶著強硬。

我聽得愣住,他口中的「她」是指我嗎?口口聲聲說不放過我的人,會說這種話嗎?

「你不怕狼王再砍去你三根手指。」舒沐雪也在揣測他話中的真心。

「那是我的事,」小丁冷應了聲,「你只需帶她走,回你的慕容山莊。」

「好,」舒沐雪居然馬上答應,「那將‘情豆’的解藥給我。」

「‘情豆’深種便沒有解藥,至於以後讓她如何不痛,慕容山莊百年醫術,總會有辦法的,」小丁說話時始終不轉頭看我一眼,說完此話直接往外走,「此時軍中大亂,正是時候。」說著便走出軍賬,代替舒沐雪指揮外面一切。

我愣在那邊,眼看著小丁走出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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