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玉不丟人
越湖很遠,遠到要出城。
我張著嘴巴一臉不相信。
「有沒有搞錯?!出城我就不計較了!居然還有關檢?」我看到城門口一條長龍,七轉八扭,差一點山路十八彎,一甩手,「不去了!」
「由不得你不去。」身後兩個士兵「哢將」帥氣十足地用長槍搭了個叉字出來。
「怎麼連走都不可以啊?」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你們吃得很飽吧?」
「謝謝小姑娘關心,哥兒倆吃得挺飽的,不過你不要跟我們套近乎!我們是很鐵面無私的!」左手邊的胖老兵慈祥地板著臉說,「鎮北王府丟了一塊天下絕無僅有的寶玉,這些天正要各個城鎮盤查來往人眾呢。」
「與我們有什麼關係?」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向皇榜,上面畫了一大堆字,我一個也看不懂。
「怎麼沒關係?」右手邊的瘦長個教訓道,「你們這麼來去匆匆,誰知道是不是就是小偷?你看看!這人腰邊是什麼?是什麼?——劍啊!一看就是江湖人士!武功肯定很好咯,武功這麼好,保不准和小偷有些什麼聯絡呢!」
我頓時為他強大的歪理所折服,恨不能叫一聲「大師」。
「你說誰是小偷?」譚軼忻冷著臉,語氣平靜地問。
瘦長個愣了一下,偷偷看了眼旁邊的慈祥老兵,喏喏道:「大哥……不如放他們回城吧……反正也跑不了……」
「他凶你一下你就怕啦?」老兵白他一眼,轉頭對譚軼忻說,「兄弟,我們也不容易,按章程辦事,您們多多擔待了。」
商璃拉住譚軼忻,「我們曉得了,難為老先生了。」
我也識相地點點頭。
譚軼忻放在劍柄的手終於松了松,一眼都懶得多看他們。
過好久隊伍才前進了一點點,我等得心焦,又不好說出來,只能不停地走來走去。
酸菜和元辰聽話地站在身後,我問一句他們才答一句,跟擠牙膏似的。
商璃戴了斗笠,一副見不得光的地下黨樣。
譚軼忻脾氣還沒過去,此刻鼻孔朝天誰都不睬。
我實在悶得慌,只好拉過胖子老兵。
「老師傅在官府裏頭做了多久了?」我隨便開個話題。
「做了快有二十年了……也快退休了。」他嘿嘿笑了兩聲,摩挲著槍柄,「老啦老啦。」
我看著他,「唔……這麼說老師傅對城裏的事情很瞭解咯?」
「這倒是!」他樂和起來,「這長洲城裏的事情不管大大小小,我都知道!」
「哦?」這不是,又撿到寶了!「這麼說來……老師傅知不知道長洲城有個姓裴的人家?好像做生意挺厲害的?」
「姓裴?」他摸著下巴,「喏,就在你們要去的越湖邊上,有個山莊,叫南峪山莊,就是裴家的產業,嘖,可是戶大人家啊!」
「只有這麼一戶姓裴的?」我來了興趣。
「哪止!」老兵搖著腦袋,「裴家是從別處遷來的,為什麼遷來呢,我也不知道,得去問我爺爺的爺爺了怕是!後來枝繁葉茂了,分出去好多戶人家呢,單單長洲城裏就有五戶,每逢年過節的,還要舉家去南峪山莊給他們老祖宗請安什麼的,路上遇見小孩,總要發糖的,所以我倒是知道這事兒,聽說邲州也有裴家遷去的人,離長洲不遠的。」
「哦——?」我很有興致地問,「這麼說南峪山莊的裴家人是最早在這裏定居的咯?老師傅認不認識一位元裴劍?」
「南峪山莊的應當是最早的了,至於裴劍嘛……」他吧唧了下嘴唇,細細思索,「裴劍……好似沒有聽說過……」
我有點失望,「多謝老師傅了。」
「小姑娘要找裴家做什麼?」老兵反客為主。
「這個……我要找一個姓裴的人……他欠了我十萬塊銀子!」我信口胡謅。
老兵還沒有反應,旁邊呼啦啦一片腦袋都回了過來。
我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心下想:壞了……牛皮吹大了……
「這、這麼多啊?」他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大概在掂量我值不值這點錢。
「是……是用來做帽子的……苗族你知道嗎?就是紙一樣薄的銀片子……指甲大小……其實整個帽子合起來也沒有十兩銀子的,我誇張一下,哈哈,誇張一下!」我儘量扯淡話題,轉移眾人對十萬塊的注意力,不然讓群眾們以訛傳訛,不知道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大概我會擁有一座宏偉的金山。
「苗族?」胖子老兵聽得一頭霧水。
「就一少數民族。」我揮揮手,滿不在乎道。
老兵點頭,「快到你們了。」
我一抬頭,是噢,趕緊謝過跑到前面去裝作規矩的樣子排隊。
檢查的士兵極其認真地詢問了我們的出城目的,讓商璃把斗笠摘下來,還讓我們把身上所有的玉製品取下來,仔細地一件件察看過來。
看到佑安玨的時候,他們都是看了又看,最後商議決定扣押。
我急了,「這個不是王爺的寶玉啊!你們看看明白!」
「但這玉稀奇少見是肯定的,你口說無憑,誰也捏不准不是?」看起來像是領班的士兵大哥聳聳肩,擺出「我也沒辦法」的表情。
我咬著牙齒,「早知道在上頭刻個名字!」
「刻名字?誰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刻的?」士兵頭領質問道。
我一下懵了,對呀!說的是!看來是註定要被沒收了……
隨後登記了一下名字,我寫著寫著,「怎麼不需要寫位址?難道不還了嗎?」
「還?」士兵頭領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還了?」我再次強調一遍,「你們不會私吞吧?」
「私吞倒不至於,頂多是當作禮品送給上頭了。」商璃附在我耳邊輕聲說,「慕紫不急,我自有辦法幫你拿回來。」
我還是不太安心,有點跳腳。
「還有,姑娘,麻煩你跟我們到衙門去一趟。」士兵頭領深入打擊。
我「啊?」驚叫了一聲,「有沒有搞錯?!」
譚軼忻上前一步,「麻煩大哥通融一下,我們不過是遊客,絕對不會是小賊。」
眼看士兵頭領又要開始「我們是因公辦事,也不是不願意通融」的理論,我拉過譚軼忻,「算了算了,要去多久?」
「請問……姑娘是曉毒穀蘇穀主嗎?」負責登記名字的士兵忽然抬起頭。
我點點頭,「是啊。」
「這位就是譚軼忻譚公子了?人稱正義化身的‘落花無處恨,一劍停流水!’的譚軼忻?」他瞪大了眼睛。
譚軼忻猶豫著點點頭。
「大哥,放行吧!他們在武林盟主大會上可是大出風頭啊!況譚軼忻名聲在外,應當不是賊人之流……」小兵附在頭領耳邊輕聲道,「不如賣個面子……反正上頭不是說拿了寶玉只要報告賊人行蹤就成了……」
頭領沉吟一聲,「說得是,最近靈釵邪教複起萌芽,不好打草驚蛇的。」
我在一旁滿頭大汗,你們說這麼大聲,我要真是偷東西的,還不叫打草驚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