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善假于物也

　　到了越湖邊上，我提出要去南峪山莊。

　　商璃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但還是同意了，譚軼忻絲毫沒有意見，還有剩餘的兩人當然沒有反駁餘地了。

　　越湖兜了一圈，沒見到任何山莊，我不得要領，抓著譚軼忻又多繞了一圈，等到繞回來，居然看到一個熟人。

　　「田小三少爺！有緣啊！」我沖上前，一臉熱情，看到他滿身玉石，我皺了眉頭，「怎麼你就出來了？」

　　「為什麼不能出來？」田小三側著頭，用比我更不明白的眼神看我。

　　「這麼說……」我把「你身上沒啥值錢貨」吞回肚子裏，改成：「你也來遊越湖啊？」

　　「唔。」田小三懶洋洋地點點頭，「聽說有個湖島風景如畫，在越湖之上與湖水兩者相印，便同仙境一般，既然來了，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哦——？」我拖長音調，「我怎麼沒看到什麼島呀？」

　　「哦……要坐船去的。」田小三抽出扇子，敲了敲肩膀，「大山，去雇艘大些的船，與這些朋友一併去吧。」

　　大山厚實的面龐就耷拉下來了，「少爺啊……」

　　「嗯？有問題嗎？」田小三轉過頭，問。

　　大山一悚，忽然就精神了，「沒問題！」

　　不一會兒，大山就苦著臉拉來了一個船夫，「小三少爺，他說他有空船，請少爺移步。」

　　田小三跟我們客氣了一番，自己打了前首，一夥人浩浩蕩蕩朝樓船進發。

　　進了船艙，我「哇」地叫出來，「怎麼還是樓房？」

　　「自然，江南人喜好在船艙二樓品茗看湖賞山色，蘇姑娘要不要試試看？」田小三似乎很熟悉這邊的風俗，引在前面，把我們領到了二樓。

　　我實在好奇，「小三公子是長洲人？」

　　「非也，蘇姑娘何出此言？我乃中原人士，不過為了出來玩得舒適，看了不少風俗典籍。」他撩起長袍，端坐在靠窗的位子，一指面前，「蘇姑娘不坐？」

　　他給人一種矛盾的錯覺，既有禮貌又非常無理。

　　我客氣地坐下，譚軼忻在我身邊站了兩秒，覺得不太自在，坐到了旁邊去，商璃在斗笠下面偷笑。

　　大山端來兩壺茶水，分別給我們斟上。

　　「這是上好的雨前碧煙，請姑娘品嘗。」田小三端起茶杯，做了個請的姿勢。

　　茶水潔淨，絲毫沒有茶沫，茶柱條條豎起，可見不僅茶好，泡茶的手藝也好，茶香間隱約透出泉水的芬芳，卻又絕非喧賓奪主，而是相輔相成，以泉甜襯得茶甘，讓人回味無窮。

　　我沉醉在這樣的一杯茶裏，讚不絕口。

　　「姑娘再看外頭的風景。」田小三眯著眼睛，有點小得意。

　　我抬眼望去，只見波光渺渺，漣漪疊疊，金色的日光遍灑在湖水上邊，光影交錯，迷離人眼，偶爾有小巧銀色的魚躍身而起，打破了一池寧靜，我禁不住由心底而發的一陣讚歎：「真是歎為觀止了！」

　　「這樣的良辰美景，無怪乎眾多佳人才子都喜歡來這裏吟詩作對了。」他用扇尖點著桌子，「本朝有湖千餘，各個皆有不同，其中以江南的湖水最多，聞名在外的就有五個，分別是越湖、菱湖、渤泱湖、洞汀湖以及巢湖。」

　　「你懂好多……」我抿了口茶，「敢問公子家鄉何處？竟然如此博學多才。」

　　「家父是商人，在中原做茶葉生意，平生最大憾事是沒能當官，故而讓我多念了些詩書，閒暇之餘，我自己找了些雜書看看，也就記住了，哪里算得上是博學多識啊！姑娘過獎了！」田小三做了個拱手的姿勢，不知道為什麼總讓人覺得少了點江湖的氣息。

　　「哦……生意人啊？這麼說你是出來查看市場行情的？」我揣測。

　　田小三猶豫著，最後還是點點頭，「也算是吧，主要是來看看這大好河山。」

　　我點了點頭，繼續喝我的茶。

　　「我聽說蘇姑娘是曉毒穀江撈月的單傳弟子？」他啪地打開摺扇，「在武林大會上連敗許多好手，連譚公子都不敵姑娘，讓姑娘直接晉級了？」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譚軼忻。

　　譚軼忻一口茶噗地噴了出來。

　　商璃輕聲說：「還好我戴了帽子。」

　　我的茶卡在喉嚨口，嗆得說不出話來，怎麼在我不知不覺之間商璃越來越冷了？

　　「姑娘不要緊吧！」田小三湊過來，客套道。

　　「不要緊不要緊。」酸菜幫我拍了拍，好多了，「我是單傳弟子沒錯……只是這個什麼連敗好多高手卻是有誇大其辭之嫌了，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我可是實話實說，像我這麼厚道的人哪兒去找啊！「小三公子太客氣了，以後叫我小蘇就好。」

　　「不行！」他連連搖扇，「禮數不可荒廢。」

　　「這麼說來……我稱呼公子小三少爺倒也是唐突了……」我拘謹起來。

　　「非也，姑娘自然是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好了。」他笑出兩盞桃花，立刻平易近人了許多。

　　我怎麼老覺得有點後怕？

　　聊天之間，船行漸漸平穩，很快就進入一個港口，感覺到船調頭減速，到達。

　　「各位客人，到了西山島了！」船家大聲吆喝了一句，「請各位客人下船！」

　　我們陸陸續續從二樓下來，田小三讓我先走，然後元辰跟在最後面，上岸前我下意識數了下人，看到元辰步子一停，側頭看了眼船夫。

　　我立即停下腳步，讓後面的人走在前面，直接等元辰走上來。

　　「怎麼了？」我問。

　　元辰搖搖頭，「看到他讓小的想起些事情。」

　　「什麼事？」我真是恨他喜歡賣關子。

　　「就是主子先前要小的組織的情報機構，這些天小的不在，事物統統交給了底下的人，現今也不知如何了……」他出於職業習慣，一到打報告的時候就單膝跪下，一本正經。

　　「也是哦。」我摸著下巴，「不然你回去看看？」

　　「是，如您所願！」他話音剛落就刷地不見了。

　　這個輕功……真是不一般啊……

　　「慕紫……你哪兒來這麼多錢辦情報機構？」商璃一直在我身邊，看元辰走了，開口問。

　　「賭博，是我所熱愛的事業。」我重重點頭，期待地望向他。

　　他笑出來，「出來之後就開心許多，有你在身邊更是如此。」頓一下，「這個月長心似乎也沒有多發作了。」

　　我從懷裏掏出紙包，「一個月發作一次本來就是正常的，給你，吃了。」

　　商璃苦笑一聲，「如您所願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