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田小三?
繞啊繞,繞到我眼睛裏只能看到圓圈圈的時候,終於裴莊主滿面笑容地告訴我們,到內院了。
如果魚會笑,肯定是這個表情吧……
裴莊主帶我們入了客廳,一一引進座位。
雲子漠和阿文在出了外院之後就作揖而別過了。
客廳很大很典雅,有書卷的氣息撲鼻而來,凳子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漆了紅木漆,椅背中間又加嵌了大理石,每塊大理石上都刻著不同的詩句。
我欣賞著大理石上天然的紋樣形成了高山流水,一時入迷,竟沒有聽到裴莊主叫我。
看到裴莊主憋紅了鯰魚臉,瞪著我,我立即反應過來,抓抓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順便送兩個責備的眼神給旁邊兩位不管事的。
「哈哈,請問這位……嗯……這位姑娘如何稱呼?」鯰魚莊主作含羞狀。
他倒是該羞一羞了,大家打哈哈打了這麼久,連名字都沒問一個。
「這位是曉毒穀主蘇慕紫,這位是譚軼忻,我單名一個璃字。」商璃搶先一步回答,看來很怕田小三自作主張把他的名字抖出來,「還有這位是中原商人,大名田上石。」
捏捏鬍子,鯰魚勉強記住,「各麼……這位蘇穀主,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我就是想問問……」我剛開了個頭。
「裴莊主,你這門廳的雕柱上刻著的鶴形可真是傳神啊!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匠人之手?」田小三毫不客氣地打斷我。
我識趣地閉上嘴。
「是顏匠師的傑作了。」鯰魚驚訝地把目光從我身上移到田小三身上。
田小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觀察柱子。
「蘇穀主有什麼疑問?」裴莊主笑眯眯轉向我。
「這個……」我整理了一下腹稿。
「裴莊主,剛才忘了問你,顏匠師是哪里人士,年方多少,全名如何?」田小三一溜煙問出來。
我的嘴巴保持原樣張著,感到火氣蹭蹭蹭往上冒。
鯰魚先生也是明顯地一愣,嘴唇動動,「他大名叫顏塞,本是關外人,近些年才到江南來做營生,這柱子是我翻修的,看他畫的圖樣新穎別致,我義女很是喜歡,就讓他做了。」
田小三看看大山,大山馬上掏出紙筆,記錄在案。
全場都看得呆掉,原來大山叫:大山•叮噹貓麼……
「蘇、蘇穀主……你的問題……」鯰魚很慚愧的樣子。
「我……」我吐出一個字,看看田小三,他正在研究天花板,很安全,「想……」再看看他,他研究到了茶杯,也很安全,「問你……」繼續看田小三,他研究到茶壺了,看得很仔細,這句話說得可真累人,「你們族上……」
「裴莊主,這個紫砂壺品色上等,是邑興的吧?」田小三終於再次開口。
數十道殺人的目光齊刷刷刺到他身上。
我探到胸口摸出琉金伴玉匕想直接殺了他。
譚軼忻一把拉住我,「別衝動。」
我用口形拼出一句:「他——好——欠——扁——!」
田小三如在夢中,渾然不覺,還催了一句,「裴莊主為何不答?」
「哦哦!」然後裴莊主的反應就如同大夢初醒,「公子好眼光,確是邑興所產的佳品!」
田小三滿意地點點頭。
裴莊主不好意思地看看我,對田小三道:「公子,莫不如先讓蘇穀主把話說完吧?」
田小三好奇地反瞪著他,「我怎麼不讓她說了?」
我拍案而起,「我說一句話你打斷我三次還叫讓我講啊?!」氣勢洶洶。
田小三被我的氣場驚嚇到了,跌在椅背裏,惶惶無措,「我、我……」半晌後露出史瑞克中戴帽子的貓般可憐的眼神,「我不打斷你了……真的……」
我的心就像被人打了一下,忽然間母愛大迸發了。
「沒事沒事,我也就是這麼說說而已嘛……」我柔和了聲音,「別放在心上嘛……」
田小三若獲大赦,呼了口長氣。
「請問裴莊主,府上可曾有過一人名叫裴劍?」商璃替我開口問。
裴莊主狠狠一怔,別開頭,眉頭不斷跳動。
這個問題肯定是讓他為難了,隱藏答案不用他說我也可以猜到了:他認識癲道人。
其實我只想知道裴南北的行蹤,不想為難他。
「這個問題乃是家中私事,不便說與各位聽……」鯰魚先生委婉拒絕我們的請求。
「我知道他被你們逐出家門了嘛……」我一把捂住嘴,小聲道,「我其實也就是想問問他的去向……」
鯰魚猛地瞪大眼睛,「你既然知道,為何又要到寒舍來問此人的消息?」
「廢話!當然是因為要找他!」我脫口而出。
「他早已被我裴氏逐出家門,關於他的去向,裴家早已不再過問,對蘇穀主的問題,我也答不上來。」鯰魚拈著鬍鬚悠悠然道,一改之前的驚慌。
「……不可能吧!」我否認他的說法,「他當年為什麼被逐出家門?」
「蘇穀主知道這麼多,不可能不知道原因,是不是?」鯰魚很肯定地說。
「我……」我張嘴欲辯,「就因為他練別的武功?」
「這個理由還不夠嗎?」鯰魚莊主站起來,「如果眾位沒有別的事情,恕不送客了。」
我關鍵的問題還沒問到,看他開始趕人,心知問不出來什麼了,只好陰沉著臉告辭。
走到南峪山莊門口,居然再次遇到了阿文。
他抱著刀靠在門邊,不經意地看著旁邊的樹林,嘴裏哼著不知名的調子。
「呀!這不是方才遇到的阿文公子麼?」田小三訝道。
「哦!你們出來啦!」阿文不理會他,徑直跳到我身邊,「剛才都沒怎麼說話,想找你好好敘敍舊呢。」
我臉上的陰雲還沒散,白了他一眼。
他委屈了,巴眨巴眨看看我,「怎麼了?看你不開心啊……」
我心一軟,本想告訴他實情,又想到這樣一來肯定雲子漠也會知道,就撇撇嘴,眼角一瞟看到田小三笑眯眯地張開了嘴。
「啊!這個!是因為我隨身佩帶著的佑安玨被沒收了!」我及時開口,堵住了田小三的大嘴巴,「你看到沒有?不見了!」指指衣擺處。
阿文恍然大悟,「被誰沒收了?」
「看門的唄!」我聳聳肩。
「阿紫很喜歡這塊玉嗎?我這兒也有很多,阿紫要不要?」阿文天真地把身上所有的玉佩都掏出來。
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樣,一身筆挺的長袍,系了雙層腰帶,中間縛了一條銀色的絲織長帶,還綴了流蘇,頭髮也仔細地束了髮髻,戴了銀質冠,橫插一支做工良好的玉簪。見我看得仔細,他臉上一臊,表情扭捏起來。
我也尷尬了一下,趕緊推說:「不要了不要了,佑安玨不同於這些常見的玉石,它可以提高習武人士的內功修為,你這種玉石我可不缺。」
「這樣啊……」阿文失望地把玉再一塊一塊掛回去,找不到原來位置的就隨意塞進袖袋,手一動就發出金玉叩響的叮噹聲。
「誰給你挑的衣服?」我調笑道。
「師兄唄,還能有誰,他偏說今天見的是正經人,不可逾了禮數,要我穿得正經些……這些個衣服,包得緊緊縐縐,走路都不適意,真不知道師兄平日裏為什麼就喜歡這麼穿。」他邊嘀咕抱怨邊跟著我們慢慢走到湖邊渡口。
商璃和譚軼忻都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嘴角抽了抽,拉拉衣角,沉默是金。
田小三反唇道:「非也,服飾乃是一位君子內心的反映,如若衣冠不整,便是德行,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
阿文聽著不順耳,想要反駁,被我一把拉住,用會說話的眼神示意他不可莽撞,畢竟人家是個財主,回程還能揩油的。
阿文憤憤地壓下心頭的怒火,側頭問我,「這人到底是誰啊?這麼多管閒事。」
我聳聳肩,「可能……就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