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藥引金香玉
我看著莫忘。換個方向再看看。把碗放下,再看看。
莫忘冷靜地放下筷子,任我看來看去,再添上一句,「沒錯,藥引就是金香玉。」
「這個太難找了!」我長歎一聲,第五次問,「你真的確定啊?」
所謂的金香玉,我以為從來都只存在於傳說裏,因為到了21世紀都沒有一個專家能肯定地說它存在過。
金香玉是一種會散發出迷人香味的美玉,據說它的外表樸實無華,貌不驚人,出於自然,得於歲月,色澤古樸醇厚,質地柔和細膩。
再具體就連我也不知道了。
我本人當然沒有機會看到這種神秘品種,什麼「古樸淳厚」什麼「柔和細膩」也不過是道聼塗説,要說這石頭是不是真有奇香,配得上金香玉的名字,我就真是一無所知了。
更別說譚軼忻了,他聽到藥引時眼睛一亮,我們以為他知道呢,哪想他馬上問了句:「這是什麼東西?」
商璃好像見過,但是一時半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最後只能給我們三個字:「不知道。」
所以這個藥引要找到,對我們而言是很難的,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莫忘點點頭,引起了我再一次歎聲。
「你這麼肯定啊……」我扒了兩口飯,指望他能否認一下。
「我說不是……」看到我期望的眼神,他嘴角一抬,「是不可能的!」
我哢啦啦呈現石頭狀態。
「我真想知道……這毒到底誰發明的……」我故意咬牙切齒。
莫忘黯了臉色,「我吃好了。」
「啊?」我驚訝地看著他,「不是說是雲斡的老婆發明的嗎?」話出口我捂住了嘴巴。
一桌子的人都抬頭看我。
酸菜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
譚軼忻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商璃微微抬了下手臂,又放下,等我繼續說。
大山和谷蓮心完全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茫然地看著我。
田小三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猛地抬頭。
癲道人的長鬍子蕩在酒杯裏也不自知。
莫忘站起來,沒有任何表情,但是轉身的時候帶翻了碗,「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兩瓣。
碎裂的聲音震醒了大部分人。
只見莫忘緩緩回過頭,「是我師父發明的。」
譚軼忻這個富有正義感,而且對歷史很執著的人「刷」地站了起來。
面對全民公敵的老婆的徒弟,他背身走開。
他這個破脾氣,我趴到桌子上,也怨我嘴快,這下不好收場了,萬一譚軼忻強起來不讓莫忘給商璃看了,我們還能找誰去?
找雲子漠。
一個靈感鑽了進來。
我怎麼又想到他!
大家也不吃了,紛紛起來收拾碗筷,這頓晚飯以不愉快收場,只有大山連忙扒了兩口飯塞飽。
午夜還沒到,雖然萬年曆上標明了「春節」,但冬天還沒過去,晚上依舊很冷,我包得嚴嚴實實地準備去譚軼忻的思想工作。
穿過兩個門簾,居然發現他不在房間裏,商璃也不在床上。
對,好久沒有去看月亮了。
長久不練手,連輕功都生疏了,眼見又沒有趁手的梯子,我只好發揮在曉毒穀鍛煉出來的爬樹技術七手八腳攀到了茅草簷上,正猶豫著怎麼翻上去,鯉魚打挺還是鷂子翻身,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我手上,輕一提帶,我就躍上了屋頂。
「好久不動彈了,連房頂都上不來!」譚軼忻沒好氣地臭我。
「我這不是依然身手靈活地上來了?」我仰天大笑了兩聲。
「還身手靈活呢,我們眼看著你爬了半天,都看不下去了。」譚軼忻白了我一眼,逕自坐到商璃身邊去了。
我踩著稻草,心裏思忖著三個人的分量會不會把它壓塌了,「不然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不怕,過來坐吧。」商璃開口,還是一樣的笑容。
我慢悠悠走過去,不安地坐下去,也不敢把所有重量放下去,試了兩試才放心下來。
「你們對於莫巫師的師父是大魔頭的老婆這件事情怎麼看?」我直接把問題抖出來。
「蘇慕紫,就這件事情,你還真是有知情不報之罪。」譚軼忻瞪著我。
「我知道——可要是我說了,我怕你不讓商璃來啊!」我攤開手,實話實說。
「其實原先也沒有問過慕紫,只當是元辰查到了這裏……慕紫是怎麼知道要來找莫大夫的?又是如何知曉了莫大夫的師父是何許人?」商璃直接把兩個最棘手的問題提出來。
這次要隱瞞雲子漠的事情的可能性就變成零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他們,可總覺得不該告訴他們,就像高中生早戀一樣,有種負罪感。
說到底畢竟雲子漠的出身不好,又有個問題師父,還曾經想要傷害我,在他們心目中恐怕沒有正面任何形象可言。
「這個……說來話長……」我抓抓耳朵。
「慢慢說咯。」譚軼忻挑挑眉毛。
我張開嘴,「好吧……」吸了口氣,「你們也知道,既然雲斡有個老婆就說明他摔下了懸崖不僅沒有掛掉,還陰差陽錯歪打正著風花雪月地成了家,並且有了個兒子,叫做雲禦靜,這個雲禦靜呢,隱名埋姓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基本沒啥人認識他,他有個兒子就叫——雲子漠。」眨眨眼睛,「對對對,就是我們認識的雲子漠。」
如果說按照我從商老頭嘴巴裏聽來的八卦加上雲子漠的敍述加上商青河的回憶,應該就是這麼一個關係譜了。
至於其間雲斡怎麼就放下了靈釵教主另尋新歡了或者商青河怎麼就遇到了雲禦靜還結拜為兄弟了,就不是我們該討論的內容了。
「你的意思是,雲斡夫人是個藥師?」譚軼忻很廢話地問了句。
「這個是肯定的,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廚子教兩個藥師出來。」我臉上寫了「鄙視」兩個字。
「照這樣說,雲斡是被商盟主殺掉的,雲家與商家豈不是有世仇?」譚軼忻把最擔心的事情說了出來,「天下雖沒有人人都可認同的正義……但這雲斡兇殘成性畢竟是事實……只怕莫忘不要害了商璃……」
「應該不會吧,原先讓他解毒他還老大不樂意呢,而且看他的表情,好像很不樂意承認自己和雲斡老婆的關係。」我儘量反駁,「商璃怎麼想?」
商璃搖搖頭,「我如同蒙眼之人,什麼都看不到。我僅知道,我信你,信譚軼忻。」
「我……」我把腦袋磕在膝蓋上,哈出一口熱氣,「我相信雲子漠。」
「現在需要相信的是莫忘,不是雲子漠。」譚軼忻也跟著我低下頭,看著我的眼睛,「莫忘要不要動手,不是雲子漠說了算。」
「可是,我們這樣擔驚受怕,能讓我們服帖的只有莫忘自己了,難道我們直接去問他嗎?」我無奈地說。
「就再沒有人可以……」譚軼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莫失莫忘……」我喃喃自語,「莫失莫忘……既然同出一師……除非我們能找到莫失!」我蹦起來。
腳下的茅草堆一陣晃動,我嚇得趕緊往下蹲。
「元辰走了不足一日,不若馬上召回來?」商璃也滿眼星星。
「他一來一回就要好多天了,這裏不比城裏,翻山就麻煩……」我揮揮手,「不是還有個穀蓮心嗎?」
「什麼意思?」商璃的聲音裏有三分警惕。
「記得有個屋子不讓我們進去的嗎?可不可能裏面住的就是莫失呢!就算不是……」我打斷譚軼忻的開口動作,「我們也可以從穀蓮心嘴巴裏套出莫失的所在地——我可不是欺負她老實!」我是欺負她無知。
「這屋子確實可疑……」譚軼忻獲得發言權,「穀蓮心看來稚嫩,但就怕她守口如瓶……」
這句話分明就是在懷疑穀蓮心是心機一族。
「谷姑娘看來涉世未深,譚兄未免說過了,我們還是不要為難她了。」商璃語氣平和,但話裏有不善的意思。
我看到商璃的拳頭緊握。
為什麼一個剛認識不多久的穀蓮心能讓他這麼失態?
難道已經這麼喜歡了?商璃不像這種會沉迷的人啊!連武林第一美人和江甯第一美女都不能吸引他的視線,這個姿色僅僅算是中偏一點上的小姑娘憑什麼讓他這麼喜歡呢?
我看不透了,轉開視線,月光下的天草涯很安靜也很明亮,一草一木都在我的視線之內,連湖水裏有小鯉魚躍起我都能看到,水波紋一圈圈漾開,正如我混亂的思緒——
嗯?剛剛從穀口飛出去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