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五關斬六將

　　十一什麼也沒問，悶葫蘆有時候也有悶葫蘆的好處。

　　「你看，現在我們知道了！」我興高采烈地向十一炫耀著。

　　十一哼了一聲。

　　我也沉默下來。

　　晚飯的時候十一用剩下不多的錢又雇了輛馬車，買了一些包子在路上權作乾糧吃，跟著商璃吃慣了好的，現在讓我回過頭來吃包子，我覺得也挺好吃的。

　　在路過的每個小城鎮，我們都能看到大量的武林人士聚集，這使得十一的表情越來越臭。

　　「據說靈釵教公然作反啦！」「嘿嘿，也不知商盟主是怎麼想的，這次居然按兵不動！」「是有些不對，以往有哪個門派有些苗頭商盟主都是當時就鎮壓的，怎的這次倒是無甚動作了？」

　　入耳的都是這些字句，我也有些焦急了，離開足足有半個月了，不知道現在到底怎麼樣，商璃還好嗎？毒發作了沒有？譚軼忻沒有為了正義做什麼傻事吧？田小三呢，他身嬌肉貴可別有什麼問題……還有酸菜她雖然是雙重間諜，畢竟對我還是很好的，商老頭沒有為難她吧？還有……蓮心姑娘呢？莫忘大魔王呢？母雞呢？

　　我發起呆來。

　　「走了。」十一推推我。

　　我橫倒在馬車上，「你去駕車吧，不坦率的傢伙。」

　　「對了……」他微微彎起嘴角，「我有名字的，別叫我十一了，我叫做澤依……」

　　「你說你沒有名字啊！」我不滿。

　　「我的名字只對朋友說。」十一認真道。

　　引得我也想笑。

　　可時過境遷，一樣是馬車輪滾動的聲音，我卻已經忘記該怎麼笑了。

　　甯作太平犬，不當亂世人。

　　江湖的紛爭迫在眉睫，像我這般想抽身隨時可以的人都感到了不安，置身事內的他們會有多麼的狂風駭浪呢？雲子漠這樣……其實也是理所應當的吧？倒是我像個孩子一樣針鋒相對。

　　我抓起手邊的包子，苦惱的時候，肚子也特別不容易填飽。

　　「有盤查。」十一靠近車廂告訴我。

　　我還沒反應過來車簾就被人一把拉開，「車上的下來！」

　　我戀戀不捨地放下包子跳下馬車。

　　「姓名性別年齡出身門派所為何事？」當差的是一個莽漢，一件皮草披在他壯碩的身子上，看起來很有走秀模特的范兒。

　　「這位大哥你說得很溜口啊！」我上下打量著他，「這裏什麼時候開始有關卡了？」

　　「小娘皮，倷表說得則麼不客氣，俺是玉門派的二當家子，眼下武林動亂，俺奉——」說到這裏他向東打了個揖，「俺奉武林盟主商大人之命鎮守此入京官道，自然要對來人嚴加盤問，以免亂黨作祟。」

　　「京城？」我手搭涼棚遠眺，「京城還有十萬八千里吧？」

　　他臉上黑中透出一寸粉紅，大聲地咳了一下，「介個……總之是從介裏入京去滴嘛！嘛管則麼多捏！」

　　「哦——」我長長地答應一聲，「我不入京就不用通報了吧？」

　　他看我要爬上馬車，趕緊玉樹臨風地往馬車前一蹲，「不行！倷一定要說滴！」

　　「好，我說。」我再從車上爬下來，「我的性別，嗯？還用問嗎？」

　　「咋莫不要問！倷不知道江湖險惡，介許許多多滴人都喜歡男扮女來女扮男，倷不說俺怎麼知道嘛！」他賴皮起來。

　　「嗯咳，我叫蘇慕紫，我是女的，來自太陽系，此行是來尋找商璃商少爺的。」我不卑不亢地說完。

　　怎麼說我在武林盟主大會上還是積累了不少虛名的～

　　果然這廝一聽我的名號眼睛睜得跟銅鈴一樣大，「倷……倷，呸！您真是蘇穀主哇？久仰久仰！介個介個……剛才小滴多有冒犯，您老可表放在心上……」

　　我大手一揮，「大爺我沒放在心上，開路吧，小的們！」

　　「等等！」大漢眉頭一擰，「俺怎麼知道倷說滴是不是真話？」說完又學我揮揮手，「算撩算撩，介麼多天了，也只有倷自稱蘇慕紫，肯定不會錯撩。放行放行啦！」

　　就這樣，我和十一有驚無險地進入了這條被重重封鎖的官道，之所以說重重封鎖，是因為接連又遇到過很多次盤查的人，可當他們聽到「蘇慕紫」這個名字的時候無一例外都會放行，甚至最後一個盤查還神秘兮兮地對我說：「盟主等你很久啦！」搞得像走私似的。

　　商老頭絕對等我很久了，不過人老了就會很有耐心。

　　這事兒說起來真不是一般的費解，他是不是老糊塗了才會找莫忘？假如說是為了引出商璃，我遲到半個月，商璃爬也該爬到霽英山莊了，現在居然還在找人傳話給我等我很久了是怎麼回事？

　　和雲子漠造反的事情有關嗎？他為什麼又不肯直截了當地剷除靈釵教？為了商青河？要是為了商青河他大可派一打刺客去把商青河撂倒了帶回去軟禁啊……

　　我損起來可真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啊！

　　仰頭看著窗外，我有點水仙花了。

　　「你可算到了。」商老頭親自迎出門來，笑吟吟的一張萬年老臉。

　　「是啊！」我扶著他的胳膊跳下車，「想我了吧？想我你就說出來嘛，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你想我呢？你快說吧，快說吧快說吧！」

　　「是啊，老夫想丫頭想得可緊呢！」商老頭笑得更開心了，「這麼些時日沒見，和璃兒玩得還開心吧？把老夫一個老頭子晾在家裏，你們可真真狠心。」

　　「呃……」我被他的話噎住，「這個……商璃在家吧？還好麼？」

　　「璃兒好著呢，在風流亭彈箏，去看看麼？」商老頭轉頭向十一，「閣下是？」

　　「馬車夫而已……」話出口我後悔了，對著商老頭撒謊簡直是抽筋了才會做的事。

　　「丫頭本事越來越大了，收服武功比自己高很多的人作區區車夫，想必費了不少你的三寸之舌。」商老頭笑裏藏刀。

　　我看看天看看地，哈哈裝傻。

　　十一也不說話。

　　眼看商老頭臉色一沉，我很自覺地招了：「他是田公子的手下嘛……急著找他主子，我就帶來咯……老頭你大人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大人不記小人過不會責備我的哦～？」高帽子先給他扣上，還要裝作不知者無罪楚楚可憐的樣子。

　　商老頭眉毛一彎，「田公子？是田上十為古的古小王爺麼？」

　　我嘴巴一歪，「你知道啦？」

　　「呵，老夫是何許人也，小王爺可是老夫看著長大的。」商老頭得意地摸摸鬍子，「只是小王爺小時候極怕生，不願與他人多接觸，這才沒認得璃兒與夢兒。」

　　「哦……還有這麼一段因緣。」我應付他，「帶我去見見商璃和譚軼忻吧！還有……帶他去見他主子。」

　　「丫頭倒會差使人！」商老頭撇撇嘴作不滿狀，招手呼來一個家丁，「去，帶這位公子去見小王爺。」

　　十一腳步一動，又止住，踟躕地看著我。

　　「怎麼？捨不得我麼？」我嘻嘻哈哈地看著他。

　　「你……好自為之。」他拋下這麼句話，不扭頭地離開了。

　　這種冷漠的關心我經常從譚軼忻嘴巴裏得到，所以我感動得想哭，這些不擅於表達感情的傢伙。

　　商老頭走在我的身側，兩人不時對望一眼，尷尬地笑笑，卻再沒有以前的話題，我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他心中也有他的憂慮。

　　實在忍受不了這樣氣氛了我才主動開口問：「商老頭，是不是姓古的都是皇親國戚？」

　　「唔！」他摸了摸花白的鬍子，咦……多日不見，他的鬍子怎麼白了這麼多？

　　「這樣啊……」我忽視他鬍子的問題，考慮著十一的朋友到底會是誰，「古……」

　　「丫頭之前都沒能發現小王爺的身份麼？」商老頭好笑地看著我。

　　我很老實地點點頭，「我沒想到皇帝姓古。」

　　「璃兒的解藥需要藥引對麼？」商老頭的聲音蒼老。

　　「嗯，金香玉。」我應聲。

　　「老夫曾親自上門向鎮北王求取……」他歎了口氣，「卻被告知不在府中。」

　　「嗯，據說被十一的朋友取走了，十一說他叫古……」我話沒說完，只聽一聲極溫柔的呼喊正沖入我的耳朵。

　　他叫我：「慕紫。」

　　看到他消瘦的身形，我的鼻子一酸，「商璃……你怎麼……怎麼瘦成這樣？」

　　長長的袖子下麵掩著一支碧綠色的蕭，商璃斜靠在一棵桃花樹下，潔白的桃花映著他的臉頰，如初雪一般透明好看。

　　「我瘦了麼？」他的眼神掠過我，「爺爺。」

　　「怎麼不在屋裏歇著？」商老頭緊了兩步上前。

　　「爺爺，天氣很好。」商璃小心地掙開商老頭握住他的手，「慕紫我很想你，我們都很想你。」

　　他向我踏出一步，卻是一個趔趄。

　　我不能明白為什麼短短一個月他竟然會變成這樣，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啦啦流了一臉，我抽噎著走上前去，張開嘴卻只會叫他的名字：「商璃商璃商璃……」

　　「慕紫你怎麼哭了……」商璃的手掌覆上我的面龐。

　　他不變的溫柔讓我更傷心了，我哭得越來越賣力，他也越來越不知所措。

　　商老頭知趣地退開了。

　　「商璃你進房間裏去……」我推著他往屋子裏走，「穿這麼少也不怕感冒麼？」

　　商璃笑吟吟地看著我忙東忙西，「慕紫這段時間來沒吃什麼苦吧？」

　　「沒！」我一口氣回答掉，「快，把藥吃了。」

　　他朝我一眨眼睛，長睫毛蓋在瘦瘦的臉，「慕紫。」然後一口吞下去。

　　「最近毒發的次數很多嗎？」我找了張紙歪歪扭扭地記錄著，「嗯……怎麼不說話？」

　　他只是看著我笑著叫：「慕紫。」

　　「商璃你傻了麼？」我伸手在他面前擺擺。

　　「沒有，我只是想你了。」他誠懇地對我說，「譚軼忻還在天草涯等你呢。」

　　「啊！」我一拍額頭，「我說怎麼沒見他呢！挺想他的！說起來，莫忘和谷姑娘他們呢？」

　　商璃的神色黯了一下，「蓮心和大姨在一起，她們都很好。」

　　「大姨？你什麼時候有了個大姨？」我咬了下筆頭。

　　「此事說來話長。」商璃托腮看著我，「慕紫。」

　　「你不說就不長了？」我笑出來，「說吧，小璃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