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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第65章
第30章

  我再次語塞。

  突然覺得朴在石確實有些可憐,不是因為命運的不公,而是因為他遇上眼前這個將溫情與無情完美結合在一起的男人。

  他永遠語如春風,即使你犯了天大的錯,他也不會出言斥責。他永遠溫柔地對你,讓你感受到溫暖,卻也感受到疏遠。

  他就像鏡花水月般虛無飄渺,似是近在只尺,其實遠在天涯。你永遠無法得知,他平靜的面具後面,隱藏著怎樣的心思。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在他眼中,究竟是怎樣的價值。

  他就像罌栗般充滿致命的誘惑,讓人欲罷不能,唯有在極致的快樂與痛苦裡,中他慢性的毒。

  毒性,無法可解。

  而中毒的人,卻心甘情願繼續為他沉淪。

  未中毒的,也只能祈禱,永遠不要與他相遇。

  「你先休息吧,」似乎見我無意再說下去,吉布森又道:「我去處理些事,我們晚餐見。」

  「不,」不願再浪費時間,我直接道,「我想離開這裡——如果你不反對的話。」

  「怎麼?」吉布森笑了,「一知道埃裡克?海因萊因沒事,就迫不急待地想回到他身邊?」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像是朋友間的調侃,多少淡化了話語本身所蘊含的譏諷。

  我也不想計較,便嘆了口氣道:「我只是不想被人誤會,在今天這些事中,與你背地裡有什麼陰謀。」

  吉布森挑起了長眉,表情有些認真:

  「可是你若這樣回去,只會加深別人的誤會吧!」

  「我自有辦法解決,這一點不必擔心。」

  「可惜我不會放你走。」吉布森拒絕得十分乾脆。「我已經等了三年,實在不想再等下去。何況埃裡克?海因萊因還未除去,留你在手裡,對他總會起些牽製作用。」

  我不由苦笑:

  「想不到,你倒是坦白的很。」

  「你與其它人是不同的,我不想對你掩示什麼。況且即便掩示,也未必掩示得了,從一開始,你便對我充滿了戒心,而且輕易便看透了我的本質。」吉布森輕笑道:「但不管怎樣,我都絕不會像埃裡克?海因萊因那樣,為了將你留在身邊,便將殘暴的本性掩藏在對你的柔情後面——我會與他一樣剝掉傷害你的凱斯?海因萊因身上的皮,但是一定會在你的面前,讓你親眼看到那皮膚是怎樣完整地從血淋淋的肉體上剝離下來,讓你親耳聽到他的哀嚎——我會與他一樣溫柔地對你,但卻絕不介意讓你知道我黑暗的一面,恰恰相反,我就是要你在看透這一切之後,依舊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

  手有些發抖,既是因為埃裡克處死凱斯的方式,也是因為吉布森話中的含義。

  這些話,若是由別人口中說出,我一定會認為這人自戀到了極點,但是吉布森?奧威爾,卻絕對有這樣自戀的資本。

  所以,無論話中真假各佔幾何,我似乎都不得不再次進入他已然設定好的遊戲中了。

  吉布森抬手看了眼腕錶:

  「我必須走了,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希望你能再睡一會兒——如果睡不著,我可以讓人來幫你。」

  很快就明白讓人幫我是什麼意思,被強行按回床上打了一針,然後便沉沉睡去,連夢境都沒有出現。

  再睜眼時天色已黑,渾身上下輕鬆了許多,掀開絲被赤足站起,每一個動作,全身的肌肉都撕裂般的疼痛。

  但畢竟是些皮外傷,痛,並非不能忍受。

  用極慢的速度簡單洗漱之後,便被告知到餐廳用餐。

  餐廳並不遠,寬敞的空間裡,除了簡單地擺放了上等材質的桌椅酒櫃餐具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品,雪白的牆壁上空無一物,棚頂正中的菱形水晶吊燈孤獨地發出白光,整個房間冷清得就像是剛被臨時擺上幾樣傢俱的空屋。

  吉布森坐在一張椅上,臉上依舊是那種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會有一絲改變的悠然自若。他的衣飾很是隨意,襯衫領口的紐扣已被解開,隱約露出小片光潔的肌膚。

  「你看起來好多了。」他微笑著,目光柔和。

  「這要感謝您給我用的藥,」在他對面坐下,我也笑道:「效果真是讓人驚嘆。」

  「這是我在澳洲研究所的新產品,」吉布森並不謙虛,「連我都對它的功效非常滿意。」

  說話間僕人已將晚餐送上,菜式很簡單,卻是做工精細,搭配講究,顯然廚師費了不少心思。

  「你似乎不喜歡累贅的東西。」輕靠在椅背上,我看向面前的男人。「幾次見你,身邊的事物都是如此簡潔。」

  吉布森笑了笑:「如果你覺得乏味,我立刻讓人添置些東西。」

  「完全不必。」我搖頭,「這個樣子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所需之用皆已齊全,沒有那些奢侈品反倒讓人安心——這樣的住處,即使長期在外也不必擔心失竊。」

  「你的話總是深得我心。」吉布森笑道,「其實在我看來,必需的才是有用的,其它無論怎樣價值連城,都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

  他頓了頓,又接著道:「人也是一樣,只有跟得上我的步伐,才有資格被我留在身邊。」

  我愣了一下,卻見吉布森對著門口,微微揚聲:

  「在石,這一點,我曾對你說過,是不是?」

  沒有回頭,因為我實在不想看到朴在石此時的臉色。

  朴在石輕輕應了一聲,便在一旁默默坐下,立刻有僕人為他添了餐具。他已換了衣服,傷口也重新包紮過,整個人看起來清爽了許多,只是臉色依舊灰白得可怕。

  吉布森示意大家可以進餐,可惜朴在石似乎並無食慾,他看著面前的食物,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儘量多吃一些,」吉布森看著朴在石,深邃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晶亮,「我就是擔心你晚上不肯吃飯,才把你叫到這裡來。」

  朴在石停頓了一會兒,才機械地將食物放入口中,幾乎沒有怎麼咀嚼,便像吞毒藥一般嚥了下去。

  我暗暗嘆了口氣,開口道:

  「能告訴我,目前關於海因萊因一事的最新進展麼?」

  「這恐怕也會令你失去食慾。」吉布森笑了笑,目光重新回到我的身上。「也許應該等到餐後再告訴你。」

  「還是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了,」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我不由皺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吉布森笑容並無改變:

  「海因萊因現在已是亂成了一團。因這他們的領導人——埃裡克?海因萊因,就像空氣一樣,從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叉子從指間滑出,落在餐盤上,「鐺」地一聲清響。

  「難道連你也查不出是什麼緣故?」我沉吟片刻,才緩緩道。

  「非常遺憾,」吉布森面色坦然,「雖然我對此非常好奇。」

  並不認為吉布森有說謊的必要。

  那麼又是什麼,讓埃裡克偏在這種緊要關頭,失去了蹤跡呢?

  「失去了埃裡克的海因萊因,就像是一盤散沙,再也沒人能把它聚成團。」吉布森也放了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輕拭嘴角。「這樣一塊肥肉,真是讓人胃口大開!」

  說這話時,吉布森並沒有顯得怎樣激動,他的目光依舊平靜,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

  可是朴在石卻明顯認真起來,他注視著吉布森,就像是聽到衝鋒號的獵豹一樣突然繃緊了神經。

  我猛然驚覺——眼前這個不動聲色的男人,竟然已是殺機騰騰。

  「你已經動手了?」我反而鎮定下來:「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應該不會只是袖手旁觀。」

  吉布森輕笑:

  「何止是我,現在全世界,只要是能在海因萊因身上有利可圖的,都已經動手了——所以無論埃裡克?海因萊因的失蹤是另有隱情還是別有目的,他的這種失誤行為都使這個組織落入了狼群——結局只有一個,就是被撕咬、分食。」

  「你似乎很有把握,」我不以為然,「可是據我所知,海因萊因這族人中,傑出之輩絕非少數,即使少了埃裡克,這塊肥肉,怕也不是輕易便吞得下去。」

  「你所指的那些傑出之輩,我還真就沒放在眼裡,」吉布森揚眉笑道,「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海因萊因這些日子遭到多少重創——原領導人辭世,數名重要人物被暗殺,派系之間內訌不斷,如今佔有半壁江山的安格魯父子剛被除去,現領導人埃裡克下落不明——這樣的內耗,如果再遇上外力掠奪,結果會怎樣,你我心知肚明。」

  「話說回來,海因萊因連續出現如此多的變故,還真是讓人費解。」我淡淡道,卻又意有所指「就好像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暗中促進著這一切,而我一直都認為,這其中不乏Danatos的功勞。」

  「你還真是看得起我,可是海因萊因的領導者不惜為情以身涉險,置自己的組織安危於不顧,這種事情,總不能也說是Danatos的功勞吧,」吉布森笑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顧,「為什麼不認為這是海因萊因氣數已盡的表現呢?」

  「還是找到埃裡克的屍體再談是否氣數已盡吧!」我平靜地看他,「你怎麼知道,埃裡克不會在今晚或明天或後天突然出現在他的組織裡,這種事情,並非沒有可能吧。」

  吉布森點頭:

  「是有這種可能,可惜希望有些渺茫——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其中想讓他死的人要遠遠多於盼他活著的人數——而且你認為海因萊因虎視眈眈的對手會給他時間麼?在你還在睡夢中時,殘酷的撕殺掠奪就已經開始。到目前為止,這聲戰役已經打響了超過五個小時,海因萊因失掉了它將近四分之一的市場和地盤。按這樣的速度下去,你認為海因萊因有多大機率可以堅持到它的領導人回去的那一天呢?」

  我輕輕笑了:

  「既然你如此認為,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就賭內憂外患中的海因萊因,能在這場撕殺堅持多長時間,如何?」

  「好像有些意思,」吉布森一手托著下頜,似乎頗感興趣,「那麼說說看,具體規則?」

  「很簡單。」我向後靠回椅背,「就以半年為限,如果海因萊因在這個期限之內消亡,我會如你所說,永遠心甘情願地留在你身邊,任憑差遣,絕無二心。但是在得出結論之前,你必須給我自由,不能干涉我的生活。」

  「半年?你對海因萊因還真有信心。」吉布森笑了笑,又道:「說下去。」

  「反過來,如果從今日起的半年後海因萊因依舊屹立未倒,」我繼續道,「那麼你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欠,永不相干。」

  「賭注雖然誘人,但我卻看不出哪裡有利可圖。」吉布森搖頭:「我要你的心甘情願,也不過是遲早的事,為什麼還要把明明到手的東西放掉重來一遍?」

  我嘆了口氣:

  「那可未必,你雖然可以控制我的行動,但卻不能控制我的思想——真正的俯首稱臣,你永遠無法通過強迫手段得到。」

  吉布森的眼睛閃了閃。

  「你是在威脅我麼?」

  我微笑反問:

  「你難道害怕會輸麼?」

  「激將法對我不起作用。」吉布森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但是這個賭局,多少勾起我的一點興趣——曾經有人這樣告訴我,過於極切便加以品嚐的獵物會降低它的美味,甚至會對它的精美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如果賭注是你,半年的等待也許值得,何況根本不必用上半年。」

  他扶案而起,而就在這一瞬間,他似乎變成另外一個人,就好像出匣的古鏡,突然間散發出璀璨奪目的光彩。

  還是那似有似無的淡淡笑容,卻給人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震撼,那如同帝王般高貴威嚴,讓人無法移開仰望他的視線。

  燈光片刻間便暗淡了下去,眼中只有他正午陽光般明亮的眼眸,那樣美麗的深藍,純粹得毫無雜質。

  「我,等待你的俯首稱臣!」他的聲音悠揚,如同最華美的樂章。

  神智有些恍惚,我輕輕閉上雙眼。

  這才是吉布森?奧威爾的本來面目啊!

  就像最燦爛的星河,磁石般蠱惑著人的心靈。

  如果可以反悔,我會立刻將半年期限改為一個月,或者更短。

  可以反悔麼,似乎不能。

  所以在那些詭異的因子慢慢消散後,我只說了一句話:

  「請借我一輛車。」

  「這樣急切離開?」傳入耳中的是微帶調侃的語調,「你的表現,很容易讓人誤會你對這個遊戲沒有多少信心啊!」

  我睜開眼,卻沒有再看他。

  「信心雖不缺,可惜我有一樣珍貴的東西不小心也被帶進了狼群,」站起身,我向門口走去,「在沒被撕碎前,我得快些把它救出來。」

  「那麼,帕特里克,」吉布森在我身後輕笑,「遊戲,開始……」

  吉布森很慷慨,不但借了我一輛車,還附帶贈送了一個司機。

  可是我卻跟這個司機抱怨他的小氣:

  「不過是一輛車子,還怕我拐跑了不成?」

  那司機座位上的人朗聲大笑,「奧爾迪斯先生,能夠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只能嘆氣,「雷,我也很高興再見到你,當然,如果你能把車再開快點,我會更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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