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緊緊抱著早已濕透的書包和毛衣,我棲身於路邊的屋簷下。
可是雨那麼疾,仍然冰冷地潑到身上來。彷彿一個世紀也不會停。
而明天,明天於我,多麼遙遠。
想起書包裡還有昨晚留下的半塊蛋糕,摸出來卻早已濕碎,給風一揚,便隨著雨水沖進路邊的下水口。
兩道車燈穿透層層雨幕,投射過來。車輪捲起的水花漸了我一身。車窗打開,孟廷探出頭叫我:「快上來,因因。」
我渾身濕透地站在車燈昏黃的光罩裡,搖搖頭。
他便踩著水沖過來,狠狠打我一個耳光。然後扯著我摔到車的後座。
孟廷又將我帶回那座別墅。
我默默隨他下了車,臉上帶著他的掌印,可我無處可去。
孟廷搭上我的肩,扳過我的臉親了一口,手指毫無憐惜地摁到打傷的地方,「冰冰冷的因因哦。」
他推我進了浴室,兩手鉗住我的腰,低頭在我鼻尖上啄了一下,「濕淋淋的因因真是可愛。」竟然將我提起來,放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
我又累又餓,不禁攥住自己的衣襟,「不要,孟廷…」
「不要什麼?」孟廷挑起嘴角壞笑,「我不過是想幫因因脫掉濕衣服啊。」
被孟廷撥開手,他含著笑,拍在我手上,卻是淡紅的指印。我縮回手,不敢再阻攔。聽到自己的哀求,低到不能再低,「我…我自己來。」上身的校服已經被他逐顆解開扣子,脫到一半。
「孟…孟廷?」 我惶恐地望著他。
孟廷卻停了手,退開兩步,十分自得地欣賞著我的窘迫。「真漂亮,因因,把手放到背後。」
濕透的校服上衣,衣襟敞開,肩頭半露,我在他的注視下,難堪到面紅。別過臉躲避他的火燙目光,一雙手猶豫著,挪到背後。
「因因好乖。」孟廷卻從浴缸裡舀了一瓢水,潑在我身上。
我渾身滴著水,又冷又驚地抬起頭。卻看到他的笑臉,滿足而殘忍,「對嘛,要再濕一點,才更漂亮。」
這才明白,他的意圖。被侮辱的感受,令我忽然地抖了一下,拾回兩手按在自己水濕的臉上。
孟廷在我的哭泣裡解開我的褲鈕,「啊,因因居然硬了。」
他抱著我放進浴缸,拉下我的手,「抖成一團的因因真的好可愛,好想一直抱在懷裡。」 親親我哭濕的眼睛。
冰涼的身體浸入暖水中,我仍抖著,但這半個夜的冷似乎在慢慢化開。孟廷的聲音就在耳邊,霧氣裡看他的臉色,居然沒有平常的戲謔。
他說,想要把我抱在懷裡。
他隔著浴缸,將我拉近,兩臂環上來。
若他肯抱我,哪怕是戲謔。
但我卻聽到卡地一聲響,在背後。
他竟然是,給我上了鎖。
其實真的想在誰的懷裡,大哭一場。
我以為我並不是愛哭的孩子。現在才發覺,原來無淚,是因為找不到擦淚的人。
眼前這殘酷的人,雖然肩膀寬闊,又怎麼會是。
他那樣若無其事的站起身,拿過浴巾擦手,然後拉開門。
「孟廷」我不能自抑地慌亂,「你…你要丟我在這裡?」
他漠然看我一眼,卻未停步。門在他身後閉合,門鎖嗒地扣上。
白熾燈亮得慘白,卻好像下一刻便會無聲暗滅。我被鎖了兩手,蜷在水中,再也感覺不到暖意。
窗外隱隱傳來雨聲,暴雨的聲音。莫名的恐懼令我的心臟縮緊。我吃力的從水中站起來,離開浴缸,試圖用鎖在背後的手扭開門鎖。終於絕望地伏在門上哭泣,我用膝蓋輕撞著門,「不要…孟廷…孟廷…」
孟廷卻打開了門,重新出現在視線內,「怎麼啦,因因?」
「臉怎麼這麼蒼白,快回到浴缸裡去。」孟廷已經將一身濕衣換了浴袍,將手中的酒放到一邊,除下浴袍,抱著我一起進了浴缸。
我一時無法從如同魔咒的恐懼中解脫,惶恐地望住孟廷,止不住的抽噎。
「過來,」孟廷攬過我的肩,將酒杯摁在我唇邊,「喝一點,就不會那麼冷了。因因好像很害怕一個人留在浴室裡。」
我嚥下一口,卻被酒的苦辣嗆得咳出了淚。
孟廷用手指去我睫邊的水氣,「為什麼會怕?我只不過是去拿酒。」
我搖搖頭。
五歲的時候,某個週末,養母帶著哥哥和妹妹去遊樂場。原以為晚上就可以回來,便將我鎖在浴室裡。誰知突然來了颱風,也是這樣的暴雨,她們被隔在臨時庇護所,兩天兩夜。
還住在老房子,一樓,浸了水,我坐在塑膠浴盆裡,在小小的浴室飄著。停了電,好怕好怕。
但是這些,又何必對人講。
孟廷用海綿為我擦浴液,一邊親我。他的吻輕輕落在身上,我又困又乏,一時竟覺恍惚。
半夜醒來,雨已停了。發現自己睡在孟廷身邊,他的手臂緊緊攬著我。
而我的手,仍被他鎖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