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跌倒之前,我看到孟廷的臉。
好怕這個人。
怕他的眼睛,那麼冷那麼利,讓我不知所措。
他走過來,狠狠扯住我的手臂,我被他扯轉身,拖倒在地上。
也不敢掙,不敢叫。他竟是將我拖回廳裡,甩在地板上。被摔得頭昏無力,我只躺在那裡輕喘。他的手摁在我領口,解開兩粒鈕,便將濕衣自下向上,裡外兩層一併剝除。
我蜷起裸露的身子,只聽得自己的模糊哀求,「饒了我…饒了我….」
孟廷撕開我的褲鈕。他還要做什麼?我稍稍清醒,去扳他的手,乞求的望他,「不要….孟廷….饒了我吧…」
他只冷笑,「你以為你這個樣子,我還會上你?」卻一把將長褲扯下。
我全身顫抖,看著他。眼前一陣一陣迷濛。
他拖起我,居然是拖進懷裡。我昏昏沉沉,卻幾乎落淚,手摸到他背後的衣服,緊緊捉住。
好累,孟廷,不要趕我走。
他抱我到浴室,把我丟進浴缸。滾燙的身體浸入水裡,我便尖叫著掙扎起來。居然是冰水,居然水面上浮了一層震酒用的冰塊。
手還牽著他的衣襟,卻被他扳開,將我全身摁進冰底。
一忽清醒一忽迷糊。感到他托著我的頭,將冰塊按在額上。我便側轉臉,又冰又火的頰尋找著他的掌心,那一點點的溫度。
「…饒了我…饒了我吧…..」
「杜擎打得我好疼….帶我走….求求你…孟廷、孟廷…」
我醒來,仍在抽噎著,原來剛剛是在夢境。我一身鞭痕和烙傷,扯住孟廷的袖。孟廷狠狠吻住我,吻得我窒息。卻又將我一把推開,我跌在椅上,又摔倒在地,真的好疼。
在夢裡哭得頭也痛。
我坐起身,捧住淚濕的臉。孟廷總是笑我太多眼淚,太丟臉。然而往事、現實,反反覆覆,教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慢慢地穿衣。原來孟廷沒有將我裸著丟出門去。
可是我應該去哪裡?回去求那個眼神冷冰冰的中介店老闆?
我竟是,連做乞丐都討不到東西的人。
在門邊靠了一會,才有了些力氣推開門。同事阿帆見到我,「怎麼起來了?好些了?」我勉強對他笑笑,自己的聲音卻沙啞無力,「有沒吃的東西?」說了便低頭,避開他的目光。
在他眼裡,我一定是個卑污下賤的人。
他帶我去廚房,有早上的剩粥。我便靠在櫥櫃邊上,慢慢地咽。其實沒什麼胃口。還未吃完,他在門邊叫我,:「阿因,舒先生找你。」
那個乾淨漂亮的男子,問我:「你就是袁因?」
我站在他面前,瘦小而且卑微。家傭制服空蕩單薄,我又沒有毛衣可以套在裡面,想必看起來瘦得可憐。
他靠在沙發上,雙手背在腦後,悠閒自得地打量著我,「轉個身給我看看。」
我遲疑了一下,慢慢轉身。
他卻走近,夾著煙的手指挑起我的臉,「可惜這麼老了。還想出這麼低級的手段來。」
我被煙嗆得咳,掙脫他,感覺自己如此不堪,「不…不是….我沒有……」 如何爭辯,都這樣蒼白。
他笑了笑,在桌上扯了張紙巾抹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彷彿我髒了他的手。
「去車庫把我的車子洗一洗。」
我便低聲應了,「是,舒先生。」
他厭惡我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我只想這個寒冷冬天有個容身之所。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不知是孟廷還是舒揚的意思,辭退了阿帆,卻留下我。
那一場病,我好像落下了咳嗽的毛病。不很重,卻總是咳。
孟廷過了幾天才來。我又是在洗手間刷地,他進來洗手,差不多那天的情形。只是他沒再理會我。
他要離開的時候,在他身後,我低低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謝謝他沒有趕我走。
他聽到了,腳步頓一頓,似乎要轉過身來。
我便瑟縮,「…天氣暖一些我一定會走,孟…孟先生。」舒揚不許我再對孟廷直呼其名。
孟廷重重地摔門而去。我握住刷子的手不停地抖。
告訴我應該怎麼辦,孟廷。如果你要我走,我便走。走去哪裡也好。然而你卻拖我回來。我的臂上,青紫的指印,你攥得我,那麼緊。
我將額頭靠在被泡沫沾得半濕的袖口,細細地咳。咳得流了淚。
客廳裡傳來啪的一聲,舒揚喚我的名字。我慌忙應了一聲,對著鏡抹了抹潮濕的臉。
走到廳裡,卻見沙發上的兩個人,身體疊在一起,正吻得熱烈。
突然撞到這樣的場景,我一時不知進退。
孟廷一手擁著舒的背,一手撫他的發,吻得無限愛惜。舒掙開一下,兩人相視笑笑,眼裡全是柔情蜜意。孟廷吻舒的眉、舒的眼、舒的面頰,嘴唇輕輕印在那張漂亮的笑臉上。這才是情侶之間的親吻吧。
我默默退出來。
舒揚這才看到我,將我叫住,「阿因,把那裡收拾一下。」沙發旁的地板上,一隻打碎的咖啡瓷杯。
我俯在地上,拾起碎的瓷片。孟廷的香水味道,混著舒的別一種香,這一天這麼冷,我卻可以感受他們的溫度。
我卻特別地冷。
制服的單褲貼在地板上,一直冷到骨頭裡。瓷片割了手指,嵌進肉裡,我也不敢細找。血液和咖啡漬一併抹去。
那種刺痛,隱隱地,從手指一直到痛心裡。
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根刺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