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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第26章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第二十七集

無論是阿怡打來的那通電話,還是手機上面的指南針,一切線索彷彿

都不約而同地指向了大帽山。

此刻看來,似乎,大帽山就是可以解開一切迷團的地方。

——是嗎?

我不禁反問自己——這都是真的嗎?——

……難道……一旦上了大帽山,這一切匪夷所思的迷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嘛? ——

真的不會有更多的迷團?——真的不會生出更多奇怪的枝節,見到更多個防毒面具男,接到更多通神秘電話——然後——死更多的人嗎?!——

老實說,我們上了大帽山之後,到底是要幹嘛…?

——根據阿信剛才所說的,如果這「香港」是真的給某種力量覆蓋著——難道,是有某種終極的某日機器,在那邊隆隆運作,然後當我們潛進了大帽山的某個神秘基地,把這機器關掉後——難道——一切就都會完全解決了?!

就這樣?! 就這樣簡單?!—

我突然想到,假若我們真的可以成功逃離這「香港」,回到原來的香港——那…是不是,已經過了許多年?!——會不會連我爸也死了?!——我姐呢?——她還在嗎?!——然後——阿怡會不會…連孩子都生了?!——她見到我會怎樣?!——她老公見到我——會怎樣?!——我的家還在嗎?!——太和邨,會不會已經給人拆了——?!

無數條問題,無數種負面猜想在我腦海裡一瞬閃過;當然,我清楚知道,要解答這所有題目,方法別無他選——

無論我的家還在不在,無論我爸死了沒,無論阿怡生了小孩沒有,無論她老公會不會揍我一頓——這都只會是次要——最重要還是,我一定要回去見他們,即使我所熟悉的世界已經改頭換面——

因為,我知道這裡,我正身處的這個「香港」,不是我家——

——我要,回家。

我把手機上的「指南針」程式關掉,看了看界面頂端所顯示的時間: 「16:26」;不知不覺間,原來已弄至下午四點多。

現在從大埔這裡出發去大帽山,假設走最直接的林錦公路,在路面上沒有任何車輛的情況下,車程最快也大概需要半個小時至四十五分鐘;冬令時間日照短暫,太陽大約在下午五點左右開始下山;那——當我們上到大帽山山頂——會不會已經入黑?——

摸黑上山,會不會有危險—?

——難道要再押後一天,待明天早上才出發?!

不——不成!! 決不成!!——我再也等不了!! 身旁的人一個一個死掉,不論是人為還是天然,總之要快速逃離這裡!!

我的預感不會有錯!! 再不走,就再沒機會走了!!

就在此時,當我還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思索時;身旁的阿信突然開口,向小巴司機問道: 「司機大佬啊——如果我地宜家即刻出發,大概要幾耐先上到大帽山——?」

——大概阿信也跟我一樣,想到了摸黑上山的危險性。

只見小巴司機亳不猶疑的答道: 「家下無車,行林錦轉荃錦——四個字啦!!」

二十分鐘,居然比我的預想時間還要快——紅van果然是紅van。

阿信聽後又再思索了會,然後低著頭,安靜道:

「——我唯一concern就係,太陽落山之後,我地係山上面會唔會有危險?」

此時我終於忍不住,直接提議,道:

「——我覺得無謂再等,我地應該愈快上山愈好!」

大伙兒見我如此肯定,紛紛轉頭看著我——

「雖然我唔知你點睇果啲無啦啦「中紫毒」死左既人———但就我點睇,佢地都唔似係自然死亡——我覺得佢地死既原因,一定同呢個地方有關——如果阿信你所講既野係真,當我地出左獅子山之後真係黎左另一個「假香港」——咁好有可能,係呢個地方有啲咩,令到我地逐個逐個咁病發而死——我只係覺得,我地無須要再冒險等多晚——既然都係,我覺得直接上山搵出逃走既方法,咁做其實仲直接啦——」

此時,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也開口加入:

「我都讚成立即起行——老實講,其實天黑同唔天黑,基本上都差唔多——環掂我地都係渣車去,有咩事既話,即刻開車調頭走咪得囉—!! 再者我地連果啲防毒面具人都追過,仲可以有咩更危險啊!——我覺得無謂再浪費時間,直接上山罷啦!!——」

對於中年男子瘋狂毆打mk潮童的那回事,我是一直無法悉懷——老實說,不止中年男子,其實我對這裡大部份的「生還者」也投以不屑及鄙視的眼光——我不齒於他們的毫無人性,不屑於他們的道德偽善。

可無論如何,此刻,中年男子跟我持同樣意見,這絕對會是件好事——反正登上大帽山,假若能夠真確的解決所有問題的話——那只要回到正常世界,我就會跟這群不知所謂的人分道揚鑣,永不再見。

及後,經過大伙兒的一連串討論,餘下的「生還者」也逐一表達了自己意向——

睇波女、中年女子、yuki(恐怖yuki)、油頭毒撚、另一位潮童、jasmine、peter、yuki(中大yuki)——

叫我驚訝,他們也一致認同立即上山是最佳做法;大概大伙兒都給我剛才那個「再不走就會一個一個死掉」的理論嚇到,覺得無論如果逃跑才是上著吧——

大勢所趨,阿信見大伙兒也讚成立即上山,隨即微微點頭,道: 「既然大家都覺得夜晚上山唔會有問題,咁就okay啦!——」

阿信頓了一頓,轉身望向小巴司機,又道: 「不過,其實架車都係司機大哥既,最終話事權,都係係返你身上——」

受著全體群眾的壓力,即使小巴司機有多畏懼,此刻也再無辦法反對;只見他攤開雙手,側了下頭,道:

「……拿講明先下………我…我唔撚理,總之一陣上到去,如果有咩唔衣郁唔岩既,話撚知佢係咩…我一定第一個走先………大家明啦?!!」

小巴司機說罷,隨即帶領我們大伙兒前往紅van的停泊位置。

事態發展突然迅速起來,立即前往大帽山似是勢在必行,教我緊張亢奮之餘,也有點興奮,有種「終於可以回家」的錯覺。

——當然,那時的我們根本不會想過,小巴司機這句話,居然會一語成讖。

小巴司機把紅van停在了鄉事會坊,也就是茶餐廳後面的那個停車場 (兩家茶餐廳的後門也通至此)——也就是我昨晚嘔吐,以及與防毒面具男對峙的地方。

基於大伙兒都不願意再見到或是走靠那潮童的屍體,我們並沒有再次走回茶餐廳內,再從茶餐廳後門鑽出去 (那是最直接的方法)——而是選擇了較為迂迥的路線,從茶餐廳旁邊的窄巷繞過去,繼而進入鄉事會坊的露天停車場—

此時,遠方傳來了道微弱的「隆隆…」響叫,抬頭望去,只見天邊的雲層愈積愈厚,白中帶灰,灰中帶黑,風勢漸增,似是一陣山雨欲來。

空蕩蕩的停車場裡,所有「咪標」車位也都空置著,唯獨停車場正中央的位置,歪歪斜斜的,停泊著世界上最後一部的汽車——紅van。

小巴司機取出車匙,逕自走到紅van另一面,「卡」的一聲,把駕駛座的門打開,坐了上去。

未機,紅van車身突然一抖,傳來了陣點燃引擎的「噠噠」聲——然後是「隆隆」的引擎運轉聲——

「啪——!」 驀地,紅van車門應聲打開;坐在車頭的小巴司機揚了下手,示意我們上車。

一個接一個,我們魚貫上車——

我站在靠近隊末的位置,得待大部人都上車以後,才能夠上車——

諷刺是,當終於踏上紅van時,我才發現,車箱中的毎排座位上都已經有人——只剩下車頭司機正後方的那位置—

——就像當晚一樣。

不知怎地,大概是潛意識作祟,大伙兒都坐回在那夜凌晨的同樣位置上…

我嘆了口氣,無奈地走到車頭,靠窗而坐——

然後,就在此時,似是回帶又重播,站在隊末的yuki(恐怖yuki)也踏上了小巴——

——她快速看了看車箱內的情況,確定大部份的位置也給佔去後,就在我旁邊的唯一位置坐下……

……當yuki坐下時,她的衣領無可避免地觸碰到我的手臂——

基於我唯一穿著的adidas外套已在替潮童止血時給丟掉;也就是說,此刻的我就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汗衣——手臂完全裸露在冰冷的空氣中——當手臂與yuki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心裡突然有種毛毛的感覺,整只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

無可否認,直到現在此刻,我始終還是對yuki存在著種莫名的恐懼感。

「啪——!!」 大伙兒均已上車,小巴司機把兩頁鐵門拉上,準備開車——

只見小巴司機側著頭,縱使明知四周已是再沒有其他車輛,可還是慣性的左顧右盼了下,然後,把右手放在方向盤上,左手按著排檔,準備踏油門開車——

然後,就在此時——車尾突然傳來一句緊張的男聲:

「——啊!! 等等先! 等等先!! 司機大佬唔好開車住!!—」

只見mk潮童從車尾衝出,「啪啪—」地狂奔在那狹窄的座位通道上。

「等等先!——我要漏左樣野,唔記得拎!! 好快! 真係好快!! 我番去即刻拎埋先!——」

未等小巴司機再作任何反應,潮童已經伸出雙手,硬生生的把那兩頁鐵門向外拉開,急跳下車。

「頂——又黎多鑊。」 我暗暗罵道。

太陽真的快要下山了,天氣又開始不穩定;我們理應盡快上山,把一切事情都一了百了;不斷的節外生枝,教我不禁焦急起來。

見到潮童的自把自為,小巴司機怒罵了起來:

「頂你條粉腸,又去邊撚度啊!! 搞成一大輪,天都就快黑喇!——仆你個臭街!!—姦屍大撚哂咩——!」

坐在窗邊的中年男子,見狀也迅速拉開玻璃窗,向外大叫:

「喂你去邊啊!! 漏左啲咩啊又! 快啲啦我地要起程喇!!——」

只見mk潮童一邊往茶餐廳後門的方向跑去,一邊往後大叫——

「——返茶餐廳啊!! 我要拎埋「飛機昱」條屍走! 唔可以比佢自己一個留係度啊!!—」說罷,潮童消失在茶餐廳的後門裡。

——聽到這答案的那一刻,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老實說,我也知道mk潮童有著重口味的範兒,可我萬萬想不到,他會

「—唔撚係啊!! 大佬啊唔好咁痴線啦!——搬條屍上黎!? 我屌你咩!——唔得啊喂!!」 小巴司機當然會是第一個反對的人。

「喂———咪住先啊!! 架車無位架喇喎!!———」 中年男子也極力反對。

老實說,我內心其實也同樣反感,覺得這道「搬屍體上車」的做法是件非常恐怖的事——一想到死去潮童那混身是血,皮膚上佈滿紫斑的屍首,我就感到非常嘔心。

可另一方面,我也同情mk潮童的遭遇——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同伴痛苦死去,屍首還要無人理會,隨意地棄在地上——假若自己這次是真的可以回去,真的可以回到正常世界的話;那,想把自己同伴的屍首也一拼帶回家,這也是件無可厚非的事。

——當然,無論如何,還是十分恐怖嘔心……

「其實都唔係既,佢——」 我站了起來,正想為潮童向大伙兒作個「偽平反」的時候;驀地,就在我身後,傳來了陣比我還要大聲的說話聲,硬生生的把我蓋住——

「——有咩問題啊!! 我一陣都要咁做啊!! 你地一陣都要車我返去,抬我老公條屍上車啊!! 如果唔係你地一個二個都唔撚洗旨意走啊!!——無佢無我!!」

我轉身察看,只見就坐在我後一排的睇波女也站了起來,激動大聲的說著;這也難怪,她也算是在事件中死去至親的不幸兒。

「屌你地咩!! 就算我比你地拎條屍上黎一齊搭啊,好老實講,架車都無位啦!! 你地醒下啦!! 屌—成班on99,即刻落車!!」 小巴司機回罵。

「擺地下有咩問題啊—!!? 嗄?! 再唔係咪擺車尾箱囉!!——」 睇波女激動說道。

「——小巴邊撚度會有車尾箱啊!! 仆你個街,仲好講,不如比你擺條屍係車頂啦好無啊!!——你再講即刻同我落車,唔好係架小巴度——!!」 小巴司機絕不退讓——

就在此時,我再次開口,嘗試說點什麼,希望可以把雙方都冷靜下來——

「其…其實都唔洗咁既——再唔係,我地可以走兩轉大帽山,一次運人,一次運——」

未待我說完,我的話再次給人打斷;這次,是中年男子——

「喂喂!! 咪住先!——出番黎喇!!——佢出番黎喇!!——咦?!——點解既……?!」

中年男子一邊看著玻璃窗外,一邊向我們嚷道。

聽罷,大伙兒立刻轉身望向窗外——

只見茶餐廳的後門門外,mk潮童正向紅van這邊步來,步伐遲緩...

預料中的嘔心畫面沒有出現,潮童身上沒有背著任何的屍體——他只獨自一個的走著回來——此時,我遠距離的留意到,潮童一臉都是面無血色,雙手什至在微微的震動——

驀地,看到潮童的抖動,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間一閃面過….

…身體抖動……………該不會……這個潮童,也突然中毒了吧……

——拜託! 真的不要!! 請不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拜託,我們還要上大帽山!!

當然,這匪夷所思的事情,永遠都不會跟著我們所猜想的規率發生——當我以為這個潮童正會在我們眾目睽睽下倒在地上,病發紫斑的時候——潮童卻無驚無險地,安靜的慢步來到紅van身旁。

潮童沒有立刻上車,而是站在紅van旁邊,與我們一眾在車上的大伙兒對望著——

「——點啊?! 咩事?」 拉開了窗的中年男子小聲問道;大概,他也看出了點不妥。

潮童還是臉青口脣白,嘴角抖了下的道:

「…………無左。」

——驀地,我的心底裡湧出了股寒氣。

「——咩…咩話?」 中年男子奇怪,隨即再問。

「………無……無左啊,條屍無左啊……!!」 潮童一臉驚慌的說道。

清楚聽到潮童這句話的剎那間,大伙兒都立即露出了個懼怕的表情,沉默起來。

「點…點會啊…你係唔係睇錯左…係咪我地走果時,唔小心踢左條屍去埋邊,你見唔到乍……」 中年男子嘗試用個如此荒謬的理由來說服潮童,也說服自己。

「——無啊!! 真係無啊!! 「飛」…「飛機昱」條屍!! 真係唔見左啊!——」 潮童說話時的態度激動,一點都不像是說笑。

我知道潮童此刻一定在講真話——既然走到這步,不可思議的不解迷題已經夠多,那未,再多一宗也不用感到太驚訝吧。

我沒有繼續浪費時間去互相否定,而是當機立斷的站了起來,快速繞過yuki,跳出紅van的座位通道外,繼而再跳小巴。

沒有更多廢話,我拔足向茶餐廳後門狂奔——

此時,我聽到後面的紅van一陣喧嚷,我邊跑邊回頭看,發現中年男子及阿信也跳了下車,旁邊的mk潮童此時也轉了回頭,三人一起往我這邊追來——

此時我已跑至茶餐廳後門,後門早已被潮童打開——我沒有停下步伐,一路長駒直入,經過了廚房及洗手間(大部份的茶餐廳間隔也都大同小異),來到前廳的樓面位置——

驀地,就在茶餐廳的正中心位置,椅子桌子被推至一團狼藉,我看到了剛才大伙兒眾集的地方——

地上,依舊是那大面積的血泊——潮童「飛機昱」的鮮血早已擴散至四周,流落在那雲白的磁磚地板上——無論看多少篇,眼前的畫面都可說是血腥至極——若我不是因為此刻的過度緊張,藉著身體內狂飆的腎上腺素而達至亢奮,恐怕我早已暈倒於地——

我停下來,看著地上那片血泊的中央位置,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時,背後傳來陣陣腳步聲,我沒有回頭也知道是他們三人——

「——嗄!? 點…點會咁架!!?」 中年男子的聲音。

「——係…係啊…我頭先一入黎就已經係咁……我…我真係無呃你地…」 潮童的聲音依舊抖震。

「……」 阿信喘著氣,沒有說話。

我繼續正面的看著地上那片血泊……心內的恐懼感正以幾何級數倍增著——

此時,我聽到中年男子的嘆氣聲,道: 「……問題係…到底幾時…?! 點解我地咩都見唔到?!.....」

聽至這裡,我立即轉身回頭看著他們——但見我們四人,臉上也都是一副極度驚嚇的樣子,快要抖出冷汗的那種……

我慢慢開口,說道: 「……唔通…係我地頭先…係…係出面傾緊計果時?!.......」

說罷,我們四人都沉默了會,轉身,把視線放回在地上的那片血泊上——

一如mk潮童所說,血泊上,原來躺臥在地上的「飛機昱」,他的屍體早已不見,消失得無影無跟蹤——就似是不曾出現過一樣——

剩下的,只有地上那狂奔的血液,以及血泊中央因為屍體的消失,而空白了出來,填充著茶餐廳地板磁磚顏色的一個,人影空隙——

——猶如警察封鎖犯案現場,把地上的死屍搬走後,用粉筆在地上畫出來人影圖案…

——可我們此刻最在意的,並不是那消失了的屍體

——反之,而是血泊上面,多了出來的那些東西………

——那些mk潮童沒有告訴我們的……….

——那群位置於血泊裡面,及至血泊外圍………極其混亂,極其凌碎的……..

腳印。

然後,就在這刻,某個恐怖的畫面閃進了我腦海裡,我突然想起了件事——

就在這家茶餐廳的轉角位置,或是後門的停車場裡,能夠通向另一家茶餐廳的後門——那就是我們大伙兒初期集合的據點…….

那家茶餐廳裡……後門轉左的廚房裡…….應該有著一條伏在爐灶上面,上半身已給完全燒焦的……無頭屍體。

…那個我稱呼其為「眼鏡青年」的聰明年輕人。

——不知,他的屍體,現在還在嗎?...

「返第一間茶記!!——」 我頭也不回的轉身向後門奔去。

跑至後門門口時,背後傳來了中年男子的聲音,疑問道:

「……返….返第一間茶記做咩?!——」

我驀地停住,激昂地向後罵道: 「條屍啊仆街!!——果條無頭屍啊!!」

我不再理會中年男子是否了解我意思,逕自一個箭步的衝了出後門,繞過停車場,來到另外一頭的另一道茶餐廳後門——

當我激動的跑在停車場時,我感覺到,停泊在停車場中心的那部紅van上面,此刻大概會有十來雙眼睛,正不解的看著我——大概他們會奇怪,幹嘛我會來來回回的跑來跑去吧。

我奔進茶餐廳後門,右轉,跑入廁所旁邊的廚房裡面——這感覺有點怪,在這後門外見到防毒面具男,明明才是昨天晚上的事;可大概中間所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才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後重臨這地,感覺已彷如隔世。

就在我進入廚房的那刻,鼻子又再次嗅到,那股繚繞不散的嘔心燒焦味——

「咳……咳!!咳!咳!.......」 我又給再次嗆到了。

在我腦海裡,預期會在廚房裡看到的,會是個極其恐怖的夢魘畫面;那可憐的眼鏡青年,按理應該屈膝跪於爐灶前的階磚地板上,上半身倒伏在了爐灶正中方,頭部給燒至完全炭黑…….

可沒有。

廚房裡剩下來的,除了爐灶牆壁上帶點灰黑色的燒焦痕跡外,就是那股嘔心的燒焦味道——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一如我潛意識內的某種斷定直覺: 兩家茶餐廳內,兩條死屍,都不約而同地消失了。

到底是什麼回事?!——我心裡不斷反覆疑問….

然後,就在此時,一如剛才在第二間茶餐廳的情況,我背後傳來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大概是中年男子他們也終於趕上來了吧。

「唔…唔見左!! 真係唔見左啊!!——呢邊條屍都真係唔見左啊!—」 中年男子緊張說著,「唔通........佢地翻....翻生?!.....」

無稽!!

儘管匪夷所思的事件已經很多,可對於中年男子說的「死人復活」這件事,我亳無退讓的否定下去。

這太扯了......不是不可能,而是完全不可能!

我立即轉身,回頭看著他們,激動道:

「頭先果邊果條屍,血跡上面踩滿哂腳印,擺明就係有人搬走左條屍——而且仲唔至係一個人,而係成班人!!」

阿信隨即點了點頭,道: 「......我都傾向呢個可能性——應該係有人搬走左啲屍體........」

我立即埋首思考各種可能性,推理到底是誰搬走這些屍體,目的又是什麼呢?!

防毒面具男?! 神秘電話的那個人?! 還是,還有我們不認知的第三者存存?! 盜走屍體,為的又是什麼?!

我突然想起,在舊墟公園內的LV港女屍體,以及給睇波女搬了回朋友家的睇波男屍體;不知道這兩條屍體,還都在不在.....?

情況急轉直下,單單是出發前往大帽山,中間也不斷出現狀況——人一個一個死去,死去的人一個一個消失——不成,這一切都已經完全出乎了—我們的預期範圍;我確信我的直覺是沒錯的: 必須要立即離開,不然我們全部人都不會活得了!!

我嘗試鎮定下來,看著其餘的三人,道:

「——唔得,我地一定要即使上大帽山!!——無論究竟係邊個搬走條屍,我地繼續係呢個問題上死纏都無意思,快快趣趣上山,離開呢個地方先算!!——」

阿信立即應道: 「同意! 唔好再停落黎! 我地愈拖得黎,情況會愈黎愈out of control——係時候真係立即上山!」

然後,未等中年男子及mk潮童再說什麼,我已立即回頭向後門跑去,道:

「仲講!?——即刻番上小巴度開車走人啊!!——」

說時我已奪門而出,向停車場中央的紅van狂奔過去。

我「啪」的跳上紅van,站在座位通道那邊,未等任何人向我詢問任何東西前,先發制人的向小巴司機說道:

「——快啲開車! 唔好再浪費時間,我地即刻上大帽山!」

此時,尾隨的中年男子他們也趕至,「啪」的踏上了紅van,一臉緊張的說道: 「兩條屍都真係唔見哂!! 地下好多腳印,可能有人搬走左!!——」

車箱內眾人聽後,無不譁然。

「唔撚係啊!! 屌——」 前頭的小巴司機罵了一句。

「唔.....唔係掛?!.......如果有人搬走左,點解我地會見唔到?!........到底係幾時搬走?!」 車尾的中大生peter大聲疑問。

「好有可能,係我地仲企係出面討論果時——」 站在車門旁邊的阿信回答。

「屌唔撚係啊,好得人驚啊仆你個——」 車頭的小巴司機狂罵髒話。

此時我取出手機,瞟了下屏幕頂端的時間: 「17:01」——

Shit...!!

時間愈來愈晚,外面天色愈變愈暗,風勢卻是有增無減;見到小巴上面的大伙兒一臉驚慌,有完沒完的討論下去,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到下年也上不了大帽山。

驀地,我舉了雙手,輕輕的合掌拍了下,取得大伙兒的注意,道:

「大家! 家陣已經成5點,太陽真係好快落山!! 我地真係要即刻出發,唔可以再等!!——只要我地上到山..番番出去,呢到既所以問題都再同我地無關!! 大家,與其係度繼續討論,不如直接開車走人喇!!——」

我本來想在「上到山」與「番番出去」中間加點什麼,解說一下我們到底可以怎樣「番番出去」;可話說到嘴邊,我才知道,我們對上了大帽山後應該作什麼這事,根本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畢竟,上大帽山然後逃走,這很有可能只會是我們一箱情願的推理。

大伙兒果然停下了討論,靜靜的看著我;我頓了一頓,轉身向車頭的小巴司機道:

「司機,唔好再理咁多喇,開車啦!!——」

聽罷,小巴司機先是遲疑了下,思索了良久,才回過神來,把紅van的鐵門拉上。

「阿池講得岩!! 總之唔理點都好,上左山先算,再坐係度9up,遲早都係等死!!——」

說完,未等大伙兒反應,小巴司機已立即撥下排檔,右手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

「隆——!!」

紅van引擎咆哮了聲,車身晃動了下,自慢至快的開始向前移動,我看到窗外的鄉事會坊停車場逐漸後退....

開車了!! 終於也開車了!!

我們連忙奔回車頭位置,繞過yuki,坐回在自己的座位上。

此時,背後傳來了睇波女的憤怒聲音:

「喂! 你地無啦啦開咩野車啊!! 我老公都未上車!——你地憑咩開車啊! 嗄?!——喂停車啊!——車我去我朋友屋企!!」

心底裡,其實我很同情睇波女;可此時此刻,我們都心知肚明,如果「飛機昱」跟眼鏡青年的屍體都給搬走了,無論這是誰幹的好事,理性分析告訴我,其他屍體也很有可能都給搬走了;包括公園內的lv港女,包括睇波女朋友家內的睇波男。

無端如何,我們都決不能夠再次停下來!!

所以,此刻的紅van車箱內,面對睇波女的大聲質問,大伙兒都選擇沉默,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發一言。

此時紅van已經駛出鄉事會坊,拐出了鄉事會道,在寶鄉道上風馳電制著。

基於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加上再也不用理會任何紅綠燈管制,紅van一起步已經是在瘋狂加速,車窗兩旁街境快速後退。

「嗶…」 還沒過寶鄉橋,車頂的車速顯示器已經開始嗶嗶作響。

後排的睇波女愈說愈激動,從座位裡站了起來,抵著車身後挫力,笨拙的往車頭走去。

「喂!! 我叫你聽車啊,你聽唔聽撚到啊!! 車我去我個fd屋企,我要帶埋我老公走啊!!——」 睇波女向著小巴司機叫道。

「——你老公條屍都唔係唔撚見埋架喇! 算啦,唔好再嘈喇你! 坐番低啦!!」 小巴司機邊問車邊道。

「你講乜撚野啊嗄?! 你講咩啊!? 我老公條屍又點會唔見啊! 唔會唔見啊,即刻車我去果邊,我要帶埋佢一齊走啊!!———」 睇波女激動得快要站不穩,跌在地上。

小巴司機沒再理會,逕自開著車,把紅van向左轉入大埔太和路。

「嗶…」 車頂的車速顯示器響過不停。

「屌! 你地成班仆街都無人性架!! 我要落車啊!! 停車啊!! 我唔去喇! 停車!!——」 睇波女站在座位通道上大吵大鬧,可始終也沒人理會她。

畢竟,我們都知道,把睇波女丟棄在空無一人的大埔死城內,才是真正沒有人性的行為。

我突然想起,從第一晚起就在沒見過的「白粉男」,不知他現在怎樣?!

我們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給他,把他一起帶走?!———可我們之前的互通短訊什麼的,他也完全沒回覆....

.....該不會是,「白粉男」一早就死在自己家中了吧。

我拿出手機,開啟聯絡冊分頁,從裡面找尋「白粉男」的電話,撥出——

「dodo…dodo…」 那道熟悉的電子訊號聲再次響起,冗長而空洞。

紅van此時已轉入大埔公路大窩段,離開了大埔市中心,開始進入郊區;這路段狹窄而彎曲,右邊是火車高架橋,左邊是林村河上游,外面經過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樹影。

這時候天色已接近全黑,空氣中還飄著點點雨粉;雨粉擦在身旁的玻璃窗外,劃成條條虛線。

「dodo…你宜家係,9,8,7,7,x,x,x,x既留言信箱,請係—」

我把電話掛上,又再重撥了遍。

可「白粉男」始終還是沒有接聽電話;真不知道他是真的死了還是怎樣 (也許他正樂得清靜,享受著沒有警察抓他的瘋狂吸粉世界吧。) 無論如何,我要做的都做了,出事時,可不要推說是我們不找你。

後排的睇波女,似是發覺自己的奮力叫喊是徒勞無功,終於也不情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此時,紅van才剛剛跑完大埔公路,在康樂園外面的迥旋處繞了個半圈,轉入林錦公路。來到郊外,沿路的背景燈光相對稀疏了起來,除了公路上的橘黃色路燈,公路兩旁都是漆黑一片。

我沒把手機收起,而是繼續放在掌心裡;點了幾下,開啟了「safari」分頁。

很快,我即瀏覽至「維基百科」的主頁頁面;我在把指頭點撃在「搜尋」一欄上,輸入單詞,「大帽山」。

在到達大帽山頂之前,我有必要先去弄清它的一些背景資料;畢竟,我上一次去大帽山到底是何時,我也真的快記不起來了;大概是,好久好久之前,跟父母一起去位於大帽山的川龍村飲早茶吧。

電話的網絡收訊持續「爆格」,三頻的刷新速度很快,不消半秒,關於大帽山的原整資料,就已出現在我的手機屏幕上。

我低下頭,看似閱讀關於大帽山的資料。

「大帽山(英語:Tai Mo Shan)俗稱「大霧山」,是香港最高的山峰,海拔957米,比第二高的山峰鳳凰山高23米。大帽山處於新界中部,山體廣闊,坡度相對平緩,其附近範圍被劃入大帽山郊野公園和城門郊野公園之內。附近則有大欖郊野公園及林村郊野公園。大帽山位於荃灣區和元朗區交界,並有小部分屬於大埔區。」

我的食指指頭在屏幕上緩緩拖著,把頁面往下拉。

驀地,網頁界面上出現了幅插圖,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幅建築物的照片,建築物外形非常奇怪,低層部份似是由鋼鐵及混凝土建成,頂端則是個純白色的圓形球體——圓形球體非常龐大,佔據了整個建築物的大部份位置。

插圖下,是句簡單的介紹:

「香港天文台於大帽山設置的雷達站,提供低空雷達數據,於熱帶氣旋襲港時會有人當值。」

我看著那雷達站的照片,覺得它的外形十分科幻,完全不像是在香港應該見到的一種建築物;莫非,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這裡?

雷達站的內部,到底會是什麼呢?! 難道是一切的最終

「熱帶氣旋襲港時會有人當值」——莫非,一切的迷團就在於這個鑑控著天氣雷達站的當值人員身上?!

這位當值人員,難道就是一切迷團的背後始作俑者嗎?!

腦海裡才剛閃過這懷疑,卻連我自己也覺得,這猜想實在是過於無稽…

我把手機收起,重新看著車窗外面的世界。

不知何時起,窗外的雨點已變得大了起來,玻璃窗上印著密密麻麻的透明水點。

此時我感覺到小巴車箱正微微的向後傾斜著,我向窗外望去,發覺紅van正在上山,昏暗的路旁樹影婆娑,兩邊都是些空無一人的軍營。

如無意外,紅van已經跑完林錦公路,換上荃錦公路,開始上斜往大帽山山1頂進發;窗外的這些軍營,大概就是駐港解放軍位於大帽山山腳的石崗空軍基地。

在橘黃色的街燈照射下,看著這些空無一人的解放軍軍營,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有種毛毛的感覺。

紅van車箱內,眾人都沉默無語,除了「隆隆」的引擎聲,還有「嗶…」的車速顯示器響叫(對即使是上山路段,紅van的速,車內車外,再也停不見任何其他聲音。

紅van飄移在空無一人的荃錦公路上,風馳電制。此條荃錦公路乃是上山路段,九曲十三彎,不少香港飆車族,大概是給「頭文字d」等日本漫畫影響太深,很是嚮往人家能夠在秋名山上飆車送豆腐的日子;於是,毎逢午夜,他們都會開著一部一部的改裝車輛,來到荃錦公路上呼呼開著,自以為的飄移在這條「翻版秋名山道」上。

我不時也會在youtube上看到這種自己上載的非法賽車片段——諷刺是,接下來的下文,通常也會變成香港警察根據這種網路短片來揪出當事人,抓他們個正著。

「嗶.......」

聽著車速顯示器的不斷響叫聲,我發現紅van的車速也一直維持在毎小時一百公里上下,好不誇張;盡情跑在空無一人的大帽山道上,完全沒有給人「影快相」的後顧之憂,大概小巴司機一輩子也沒有開過這般爽的路線吧。

然後很快,比想像中還要快,我們已來到大帽山山頂——傳說中的大帽山山頂。

嚴格來說,我們是還沒到達大帽山山頂,而只是到達了荃錦公路的最高處,也就是大帽山燒烤場的本址——毎逢假日,這裡都應該擠滿了前來燒烤(與破壞大自然)的一眾香港家庭,嘗著一家老少一起燒烤的樂趣。

可此刻別說是燒烤,就連是走出紅van外面的黑暗世界,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這是因為,除了四周那空無一人的恐怖黑暗外,此時的車外環境,正下著滂沱大雨;對,不知何時開始,本來的毛毛雨點,已進化成一場狂風驟雨。

「啪嘞啪嘞...」,雨水重撃在頭上的鐵皮車頂,發出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音。

只有雨水聲及引擎聲,車箱內再無其他聲音,沒人敢發一言。

車窗外的世界給雨水充斥著,四周一片黑暗,除了荃錦公路上面的那些橘黃路燈外,此刻的唯一光源,就只有紅van車前的那兩罩射燈;從小巴司機面前的那擋風玻璃可以看到,兩罩車頭大燈的照射範圍內,空氣中都飄著一種風和雨的混合體,在大燈照射下,反著光地狂風亂舞著。

就在此時,黑暗中我看到了,我們的紅VAN正停在一個道路分岔位上;除了向前直去的荃錦公路,還有向左拐出去的一條上斜小路。

兩條路的分岔位置中間,是片三角型的細小草皮,上面佇立著塊棕木色的木牌,寫著: 「大帽山交野公園」。

未機,小巴司機終於按捺不住,回頭望向我們,問:

「——嗄,咁點呢,我地黎到喇,咁應該去邊呢?!」

大伙兒再次沉默了起來,沒人回應。

此時,我突然想起了件事,連忙從口袋裡取出手機,點了幾下,開啟「指南針」的界面...

這時候,當然要運用我們的指南針......!!

手機屏幕上,配合著自己手掌的晃動,那虛擬出來的白色圓形「指南針」,正歪歪斜斜地旋轉著....

唯一不動的,當然會是那一直指向力場中心,指向我們的「目的地」的,紅色指針。而此刻的紅色指針,正不偏不倚的指向我們的正左方.........

正左方!! 走左邊!! 繼續上山!!

「——左!!」 我開口喊道。

「左邊!!——」 與此同時,車尾位置也傳來把講著同樣說話的男聲。

我轉身擦看,只見坐在車尾的阿信也站了起來,手中同樣執著一部手提電話;我向他點了下頭,嘴角微微一笑。

「向左?! 向左條路好窄,應該係上果個咩發射站架喎!!」 小巴司機質疑。

聽到「發射站」這三只字,我不禁興奮起來: 「係啊!! 我諗應該就係去果個雷達發射站啊!! 上山!!」

車尾的阿信也開口附和: 「無錯,我都諗係繼續上山! 上到山頂!」

小巴司機嘆了口氣,重新踩下油門,右手把方盤往左方轉去。

驀地,隨著小巴引擎的一聲怒吼,紅van已經走在這條極度昏暗的上斜小路上。

小巴司機再沒有誇張的把紅van飆至高速,而是,小心翼翼的慢駛在這條上斜山路中。

我直望著前方的擋風玻璃,看著車頭那唯一的兩罩大燈,正非常免強的嘗試照穿前方的無盡黑暗;前方可見的光源內,這條彎彎曲曲的上斜山路,直拐著九曲十三彎。

我這才發覺,這條上斜山路中並沒有任何的路燈,四周都是絕對的黑暗,我們已經給黑暗完全吞噬進去了。

「啪嘞啪嘞...」 車頂上的雨水愈下愈兇,車內車外的氣氛更趨詭譎。

「屌,係咪呢度架!! 點會無啦啦行上黎呢度架!! 連燈都無罩既?! 」 小巴司機的聲音有些顫栗。

老實說,我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周圍環境實在是太黑了;如果大帽山山頂真的是整件事背後的核心地點,那幹嘛會這般的漆黑一片?!

好歹也應該有幾條疏疏落落的路燈,給我們照明啊!!

看著四周圍的黑暗,腦海突然回想到了那通電話中,阿怡講過的一句話:

「……啲差佬話你個signal係係大帽山山頂發出…呢個位置…幾年黎都無變過...」

........想來心裡突然覺得毛毛的,雞皮疙瘩。

就在此時,車頭的小巴司機突然講道:

「不過.....點解條路....好似唔同左咁既? 感覺上,同我上次黎果時比起黎,條路,闊左好多喎.....!」

當然,我從沒來過這裡,不知道小巴司機所言是否屬實。

——然後,就在此時,車身忽然猛地一抽,紅van突然給剎車停住了。

我們都預計不到會有這著,一下子不留神,大伙兒都從座椅給抽了起來,差點要滾在了地上。

「頂你個.....」 我抬頭望向前方,正想向小巴司機破口大罵時,卻一下子的愣住了。

只見小巴的擋風玻璃前方,這條上斜山路給突然停住了,再沒有路可以走了。

絕對的黑暗中,雙罩車頭大燈的所照之處,隱憂看到的是塊巨型的灰色閘口。

閘口的左右兩邊均是接上高牆,圍成一條封鎖帶,把前方的去路封住。

毫無疑問,路還是可以繼續往前走,只是給此道灰色鐵閘口攔住罷了。

——難道,這裡就是雷達站的外牆範圍?! 我們已經到了目的地?!

「啪嘞啪嘞....」

車頂的雨撃聲有增無減,窗外一片狂風暴雨,風聲雨聲混合在一起,猶如鬼哭,又像神嚎; 在這場絕對黑暗的狂風暴雨中,我們一群人被困在這台燈光通明的小巴內,反差之下,此刻我竟感到了種怪異的安全感...

驀地,車箱後方傳來了中年男子的聲音: 「——點啊,你地有無人有遮啊!?」

聽到中年男子的提問,我才回過神來,驚覺這不是胡思亂想的正確時間既然山長水遠的來到這裡,任憑它的風雨再大,當然也要下車去看個究竟!!

見到大伙兒的沉默反應,中年男子一邊從座位中站了起來,一邊說道:

「咁無辦法啦,我地唯有dup下雨啦!!——你地邊個肯落去睇下啊?!.........」 說罷,中年男子自己舉起了右手。

聽到這裡,我也轉身繞過yuki,走了出去座位通道上,舉起右手。

車箱末段,阿信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舉起他的右手。

我們三人看了彼此一眼,嘴角微微一抽,三張嘴臉都不約而同的笑了下;那是種既無奈,卻又帶著半點自傲的男性笑容。

我們走了出來,聚在門外的座位通道上;我回頭轉身,向小巴司機說道: 「司機,開門啦!——」

小巴司機不屑地看了我們一眼,驀地拉動手把,「啪—」,兩頁鐵門給應聲拉開。

「嘩沙————」

外面傳來恐怖的風聲雨聲,雨水從天上狂瀉下來,猶如瀑布一樣。

「屌,咁撚大雨,你地三個咪玩啦——」 小巴司機自言自語道。

中年男子沒作理會,逕自站了在小巴門前,觀看著外面的一片漆黑——

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中年男子「踏踏」的衝了下車,隱沒在一片黑暗裡。

接著,筆直站立著的阿信,向前踏出了兩步,站在門前猶豫了兩秒後,就即頭也不回的跳出了小巴,給黑暗吞噬下去。

排在第三的我立即緊隨在後,躍出紅van外。

「沙————」

雨水瘋狂的刺在我的臉上;混合著強風,雨水此刻變成了只怪獸,不斷向我身體的毎一寸怒抓著——可別忘記,我那唯一一件的adidas外套,早已給丟棄在茶餐廳內,現在我穿著的就只是件單薄的汗衫。

我忍著痛,瞇著雙眼,咬緊牙關的開始跑了起來,嘗試在黑暗的暴風雨中,找尋中年男子及阿信的身影。

終於,我在那道巨型的灰色閘口前,找到了他們的蹤影——我連忙跑了過去。

——就在此時,我才發現,原來閘口前面的這片空地,面積比我想像中還要大

原本上山時走來的那條窄小馬路,來到這裡時,卻突然向兩邊擴展,形成這片巨大的空地.

閘口前面的這塊空地,簡直是空曠可以給一台貨櫃車在這邊調頭。

我低下頭,抵著雨水,認真的看著腳下的這片空地........

只見地板所鋪設的不是普通瀝青,而是一塊一塊,環砌直砌出來的磚頭; 黑暗暴雨中,藉著紅van那兩只車頭燈的光源可以看到,不同顏色的磚頭正有規率的排列了起來,形成某種獨特的花紋。

看到連大門口外面的地板磚頭,也如此用心的設計佈置著,我突然有種感覺,認定這道灰色巨閘的背後,一定不會是個普通的地方......

單單一個發射站,一定不可能有這種裝潢。

此時,我發現,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板上,某種反光的物體,正隱隱約約的在黑暗裡閃爍著。

說是「閃爍」也不對,因為當我向它再走近一點點的時候,我才發覺,這物件的「閃爍」,其實也只因為我自己的晃動而做成——

說穿了,它只是件反光的東西,從不同位置上看來,因為光線從不同的角度反射過來,才會出現它在「閃爍」的錯覺。

我抵著大雨,把物件從地上輕輕拾起——

「唰———」

出乎意外,地上一整條連著的物件,也給我輕輕的一拼拾了起來;原來它不是一「件」物件,而是一「條」物件,執上手的觸感,比我想像中還要薄很多,就像紙一樣。

我拾起這條反光的東西,放在臉前,在滂沱大雨中定眼察看;只見那東西表面呈現著一格藍一格白的奇怪花紋,然後寫著一句中文,和一句英文——

我瞇起雙眼,吃力的看去.....

「POLICE 警察」

....??!

........嗄?!

難道這是警察封條?!

這裡怎麼會出現警察封條?!——這區域難道給封閉,禁止入內了嗎!?

然後,就在此時,沒待我再有時間去思索,我聽到了遠方的黑色風雨裡,中年男子跟阿信的叫喊聲....

我定下來聽著,發現他們叫喊著的,是我的名字....

「.......阿池......阿池!!.........快啲過黎啊!!........阿池!.......」

聽罷,我立即丟下手上的警察封條,往空地的另一端跑去。

我來到灰色閘口面前,中年男子及阿信的身旁;此時的他們正側背著我,似是在看著什麼。

我開口問道: 「咩......咩事啊?!」

中年男子沒有立即回答,而只轉身看著我,逕自向後揮出右手,指著閘口旁邊的那道牆壁,示意叫我自己走過去看。

一步一步的,在狂風暴雨中,我慢慢向那道牆壁走近.......

驀地,我發現那道牆壁的正上方,也就是為於巨型閘口的旁邊位置,竟然刻著了點什麼;在那道深灰色的麻石牆壁上,大約是距離地面兩米的距離位置,刻著一個圓形的標誌。

我慢慢走近,嘗試看清那到底是個什麼圖案——

標誌中央,彷彿........

.........是朵花?!

五朵花瓣向外伸展出,花瓣中彷彿有顆星在上——

.......慢....慢著.......這不就是.......

......香港的特區徽號嗎?!

然後,就在此時,我看到了特區徽號的正下面,灰色的麻石牆壁上,刻著行字:

「香港數位系統署大帽山信息總站」

我不禁轉身望著中年男子疑問: 「........數......數位系統署.....?? ..咩政府部門黎架? 點...點解未聽過既......?」

此時,站在旁邊的中年男子開口說道: 「未住啊,你........睇埋落去先啦——」

我連忙把目光轉回麻石牆壁上,繼續看下去.........

然後,就在此時,滂沱大雨中,我彷彿看到了點什麼.....

就在「大帽山信息總站」的名牌下,在那道麻石牆壁上,鑲著了塊鐵牌,上面寫著點什麼東西.......

實在是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只看到是句英文「W」開頭的——

好像是.........「Welcome……..」……「 to the 」……「home」......

.........??!!

「Welcome to the home」??!!

什麼鬼東西———?

然後,就在此時,天邊驀然傳來一記強光,把整個世界都照通照亮了——

閃電撃至,世界光如白晝——

閃電消逝,世界回覆漆黑——

然而,就在這那麼的一瞬間,我已經清楚看到了,那塊鐵牌上面,「Welcome to the Home」以下,到底寫了些什麼——

看到的那一瞬間,我完全給嚇住了——

「Welcome to the home Of Major Tom 」

轟———隆!!...

天邊突然一下落雷,把我整個人都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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