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分頭行事
「九爺,這您一定得嘗嘗。」雷霆從C字母打頭的木盒子中抽出一支雪茄煙,用專門的雪茄剪照密封端頭剪去了兩三毫米,「古巴來的純正手工貨,好東西也得懂行的人才有資格品鑑。換做我這樣的俗人,就是白糟蹋了。」
身後的蚊仔趕忙取出純木火柴引燃,雷霆將雪茄四十五度角湊近火焰,慢慢旋轉著點著,這才恭敬送到九爺手上。
「雪茄不是抽的,是吃的,要用鼻子和舌頭嘗味道。」九爺興趣滿滿地接過來,粗壯的手指輕輕揉搓兩下,點點頭,「抽雪茄的男人,才夠陽剛味兒,和它一比,香菸不過是小孩子玩意。」
雷霆難得露出討好的笑容:「那是那是,什麼時候等我也混到九爺您這樣身價了,再好好享受一下。」
「年輕人懂得先苦後甜,不錯!」九爺輕吸一口雪茄,朗聲笑道,「不過,也要懂得另一個道理——有多大飯量用多大碗,吃太急了,反倒容易撐著。阿炎留下的東西,還有他老子守著,不是那麼容易吞下去的。」
笑珍適時端了咖啡進來,笑眯眯送到九爺面前:「來吧,奢侈的老頭,也嘗嘗美女親手沖泡的藍山咖啡,用來配雪茄再好不過了。」
九爺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怪摸樣,大聲調侃:「啊呀,寶貝珍珍親自為我服務,老爸哪還敢說不好哇!」
見他興致正高,雷霆趕忙見縫插針:「九爺,您看剛說的借您的船運貨那事,怎麼樣?」
「嗯……」九爺吐著煙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這事兒可不像說起來那麼輕巧。跑馬來的線嘛,我確實有,這幾年也熟門熟路了。但是你知道,現在的港島政府對我們這些有黑底的人都是格外關照,光我自己的貨,出出進進要過多少道關卡!走私軍火?風險太大了!」
雷霆欠欠身,更湊近了些,誠懇商量道:「事要是容易,哪能求到九爺您頭上呢?您只要能從大馬幫我把東西運出來就行,都是拆散的零件,每一批數量都不大。到了公海,我自己想辦法運回島上。我們做晚輩的,最懂得恭敬孝順,不管虧了賺了,您那一份總少不了的。」
九爺並沒立即答話,垂下眼皮思索著。笑珍見狀,黏黏糊糊地棲身上去,抱住九爺胳膊搖晃著:「老爸,我聽說你那船都改造過了,底下都是帶著暗倉的!連大活人都運得,更別說一點鐵皮零件了。再說大馬那邊的Foo先生和你不是老朋友了嗎?還有什麼事是他搞不定的?」
「小丫頭懂什麼!」九爺瞪起眼珠假意訓斥道。笑珍倒也不怕,嘟起嘴唇做了個誇張的鬼臉。
雷霆感激地望了笑珍一眼,咬咬牙趁勢追擊:「要麼這樣,打通關節上需要花費多少,算我的。就當我這一次是下本錢探路子!如果這趟運氣背,真出了什麼差錯,連累了九爺您的貨,我也一併扛上身!」
九爺待要再說什麼,笑珍伸出食指,調皮地不住捅著他的腋下:「還不答應,這麼便宜的事,零風險啊老爸!」
九爺怕癢,想板臉孔也板不起來,只好一邊躲閃一邊大笑:「服了服了,寶貝女兒,老爸服了!答應!答應還不行嘛!哈哈哈!」
雷霆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濁氣,低三下四求人的滋味真他媽不好受!算計好槍支的進貨渠道,下一步,就是搞定重新組裝的工廠了。
一輛黑色轎車從九爺家門前飛速駛過。刺蝟開車,刀刀和唐尼並排坐在後座。
刀少謙抖了抖手中報紙,忽然兩眼猛睜,驚訝念道:「本島富豪李嘉人捐出琺瑯彩『吉慶有餘』轉心瓶,在慈善拍賣會上籌得五點五億巨資,成本島首善……咦,白狼哥,這『吉慶有餘』不是被你潛入世貿三十一層的展館給盜走了嗎?」
「那不是我盜走的。」唐尼吸著順記奶茶,平靜作答,「潛進去盜寶的是兩個外路人,因為踩過了界,怕遭本地行裡人報復,便假借了我的名義。」
「誒?」刀刀推推眼鏡,不解地問道,「這樣也行?那你不就是空擔了個罪名嘛,太冤枉了!」
「沒有啊,我怎麼能憑白被人冤枉呢!我這人你知道,一是一,二是二,不是我偷的,就決不能賴在我頭上!」唐尼理直氣壯地說道,「所以我一路偷偷跟蹤那兩個賊,把寶貝搶了過來,然後潛進世貿李先生的展館,將瓶子放回了原處!」
「……」向來以頭腦活絡著稱的刀師爺,終於也有了思維跟不上節奏的時候,「那個……不是啊白狼哥,你的行為對於洗清你盜寶的罪名有什麼幫助嗎?」
唐尼耐心地解釋道:「雖然短時間內沒有什麼幫助,但是總有一天會有幫助的。你看,多年之後,李先生把瓶子拿出來拍賣了,這樣一來,大家就知道寶貝根本沒被偷,我的罪名也就洗清了。」
刀刀無言以對,這一局徹底敗下陣來。
轉眼車子停在一間極不起眼的五金行樓下,刺蝟回頭報告:「師爺,唐尼哥,槍佬就住在這上面,平時會有兩三個小弟跟著他,要當心啊。」
刀刀收起報紙打哈哈道:「安啦刺蝟哥,有白狼哥在,兩三個小弟算什麼?就是把槍佬偷出來再放回去都行啊!」一回頭,唐尼已經不見了人影。
刺蝟也納悶:「唐尼哥呢?沒見他進去啊?」
刀少謙撐起扇子向他扇著涼風:「落伍了吧,高手都是不習慣走門的!看看看……」
二樓靠著小露台的窗口,唐尼用實際行動驗證了刀刀對高手的總結。
只幾句話功夫,他押著個男人鑽了出來,一把將那人推落在樓底草叢上,隨即自己輕鬆跳落旁邊,勾肩搭背著將其帶上了車。不知使出什麼手段,那名叫槍佬的男人竟然乖乖就範,連呼救都沒敢呼出一聲。
上了車,刀刀熱情地伸手與槍佬握了握:「槍哥,幸會幸會!真是多有冒犯啦,雷老闆呢,想約你談些生意,又怕面子薄請不動大駕,這不,我們三個親自上門來迎接您!還請多包涵吶。」
槍佬任由其握著手,偷眼瞄了瞄旁邊正襟危坐吸著奶茶的唐尼,膽怯地垂下頭去。
東三條大道丁府客廳內,丁冉親自奉了茶,之後在沙發上端正坐好,面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卻沉默不語。
大華眼珠滴溜溜亂轉,訕笑道:「阿冉,森哥的身體怎麼樣了?聽說這一趟去美國不是談生意,而是去治病的。這麼多年兄弟,他若有什麼事,真叫人憂心啊!」
「乾爸生病?哪來的消息,我怎麼沒聽說?」丁冉面無表情地聽完,淡淡說道,「乾爸身體一向硬朗。至於這次去美國,我只知道是與人談生意。至於見的是些什麼人,談的又是哪一路生意,我不清楚。大華叔有興趣,自己去問就是了。」
丁爺打從去到了美國,就明確交代過暫時不許打擾,自然沒人敢隨意致電過去問東問西了。
大華眼神緊緊盯著他的臉,試圖在上面尋出什麼破綻:「哪裡的話,我也是關心森哥!同生會這麼大的攤子,時刻都少不了牽頭的人……」
「大華叔,」丁冉輕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年紀小,生意上的事不太懂。你的意思是想找個人出來暫代會長嗎?還是你自己想做?」
大華裝傻充愣起來:「你這孩子真會說笑,我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在同生會裡頭,我大華一向是對森哥最忠心不過了!事業是森哥的,作為兄弟,總歸有義務幫他守住……」
丁冉默默對旁邊的阿仁使了個眼色,又不動聲色地望了眼走廊上的電話,吩咐道:「阿仁,茶涼了,換些熱的。順便讓仙姨備幾樣涼果來,我記得大華叔最愛的是檸汁姜。」
阿仁依言將這些東西置辦齊全,又重新站到旁邊。丁冉以為他沒聽懂暗示,一時間有些失望。又勉強應付大華一陣,電話鈴終於如願響了。阿仁跑過去接起,呼喚道:「丁少,丁爺電話。」
丁冉歉意地點點頭,走到電話機前:「喂?乾爸,是我。」大華伸長脖子遠遠觀望著。
電話那頭是一片忙音,丁冉自己演著獨角戲:「家裡都好。您那邊天氣如何?哦,你放心好了。見到湯姆森伯伯了嗎?太棒了,您要幫我向他們全家問好……」一通虛張聲勢之後,他摀住話筒詢問大華,「大華叔,要不要和乾爸說兩句?」
大華慌忙擺手:「不必,不必,你們父子聊著就是了。」
又坐了一會,大華起身告辭。丁冉送至門口,望著他臃腫的背影小聲指示阿仁:「偷偷跟著,看有什麼反應。」
大華一路走出丁家門,才抓起手機撥了出去。等手下人將車子開到面前,打開車門,大華猶自對著電話那頭罵咧咧道:「王八蛋姓崔的,幾個人合起伙來拿我當槍使!說什麼丁老八病入膏肓!他不但沒病,還他媽跟湯姆森那小子約會正歡呢!」
四方道附近,義字堂口的小會議室裡,槍佬瑟縮著坐在半邊椅子上,面前擺放著一杯清水,桌子對面,雷霆閒適地翹起二郎腿,笑逐顏開望著他,目不轉睛。
刀師爺、阿堅和唐尼三人悠然自得地玩起了大老二。
刀刀甩出一把同花順:「如今這世道,就是比大!哪怕自以為很大的,也會被更大的吞掉,更別提那些小不起眼的了!」
阿堅大力將手中幾副對子扣在桌面上:「阿你剛還信誓旦旦說沒有,吼,原來是在唬爛類!」
唐尼恍然大悟:「戲演得不錯!」
刀刀嘻嘻笑道:「生存之道嘛,彼此彼此,誰不是在演戲作秀,只不過有人高明有人低劣罷了。沒那個本事呢,就小心把戲演過頭,惹惱了觀眾。」
談論的雖是牌色賭局,但聽在槍佬眼裡,卻句句都是對他的旁敲側擊,不禁冷汗直流。
火候差不多了,雷霆也在對面欣賞夠了糾結表情,才開口說道:「抱歉啊槍佬,麻煩你親自跑一趟。我的意思,想必你都清楚了吧?不繞圈子,從前用來幫崔炎組裝軍火的這爿工廠,我打算吃進來。」他客氣地遞了支菸給槍佬,自己也點起一根,慢悠悠吸著,「轉讓協議我已經起草好了,你先看看。」
說著一努嘴,蚊仔將一份文件掏出來,遞到槍佬面前。
槍佬苦著臉,磕磕絆絆哀求道:「雷堂主,不是我不想,實在是……您知道,我一向為崔家做事,如今崔少一死,我就立即投奔雷堂主,只怕……」
雷霆低著頭將一支菸抽完,捻滅在煙缸裡,和顏悅色對槍佬說道:「我這個人呢,很有耐心,想不明白,可以慢慢想,絕不逼你。合約就在這,很簡單,要麼留下你的大名,要麼留下你的小命兒,二選一,夠寬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