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開拓者序曲 （九）

　“領艦通告︰艦隊躍遷倒計時三十分鐘。標準時間核準︰19:00。”

　這是很普通的艦隊躍遷通告，略有不同的是，通告中沒有目的地。雖然金色的艦隊已經知道炎黃人就在附近，可他們同樣很清楚，源泉之域距離這兒很遠，而菲里恩人距離他們很近。

　為了不讓菲里恩的銀白艦隊捕捉到他們的行蹤，艾瑪人在迫不得已中選擇了隨機躍遷。對于戰列艦來說，開啟足夠這支艦隊穿越的風道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沒有天然星門那樣節省能源的優勢。

　每一次的躍遷，都意味著長達六個小時的躍遷冷卻時間，而這六個小時，便是最為危險的時間。

　在過去的數個月時光中，菲里恩人已經掌握了艾瑪星艦的這一缺陷。他們很清楚的知道，敵人的星艦並不能進行連續的躍遷。

　但是，對于菲里恩人來說，他們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艦隊拿那些肆無忌憚的入侵者毫無辦法。他們明白金色的敵艦中，那些長達一百公里的龐然大物，擁有厚重的裝甲，無可匹敵的強大火力，讓只有巡洋艦和驅逐艦組成的邊境巡邏隊望而生畏。

　“全艦︰躍遷準備。”

　伴隨著吳小雨的一聲號令，青鳥號駕駛室里值班，四名克隆人立刻開始忙碌起來。

　“通信系統檢查……”確保本艦與艦隊之間通信流暢的同時，更重要的是星艦本身的發信系統是否完好。

　“自檢通過。”

　“動力系統檢查……”

　“主要機械狀態良好。”

　“艦體掃描……”

　“氣密狀態良好。”

　……

　數分鐘的常規檢查之後，趙新星嚴肅無比的向吳小雨報告︰“艦長，全系統檢查通過，狀態良好。”

　吳小雨深吸了一口氣，將左手邊的防護罩打開，按下了綠色的啟動按鈕︰“輔助推進器啟動，調整至伴隨姿態。躍遷引擎三級啟動，計數二十分鐘。”

　青鳥號內部的躍遷引擎開始工作，微微的顫動從核心部分傳遍整艘船的同時，星艦的船頭開始對準艾瑪人標定的位置。二十多分鐘之後的標準時間19:00，坐標所在的地方，將成為風道打開的位置。

　當預定時間到達，風道在瞬間達到峰值，上千艘星艦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在整整十個小時之後，另一支菲里恩艦隊抵達這個星系的時候，留給他們的只有毫無意義的殘骸。

　此刻，龐大銀白色艦隊能做的，只是追蹤著躍遷殘留的空間波動，準備著下一次空間躍遷。

　*

　艾瑪星艦災難級聖騎士改進型迪蘭達爾號艦橋

　拉拉斐爾柯埃佐優雅的端起手中茶杯，茶杯是來自柯埃佐星域中央區第三星系的名家之作。而那用金與紅線條勾勒出的柯埃佐家專用茶杯里，盛著的是享來自炎黃聯邦青金石星系的頂級紅茶沖泡出的茶水。

　對于艾瑪帝國的大貴族而言，這種行為並非是奢侈，而僅僅只是他們身為大貴族的體現。盡管對于艾瑪帝國的鄰居們來說，特權的體現，僅僅是在艦橋懸掛起代表家族與自身的旗幟。

　一名艾瑪海軍少校走到拉斐爾面前，充滿敬意的立正敬禮︰“侯爵殿下，本次補給作戰獲取的物資數量，比預計少了百分之三十二。”

　正在品茶的女性對這個壞消息不為所動，于是，原本就站在這位侯爵殿下左後方的上校抬起手，示意少校退下。

　“這是個壞消息，殿下。”巴蘭塔多爾上校，這艘星艦，迪蘭達爾號的艦長此刻頗為無奈的垮下了肩膀。他在作為艾瑪海軍之前，更是作為柯埃佐家族的一員。他可能是這整個艦隊里，最希望拉斐爾殿下能夠得到安全的人。

　“唔，畢竟也是有著相當程度的。”如此說道的年輕女性心中充滿了平靜，菲里恩的艦隊在過去的數月里，帶給艾瑪人的傷痛，讓這位大貴族認清了現實。

　這不是當然的嗎？艾瑪帝國的征途上，不可能只有落後又愚蠢的土著。艾瑪人承認了銀河帝國，也承認了炎黃聯邦，甚至為了緩和與那兩個鄰居的關系，共同建立了名為獵戶座自由同盟的商業緩沖區。（雖然自由同盟剛剛才挑釁了他的第三大股東——炎黃聯邦。）

　“他們的主力艦隊進行一次空間躍遷，需要七十二小時準備時間，這也是我們能得到的，為數不多的緩沖時間。”感到憋屈的巴蘭塔多爾上校垂著的手緊握，他其實很想干脆的和菲里恩人決死一戰。

　“不行。”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的拉拉斐爾柯埃佐將茶杯放下，輕言細語，卻又堅定無比的否定。“菲里恩人正是如此希望的。在戰爭中，敵人越是希望的，我們就越是不能做。”

　拉拉斐爾這位傳說中不善軍事的大小姐，卻在這個時候更加的冷靜。或許這也是一種諷刺吧。年輕的女性低下頭，看著自己縴細白皙的手︰“吶，多爾。在這之前，你經歷過惡戰嗎？”

　其實，此刻的拉斐爾更想問上校的是︰鎮壓那些連星艦都沒有奴隸，算戰爭嗎？

　拉拉斐爾柯埃佐並不期待多爾上校的回答，身為這個帝國的頂尖大貴族之一，她當然能看清楚這個帝國。曾經她認為艾瑪帝國是強大的，因為這個帝國擁有無比強大的艾瑪海軍。

　當她真正加入艾瑪海軍之後，卻發現大部分軍人似乎迷失在過去的榮耀之中，變得有那麼一些不思進取了。或許，並不是不思進取，而是明白就算爭取，也比不過背景。

　拉斐爾知道自己就是一個最為明顯的例子，她從帝國海軍學院畢業不過十年。按照正常的晉升速度，一個畢業十年的小菜鳥，沒有戰功的情況下，頂多邊境駐訓艦隊的小隊長。可她十年之後已經取得少將軍餃，更是精銳作戰中隊的指揮官。

　“如果不算最近這六個月，我其實一次戰場也沒有上過。”拉拉斐爾柯埃佐柔和一笑，她將目光焦點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中隊之所以執行開拓任務，是因為我不想參與國內鎮壓。那無休止的對地轟炸，令我毫無榮譽感。你明白嗎？”

　艾瑪帝國許多貴族頗為嫌棄鎮壓任務，理由大多是不願意讓自己的手染上血污。可是，享受著奴隸帶來的利益的他們，又絕不願意放棄奴隸制，選擇開明派政策。隨著軍隊越發酷烈的手段，帝國內部的混亂愈演愈烈。

　但是，拉拉斐爾柯埃佐並不是那些大多數的貴族之一，她只是不能改變的現狀，所以選擇了妥協。她阻止不了艾瑪海軍加入鎮壓任務，她更阻止不了帝國選擇高壓政策。所以，她選擇了遠離帝國本土，為帝國開拓新的疆域。

　“這是您品行高潔，殿下。”如果這是在半年之前，巴蘭塔多爾上校不會明白拉拉斐爾柯埃佐話語中的意思，還會對年輕女性的話語感到諷刺。可是，在被菲里恩艦隊追擊了數個月的上校，此刻已經隱約有了幾分明白。

　巴蘭塔多爾上校知道，對于這位高貴的殿下來說，只有同等的對手才能滿足她的傲慢。在上校看來，這份目中無人的傲慢，才是帝國貴族應有的風采。或者說，艾瑪帝國里真正的大貴族，所展現出的人性光輝才會如此耀眼。

　不過麼，換成青鳥號上那兩個真正身經百戰的軍官，大概恨不得一邊高呼“蠢貨”，一邊一巴掌拍到柯埃佐小姐的臉上。至少，吳小雨上尉現在就想一巴掌拍死艾瑪人的指揮官，盡管她從來沒有見過對方。

　拜那位高貴的柯埃佐家的大小姐所賜，青鳥號已經被迫自願進入逃亡生涯整整三天。盡管期間偶爾能得到與老家聯系的機會，可是這種斷斷續續的聯系，反而讓遠處的同袍更加牽掛他們的安全問題。

　自從遇到了艾瑪人的艦隊，吳小雨就發現自己遭遇了“克星”。被上千艘艾瑪星艦“保護”在陣型最中央，在戰場上當然是最為“安全”。不但菲里恩人的艦隊會很高興的對準青鳥號，就連周邊的艾瑪戰列艦的副炮，也在有意無意中對準自己的方向。

　至于說這是艾瑪人干的證據？青鳥號上雷達系統遭遇火控雷達鎖定的警告，可從來就沒有結束過。之所以用結束來形容，是因為吳小雨嫌棄警告聲太過于刺耳，被其下令關閉聲音。

　所以說，幾十艘災難級戰列艦帶隊圍觀一艘太陽神級，這種“戰斗”就因為太陽神級隸屬聯邦海軍，所以柯埃佐家的大小姐就會感到榮耀和滿足？

　可是吳小雨的想法不會影響到拉拉斐爾柯埃佐的意志，她或許會嫻靜的听取聯邦海軍的軍官的意見，卻並不意味著她會接受這個意見。更何況，對于拉拉斐爾柯埃佐這樣的上位者來說，死亡並不是那麼不可接受。

　那些佔據帝國九成利益的貴族們，在成為帝國貴族之前，曾以艾瑪海軍的身份，為這個強大的帝國流過血，付出過生命。正如她相信艾瑪帝國依舊強大的理由，因為她比帝國的中下層更清楚。代表帝國統治階級利益的大貴族家族，更有無數如同她一樣的人，此時此刻依舊在為這個帝國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