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戰與殺 下 ...
墨言緩緩地低下頭,雙眉緊蹙,聲音低沉如風雨欲來的壓抑:「六殿下好本事,沒有想到,我被六翼金蟬所襲的消息一早封鎖,還是瞞不過神通廣大的六殿下。」墨言稍稍頓了頓,抬頭,淡然一笑,道了句:「倒是我疏忽了,沒有想到六殿下和寒冰宮的淵源。這消息,也只有寒珍月方才知曉!」
雷驚乾此刻倒是不緊不慢,眼神帶著自信的篤定,緩緩道:「沒錯,接到這個消息我就已經有了算計。只是是否利用蘇兒,我卻一直下不了決心。但是除了她,天下誰人能近得了你的身!可我還是躊躇不前,以你的修為,怕是很快就會發現蘇兒體內的焚天香,到時我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沒想到,寒蘭霞私下的小動作倒是幫我解決了這個難題。」
雷驚乾頓了頓,繼續道:「寒蘭霞想利用燕子花和籐蘭草的氣息相混淆後散發的催情之物,讓蘇兒落個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罵名,我便將計就計。這樣一來,你首先發現的必定是這催情之毒,而我每日在蘇兒就餐之時放置的焚天香則層層被它所掩蓋。這一招,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垂頭沉吟片刻,雷驚乾悠悠道:「就算你趕不到,我也不會讓蘇兒陷入危險之中的,這次,是我對不起她!」
墨言抿口不語,他一心急著為蘇蘇解毒,確實沒有多想。焚天香本身並非劇毒,相反卻是天下難得尋到的滋補藥物,只產於西域。」想到西域,墨言的心裡驟然一沉:焚天香一直是夢天神教的禁藥,如果自己之前猜測的雷驚乾與夢天神教的勾結是真的,那麼今日,卻要棘手得多了!
這萬金難尋的滋補之物,到了他如今的體內,便是天殺的催命之符!六翼金蟬最喜此物,焚天香一旦攝入,六翼金蟬便會如數吸收,得到焚天香的催化,六翼金蟬會在此時神力大增,而其噬咬也會愈發的猛烈!難怪,難怪他的內力流失如此之快。
墨言眉頭微皺,雙眼低垂,屏氣凝神,稍作調息,只為最後放手一搏,希望能夠一擊擊退雷驚乾。且洳城裡,大夫不少,但高手很少,唯一的齊棠他沒有帶來,只讓他養精蓄銳,待他和蘇蘇離開之後幫他斷後。
雷驚乾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流蘇,眼底閃過一絲憐惜,輕輕道:「這棋局裡,我唯一不捨的就是蘇兒,墨言,既然今日你注定要留下來,我也不妨告訴你,她已是前塵皆忘,日後,我會替代你在她心中的位置,自會好好照顧她和腹中的孩兒!」
墨言冷笑一聲,戰意重新飆升,一字一頓說了句:「你,也,配!誰留誰走,還說不定!」
雷驚乾挺身而立,一臉的肅然,壓低聲音道:「那就手下見真章!」言罷,閃眼之間拔刀,黑暗之中,只見到那發亮的刀刃之光朝墨言直直劈砍下去!
墨言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堅定,紫血槍揮灑而至,兩人竟然正面強烈地對碰了一下!
墨言身體微微一晃,而雷驚乾卻是急速後退,在五米外之地站定。
雷驚乾的嘴角微微一翹,心下一喜:墨言,焚天香起作用了。他方纔的全力一擊,便是要試個深淺,看看如今已然力竭的墨言到底還有多少威脅。如今的墨言已非當日證武游刃有餘的狀態。方纔這一槍,雖然依舊勇猛絕倫,但是他還是接下了,急速後退卸力,毫髮無傷。若是以前,墨言的全力一槍,他絕不好受!
輕笑出聲,雷驚乾緩緩地道:「窮弩之末,墨先生還是保重身體為好!莫要做無謂之功!」
墨言冷冷一笑,絲毫不為所動。看向身後的流蘇,眼底閃過一抹心疼之色。
回頭正眼看向雷驚乾,雙眼蒙上了一層如霜的冷霧。墨言的手猛地一震,功力急速灌入紫血槍,紫血槍那紫黑的光芒一閃而沒,槍尖竟然快速地震動,陣陣暗沉的鳴動之聲在這寂靜的夜裡添上了一抹如同風雨欲來前的極端壓抑和不安!槍尖所指的地面出現了一個銅錢大小的窟窿,深深直透地底!
雷驚乾的眼睛裡多了一抹凝重之色!單手持刀而立,卻沒有絲毫要閃躲迴避的意思!
墨言低吼一聲,整個人懸空而起,只一個眨眼的瞬間,已經到了雷驚乾的頭頂,紫血槍長鳴不止,揮起一輪光華更勝天上圓月的鐮月光芒,向雷驚乾的頭頂飛襲而去!
雷驚乾舉刀格擋,清脆的碰擊聲伴隨陣陣火花,雷驚乾的雙腳已經入地三分。可雷驚乾還未喘上一口氣,接二連三又有兩輪鐮月槍芒隨之而來!
墨言正慶幸自己用盡全身僅存功力發出的這終極一擊,「紫血蓮月映江明」,連續三波人槍合一的強悍進攻,就算雷驚乾能擋得住第一,二波的進攻,第三次,以他的功力,也決計逃不掉!
算無遺策的墨言這次還是失望了!雷驚乾確實只接了第一招便有些吃力,但第二招,第三招一往無前的攻擊卻仍然被擋下了。擋住這蕭殺凌厲的攻擊,是驟然出現的兩個人。
其一人光頭赤腳,身穿金色的綢衣,戴著碩大的項鏈,手持一把金輪彎刀。另一人卻是身穿藍色長衫的中年男子,面容清俊,無甚表情,手裡的兵器卻與他那瘦削的身子不多吻合,是闊斧的重刀!兩人這一接下,無一例外,身子都疾馳後腿,口中都悶哼了一聲,比起雷驚乾,卻又是吃力得多!
墨言的眼瞳猛地一縮!心裡,此刻卻開始有些悔意了。
從來,他都是單槍匹馬,一人一槍武盡江湖風起雲湧。艱難險阻,只要手中握槍,刀山火海,天上地下,他都慨然前往,無所畏懼!
可今天,他錯了,與蘇蘇的安危相比,他實在不該滿心秉著自己那孤傲狂妄的性格行事!一直以來,他都固執地認為,蘇蘇的一切幸福安危,都該是他墨言一臂承當,親力親為,絕不假以人手,她的所有,便是他今生唯一可以捨卻性命的守護!
他錯了,錯得離譜了,自己已是重傷在身,絕不該如同以往一樣目空一切,也萬萬沒有料到,今日,夢天神教的金力,斬劍兩大星將居然一同出現!莫非,,,
墨言抬頭,眼底一片死寂,淡淡地道:「夢天神教的金力,斬劍兩大星將居然一併現身中原,六殿下,一向神秘的晉國六皇子,莫不是第三星將狂刀!」
那個叫金力的光頭男子乾笑了一聲,道了句:「天罰山,幾百年來,歷經幾代,都只有一個傳人。而我西域夢天神教,從不一人獨大。嘿嘿,打壓了我們幾百年的光景,今日有幸,就由我們師兄弟三人聯手,扭轉這百年戰局,天罰之勢,到你墨言這一代已臻巔峰。只可惜,今日這一切便要斷送於此!」
那中年書生臉一沉,陰森道了一句:「少說廢話,下手趁早,上!」說罷身子靈活一躍,闊斧重刀已經向墨言橫掃而去!
與此同時,雷驚乾也縱身而起,手中的長刀亦如影隨形,獵獵風聲,朝墨言鋪面而去!
墨言悶哼一聲,身定不動,手中長槍,橫掃出一個半圓。長槍所到之處,在墨言前方三米半徑之內,捲起堆堆連根拔起的燕子花。剎那間,花自飄飛零落,刀光劍影鋪天蓋地,只聽得啷鏘的武器碰擊之聲不斷不歇。
可就在此時,在旁游鬥並不實際加入戰圈的金力卻驟然抽身離開,金輪彎刀順勢倒回,朝著仍舊躺在花間的流蘇斬去!
「師兄不可!」雷驚乾這一看,嚇得幾欲魂飛魄散。手中的招式也停了下來!一臉的焦慮恐懼。金力作為大師兄,為人向來毒辣殘忍,這一刀下去,流蘇的身子定然一分為二!
墨言的雙眼閃過一絲悲慼的紅芒,手中的紫血槍已經快速迴旋,整個身子如離弦之箭,瞬間向流蘇的方向奔去!
金力眼睛裡閃爍著得意之色,墨言的紫血槍終於如期趕到,與金輪彎刀激烈碰撞,可後面的斬劍星君卻已經欺身而進,在墨言最終救下流蘇的那一刻重刀已經狠狠地劈在了墨言的右肩之上!而金力也順勢一把挽住流蘇,朝後方疾馳而退!
斬劍星君的重刀並沒有如願以償把墨言劈成兩半,甚至還未能劈下墨言的右臂。但是,這全力一擊的重刀依舊落入右肩三分之深,汩汩鮮血,已經從墨言的肩膀上湧出!
斬劍和金力一臉的錯愕,這是他們二人一早設下的計劃,聲東擊西。按照墨言對這女子的疼愛,無論金力的進攻是真是假,他都決然不會拿那女子的性命開玩笑!這計劃已經照預想那般實現,可結果卻太匪夷所思了!
斬劍的重刀,名曰斬劍,是何等的霸氣恢宏。這重刀本身重二百八十斤,加上斬劍的全身功力,就算是厚重的花崗之巖,或是堅不可摧的硬器,也決然會被之一劈而斷。
兩人錯愕的眼睛盯著眼前的墨言。這樣強悍的肉/體,還是人麼?同時心中也湧起了強烈的殺意,令人難以置信的天罰之主,今日這樣的一個良機,拚死也要把他斬殺,否則,後患無窮,一朝恢復,天下還有誰人能與之匹敵!
墨言那佈滿紅絲的眼睛盯著如今金力手中的流蘇,對自己身上的傷卻好像沒有絲毫的感覺,任那鮮血潺流而下,流入紫血槍又詭異一隱而沒。濃重的呼吸聲可見他如今傷勢之重,已經危在旦夕!
雷驚乾一見流蘇已經無恙,並且落入自己人的手中,方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墨言道:「墨言,如今形勢已經很是明朗了。你可以放手一搏,代價就是六翼金蟬完全佔據你的心魄,從今往後,就算你僥倖活著,你也必然忘記,今日一戰究竟所為何人!若你想集中功力對抗金蟬,保得自己頭腦心間的一絲清明,那你也必定戰不過我三人的聯手!」
墨言這一生,從未被人逼到如此山窮水盡的地步。此刻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股的歃血的暴虐,這樣的心境,更加表明了六翼金蟬已經開始左右了他的心緒。正如雷驚乾所說的,他可以使用秘法,憑他強悍的肉/身,絕對可以殺出一條血路,甚至還有把握,拖上一兩個陪葬的。只是,若是如此,金蟬的反噬,之前所做保留記憶的努力就將全數付諸流水!
剩下的,便是束手就擒,亦或是,帶著擁有蘇蘇的記憶死去。墨言無奈地歎了口氣,只是他這幾乎變態的身體,要滅了他,卻也是難事一件。
看到墨言的默不作聲,金力已經直接把流蘇丟到雷驚乾的手中,和斬劍一併,揮起手中的武器,向墨言方向衝去,一個直打面門,一個直挑心臟。
墨言挺身而立,對他來說,為了分神與金蟬對弈,已經無力反擊,只能以身體硬扛!
可金力和斬劍的刀畢竟還是沒有順利砍在墨言的身上!一大一小兩個如豹子般的身影閃過,一對一正好擋下了迎面而來的攻擊!
下一刻,墨言的身子已經被席捲而起,啪的一聲,一陣濃霧擴散開去,墨言已經消失在這片燕子花間!留下三人面面相覷,心底卻湧起一股濃烈得散不開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