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吳府的佈局簡單粗略,房舍屋宇不如江府的多,也不如方府的精緻。乍看之下,倒有些年久失修的樣子。
「吳將軍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回來了,」吳夫人領著九卿和凌夫人走過一處角門,進了一個空蕩蕩的花園,一邊走一邊向她們解釋,「這麼大的宅子平常只留下十幾個僕從灑掃,難免有些照顧不過來……」她指了指遠處坍塌了一塊太湖石的假山,話語中帶著感慨,「這不,到處看著都是一付破敗不堪的樣子。」
正說著,就見前面不遠處的一所倒座門裡走出一個滿頭華發的年老婦人。老婦人手裡挽著一個籃子,上面用月白色的潞綢蓋著,一付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籃子裡有什麼寶貝似的。
九卿一眼就認出她來,是那個給自己送請柬的嬤嬤。
嬤嬤抬頭看見幾人走過來,似乎愣了一下,但隨後眼裡就泛出驚喜。她三步並作兩步緊走到吳夫人跟前屈身拜了下去,「夫人。」隨後眼睛就盯在九卿的臉上,蒼老的臉上宛如菊花盛開一般,滿滿的都是笑意。
九卿跟她打招呼,「嬤嬤。」
嬤嬤這時才彷彿驚醒了一般,急忙給九卿蹲身行禮,「夫人,您來了。」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顫抖。
站在一旁的凌夫人奇怪地在九卿和那老嬤嬤的臉上瞄來瞄去地看了兩眼。
吳夫人趕緊地給她們做介紹,「這是我的乳嬤嬤,姓黃……」又對黃嬤嬤介紹凌夫人,「這位是刑部右侍郎凌大人的夫人。」
黃嬤嬤便急忙給凌夫人見禮,「老奴見過凌夫人。」手中的籃子卻一直小心翼翼地提著。
見吳夫人瞅向她手裡捂著的籃子,她遲疑了一下,才道,「這是我讓廚房給煮出來的火雞蛋……」瞅了九卿一眼,之後卻什麼也沒往下說。
吳夫人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瞭然,沒有再接著往下問。
九卿更加肯定了她在吳夫人跟前的地位,看起來她的在吳夫人心裡的份量也跟三姑在自己心裡的差不多,應該也是跟著吳夫人共患過難的。
正思忖著,突然聽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三姑輕聲說道,「您是……」她猶疑地看著黃嬤嬤,眼神深邃,流露著一副好像見過此人,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的神情。
黃嬤嬤被三姑一句話提醒,這才看到站在九卿身後的三姑,她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鎮定下來,沉思了一下,才猶豫著道,「您是哪位夫人的嬤嬤?」眼神裡帶著一片茫然。
三姑聽了現出一臉的失望,默默地遮掩著情緒垂下眼看向地面,九卿給她們做了介紹。
黃嬤嬤笑道,「原來是方夫人的乳嬤嬤,倒是我慢待了……論起來,咱們還是本家,我不妨就倚老賣老,稱你一聲妹妹了……」然後親熱地挽了三姑的手,「我正要出去看看膳房佈置的怎麼樣了,夫人交代我往膳桌上擺幾盆時鮮的花兒,可是你們看我這老眉老眼的,哪懂得這些?」說著笑了起來,「我覺得妹妹你應該比我見多識廣,不如陪我走一趟,給我指點指點……」語氣真誠,讓人無法拒絕。
她雖是徵詢的語氣,眼睛卻看著九卿,手裡依然抓著三姑不放,大有把人借我用一用的架勢。
三姑一下子紅了臉,吶吶地道,「我……我怎麼懂這些,老姐姐……您……您這是折煞我了……」
九卿卻看到黃嬤嬤挽著三姑的那隻手暗暗在她的手臂上捏了捏,三姑說話的聲音便小了下去。
她目含乞求地看著九卿,「小姐,要不我……」
九卿點頭,「去吧,我和吳夫人凌夫人到那裡看了火雞就回去,你不必惦記我。」說完就見三姑和黃嬤嬤的眼裡都迸出喜色來。
她心裡立時就畫了個魂兒,難道三姑有什麼事在瞞著她?那又與這個黃嬤嬤有什麼關係?又想起剛才三姑的問話,黃嬤嬤的表情,心裡不由得猶疑大盛,看著三姑同黃嬤嬤的背影消失在角門外,她才在凌夫人的招呼下,隨著吳夫人一起往廚房旁邊的院子走去。
吃完飯已是下午未時,從吳府裡出來後,九卿一路無語。三姑坐在馬車的一角,不時偷偷地看她一眼,一副心虛的樣子,好幾次都是欲言又止。
九卿卻對她這種表情恍若未見,頭不抬眼不睜地打著自己上午未完成的絡子。
終於,在馬車駛出城門時,三姑小心翼翼開了口,「小姐,那個黃嬤嬤,讓我把這些火雞蛋給你帶回來了。」她指了指馬車座下的那個籃子。
「哦……」九卿無動於衷,依然低著頭靈巧地翻動自己的手指。
先前給方瑾盛那塊紅玉打的絡子顏色不太理想,她又重新按照自己的想像換了一種顏色,不知道這一次的效果會怎麼樣。
她舉起打了一半的絡子對著馬車窗裡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瞅了瞅,應該還可以。然後滿意地眯了眯眼,低下頭去繼續忙活,看都沒看三姑一眼。
「小姐……」三姑神情尷尬,往前挪了挪身子,湊近九卿的耳邊輕聲道,「其實……那個黃嬤嬤我以前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她小心翼翼地瞄著九卿的臉色,話說的吞吞吐吐的,聽在人的耳朵裡就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九卿抬起頭來,認真地看了三姑一眼,臉上透著一副瞭然,「我知道。」話說的簡短,一個字都不多說。
有時候要想讓人說出實話,就要給她施加點無形的壓力,這樣遠比直接問來的效果好得多。
「你知道?」三姑大驚失色,隨即臉色就騰地紅了,她吶吶了一句,「小姐……」
九卿若有所思地瞅了她一眼。
「我……」接收到九卿那彷彿一切瞭然的目光,三姑開始結巴起來,「我……」半天,才好像下定決心一樣,把頭往九卿跟前靠了靠,壓低聲音道,「那次你不是問我你親娘的事嗎?」
九卿聽了心中一跳,猛然抬起頭來,就看見她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眼神裡透著堅決,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江九卿親娘的事?九卿心裡立時湧起了一股小小的衝動,她的親娘難道跟這個黃嬤嬤有關?又想起吳夫人跟自己相似的相貌,還有那天李錦玉和梁夫人打趣自己和吳夫人的話,腦子裡隱隱地有一個答案,開始呼之慾出。
「這個黃嬤嬤……」三姑起身坐到九卿的身邊,幾乎緊貼著她的耳根說道,「她在十幾年前曾經找過我……」馬車正在此時顛簸了一下,她立刻就把話頓住了。
外面的高大壯大聲吆喝著馬兒轉彎,聽聲音已經拐上了通往鄉村小路的岔道口。
路途開始顛簸起來,三姑小心謹慎地掀開一條簾縫往外面瞅了瞅,才又回過頭來附在九卿的耳邊說道,「那時你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嗯,也就只有四歲吧……」她回憶著,把那時的情景說給九卿聽。
「你是說,她給了你幾兩銀子讓你好好照顧我?」九卿問三姑,黃嬤嬤此舉無疑證明了她跟吳夫人的淵源。她的心臟開始撲通撲通劇烈地跳起來。
「她還說了什麼?」她小心翼翼地問三姑。
「別的沒有了,她只說你是個苦命的孩子,」三姑搖頭道,「她說你親娘已經死了,而錢夫人又不允許她親自照看你,所以就東挪西湊了幾兩銀子,在府外天天等著我出來……」她說著眼裡轉了淚,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又道,「你不知道,她當時穿的好像個叫花子,那時已經瘦的不成人樣了……我堅決推辭不要那銀子,她卻給我跪下,說那銀子如果我不要,就把它花在小姐你的身上吧……」三姑口中的熱氣徐徐地哈在九卿的耳旁,她的心裡卻在想著黃嬤嬤第一次看到自己時的激動模樣,和看方仲威時那丈母娘相女婿一樣的眼神。
怎麼會?如果吳夫人跟自己沒有淵源,黃嬤嬤又怎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還有吳夫人跟自己相似的長相又怎麼解釋?可是她又親口說出了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九卿不禁陷入了沉思。
本來寂靜的車廂便又沉靜了一分。
三姑想起了九卿的誤會,試著跟她解釋,「我因為她眼角下的那顆淚痣所以今天才認出了她。可是她卻矢口否認,我當時也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她頓了一頓,才猶猶豫豫地道,「誰知她把我找出去卻跟我說,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這件事還是暫時瞞著小姐的好……我聽著她這話裡有話,就有點猶豫,也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跟小姐說。不說吧,怕將來有什麼事耽擱了小姐,可是跟你說了,又怕你聽了傷心……」她把自己猶豫的原因跟九卿細緻地說了出來。
「三姑,你跟我說出來就對了……」九卿嘆氣似的道,「我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話剛至此,忽然聽到車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九卿立時住口,馬車已經被高大壯一聲輕叱戛然停住了。
「怎麼回事?」她隔著簾子問高大壯。
三姑卻輕輕掀開一條簾縫眯著一隻眼睛悄悄往外瞅。
「前面有一幫人在打架,把路給堵死了。」高大壯壓著嗓音回答,然後扭頭輕聲的跟九卿請示,「夫人,要不你們先在車上坐著,我下去看看?」
九卿便就著三姑掀開的簾縫看了一眼,只見前面往自己莊子上去的三叉道口上站著五六個大漢,在那些大漢的面前站著一男一女。男的穿一件石青色的雲紋錦袍,頭上帶著月白色的文士帽,身材欣長,面目清秀,看著像是一個讀書人。
那個男人的身邊站著一個身姿苗條的女人,在自己這個角度上只能看到她一個背影。看穿著也是不俗——全身錦緞,頭上簪環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或太太。
難道是遇上了劫匪不成?
可這是天子的腳下,光天化日的,有人敢這麼大的膽子嗎?
好像有點不太可能。
九卿心裡迅速分析了一下,然後輕聲吩咐高大壯,「你過去看看也行,要小心著點,最好別被人誤會什麼……」
「好嘞,您放心,奴才曉得輕重。」高大壯答應一聲,跳下車去邁開大步就朝前面的那幫人走去。
九卿眼睛一直盯著那幫人看著,只見那一幫大漢裡的其中一個穿皂衣葛鞋的男人,向前邁了一步,雙臂抱胸看著那文士打扮的男人說道,「黃玉贊,你以為你躲到這京郊的莊子上來就能把咱們哥幾個甩掉了?實話告訴你吧,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躲過咱哥們的眼珠子去!」
另外幾個男人成半圓型包圍著那一男一女,其中最外圍的一個連鬢鬍子男人看到高大壯走過來,在那個男人話落之時,甕聲甕氣地出聲警告他,「咱們在和欠債的人追討舊賬,如果朋友是路過的,最好不要多管閒事。」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握的一尺多長的尖刀晃了一晃。
銀色的刀身在西斜的陽光下閃著刺目的流光,九卿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連鬢鬍子的男人話落,只見那一對一直靜靜站著的男女突然轉過身來。他們求救似的朝著高大壯望過來——尤其那個女人,眼裡似乎帶著一絲絕處逢生的驚喜。
是柳澤嬌?在看清了那女人的容貌後,九卿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相信似的擦了擦眼睛,再次朝那女人看過去——真的是柳澤嬌!
她怎麼會在這兒?
三姑此時也看清了女人的容顏,她低低地驚呼了一聲,「是柳氏!」說完呼地一下撂了簾子,「她怎麼會惹上這麼一幫兇徒!」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微微的顫抖。
說著,似想起了什麼,她又急急地抓住了九卿的手,「小姐,你快把高大壯叫回來,別讓他管閒事!」話語裡帶著惶惶然。
九卿只覺得一隻手被她捏得生疼,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三姑的手背,「三姑你先不要害怕……」然後一隻手重新把簾子掀開一條縫,一邊向外看著一邊輕聲道,「看這架勢他們只是嚇唬人而已…… 」
三姑聽了直搖頭,反而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了。
九卿不得不輕聲安慰她,「……這幫人就是再膽大妄為,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的腳下殺人……」
這時就聽外面的高大壯朗聲說道,「各位兄台,我本來也不想管什麼閒事,只是各位擋了我的路,兄弟我少不得要過來看一看……」九卿便立刻順著他的聲音朝外面看去,只見他一邊對著幾個男人抱拳,一邊緩聲問道,「不知幾位兄台與這兩個人有什麼恩怨,這光天化日的,動刀動槍的似乎也不太好,各位不如聽我一句勸,有什麼糾葛大家坐下來好好的談,如果能平和地解決,豈不比這麼真刀真槍的弄僵了強?」話裡帶著勸和的意思。
站在他對面的連鬢鬍子男人便重重蹙了一下眉,剛要說話,已聽到先前跟柳澤嬌二人說話的男人說道,「朋友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兄弟也不瞞你,我說出來你給評評這個理……」他一邊說一邊狀似無意地朝著九卿這邊的馬車看了一眼。
華麗的車廂,兩匹拉車的駿馬,四個輪子的車身……在陽光下應該顯得很耀目吧?
九卿只覺得那人看過來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似的深沉。
看起來也是個心中有橫豎的人——不然憑著高大壯那種其貌不揚的外貌,人家未必會對他如此客氣。
她側耳細聽,這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這幫人是來向柳澤嬌身邊男人追討賭債的。
高大壯聽完了那男人的話沒有做聲。這些黑道上的事,不是強插手就能解決問題的。除非你也是亡命之徒,否則因此而招來那些人的報復,卻也是一件令人十分頭疼的事。
他沉吟之時,就聽柳澤嬌道,「如果我把那些銀子還給你們,你們是不是以後就會放過我表哥?」她很聰明的沒有選擇向高大壯求助,而是對高大壯表現出一副互不認識的樣子。
九卿聽她如此一說,心裡不覺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如果直接說出認識高大壯或是向他求助,那麼勢必會引起這幫人的牴觸,弄不好一言不合,就真到了動刀子的地步。反不如她裝作不認識,讓高大壯作個中間人把事情盡快解決了的好。
「當然。」那個似乎是頭頭的男人想也不想地答道,「只要你能把銀子還清,我還哪來的那些閒工夫跟你們磨嘰。」
話說的很爽快,打眼間,九卿卻看到那個虯鬚大漢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那好,請你把欠據拿出來……」柳澤嬌鎮靜地說道,她又把目光轉向高大壯,「還請這位大哥給我們作個見證……」
「大哥!」柳澤嬌的話未完,就被那虯鬚大漢給打斷,那大漢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才轉過頭去對那頭頭說道,「你休要聽這賤女人胡說,那麼多的銀子,她要上哪裡弄來還了咱們?大哥你可不要被她給騙了啊!」話說的聲色俱厲的,彷彿還帶著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是不是五百兩?」柳澤嬌不等那頭頭說話就搶著道,「剛才這位大哥說了利滾利的算下來是五百兩,對吧?」她緊盯了一句。
那頭頭男人點頭,九卿就看到虯鬚大漢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怎麼有人願意給銀子他反倒不高興?難道還有人跟錢有仇不成?
九卿正在納悶,就見柳澤嬌向自己的馬車看過來,隔著簾縫,兩人的目光對在了一起。碰撞的目光一閃而逝,然後就見柳澤嬌回過頭緩緩說道,「我身上確實沒有帶了足夠的銀子,不過我可以問她們借一下……」她說著指了指馬車,又扭回頭去問高大壯,「這位大哥,敢問你這車裡坐的可是女眷?」
高大壯點頭,她便朝那頭頭男人解釋道,「容我去那車裡試一試,如果借不來,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猶疑了一下,又道,「實在不行,您再發落我們不遲,不知道大哥您容不容我們這個空?」
「表妹!」一直沒做聲的柳澤嬌表哥忽然出聲,他伸手攔了柳澤嬌,「這麼大的數目,人家指定不肯借的,表妹你就不要去自討沒趣了,還是讓我……」
他話未完,柳澤嬌已經撥開他的手,輕聲道,「畢竟我們是鄰居,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人家肯不肯借?」
話音剛落,就聽那一直陰著臉的虯鬚大漢嚷道,「大哥,你還跟他們磨嘰什麼?你也聽到了,他們自己都說借不來了,你還聽這臭女人的一番鬼話幹什麼?依著我,不如直接把他綁了回去,給這個女人兩天功夫,讓她好好地籌銀子贖人,不然的話……」說著,他陰森森地盯了那表哥一眼。
那頭頭男人對這個虯鬚大漢的話似乎頗為不滿,只聽他冷冷地道,「魏老三,你把你的那點小心眼給我收起來,你不就是想為你那個什麼死鬼主子報仇嗎?我可警告你,咱們現在想要的是銀子,你不要拿你的那點恩怨到我這裡來給我壞事!」他又轉向柳澤嬌,「還不快去!如果你借不來銀子,可別怪我們對你的男人不客氣了。」
九卿聽到他後面的這句話大為驚訝,沒想到柳澤嬌這才剛被方仲威休了幾天,這麼快她就找了男人了——而且還是她的表哥!這裡面好像大有故事呀?
再回頭看三姑,她也是一臉的驚訝,甚至微微張開了嘴巴。想來也是被男人的這句話給震住了。
一轉念的功夫柳澤嬌已經來到車前,她隔著簾子輕聲地對九卿道,「方夫人,還請你幫個忙……」
不用問九卿也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柳澤嬌話未完她已歉然地開口,「真是對不起,我也沒帶這麼多的銀子。」
就聽柳澤嬌以極其細小的聲音說道,「我不是朝夫人借銀子,我只是想讓夫人給迎個名。」
「迎名?」九卿訝異,「迎什麼名?」她輕聲地問柳澤嬌。
柳澤嬌微微頓了一頓,才道,「你也知道,他們這些都是窮凶極惡之人,我如果把銀票就這麼直接給露出來,難保他們不會因錢財而生惡念,殺人奪財也說不定。而我和表哥又身無所長,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她再往前探了探身子,臉幾乎貼在簾子上,口氣中露出了一分乞求,「所以,還請夫人幫我一把……」
「怎麼個幫法?」九卿大為好奇。
柳澤嬌想也不想地道,「夫人可否在裡面假裝往外給我遞一件東西,什麼都行,只要讓他們認為是你給我的銀票就成,然後其他的就不用夫人管了。」
想得倒是挺周全!
九卿依著她的話佯裝把一條帕子當成銀票遞給了她,她便裝模作樣地接在手裡擺弄了一番,再抬頭時,手中的帕子已經變成了銀票。
九卿見了不由大為感嘆,柳澤嬌如果拋出了那股拎不清是非的酸味,其實也是一個滿聰明的女人!
柳澤嬌做戲一樣千恩萬謝地走了。到了那幫人的跟前,當著高大壯的面兩下交換了銀票欠據,由高大壯做見證人,一筆債帳就算從此勾銷。
高大壯回來的時候,儼然已經跟那幾個討債的男人成了哥們,稱兄道弟的。那幾個人在經過九卿的馬車的時候,甚至還客客氣氣地跟未曾見面的九卿抱了抱拳。
九卿回去跟方仲威當故事一樣把這件事講給他聽的時候,方仲威不由得蹙了蹙眉。他放下手裡的書淡淡地道,「以後再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告訴高大壯把馬車停到安全的地方,再去管閒事……」
九卿不由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