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閒談之中,九卿瞭解到麻三哥已經在城裡找了行紀,準備在京城裡置辦一處宅子。然後話題又引到伍昭明的身上,麻三哥很保守地說了說情況,雖不是肯定的語氣,但已有十之七八的把握。
只要武尚書肯認麻吉雅為義女,那麼一切的難題都可迎刃而解。
雖然九卿替麻家心疼那十幾萬兩白花花的雪花銀子,但是有得必有失,能夠攀上武尚書這門干親,另外又如願的嫁了麻吉雅,對於麻家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收穫。
麻三哥在莊子剛吃過午飯,就接到行紀派人送過來的信,讓他們過去看房子。麻吉雁麻吉雅表情雀躍,躍躍欲試地要跟著麻三哥一起去城裡。麻三哥笑著在兩個妹妹的腦門上敲了一記,然後笑吟吟地領著兩個妹妹走了。
九卿和方仲威一起回了臥房,剛說了幾句話,青楚在簾外回說江府的李嬤嬤送信來了,正在大門外等著。
送什麼信?九卿心裡疑惑,拉著方仲威一起去了客廳。不一時三姑領著李嬤嬤進來。李嬤嬤穿了一身青松色的裌襖,頭上包著額帕,一張臉喜氣洋洋的。
她上前先給方仲威行了蹲禮,然後才跟九卿見禮,「五小姐。」面色神情輕鬆祥和,並不像在江府裡錢夫人面前那麼矜持。
九卿對這位李嬤嬤印象還是不錯的,雖然是錢夫人的陪嫁,但是從來不仗勢欺人。尤其那一次又和肖嬤嬤一起幫自己退了錢多金的禮物,欺上瞞下地騙過錢夫人和江五,為此,她一直對李嬤嬤心存著感激。
招呼青楚給李嬤嬤搬了個杌子坐了,冬梅又遞了茶,李嬤嬤喝了一口,才說出來意,「太太讓老奴給小姐送個喜信……」
九卿聽了心裡便是「咚」地一跳:難道是江七的事定下來了?想著心裡不由一陣激動。
她耐心地端著茶靜等著李嬤嬤的下言。
方仲威只是在一旁喝茶,默不作聲。
「三小姐的吉日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初十。」李嬤嬤滿臉喜色地說道。
九卿聽了心裡不免有些失望,是江五的成親日子,不是江七和吳家的親事。她臉上的殷殷之色便淡了少許。但是表面上還得做做文章,於是笑著說了句,「恭喜,」然後又問李嬤嬤,「那六妹怎麼辦了,定下來了沒有?」
李嬤嬤遲疑了一下才道,「依錢舅爺家的意思,先把六小姐抬過去,簡簡單單辦個儀式,然後再讓三小姐過門。可是太太她……」她頓了一下,輕聲道,「不同意。」
不同意麼?九卿並不覺得意外,這才是錢夫人的做法!讓江十一先過去,這不是明擺著拱手送給江十一一個奪寵的機會嗎,依錢夫人的精明,怎會讓此種事情輕易地發生?
九卿不由眯了眯眼。想到自己這兩天在江十一身上做的功課,心裡就是一陣冷笑。錢夫人母女如意算盤打的好,自己就偏偏不讓她們兩人稱心如意。
不為別的,就為了吳夫人對自己的好,和那個已經死去了的靈魂江九卿,自己也要努力搏一搏。給江十一和她們之間製造點矛盾,讓錢夫人母女倆添添堵,讓她們勾心鬥角地去內訌一下。不鬥個你死我活,至少也讓這對母女倆受到點教訓。無論結果如何,也算是自己給吳夫人母女一個微薄的回報。
想到這裡,她微然而笑,招手叫過三姑,輕聲吩咐她,「你去倉房裡把昨天宮裡賞的蓬萊府綢拿兩匹過來。」
三姑不解,猶疑著去了。
九卿便和李嬤嬤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閒話。不一時,三姑領著一個小丫鬟,一人手裡抱著一匹淡煙色的綢料過來,輕輕放在桌上後,退在一邊。
方仲威莫名所以看了九卿一眼,然後依然低下頭去擺弄手裡的茶盅蓋子玩。
九卿笑著道,「嬤嬤還請你把這兩匹料子捎過去……」又對著李嬤嬤狐疑的眼神解釋,「這是我為了恭賀三姐和十一,特意送給她們的小小禮物,雖然不成敬意,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她們不要嫌棄才好。」
李嬤嬤急忙起身謙遜,「哎呦五小姐您這是說的哪裡話?宮裡賞的料子,那可是尋常人家難見到的東西,正經珍貴著呢,兩位小姐見了,只有歡喜的份……」她說著,對九卿深深一禮,無比真誠地道,「那老奴可替二位小姐謝謝您了。」
九卿含笑受了她的禮。心內暗忖,不愧是錢夫人身邊得力的人,就是會說話。江府又哪裡是尋常人家,宮裡賞的料子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
「只要不嫌棄就好……」她抿著嘴笑,又和李嬤嬤寒暄幾句,然後打了個哈欠,李嬤嬤便知機地告辭。
送走了李嬤嬤,方仲威和九卿進了裡間,笑著問,「你這到底是葫蘆裡在賣的什麼藥?既然想給人家送祝福禮,為什麼不撿那幾匹好的拿?」
九卿便懶懶地靠在他的身上,星了眼回答,「這兩匹我都送的心頭肉疼的,什麼人得什麼樣的回報,送這東西都是我對她們高看抬舉了,如果不是為了……」說到這裡話題陡然剎住。
方仲威聽出了弦外之音,急忙問,「怎麼不說了,為了什麼?」
九卿便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不說了,反正不是你們男人應該知道的,我得睡一會,不然沒有精神應對明天的事情。」
方仲威無奈,只得像拍孩子似的拍著她入睡。
一直到了晚上,麻家三兄妹才回來。麻吉雁回來就嘰嘰喳喳的一直沒住嘴,跟九卿告訴他們買的那個宅子什麼格局,多大面積,裡面都有什麼設置……直到晚飯做就,三姑招呼眾人吃飯,她依然還處在興奮之中不能自已。
第二天早早地吃了點飯,九卿和麻家三兄妹一起進城,方仲威依然改用麻三哥給的藥在家裡泡溫泉浴。
九卿和三姑在南大街和麻家兄妹分手後,坐著車子一直到達江府門前。下了車她奇怪地朝身後看了一眼,後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油然而生了。
她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依然如是。江府門前的胡同深且長,足有二三百米深,除了他們再無別人,清清靜靜的,看過去一目瞭然。
她想了想,便朝著江府高大的院牆喊道,「出來吧,方笑。」
三姑愕然,看著九卿不禁心裡充滿了狐疑,下意識地,抬手便要去撫她的額頭。大白天的,這是在做什麼夢呢?該不是發癔症了吧!
九卿按住了三姑的手,雙目卻緊緊盯在高大壯的臉上。高大壯頗不自然地干咳了兩聲,好像為了躲避什麼似的,低著頭用腳尖屈著地上的石子,吶吶地不發一言。
高深的胡同裡久久沒有回音,並不見除了他們之外任何人的影子。
江府的門房聽到聲音探出頭來,見到他們之後遙遙地行了禮,然後便幾個人一起吆喝著卸門檻。
九卿低聲對高大壯道,「讓他出來露個臉,震他們一震。」她朝那幾個門房努了努嘴——幾個門房對她的輕慢態度,高大壯也都看在眼裡,正好可以拿來做藉口。
其實她真正的目的,只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自從前天登門上江府,就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可一時又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昨天麻吉雁說她的功夫又有長進,居然能一步飛縱上那所宅子的院牆了,九卿才豁然開朗了自己的感覺。
於是今天就想試探一下。
果然高大壯猶豫了一下,對著空中打了個奇怪的手勢。立等之時,就見江府的牆上飄下來灰濛蒙烏雲似的一團身影,只是讓九卿吃驚的是,那身影立定身前,並不是方笑的面容。
「你是……」九卿一時因為自己猜錯了對象大為羞窘。
「方笑沒有他這樣的飛縱本領……」高大壯站在九卿的身邊低聲地解釋,「他是咱們侯府的暗衛,叫方翔。」
九卿訝然地上下打量方翔。方翔面無表情地對她抱了抱拳,淡淡地說了句,「將軍怕你在江府裡吃虧。」然後便拽拽地躍起身形飄上江府的高牆眨眼之間不見了。
九卿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這個方仲威,怎麼不提前跟自己知會一聲呢,害的自己在人面前出了糗!
果然下人們極會看人下菜,立時便有兩個門房諂媚地跑出來幫著高大壯牽馬引車,直到高大壯去院內把馬車轉了彎,又趕出府外,他們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職位上。
九卿進了二門正碰上李嬤嬤出來,好像正要出外辦事的樣子。見到九卿她便淡然的見了禮,然後又轉回來親自把她送到屋裡。
在錢夫人的面前已經全然不見了昨日在莊子裡那副親熱的樣子。
九卿入了坐,李嬤嬤就欲轉身出去,忽聽錢夫人吩咐道,「你去把三小姐和六小姐叫過來吧,讓她們跟九卿道一聲謝,那件事等一會再去辦也行。」
李嬤嬤答應著去了。
九卿一邊跟錢夫人笑著寒暄,一邊心裡暗自思量,不知道李嬤嬤要出去辦什麼事?
然後江五和江十一陸續來了,江五不情不願跟九卿道了一句謝,之後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對九卿表現的漾漾不睬的。
江十一卻一改以往的沉默,親親熱熱地跟九卿說了幾句話。暗中觀察錢夫人的九卿就見她平淡無波地看了江十一好幾眼。
江十一卻渾然不覺,又和她說起了衣裳料子。
「我還有一塊粉藍羽紗的料子,只夠做一身衣裳的……」九卿依著她的話題往下說,然後去看江五,「只是給了你就沒有給三姐的了,這可怎麼好……」她現出十分為難的樣子。
江十一便眼巴巴一臉焦急地去看江五。
「哼!」江五輕不可聞地哼了一聲,不屑地道,「給了十一吧,我不稀罕那什麼羽紗不羽紗的東西。」
江十一立時現出一臉喜色,脆聲道,「那就多謝三姐了。」聲音裡透著歡愉。
錢夫人便不滿地看了江五一眼。
清秋打外面進來,端了一盤水果。幾個人的目光便都朝著清秋看過去,九卿看到那盤蘋果嘴角不禁抽了抽。只見這蘋果已經沒有以前的鮮亮,個個表皮上都皺巴巴的。不但果皮上失去了往日的水分和光澤,有的甚至露出了一塊一塊的黑斑……一看就是冬儲不利造成的。
已經對自己反感到這種地步了嗎?九卿心裡不氣反笑,暗暗思忖著,江七的親事,也許這兩天就要出頭了。
正如此想著,就見李嬤嬤打簾進來,她進屋先看了九卿一眼,然後走到錢夫人跟前附耳說了幾句話。
錢夫人聽了眉頭皺了一下,低聲吩咐李嬤嬤,「你叫她進來吧。」李嬤嬤點點頭出去了,錢夫人又對江五和江十一道,「你們兩個也回去吧……」她又看九卿,九卿也知機地起身,「我去六妹那裡坐一下。」說著上前一步拉了江十一的手。
錢夫人便深深地看了九卿一眼,對著正欲轉身而去的江五使了個眼色,輕聲地吩咐她,「你也陪著你妹妹去十一那裡吧,替娘親好好陪陪你妹妹。」又轉回頭歉然地對九卿道,「你看,你這才剛回來多大會,連話也沒跟你說上幾句……」
九卿連忙善解人意地搖手,「不要緊的母親,你有正事自管辦,我到哪裡呆著都是一樣。」
錢夫人便寬慰的一笑,囑咐江五,「好好陪陪你妹妹。」
江五懵懵懂懂,不知道錢夫人是什麼意思,也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
幾個人剛走出正廳,就見李嬤嬤陪著一個白面妖媚的婦人正往台階上走。九卿仔細打量了婦人幾眼,只見她穿了一件茜紅的纏枝花紋褙子,石青的彈墨湘裙,腳穿一雙鞋頭繡一剪梅的玄色繡鞋……走起路來如風擺柳似的扭著水蛇腰,看起來妖嬈無比的。
只是那一臉的官粉,擦得十分厚實,走路快了就彷彿要撲簌簌往下掉落似的。且香味馥郁刺鼻,實在有點讓人不敢恭維。
那婦人和九卿幾人走了對面,看三人的穿著打扮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於是不等李嬤嬤介紹,已經站在窄窄的階上對著九卿幾人施禮,「是不是幾位小姐?小婦人我這廂有禮了。」
九卿便點了點頭,對著婦人和善地一笑。江五則是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瞅了婦人一眼,然後就把頭扭向了一邊。江十一也隨著九卿之後對婦人回以一笑。
幾人面對面地擦肩而過。
婦人一邊走還一邊對著李嬤嬤不住感嘆,「真是幾個水蔥似的的女兒家……」直到聲音漸漸淹沒在了厚重的簾子裡。
是為江七做媒的媒人?還是為江五的結婚瑣事兩頭傳話的冰人?九卿心裡正在暗自思量,就聽江十一低聲附在自己的耳邊說道,「是來給四姐說媒的。」
九卿瞭然,抬頭間就見江五看著江十一狠狠瞪了一眼。
接收到九卿似笑非笑的目光,江五回給她一個白眼,昂起頭若無其事地把臉扭向一邊繼續走路。
九卿便心情大好地拉起江十一的手,溫言細語地對她道,「要不,咱們別去你那裡了,直接去四姐那裡玩一會吧。」
江十一連聲附和,江五的嘴便癟了癟,輕哼了一聲,在九卿和江十一轉到去往江七院裡的岔路後,頓了一頓,才快步地跟上了九卿二人的腳步。
送走了王媒婆,李嬤嬤細細跟錢夫人講述了路上遇見王媒婆的經過,「我剛拐過咱們府的院牆,還沒有走到南大街的入口,就見到了她……」
錢夫人聽完蹙起眉頭,摩挲著手裡的綠玉如意半天不語,最後終於嘆一口氣,道,「這也是天意,就把吳府的親事定下來吧。我原本想著見吳夫人一面的,既然她是真的病了,咱們也不好勉為人難。」鬆了眉頭,又道,「你明天到江管家那裡支上兩根人參,再到魯記鋪子裡稱幾斤阿膠,代我去探望一下吳夫人。」
依照俗禮,兩家還沒有正式定親,而兩家的夫人又從來沒有過來往,為了面子,錢夫人是不會親自去看望吳夫人的。所以只要打發了貼身的嬤嬤去,全了禮數就好,吳府那頭是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的。
李嬤嬤喜笑顏開地答應著,轉眼間看到錢夫人寶座旁地幾上皺巴巴的蘋果,心裡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清秋由外面進來,看了李嬤嬤一眼,低聲對錢夫人回到,「幾位小姐轉道去了允梅院,三小姐也跟著去了。」
允梅院是江七仙住的院落,錢夫人聽了眉頭便又深深皺了起來。這個江九卿,她還真是能蹦達,她真以為她嫁了個即將封侯的將軍,就能在江府一手遮天了!
錢夫人的牙慢慢咬了起來。
李嬤嬤和清秋知道錢夫人的心事,在這種時候誰也不敢捋虎鬚,於是俱都屏氣禁聲,連呼吸都變得越發輕了起來。
錢夫人靜穆了一會,忽然抬頭對李嬤嬤道,「你說這個十一,會不會被江九卿給帶壞了?」
雖然話說的沒頭沒腦的,但是李嬤嬤卻明白她話裡的含義,抬頭看了清秋一眼,清秋依照慣例,悄聲無語地退了下去。
李嬤嬤便趨前一步低聲對錢夫人道,「剛才大門上的於老二對我說……」說著她附在錢夫人的耳旁,聲音越發低了下去,「說五小姐身後還跟著一個高來高去的人,在大門外跟五小姐說了幾句話,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這是什麼意思?錢夫人一驚之後,心裡便立即雪亮,她驚愣地看著李嬤嬤,「你是說,這個江九卿,咱們已經動不得了?」
李嬤嬤目光閃閃,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才大著膽子道,「動不動她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以前她沒權沒勢的時候,太太您都心慈手軟地放過她了,現在她已有了靠山,我看咱們也就沒有必要再往自己身上找麻煩。更何況……」
說到這裡她頓了下來,欲言又止。
錢夫人把手裡的玉如意放下,揮著手道,「有什麼你就說吧,我不生氣。」
李嬤嬤便猶猶豫豫地道,「我看那個方將軍,拿她當個寶似的……」她輕聲給錢夫人描述在莊子上的眼見耳聞,「昨天我去莊子的時候,那方將軍就坐在一旁聽她說話,一聲也不言語,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連送給兩位小姐賀喜的料子,她都是直接就吩咐黃三姑去拿了,連瞅都沒有瞅方將軍一眼。而黃三姑也是答應一聲就去了,根本就沒徵求方將軍的意見。更可笑的是,那方將軍還樂呵呵地任憑她們主僕自行其是,一副樂陶陶享受其中的樣子。」
錢夫人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看著李嬤嬤驚疑地道,「這個狐媚子,竟然有這樣的手段?」
李嬤嬤點頭,「可不是麼,您當初剛一成親的時候,東西還大多都是娘家給的,遇到這樣的事還得跟老爺商量商量,可她……」話未盡但是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錢夫人不由得沉思起來。
過了半晌她才道,「一會你去錢府走一趟,告訴他們十一的事就按他們的意思辦吧。」說完她閉了閉眼,神色上就透出一絲疲憊,半天她又似乎自言自語地道,「十一先進錢府的門也好,不管怎樣,多金是我的侄兒,至少我手裡還能掌握他一半……」然後又看著李嬤嬤道,「告訴他們,最好讓他們這幾天就把十一抬過去,至於那什麼儀式,能免就免了吧,左不過是一個妾罷了。」
李嬤嬤答應著退了下去。
空蕩蕩的正廳裡便剩下錢夫人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寶座上,望著還在些微晃動的簾子,她的手不由緊緊握了起來。自從這個江九卿嫁給了方仲威之後,一切的事情就都彷彿脫出了她的掌控範圍之內。
——這種感覺,相當地令人不虞!
「江九卿!」她咬牙切齒地冒出了三個字。
話音剛落,猛然聽到一聲爆裂般的脆響。她驚愣地往發出聲音的地當中看去,只見一個細瓷的盅子已經摔得粉身碎骨。她的心便是不受控制地突地一跳,然後就見一個灰色的身影站在那一堆猙獰尖利的碎瓷上,只聽那人輕聲慢語地說道,「你最好別打將軍夫人的主意,不然的話,你和你女兒的下場,只能比這個茶盅更慘烈!」
話落,一團灰雲閃過,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身影。只有那一地的碎瓷,在默默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事不是一個滲人的夢。
錢夫人的後背不由嚇出了一層冷汗。
這時才看到清秋掀簾進來的身影,她一邊小跑著匆匆往錢夫人身邊趕,一邊急切地問,「太太您怎麼了?」
錢夫人頓時回過神來,佯裝鎮靜地衝清秋擺了擺手,然後深呼一口氣,努力平靜著聲音道,「沒什麼,你拿笤帚把這些東西打掃一下。」想了想,又吩咐清秋,「記得用帕子把這些東西包好再扔出去。還有,看著那些丫鬟婆子,別讓她們進來打擾,我進屋裡躺著歇一會兒。」
清秋唯唯答應,眼看著一地的碎瓷瞳孔不由縮了縮。四小姐屋裡的粉彩藍釉細瓷盅子,怎麼會跑到錢夫人的正廳裡摔碎了呢?
錢夫人已經踽踽朝著東面臥房走了過去。遲緩蕭索的背影,看著比往常蒼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