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二十章
到吃飯時差不多十二點了,從聚會開始的十點起,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玩鬧了一個多小時,徹底地將網絡裡的工會情誼發展在現實生活發揚光大。
雖然對各自現實生活裡的身份心照不宣,但在此時此刻楚寒那口“大姐大”在面對著薛葭葭時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了。
便持續著,“學妹學妹”這個稱呼了事。
薛葭葭怎麼說也算得是S大名人校花,木頭便在看向氣氛曖昧的凌昭和薛葭葭時多了幾分探究與忍俊不禁——畢竟這位本校校花剛才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眼前的教授之子鼻血橫流。
但她偏偏就有這個定力,能在木頭那讓她心內羞惱的目光下處變不驚,泰然自若地無視他那廂的擠眉弄眼。
待到開飯時,問題便出來了。
到場的除去平時的幾個主力會員,還有其他總共大概十幾個人。安排了兩桌飯菜。
平時玩得好的便鬧著各自坐在一起,臨到薛葭葭的座位時,便有人開始起哄。
“他們不是夫妻麼,坐一起坐一起!”那裡阿泰在蠶那欣慰的笑意裡充當了出頭鳥,直直地吆喝著要把他們的會長大人推到凌昭身邊。
到這種情況下,她僅剩的零星矜持便總要拿出來秀一下,“那只是游戲裡啦。”
凌昭已經坐在白露身邊,彷彿是安然等著左手邊空位來個佳人填滿。聽到薛葭葭這話,別人兀自不依,只無視了她本就沒啥誠意的推托繼續玩笑,但他的眉梢卻輕輕挑了一下。
這點輕微的表情變化自不會被他人注意到,但卻有一個人沒有放過。
那邊猶豫著要不要坐到凌昭身邊的小姝近乎迷戀地注視全場中心那個光芒萬丈的男子,見他的眉稍輕挑,相識二十多年的關注便告訴她,——他心裡不爽。
目光這才正式去打量人群中和眾人鼓著腮幫子辯解的女孩——她二十幾年的青梅竹馬猶不能博得凌昭的曖昧一瞥,今日竟然能見到凌昭為別的女孩心神變化。
是因為網游麼。
凌昭自小便是聰明過人,事事都高人一等,她無論怎樣去跟緊步伐都只能仰望他的造詣;她去追求他的腳步,本就是希望能在和他聊天時讓他眼前一亮;卻不曾想,如今他竟能因著一個小小網游便和這麼多的人相處盡歡。
真是作弄人啊。
她垂眸,便聽見那邊凌昭淡然的嗓音。
“大家隨便坐吧,快上菜了。”
眾人這才止了玩鬧,紛紛入座。
便又像是故意的,把凌昭身邊的位子空出來,只等了薛葭葭去填。
蠶搶先一步,占了白露右手的位置,明明是眉眼溫雅的人,卻毫不掩飾企圖的笑,“哦呀,小白,我坐這裡啦。”
“你坐這裡干嘛,”她推他,“見了面還叫我小白,不准你坐這裡。”
蠶笑得牲畜無害,“這不是他們說的,夫妻都要坐一起麼。”
她睜圓了杏眼,“胡說什麼呢你,誰,誰和……”
就聽見自家大哥過分平靜的聲音,平靜得讓那邊猶豫落座的薛葭葭心肝一顫,“你太激動了,只是游戲裡的關系而已。”
蠶摸摸鼻子,卻不覺得郁悶,那含笑的眼只投向旁邊匆匆遁向另一桌的薛葭葭,“喲,會長大人怎麼不坐這桌啊。”
開玩笑,凌昭這個妖孽的惡劣本質已經初見端倪,她剛才的一句已經惹毛了他,她哪還有那個膽兒坐到他身邊去承受那個過低的氣壓環境。
說辭卻是冠冕堂皇,“小姝和你們又不熟,讓她坐天外旁邊吧。”
眾人這才注意到那邊猶豫座位的小姝,只連聲說著考慮不周,讓她坐到了凌昭那桌最靠近凌昭同樣也是最後一個空位上。
座位問題雖已解決,但這群不安分的人仍然看著兩桌上的兩個璧人曖昧地偷笑。席間喝了幾杯酒,各自說話便更加放得開。
那邊阿泰粗著嗓子叫,“今天誰帶相機了,誰帶了,把咱這兩桌的俊男美女統統照上去。讓那些人在論壇上炫耀!咱們工會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美人團!”
CICI道,“別拍我,誰把我照片放上去我跟誰急。”
“怕什麼。”櫻桃吃吃地笑,“咱們誰的照片都肯定比不上白露和會長,更不提這裡的會長夫君了。”
眾人一致點頭,來自天外本就占據的《亂世》美男榜第一名,此番相見,真人比游戲裡的形象容貌有過之而無不及;令人心悅誠服的俊雅。
“不過那榜單確實不可信啊。”被子呷一口酒,“今天一見面,再看看游戲裡的排行榜和論壇的貼,我只能說……這游戲的容顏修飾實在太離譜了!”
薛葭葭在另一桌上默默點頭。
《亂世》的特色是全息型網游以外的容貌調整。
進入游戲時首先是默認的70%相似度,再各人根據自己喜好對自己的容貌加以修飾調整,最終確定二次轉職後的最終形象。
她進游戲時是個菜鳥,直接跳過了容貌調整這一關,導致本身70%的相似度加上名字的暗示,不知道哪八百年就被凌昭識破了真身。
而那邊凌昭不但改了發型,還調了眸色與耳朵,她能認得出他來才有鬼。
這真的和她的智商無關,真的啊……
再度鑽進牛角尖的某人默默地悲泣。
便又聽到那邊提到一個熟悉的卻略顯久遠的ID,“凡爾賽玫瑰”。
櫻桃姬只手托腮,眨巴著如絲媚眼,“凡爾賽玫瑰美則美矣,不過真人確實還是不如我們會長,也不如白露。”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在場的女孩子裡面,這兩個毋庸置疑的美艷,“可笑那個齊非白還把她當寶,寧可和虎踞龍盤敵對也不肯逐她出會。”
“這不是的。”蠶仍然是一派軍師的派頭,“她另一個重要作用是大型魔法裡的主導法師,這對百草園的實力有很大影響,所以才不能輕易逐出。”
“不過這也沒什麼用。”櫻桃笑,“那次婚禮凡爾賽玫瑰被會長打敗以後不就退出游戲了麼,可憐齊非白白白當了回冤大頭,和我們工會結怨不說,還丟了一個元老。”
木頭也在那樂不可支,“何止,第四和第五工會合並,實力大幅度提高,他的第三工會之名都岌岌可危了。這次還和我們搶朱雀——”
桌上的人都笑起來,七嘴八舌地說那天的爽快。
“說起來現在的第四工會伊人相忘,好像內部整頓得厲害,加上最近在收人,和誰與爭鋒同盟。要是開了城戰系統,估計是個棘手的對手。”木頭往嘴裡扔著花生米,眼眸閃了閃,又看向鄰桌和自己背對的薛葭葭,“學妹,我聽說,那個誰與爭鋒的會長,也是我們學校的哦。”男生宿捨裡這種交流自然是頻繁,別的工會的會長是誰他知道得竟然比認出自家工會會長要早。真是太悲哀了。
她僵硬了幾秒,決定大大方方地應答,“我知道啊,他跟我說過。”
“那他還打過你!”木頭倒奇了,“他不是後來盛傳都在追你麼?”
提到兩人的現實交集,周圍忽然詭異地安靜下來,看好戲的人都期待著下文。
那邊薛葭葭異常鎮定,“你也知道當時我還是一次轉職的狀態,容貌還是小LOLI的樣子,他能認出我就成了事故了。”聳聳肩,對他第二個分句表示無視,“你覺得我有可能和他有啥關系麼?”
“也對,我聽說你也是從那件S大著名事件裡,真看不出來他是那種人。”木頭嗟歎,“哥們最鄙視這種男人了,靠!”
被子湊過來,“S大著名事件?說來聽聽!”
眾人也是豎起耳朵准備聽八卦的標准姿勢。
木頭遲疑了一下,回頭看看薛葭葭,畢竟傳聞人人都聽得,能不能宣揚則是另一回事了。
她倒是極其平淡地,連夾菜的動作都不見遲緩,“也沒什麼,就是我的作品被他偷了。”
噢——
抄襲!
剽竊!
眾人腦子裡都蹦出這樣的字眼,另一邊又有木頭繼續補充細節,基本上他說話間也有了許清那樣崇拜薛葭葭的姿態,“當時她跟那男的交涉不成,很爽氣地說了句,‘就當我賞你的!’然後就走人了。你不知道,這句話當時在S大流行了多久!學妹,女中豪傑哇!”
她此時倒是臉紅了,低頭吃菜,並不答話。
那邊桌上凌昭的心思卻瞬間清晰了許多。
《亂世》,誰與爭鋒,如沐春風——秦沐風。
那個在路的轉角放任她獨自回宿舍的人。
原來是他呵……
唇角幾不可微地勾起來。
那邊木頭還在滔滔不絕,“不過那小子最近好像對學妹動了心思,上次舞會他們跳舞的那段視頻還被拍上來傳到校園網上,多少人都在投票說支不支持你們在一起呢。”
咳——
肉丸子卡在喉嚨間上不得下不得,她的臉瞬間轉為豬肝色,咳得天地變色。
“怎麼……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咳……咳咳……”咳嗽間勉力拼出的句子已經盡量表達了她的感官。
木頭負手,點頭,“確實很無聊,我也進去投了一票。”
“投的什麼?”有個冰涼涼的聲音響起來,別人聽來無異常,但薛葭葭心裡卻一凜。
“投他們是歡喜冤家,不打不相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