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趙國汴京皇宮內，赤牆金瓦，陽光反照，射進金碧輝煌的殿內，燦出爍爍金光閃耀，分外奪目。

　　一錦袍身影端坐在座在龍椅上，他一手緊抓龍椅扶手，另一手拿著書信隱隱作抖。

　　此人正是趙國君王趙義雲，與趙蜀風是同胞異母的親兄弟，此時他臉色煞白，眼露怒光，身子亦是有些顫抖。

　　忽地趙義雲一束怒光掠過堂下，睇向雙腿跪地低頭不語的侍衛統領，怒道：「這又是趙蜀風做的好事，他到底想怎麼樣？難不成孤一二再，再二三的忍讓，護著他，換來的卻是他變本加厲？」

　　趙義雲嚴俊的臉孔掩藏不住他心中的怒氣，他緊咬牙關，嘴角似有微微抽搐。

　　哐！趙義雲突然起身，握拳重擊身前的書桌，噗的一聲，一堆奏摺被震落在地，散地殿堂內隨處皆是。

　　「傳令下去，明日孤前往諸國。」趙義雲嚴厲的說著，只見底下的將士忙應聲退出了大殿。

　　次日，趙國國主出訪諸國一事，對外名義上是出訪，實質是賠罪。趙國與諸國正是一南一北，兩地相隔甚遠，來回得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

　　在路上熬了十來天，終於快到諸國的境內，趙義雲也早已身心疲憊，他坐在玉攆上，此刻他還在為痛失諸國二公主之事感到遺憾，畢竟諸國二公主是個出了名的才女，她聰慧可人自然不在話下，而美貌雖不是傾國傾城，倒也非俗人能比，最重要她是諸王諸敬燁的掌上明珠，他對此女視若珍寶，對她疼愛有加甚過任何一個子女，若與她成親，對日後趙國一統天下必有推波助瀾的作用，可這一夢想卻就此面臨破滅。

　　「唉！」趙義雲不由的哀嘆了聲。

　　「大王！前面進了城便是諸國的境內，剛諸國使節發來消息，說諸國太子諸楚安與三公主諸楚若，已在京城外等候迎駕。」趙義雲的貼身太監玉戈在玉攆外向趙義雲稟報著，聽此消息，趙義雲臉上這才添了幾分笑顏。

　　玉攆又行了一段路，遠遠的便見靖成外一行迎接隊伍，眾男子中一身飄逸的紛裳的諸楚若最為顯眼，其樣貌溫雅柔美，她身材玲瓏，皮膚如水，眼如杏，發如絲……給人眼前為之一亮的感覺，倒也算是個千里難挑的大美女。

　　趙義雲放下玉攆門簾，嘴角溢出欣然笑意，忽而他臉部表情卻又變的憂愁，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包著物品的綢緞布，他情緒低落的看著手中之物，哀嘆聲不由的從他口中吐出：「也不知諸王得知諸楚姬之死後，會有何反應？」如今都到了這地步，恐怕擔心也是多餘的。

　　「大王到了！」

　　玉攆停了前進，玉戈在玉攆外支了聲，便掀開了簾子伸手過來扶趙義雲。

　　剛踏下玉攆，便見諸楚安與諸楚若笑盈盈的向他迎來，諸楚安招呼道：「趙王一路辛苦了，本國為你準備了譯館，趙王先去休息吧！」

　　「多謝諸太子！」

　　趙義雲有禮的回應著，他對諸楚安得態度也如對待帝王般的恭敬。雖然趙義雲也知諸楚安不是諸敬燁親身，可他是諸國先王諸明義的遺子。諸明義與諸敬燁結拜兄弟，諸國是諸明義與諸敬燁一起打下的江山，而當年也因諸楚安年幼無法君臨諸國，所以諸國的王位便傳給了諸敬燁。

　　在諸明義在逝世時把諸楚安託付給了諸敬燁，諸敬燁也答應了諸明義會像親身兒子一般的對待諸楚安，所以諸敬燁履行承諾一登上王位，便把年僅兩歲的諸楚安扶上了太子之位。

　　但是，當年諸敬燁登基並不順利，曾遭諸國朝中眾人反對，最後在趙國的立挺下才得以順利登上王位，所以諸敬燁才承諾與趙國連姻。然而諸敬燁膝下無子，所以諸楚安太子之位是很穩固的，即便將來的帝王之位也必定是他所得，所以如今趙義雲對諸楚安也不敢怠慢。

　　趙義雲住進了諸國譯館，諸楚安留在了譯館內相陪，而本該待在宮中的諸楚若卻也意外的留了下來，還安排住在了趙義雲的隔壁房間。

　　秋日，夜風清涼，絲絲柔柔扣心弦。

　　譯館內的景色雖不如皇宮內那般雅緻，但在這皎潔的明月的銀灰鋪灑下，院內的景物更有一番滋味。可是譯館內隨處可見的守衛，卻很是煞風景。

　　窩在房內憋悶得慌，諸楚若便走出了房間，站在走道上，她微微抬頭遙望明月。

　　吱吖！一轉開門聲從一旁傳來，諸楚若不由的轉頭睇望，只見一男人身影從她隔壁的屋內走出，當看清來人，諸楚若心砰然一動，緊接著她慌張失措的低下頭，轉身便要回房。

　　「三公主！」

　　趙義雲叫住了諸楚若。諸楚若神情慌張的頓了頓，這才緩緩轉過身，朝趙義雲行了禮數，便從容地低頭不語，只是豎耳傾聽著向她走近的腳步聲，當眼下瞥見趙義雲的腳步在她跟前停住，她一慌，猛然抬起頭來，卻對上了趙義雲明亮的星眸，她匆忙避開趙義雲的目光，卻聽趙義雲問道：「出來賞月嗎？」

　　「是！」諸楚若有禮的回應著，此刻她的心撲騰撲騰跳得很厲害。諸楚若從小生在皇宮裡，很少與男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處，這會兒她羞澀的不知如何是好。

　　趙義雲也看出了諸楚若的不自在，他牽動了一下嘴角，稍轉身面朝明月，有感而談道：「趙國雖不如你們諸國風景秀美，可月亮卻是一樣的圓，一樣的美。」趙義雲說著稍稍扭頭凝向諸楚若，諸楚若微微抬起頭仰望天際，她俏麗的臉在月光下泛起暈光，有些緊繃的面容逐漸舒展，一抹淺笑含在她閃爍的黑瞳內。趙義雲溫文的笑著轉正了臉，他又道：「還是諸國的山水好，能養育出像三公主這般貌美的女子，本國在這方面可就略輸一籌了！」趙義雲的話音落，諸楚若的臉刷地通紅，她忙謙虛道：「趙王過獎，楚若哪有趙王所說的如此出眾。」諸楚若始終不敢正視趙義雲。

　　「哎！別如此見外叫我趙王，直喚我的名字便成，不在趙國皇宮，那些禮數能免則免。」趙義雲又搭了話，話語很誠懇，這讓諸楚若是愈加的不好意思，她低頭喃喃道：「義雲兄客氣了！」

　　本來在諸楚若心中有道障礙，不過那層障礙卻在無形中逐漸散去，一股想要爭取的意念浮上了心頭，她慢慢走出陰霾中，漸漸變得開朗，竟自己先開口問道：「你見過我二姊姊嗎？」

　　「沒有，但是見了你，我能想像她的模樣！」趙義雲眉頭一緊，忽而卻又淡淡舒展。

　　「其實二姊姊比我優秀的多。」諸楚若意有所指的轉過身，與趙義雲並肩站在月夜下。

　　趙義雲見諸楚若如此悲觀，嘴角不經意的牽動了一下，輕聲安慰道：「三公主謙虛了，趙某看若哪位才俊能娶到三公主為妻，此人必定也是有福之人。」聽聞趙義雲此番話，諸楚若淡顏漸開，絲絲欣喜染上了她的眉目。

　　「你去過北方嗎？」見諸楚若沒出聲，趙義雲心中自是明白未出嫁女子的保守，即便他又找了話說。

　　「沒有！」諸楚若柔聲回應，接著又道：「我從小在皇宮內長大，很少出宮，除了避暑山莊之外，像這樣在皇宮以外的地方過夜，還是頭一次。」

　　「是麼！那真是有些可惜！」趙義雲隨口應和。

　　「是啊！所以打算往後多出宮走動走動，也可多長些見識。」諸楚若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她神情自若的說著，羞澀漸漸從她臉上隱去。如此一來，倆人聊的更開，慢慢地彼此間的那層隔膜也逐漸破裂，話題越來越廣，倆人越聊越多，趙義雲這才發現諸楚若很健談。

　　「不知三公主對趙國印象如何？若有機會三公主是否願意去趙國生活？」突然趙義雲問了諸楚若這麼兩句話，頓時把諸楚若驚住。

　　他怎會問這樣的話？諸楚若不由的自問，可心中卻是暖意融融。

　　過了片刻，諸楚若輕聲說道：「若能一睹貴國的風采，楚若自是很樂意，若常住貴國，那得看身邊的人是否值得楚若如此。」

　　「哈哈！此言即是！」趙義雲笑著恭維了一句，之後似有心事，哀聲道：「也不知是否有姑娘願意為了我，千里迢迢遠嫁北國！」

　　諸楚若一怔，脫口急道：」當然有！」

　　聞聲，趙義雲錯愕的看向諸楚若。諸楚若尷尬的咬唇一笑，有些羞愧的低了頭，見狀，趙義雲笑道：「那就多謝三公主吉言，有三公主這句話，趙某也就放心多了！」趙義雲說了幾句，又轉了話題。

　　倆人在走道上歡言笑語，娓娓而談，樂不思蜀！

　　此時，一抹白色身影靜靜地站在院落的走道處，他目光注視著趙義雲與諸楚若，見他們有說有笑、聊得很開懷，歡喜之色不由地從他眸中掠過，他不自覺得說：「楚姬你不想要的，哥哥已幫你推掉，等你回來，便可不必嫁於趙義雲，那麼你就該履行你的承諾！」稍聲說了幾句，諸楚安便轉身離去。

　　翌日一早，諸楚安便領著趙義雲出了譯館趕去皇宮。

　　去皇宮的一路上，趙義雲仍有些忐忑不安，於是便叫玉戈找來了諸楚安。

　　諸楚安上了趙義雲的玉攆，溫文有禮的坐下，見趙義雲臉色略差，便雍雅的問道：「不知趙王有何要事？」

　　稍稍問了句，諸楚安便注視趙義雲的反應，他心中猜測：莫非趙義雲真對諸楚若一見傾心，心生情意？此次他不會是為了要與他商量此事，才把他叫來的吧？想到此處，諸楚安啟口問了自己急著想知道的事：「汝國被收復這麼久了，不知趙王是否有楚姬的消息？」

　　「諸太子有所不知，趙某這次前來，名義上是出訪貴國，實質是為賠罪而來。」趙義雲滿臉愧意，再三猶豫，還是跟諸楚安吐了真情，而諸楚安卻不知所謂的眨巴了下雙眸，疑惑的問道：「不知趙王何罪之有？」

　　趙義雲沒有回答，他伸手去懷中摸出了那個包有物品的綢緞布，他拿著此物稍頓了頓，便遞給諸楚安，接著愧疚道：「尋找諸國二公主一事，趙某難以啟齒對諸王說，所以想請諸太子代勞。」

　　諸楚安雖不知趙義雲會意的是何事，可他也感覺有些不安，他接過趙義雲手中的物品，心急的打開一看，頓時兩眼發直，面色煞白。

　　「這是趙軍在整汝國皇宮內，一名穿著宮女服的屍體上找到的，已經確認正是諸國二公主。」

　　趙義雲戰戰兢兢的說著，諸楚安雙手渾然一抖，本就碎裂的玉珮隨之灑了一地，突然諸楚安騰地站起身，他不管不顧地拽住了趙義雲的衣領吼道：「你說什麼？楚姬死了？是趙軍誤殺了她？」吼聲中帶著絕望，也驚動了隨行的所有人。

　　玉攆停住，玉戈匆匆跑上前拉開了門簾，見玉攆內的情景，瞬間驚呆。玉戈也不敢出聲，只是雙眸發愣直直的盯著諸楚安的舉動，兩手做著要護駕的姿勢，想要上前推開諸楚安……

　　「沒有你的事！」趙義雲瞄見玉戈的舉動，輕聲阻止，之後又給他使了眼色，玉戈這才惶惶恐恐的放下門簾。

　　此時諸楚若也從另一輛玉攆上跳了下來，她慌張的跑到了前頭，見玉戈渾身顫抖著站在趙義雲所坐的玉攆外，她赫然一怔，忙上前急問：「出了什麼事？」玉戈驚慌道：「是…是……」

　　半天玉戈也沒有說出個之所以來，見狀，諸楚若更急，礙於禮數與身份，她又不便進趙義雲的玉攆，只能站在一旁乾著急。

　　而玉攆內卻也沒再發出任何聲音，長長的隊伍停在了石板道上，大家都在疑惑，騷動聲更是隨處可聞，誰都不知玉攆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許久，玉攆上的簾子被一隻蒼白的手輕輕拉開，只見諸楚安似遊魂般從玉攆內出來，他雙眼無神，神情恍惚，下玉攆時竟一度搖動著差點摔倒，太監隨從忙過來攙扶著他，他無力的依在隨從身上緩緩地往前走著。

　　諸楚若沒見趙義雲出來，便有些擔心地探頭往簾子縫隙內尋了眼，見趙義雲完好無損的低頭坐著，她這才松了口氣。諸楚若要收回視線時，卻又見玉攆的踏板上滿地的碎玉，她莫名的一怔，轉眸睇向諸楚安離去的背影，似有明白的垂下了眼眸。

　　隨行隊伍隨著諸楚安的離去而變得四分五裂。

　　如今諸楚安得知此事已成如此，想必諸敬燁得知此事更是傷心，迫於無奈趙義雲只好先回了譯館，想等諸王心情平靜，再前去陪謝罪。

　　其事實也正如趙義雲所想，當諸楚安把諸楚姬被殺一事告訴諸王諸敬燁時，諸敬燁承受不住打擊，一度昏厥。

　　諸敬燁暈倒之後，所有嬪妃都聚集到了他的寢殿外，諸楚若的母妃等幾位身份稍高的嬪妃則在側殿內後著，只有諸楚若與諸楚安在諸敬燁的身旁等待著他醒來。

　　寢殿內，暈黃的燈火下，昏迷中的諸敬燁躺在床榻上，他臉部表情依然痛苦不堪，似乎在做著可怕的惡夢。

　　「楚姬！」諸敬燁大叫著從昏迷中醒來，他見有人坐在床邊，便用虛弱地聲音問道：「楚姬，楚姬在哪？寡人要見他。」

　　「父王！」諸敬燁說著要起身，卻被坐在身旁的諸楚若按住，諸楚若痛哭流涕的說：「父王節哀順變，沒有了二姊姊，你還有我和哥哥！」

　　「啊！」諸敬燁似乎才感到諸楚姬逝世是真實的，他忽地仰到在床榻上，眼角溢出了一絲晶瑩剔透的淚光，卻沒再多說一字。

　　悲傷要隨著時間流逝而撫平。而為了諸楚姬之死，諸楚安強烈安求與趙國斷交，不料屢次被眾臣駁回。

　　諸敬燁為了國家的考慮到趙義雲親自前來謝罪，而自己的國家又沒有軍隊，如果和趙國斷交，定對諸國非常不利，甚至可以說是離滅國之日不遠，因此諸敬燁只能忍受痛失愛女之痛，接受了趙義雲的賠罪，並又承諾諸楚若系諸楚姬之後，與趙國連姻接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