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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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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兒,宇文城主現下在做什麼?」

  「他正在擺酒設宴,召集四方………」她有些遲疑,甚至沒有把話說完整,我已瞭解她此番顧慮為何。四方……,這兩年來鄴城版圖一擴百里,周邊遠近不論長久部族還是稍有新興之地皆被我連盤攻下。除此之外,只餘沙漠草澤。這四方又從何而來?

  撇一眼似乎正在斟酌著該不該跟我講些什麼的丫頭,我問道:「翠兒,你說,他是不是把番地都還給了眾族?」

  「子昊那個笨蛋,說什麼要這麼大個地盤也沒用,他能力有限又管理不過來,還是像以前那樣子就好。翠兒即使是個丫頭,也知道城主攻下那些領地有多不容易,真是沒見過他那麼笨的笨蛋。」

  刻意忽略回答中極其親暱的稱呼和毫無間隙的語段。翠兒不過是個丫頭,怎會明白宇文一番作法實在是逼不得以。那傢伙並不笨,能把我關在這裡足以證明他暗地裡廢了多少周章。我就是再懵懂,到了如今這般田地也斷不可能仍舊蒙在鼓裡繼續自欺欺人了。

  東方琅身為吳國將軍,直屬朝廷,縱使稱霸一方,也時時刻刻在此以身待命。只要吳天子一句回師,我必然當機立斷,就算鄴城是諸侯國,東方依然是吳天子的朝臣。 就是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

  當今局勢紛繁複雜,東吳南楚,西北諸侯。吳楚交戰三年,楚敗,以致國衰不足以抗吳。東方有吳國撐腰,吳王調發身邊重臣,本有它慮。而封我做一城之主,名為鎮西,實為征西。所以才任憑我四處燒殺搶掠,開疆劈土。宇文一族不過是割地為主,鑰城不過是形式上附庸吳楚之中的吳國罷了。若單單以諸侯國名諱佔據如此大的勢力,天下霸主必防患於未燃,吳國先誅,楚國再誅。他區區綿力何以抗吳楚?再者人心背向,那群惡狗本就不服,又畏懼我武功卓絕鎮宇之威,暗地裡蠢蠢欲動。他只得做了個順水人情,從此西塞城城相扣,禮尚往來,我一個大惡人被關在這裡,還有誰還會不服他?

  我對翠兒說:「宇文倒真是勞務纏身啊,忙得連都不記得這裡還有個囚犯聽候發問了。翠兒,這幾日若不是你照顧著,我恐怕早已餓死在這裡都沒人曉得。」

  「城……城主,翠兒只是………子昊他……他大概是太忙了………翠兒本就應該………城主不要這樣說……」

  她越說越緊張,越說越語無倫次,我連嘲笑她的興趣都懶得提起。看吧,現在不是我把你當狗,只是你習慣了作條狗,聽我說一句好話都能稀罕成這樣。以為穿成這樣就是個人了麼?簡直太荒誕。

  我記得初來鄴地的時候,這裡的百姓正在鬧饑荒,吳王未調給我一兵一卒,倒是發了我萬兩金銀。本來就是個鳥不生毛的黃土坡,再加上這裡的漢姓沒有地位,讓我如魚得水幾天之內買下大批的飢民供我差遣。印象之深,我第一個買下的,就是翠兒。

  那時候她頭上插了根稻草跪在破落的街口,面前橫擺著惡死的婦人屍體。那丫頭希望我能給她六個銅錢,說六個銅錢可以買到對面人家的一張草蓆,都已經講好價了。

  她沒有名字。我隨口說了個『翠兒』。

  她說她本來是想把自己賣給人家作媳婦的,可是很多人走過場也滯留過,……卻沒人出得起六個銅錢。我一時玩心大起,告訴她現在我不是把你買了麼?她神色灰暗,小聲說,她只配給我做條狗。

……我告訴她這裡所有的人都只配給我做狗。

  她一愣,就站在我身後,眼淚撲涑涑的掉下來。

  後來,後來的後來,我一直在想,當初為什麼沒有把她叫做『六錢』什麼的,而是要叫她『翠兒』。當宇文指著那個滿臉灰塵努力吹著灶火的丫頭問我「她是誰?」 我答「我喚她翠兒。」

  他訕訕道:「翠兒,好名字,玉中之冠,出類拔萃。」

  我一笑了之。

  翠兒……我好恨!

  我腦中的懸絲未定一掌擊上她胸口,雖然隔著欄杆,雖然我的手沒什麼力氣,但她到底還是痛得呻吟一聲。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她身上到處都佈滿了錯綜複雜的鞭痕,那是前些日子我打的。只要我喜歡,任何一條狗都能被我打得皮開肉綻,十天半個月不見好轉。

  「城主,您的手……您的手上有傷啊,翠兒………翠兒自己來就是。」她急急說著,一邊還擔心的審視著我的手。然後竟真的跪在我面前,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朝自己臉上煽去。我錯愕的瞪著她,直到她扇紅了臉,嘴角開始淌出血。「夠了!你發什麼神經。」

  她停下來直勾勾看我,彷彿要把我穿出一個洞來才甘心。

  「那城主您的手…………」

  我看看自己的手腕,挑斷筋脈的地方已經長合,只餘下淡淡的紅痕,宇文的力道掌握得極有分寸,顯然他對傷到我沒什麼興趣。只可惜昔日驚絕天下的武功已不在,再也沒有人會懼怕東方了。

  我剛想說「不礙了」,就聽見叮呤哐當一陣粗魯的開門聲,幾個僕從裝扮的人走進來。BC秋之屋歡迎您

  「夫人……您的臉。」帶頭的是個瘸子,他駭然的看著翠兒,然後又轉頭對著我,惡狠狠的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夫人,小的這就去掌他幾掌,替您出氣。」說著就拿鑰匙開鎖,那迫不及待邀功的樣子讓我猛然記起了這個人好像叫什麼朱三,以前替我般石頭的,還被我打斷了腿,一直以來都對我點頭哈腰。 真是好一條吠犬。

  翠兒抬手就是一個巴掌:「閉嘴!少管閒事!」

  一瞬間我恍然失了神。……面前這個女子整個像是換了一個人,竟有說不出的高貴威儀,真真是讓人難以置信。我想起風雷山上纖塵不染的慕蝶,曾用那麼虔誠的眼光探詢那樣的女子,……是否能告訴我,這樣悠然的氣質從何而來?

  慕蝶說:「人活著,始終不是一成不變的,誰都有誰的位置,可是誰都保不住最合適的那一個。一生有太多的機會天翻地覆物轉星移,如果每一個改變都不能很快適應,那豈不是太辛苦?………其實人的適應力是很強的,至少比你想像的強許多。」

  她的話沒有錯。比如說我現在悠閒的作著一頭落地犬,比如說隔了幾個房屋的大殿裡新主忙得不可開交,比如說眼前這只斑鳩棲上了棵梧桐便極力展示她鳳凰的翎羽………所有這些,如同天然輪迴的軌道,沒有專為你準備的位置,越快適應了便越合適,不論好壞高低。

  我曾問慕蝶:「你愛何渝麼?」

  她答:「橫豎都已經隨了他,自然是配合默契。」

  那麼翠兒,你愛宇文麼?………看你配合得多麼天衣無縫。

  人與犬不過一溝之隔,掉進去爬出來。一朝做了人上人,一朝做了人下人。何求『匹配』二字?哪裡又真有天生的貴種?

  有些話實在不宜問出口………,縱使翠兒你愛的是東方,也已經毫無意義了。

  ………

  「廢物,隨我去沐浴更衣,宇文城主在大殿候著,要快。」說完一個轉身,朱三面上已改了副顏色,對翠兒恭恭敬敬道:「還請夫人先回吧。」

  6

  我穿著『圓衣』來到大殿上,就是那件沉重而粗鄙的族服。面前的青藤架上顫巍巍的立著那把巨型陋刀,彷彿在向我昭示著今天此來的目的。

  一眼掃過四周,在座的無不是昔日手下敗將,今日他們聚集一堂,我才發現………居然會有那麼多人。他們或怨或恨或複雜或等著看好戲的眼光紛紛向我投來。因為大家都曾是我的狗,如今衣冠楚楚。

  坐在殿上的首席,身穿紫袍,髮束金冠………那是宇文。他的面容不如往昔一般漠然,英挺中透著絕對的威嚴,一時間我將他錯認為吳天子,如此器宇軒昂,威攝賓客,畢竟已成了一方諸侯。

「東方,你看今日賓客滿座,你可知他們為何而來?」

  多日以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出言不善,連一點鋪墊都吝嗇給我。早在穿上這樣的衣服時,我已經猜透了七八分。宇文,不扳回一成你不甘心麼?剛才是我看錯了麼?首席上的王者,明明是那麼的大器。不知你是睚眥必報,還是快意恩仇?如果非這樣不可,如果這是你化解恩怨的方式………,我隨了你可好?

  我低頭,答道:「東方不知。」

  「他們可都是慕名而來,為欣賞東方你的『圓衣舞』。」意料之中的回答,只是,慕名而來……說得也太牽強了吧,看過我跳舞的唯你一人,知道我能跳舞的也只有你。還真是要麻煩宇文不辭辛苦為我弘揚光大了。

  不就是一個舞麼?我伸手去提那把刀。再明顯不過,宇文要當眾羞辱我。以為這種時候能求他放過我,那簡直是痴人說夢。我堅定如初,我知道哪怕是目光中透露半點哀怨,都只會是自取其辱。

  「怎麼,提不動麼?東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柔弱了。」

  刀好重,比想像中的重好多。以前身懷絕技,從來都沒有覺得拿這把刀會有多困難。如今堪堪只是武功被廢,竟然一下子變得這麼重,用盡了蠻力也動不了它。我定了定神,鬆開手,道:「東方提不動。」

  我剛說完,只聽「哄」的一聲,四周像炸開了鍋,嘲笑、辱罵………如翻江倒海般向我席捲而來。宇文坐在高堂上縱聲大笑,整個大殿都因他的笑聲而越發的雄壯,那是一個得勝者無比興奮的摧殘風中敗燭的狂傲姿態。

  這也是他第一次對我笑,在這樣荒唐的處境裡,我依然為他初次綻放的笑而眩暈。那笑裡有說不盡的豪情,有說不盡的得意。這樣一個男人,一直以來的忍辱負重,真真只有在今天這樣的局面下才能夠笑得出來。這一笑,驚鴻萬里,血氣方剛。……原來他坐這個位置,比我合適太多了。

  笑聲漸漸掩去,他舒了一口氣,道:「東方,我以為你多少還能有點用,現在看來倒是我太高估你了,廢物就是廢物。」

  陰厲的,諷刺的………若不是看著那個人的口形變化,還真以為這些話說從我的嘴裡說出,這哪裡還是宇文。今非昔比,乾坤顛倒,這分明是往日的東方啊。萬般不善的言語已讓我心中有數,嘲諷單對我來說並不毒,但是配上這樣的場合,卻讓我置身萬丈懸崖,無路可退。這哪裡只是扳回一局,這根本是要置我於死地啊。是我太天真,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廢物……我倒要讓你看清楚,既然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我轉身離去,沒有人攔我,因為最後一個驕傲的眼神已經耗盡了我的所有。他們知道……我還會回來,否則我就完了。

  、、、、、、

  我再來到大殿上時,已是一身豔紅羽紗,袒露肩背,長發隨意挽成流水一結,足踝上銀鈴輕響。這樣的裝扮實在讓人羞恥,我卻並不以此為辱。

  「天下傳言吳天子身邊有兩位年少英才,鎮宇將軍東方琅和西寧將軍尉遲自修。二人皆是美人良將,上得戰場,入得君榻。老夫曾見東方沙場狂野,今日再見,方知這狂野別有它意,說得莫不是冶豔?」此人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人我識得,他是緊挨王都姑蘇的徐州吏令胡承和,也是這裡唯一和我沒有恩怨的人,然而他說得這翻話卻辱我至極。什麼入得君榻,那種事分明只有尉遲一個人在做。西寧將軍………好一個西寧,明明這麼明顯的封號,本該是他調到這種虎狼之地,可當今天子只一句「我當高懸臥榻做寡人了」,言下之意就是『本王不忍輕別意中人,東方,你看著辦吧。』這話是針對我說的,我只得應道「天子臥榻萬斛重,吊不起。」就得替了西寧前來。

  吳楚三年征戰,我每每身先士卒,難得死裡脫身,為吳拿下郡縣有七,城池十三,珠寶金玉美人不計。兩年前吳王封我為鎮宇大將軍的時候順帶封了他個西寧。尉遲倒也是個人才,偏偏吳國人才輩出有我無他。那傢伙總是不滿鎮宇的封號高過西寧,三番五次的捅我漏子。好在君王一句論功加封便讓他閉了口,卻在私地裡百般縱容,不過是最難消受枕邊人。天下人總是兩將並提,有人現在一步萬里飛黃騰達,我也得無上榮幸的享受著『入得君榻』的謠言,真是沾光了。

  我刻意對著胡承和頻頻頷笑,隨後牽動身姿,回憶著往昔母親周旋於百官之間的每一種動作,再熟悉的姿勢擺出來皆是入木三分。一笑風情我做得完美無缺。連那些剛才還是仇恨滿滿的眼睛都斂去了一份戾氣,多了一分沉迷。我看向宇文,他眼中的顏色翻了幾翻,變幻莫測。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像是有所了悟,道:「曾聞莊姬嬌小玲瓏,笙樂初揚,人已顛於雲之上。東方七尺有餘修長挺拔,不知如何能跳這…『豔、裳』?」

  「宇文是在誇我麼?宇文,你唯有這一點沒變,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直接點………」我笑著,在這個時候我只能笑。伴著他陰狸的臉色,伴著我不自覺的戲笑言語,遠處的羌琴飄飄入耳,好像全然沒有開始的那一刻,我人已蕩在瑤池中,承若流水,輕如浮萍,全無戰場之上的肅殺狂妄。誰說堂堂七尺男兒不可駕雲娉?在場的誰不知道這池中舞的是昔日鎮宇將軍,鄴城城主?如今卻只看到我翩若輕霞,飄虹幻霧。

  我十指翻飛,似織女抽線,線的另一端直直牽進眾人眼珠。駕著每一個流暢的音符,腰旋藤葫,迎風擺柳。腿足能抬雲,肩臂似流水。

  曲未終,舞未止,人已入詩入夢。

  ………

  「莊姬再現,當年豔裳一舞引得楚燕東飛,百花無顏,多少公孫王侯千金散盡,莊姬卻是成了司馬池中物,從此豔裳無緣再求。今日東方復此一舞,今日一過,東方必定名冠吳中。」下面讚歎一片,這話不知誰說的。我笑,舞依舊。舞驚天下可不是我的願望,東方也曾心在四野,也曾兒女情長,如今看來,恍如隔世。人每過一段時日,便如身經了百戰,希望的事情總是因時而轉。就像現在,我只希望面對這樣的奇恥大辱,自己還能有點韌性挺過去。

…是……宇文在叫我麼?我渾身打了一個激凌,慢慢調整好同身體一起虛脫了的思維。後庭裡插的那隻手已經僵持不下,也許真是聽見了宇文發話。

  「東方,還要我過來請你麼?」 確實是宇文,聲色俱厲。

  我瞬然間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向外一掙,竟抽離了陳煬。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全身痙臠捲曲,胃裡更是翻江倒海。……我以為我的腸子都被牽扯出來了。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不知道現在這個樣子有多狼狽,等緩過勁來才發覺已經有很多人走到我身邊,好像是看怪物那般用很奇異的眼光看著我。

  …這裡邊沒有宇文。

  我死死咬緊牙關,努力了半天終於翻轉過身體,在觸碰到眾人耀熱的目光那一刻,蔚然一笑:「東方莫不是喝醉了,哪裡是路都不見。」

  「是,東方還真是醉得不輕………」很多人無趣的應著,帶著他們噁心的笑回了自己的席位。

  我賣力撐起身體,想儘量自然的向宇文走去,兩條腿卻怎麼也撐不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還不能倒下,無論如何都熬到現在了,這樣的宴會已經持續了很久,再堅持一陣子就可以過去了。我踩著虛浮的步子咬著牙齒對大家笑,依舊笑得百媚縱生,依舊笑得弱水三千,將場中人一一蠱惑。等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來到宇文面前時,已經是虛汗泠泠。

  他顯得極不耐煩,抬頭道:「方才見你和陳煬兄弟聊得那麼開心,不知是什麼有趣的事?」

  我俯身,巧笑嫣然:「原來宇文這麼關心,宇文一直在注意東方麼?」

  他臉色忽而轉青,一把攬過我的腰將我摁在他膝上。「嗯……」好痛。我以為我怎麼都可以忍住不出聲的,可他動作太過突然,我根本反應不及。

  「你這是怎麼回事?陳煬到底把你怎麼了!」

  我心中一凜。這樣急迫的語氣,這種關懷的神情,好像夢一樣的不真實,可就在我的面前。難道他真是看出什麼端倪才叫我過來的麼?宇文你是在關心東方麼?東方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苦澀一笑,僑聲道:「宇文動作太快,把我嚇了一跳呢。」

  「不對。」他迅不及防一手摸至我坐下。我一驚:「宇文你要做什麼?」

  他將手掌抽出,攤開看到,掌心一片殷紅。

  連我自己都被嚇住了,不由的暗自慶幸,要不是身上穿著這件紅衣掩蓋了血色,只怕剛才…就已淪為多少人的笑柄。

  宇文的手掌狠狠地攥成拳頭,我伸手去掰,他僵持了半天都不肯鬆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他竟敢對你……」

  我揚起頭對著他痴痴的笑:「宇文,你可滿意?」

  沒有回答,儘管我很想知道這個人接下來會怎樣嘲諷我。然而我只感覺到他一支手臂將我緊緊的摟住,像是要嵌入身體那般用力。我全身酸酸楚楚的,連呼吸都困難。池中的歌舞繼續,耳邊笙樂朦朧,遠遠近進,高高低低,讓人聽著眩暈,哪裡又來了三分醉意。我把臉埋進他胸口,也不知怎麼了就開始淌眼淚。我從來都沒有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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