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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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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胡宜的時候他和征東御南北戰三位將軍在一起,胡宜是個很主動的人,又開朗謙恭,雖然以前不曾有什麼交集,僅憑這幾日行軍,他也能絲毫不費力的同大家打成一片了。

  而他們本身就是同樣的人,………豪爽,剛正,真性情。………這些東西似乎都離我很遠了,並不是歲月滄桑就可以消磨去,我直到現在都還很想堅持,可是已經對它失望了。………失望這種東西,可以扼殺一切。

 ………

  「既然他想連,我就讓他連不起來。」

  正說道這句話的時候………

  「報……,對方又撥兵三千,亳城守軍請求支援。」

  撥兵三千,簡直不可思議。

  好一個亳城守軍,小小一座割城,居然能把楚國新師逼出計劃已外,……看來我吳國邊防軍隊如此力敵善勇。

  胡宜已經按捺不住了,他有些憤怒的樣子,一邊整裝一邊對著地圖計算路程。我上前止住他的動作,………真是年少好衝動。

  「其中定有章系,我們現在籌劃不周,不能貿然進軍。」

  「可亳城的人怎麼辦?」他憤憤道。

  「自然是放棄了,能夠為國捐軀也是軍中的榮耀了。」

  「榮耀?你還真是堂皇!他們那麼拚死力敵,保家衛國。我們央央十五萬大軍就這樣棄之不顧………」

  「這也是沒辦法啊,」我無奈拍拍他肩膀,……這小子好歹也跟了我一年半,難道還不夠充分的體會到戰爭的殘酷麼?……

  本不想看他那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可越看……就越覺得熟悉……,突然間想到了自修,有點意氣用事又有點狂妄性情的自修。如果是自修,就一定會去救濟,他……是個獨獨對我狠的人。

  那樣的自修,或許鬥不過宇文那隻狐狸……。我笑,既然如此,就正好借此機會剉掉他那點可惡的傲氣。

  胡宜不再說話,不過他的胸口一起一伏的,隨時還有可能爆發的樣子。我轉身對何渝使使眼色,希望他能趁熱打鐵也補上點什麼。

  「敵人假虛以實,雖然我還不太明白何為虛實,可我們現在再按理出牌豈不是正中其下懷?」

  這話是何渝說的,他一直在思考,只是途中不太說話而已。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老辣、沉穩、淡泊,有著一切我所羨慕的東西。

  胡宜的眼神還在我和何渝之間搖晃不定,有些脆弱的樣子,然後又很頹廢的重複了一次:「不…接濟麼」

  「對,棄城,攻雲澧。」

  我聲音堅定如鴻矢擲地,劃破了他最後一點不自然的奢望,也成功的扳轉了他思路的方向,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就算攻楚城也不該是雲澧,難道不該攻其所必救之地以改變敵軍的進攻方向麼?」

  「道理上似乎是這樣的,豐陽就像是塊跳板,能使我們反客為主,如果我們攻打豐陽,楚軍不可能置之不理。而且,既然他們能打亳城,豐陽也必定在他們的算計範圍之內。……可這和救濟亳城有何二致?72秋之屋歡迎您

  ……對方簡直毫無章法,我們也只能做出同樣詭異的舉動了,順便試試能不能也攪亂一下敵人的視聽。我知道這很愚蠢,但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我講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論弄得他暈頭轉向,可這些都不過是個幌子,我只不過目前還不想同宇文正面交鋒而已。這我當然不能說,不是怕胡宜氣瘋掉什麼的,而是不想從別人的反應裡把自己的自私看個真切徹底,我已經沒有餘力再去內疚一些事情了。

  「雲澧兵少易攻,背巍嶺而面平川,他們沒有後援,可以速戰。最重要的,是楚國沒什麼損失,他們未必會管,如果管了就說明這三座城連起來確有什麼有用之處。」何渝把我的話又深入了一層,我不知道他是在刻意說服胡宜……還是說給我聽,因為經他這麼一說,我反而開始警惕起來了,……

  確實不無道理,堵一把吧。

  ………

  攻陷雲澧很快,在敵方還沒有拿下亳城的時候,我們浩浩蕩蕩十五萬大軍如同厲風捲雲般掃蕩了這座城池。

  想來都好笑,十五萬,攻一個僻壤,……這哪裡是攻城,簡直探囊取物

  ………

  「駐守三千,其他的立即回兵。」

  我剛發號完施令,就有探子來報

  「前方戰報,楚國亳城收兵,結兵九萬,轉攻雲澧。」

  「沒有可能!」

  我和胡宜同時矢口叫道。

  他們居然傾巢出動了,這地方到底有什麼重要的?。還有亳城,基本上已經算是被攻陷了,耗損了那麼多士卒軍備,居然寧願前功盡棄。宇文究竟是剛才瘋了,還是現在才瘋了?

「既然這樣,就準備正面迎敵吧。我們有十五萬兵,對方只有九萬,如果戰,我們必是贏的。」胡宜道。

  也只能這樣了。自修不曉得什麼時才能候到,這種時候連自私一下的機會都沒有。還有……我始終想不出宇文為什麼情願吃敗仗都要做這種毫無意義之舉,想不出雲澧有什麼比亳城還重要的,方才一路攻下來幾乎是暢通無阻……,這裡連楚國都不管。

  我望著面前素有「曠古唯今一條道」之稱的蒼峨巍嶺,忽然間來了靈感……,荒脊之地就是荒脊之地,千年石山險峻奇瑰,光禿禿的連根木頭都不長,這樣的山,連燒都燒不起來吧。然後我下了一道讓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的命令:「入山。」

  「入山為大忌,何況我們十五萬軍入山。」

  「要快!」我急道。現在沒時間跟胡宜解釋,不曉得在敵兵趕至前能不能統統都進去。

  直到眼看著大家一批批往山裡進,我才心平氣和的對他說:「山勢險峻易守,他們又不可能攻山。」

  「這我自然知道!可,你有辦法出去麼?」

  「沒有,入山都得分批,怎麼可能一下子出去。」兵力一散,那簡直不堪一擊。更重要的是,說是十五萬軍,而真正的糧草後備、重輜器械都還在原先的營地。敵方只要派少量兵馬駐守住出口,截斷我糧草,我們十五萬軍,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那為什麼要這樣做,……簡直是自取滅亡!」

  我勾唇對他笑笑:「忘了我們還有後手? 放心了。」………如果自修也想讓我死,那就讓十五萬大軍與我陪葬吧,這一次可不是三萬,他玩得起麼……

  22

  「自修?」我驚訝的看著來人,「你是從哪兒來的?」……奇怪,這裡還有別的路嗎?

  「自然不是從路來的。」他答。

  是了,我忘了,他輕功出眾。……自從自己武功被廢了,也習慣了一切不從這個出發點來考慮。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晚,清冷的山風墮散了白天的那一份浮躁,面前的人卻又帶來了江南所有渾渾噩噩的梅雨水氣,頓時攪亂了我本就短暫的舒暢。一個出水芙蓉般的男子,一臉肅殺囂張的狂氣,在這樣月黑風高的夜裡,絲毫不加修飾的咄咄逼人:

  「你怕了,你在逃避他。」

  誰?我在逃避誰?宇文麼?……不,你錯了,我在用另一種更為精湛的方式來面對他,我憎恨他!……和你。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自修,你累了,進帳再說吧。」

  帳子裡微暗的燭火映出了他那張慘淡憔悴的臉,當我遞給他茶水的時候,他伸手接過,這時候我才發現他十個指尖都在淌血,

  這傢伙……究竟是從哪裡爬上來的?

  「你來這裡幹什麼?」我問。

  「當然是來看看軍隊裡最無用的裝飾品咯,呵呵……參軍,真有意思。不過……也算是可以理解的,我要是弄成你這樣,也就只敢找個什麼偏僻的山谷來躲上一躲了……」他說到這兒停下來看我的臉色,可惜又讓他無趣了,現在大家是系在同一根繩上的螞蚱,說這些有的沒的逞一時口舌之快,他哪兒來那麼多精力?

  「怎麼,心血來潮又把我給叫來了,這退堂鼓打得也未免太早了些吧。」

  「自修,你這麼麻煩跑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好了,言歸正傳,我手裡只有五萬人這你也是知道的。你是在開我玩笑麼?」

  「哪裡,西寧將軍要是贏不了,東方也難能活著走出去。我這條小命可是攥在你手心裡。」

  「你知道就好。」

  真是夠無聊,明知我非做不可,裡外應合前後夾擊楚軍本就是大夥唯一的出路。他還真是用心良苦,有必要特意跑來提醒我一趟麼,就是再信不過我,也總該知道沒人會拿二十萬軍來陪葬。……

  風有點大了,燭火躥動不安,可從剛才到現在,我們之間就一直沉寂著,似乎再也找不出多餘的話題了。這麼些年來,兩個人再也沒有獨處過,以前形影不離無話不談的人,如今面對面,也只蒸發出了一種艱澀難熬的時間………

  許久,他有些不安定的開口說:

 「東方,其實我……」

  「什麼?」 難得的,看到他有些神經恍惚的樣子。自修這個人我太瞭解,他是個聰明人,即使說話裡百般嘲諷,也絕不會天真的以為能把我廢了的人會是好對付的。他心裡到底有多少勝算……不得而知。於是我問道:

  「自修,你上一次帶兵殺敵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淺陽三年六月初九……」他答得很快,可語音卻虛脫到了一種贏弱的地步。

  其實他記錯了日子,是淺陽三年六月十一,那時候我們兵分兩路………,同是將領,我卻從未與他同站在一個戰場上。如今想來,如果當初有那樣的機會,我們之間是否也會像今天這樣?……算了,舊事休提,還是顧及眼前,……

  「自修,你是不是……太久沒有入陣了?」

  「啪!」他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立刻化為一癱碎片。他急急的俯下身子去撿,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然後將碎片全部都捏在手心裡,像是在思考什麼的僵硬住了,也不在乎尖利的瓷鋒會是否會劃傷他的手。

  我有些不耐煩了,走到他身邊蹲下,他仍像沒有知覺一樣注視著手心。然後我湊到他耳邊不帶一絲感情的問:「怎麼了?」

  「啊?」他一驚,手中的碎片又全落到了地上,全是紅色的,鮮豔的如妖孽一般。89C3B92E34EC454F449秋之屋歡迎您

  我正躊躇著是否該說些什麼,他突然很激動的抱住我的肩:「如果………如果過了今天,我就再也見不到………」說到這裡又猛地推開我,用鮮血淋漓的雙手抱住自己的頭,不知是對著哪裡毫無焦距的看著,「……不會,我必須………,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他拚命的搖晃著頭,散落了滿是塵灰的長發,彷彿瘋了一樣,然後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出帳外………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失常的自修。

  我走出軍帳的時候月已經掛得很高了,自修在月下對我笑,很清淡的,似乎也帶了那麼一點溫存,「不送送我?」

  「好。」

  不知怎麼就應了下來,就像哪裡有了磁性一樣。

  ………

  「當然是這裡,我從這裡來的,當然要從這裡回去。」

  「可這裡是懸崖,上來容易下去難,何況………」 何況你手上有傷,萬一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我不曉得怎麼回事,後面想說的竟然說不下去了。………心冷了就是這樣麼?那種關切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了。

  自修一直看著我,像是在等待什麼的樣子,有些淒涼的,構成了一個模糊的視角,明明看得那麼用心,卻好像誰也看不見誰的樣子,時間在我們的對視之間很淡漠的流淌著

  然後他轉過身子去結繩,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察覺到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很空洞了:「自修,你們紮營在山哪邊?」

  「嗯,北面,下了這裡,再翻過前面那座山,再游過一條河,再番一個山頭,再下一個懸崖………」他答得漫不經心。我忽然是一陣衝動,我想攔住他,或者說些什麼「萬事小心」之類敷衍的話,可我……卻伸不出手來,也發不出聲。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覺,我們之間……已經………很陌生。 就是恨,也恨不到那種恨之入骨的境界了,因為或許……他已不住在你心裡。從關愛,到恨,再到陌生,曾經歲月刻上的痕跡已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到底是什麼時候又上了這麼一層台階?它年憑弔的時候,是否連夢裡模糊的影子也隨之消亡了?

  「我開玩笑的」,在我還在獨自感慨的時候,他指著腳下的懸崖對我狡黠的笑道,「我開玩笑的,這裡下去就到營地了,明天大家就可以出去,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愚不可……」結果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暈倒在懸崖口了。

  真是逞強。千里行軍,那麼風風火火的趕過來,已經是疲憊不堪,還要大半夜的從這個鬼地方爬上來……。他的樣子極為危險,半個身子都是懸空的。

  我朝他走過去,突然有種步步為營的感覺,復仇的火焰在心底一分一毫地滋長起來,…………機不可失機不可失………只要我這麼輕輕一推,哈哈……尉遲自修就完蛋了。

  走過去,走回來,再走過去………直到最終也沒有下手,而且把他抱回了帳篷,………他現在還不能死,否則大家就都完了。

  那傢伙睡得沉沉的,沒有防備的樣子,一時間也看不見了那種如刺錐般的尖刻。……死了就是這個樣子吧,……像小的時候一樣,寧靜、婉轉、脆弱,還長了一張惹禍的臉,遇到無法擺平的事情就習慣性的躲到我身後。後來………

  後來你有了淺陽,你找到一個比我更強大可靠的壁壘,同時也發現了臣子在君王的面前永遠不堪一擊,你……就一腳把我踢開,還想滅了我。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雙手已經扼上了他纖細的頸,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原來我們並沒有表面上那麼陌生,在我心底,那些交織多年的往事,即使模糊了,也已塑造出我今天的恨意,或許……也有他的………,不對不對不對!!你其實很強大的,而且殘忍。可……

  ……好亂,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一瞬間的感觸總使人錯誤了判斷,到底哪一種是真的,哪一種是假的?

  我鬆開一直就沒怎麼用力的手,無論如何我受不了他這個樣子死,那會在我心裡留下一個永遠寧靜美麗的影子,然後像毒水一樣婉轉的侵蝕入我每一根神經。

  對了,還有宇文,我已然忘了初衷,他還沒有和宇文交過一次手………是自己太過心急。為何面對這種事情,我總能很輕易的喪失理智。

  ………

  抱著回來的時候就發覺他身上其實很潮,只是看上去是乾的。……,看來又要等一天了,希望兵士們身上自備的乾糧還能夠撐下去。怕他凍出病來會誤了戰,所以找了套衣服來想給他換上,結果看到他的身體時著實讓我震驚不小,………那身子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微弱的燭火裡我有些呆滯的看著,他身上全是淤青,到處都有摔摔碰碰的痕跡,沾了點灰塵蒼白的臉,纖長的睫毛上掛著山裡初發的凝露,如淚一般,讓人看得竟有些揪心。一陣陣疲憊襲來,再也不忍凝視,卻還是一直看著他的臉想到很多,……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一晚上不斷重複的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可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忘記。

  自修,我捨不得你。………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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