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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理系列017:多了一個》第4章
第四部:是蘇軍上校

  可是,當我向卜連昌看去之際,我卻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卜連昌望著那兩個外國人,臉上,一片茫然之色,他顯然不認識他們。

  我感到辦公室中的氣氛,十分尷尬,我搓著手:「兩位,有甚麼指教?」

  那兩個外國人,除非是根本不懂得禮貌的外國人,要不然,便是他們的心中,實在太緊張了,是以使他們根本不懂得禮貌了。

  他們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其中一個,陡地走向前來,經過了我的身邊,來到了卜連昌的身前,大聲叫了一下,接著,講了四五句話。

  我聽不懂他講些甚麼,我對於世界各地的語言,算得上很有研究,甚至連西藏康巴人的鼓語,我也曾下過一番功夫。

  但是,我聽不懂那個人在講些甚麼,只不過從他發音的音節上,我聽出,好像是中亞語言系統中的語言。當時我心中在想,如果卜連昌聽得懂那人在說些甚麼的話,那才好笑了!

  果然,卜連昌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些甚麼,卜連昌皺著眉:「先生,你是——」

  接著,卜連昌就改用英語:「對不起,先生,我聽不懂你使用的語言!」

  這時,另一個也向前走來,從他們的神情上,我感到氣氛變得很緊張,這兩個人好像要用強硬手段對付卜連昌。而我卻不想卜連昌受到傷害,是以我也移動了一下身子,擋在他們和卜連昌之前。

  那人又大聲講了幾句話,使用的仍然是我聽不懂的那種語言。

  卜連昌顯得不耐煩起來,他問我道:「衛先生,這兩個人,嘰哩咕嚕,在搗甚麼鬼?我不相信他們會認識我,因為我根本未曾見過他們!」

  我也問那兩個人道:「兩位,如果你們有甚麼要說的話,請使用我們聽懂的語言,你們可以說英語的,是麼?何必用這種語言來說話?」

  那兩人現出十分惱怒的神色來,其中一個,聲色俱厲,向著卜連昌喝道:「好吧,你還要假裝到甚麼時候,申索夫,你在搞甚麼鬼?你會受最嚴厲的制裁!」

  我呆了一呆,我向卜連昌望去,那人叫卜連昌甚麼,他叫卜連昌「申索夫」。「申索夫」,那聽來並不是一個中國人的名字!

  在那剎間,我才第一次仔細打量卜連昌。

  在這以前,我很少那樣打量卜連昌的,因為他的臉上,總是那樣愁苦,使人不忍心向他多望片刻。

  但這時,當我細心打量他的時候,我卻看出一些問題來了,卜連昌顯然是黃種人,但是他的額廣,顴骨高,目較深,這顯然是韃靼人的特徵,那麼,我的估計不錯了,卜連昌是中亞細亞人,所以,那個外國人才向他講那種中亞細亞的語言!

  在那一剎間,我心中的疑惑,實在是難以形容的。

  我望著卜連昌,又望著那兩人,我的想像力再豐富,但是我也難以明白,在我面前發生的,究竟是一件甚麼樣的怪事。

  從卜連昌的神情看來,他顯然也和我一樣不明白,他有點惱怒:「你們在說些甚麼?」

  另一個人突然抓住了卜連昌的手臂,厲聲道:「申索夫上校,你被捕了!」

  卜連昌用力一掙,同時在那人的胸口一推,推得將那人跌出了一步,大聲道:「見你的鬼,我姓卜,叫卜連昌,你們認錯人了!」

  那兩個人卻又聲勢洶洶地向卜連昌逼去,我看看情形不對頭,忙橫身攔在那兩人的面前:「兩位,慢慢來,我想這其間有誤會了!」

  那兩個人的面色十分難看,一個道:「先生,你是甚麼人,你為甚麼會和申索夫在一起的?」

  那兩人的神態,十分驕橫兇蠻,我的心中,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我道:「首先,我要問你們,你們是甚麼人?有甚麼權利在這裏隨便逮捕人?」

  那兩人怔了一怔,勉強堆下了笑臉來,可是他們雖然堆下了笑臉,卻絕沒有改變他們行動的打算,其中一個,突然伸出了手,搭在我的肩頭上:「先生,這件事關係太大,如果你不是甚麼有特殊身份的人,你還是不要理會的好!」

  他的話才一說完,便用力一推。

  看他的情形,像是想將我推了開去,然後可以向卜連昌下手。

  但是,我自然不會被他推開的,我在他發力向我推來之際,「拍」地一掌,已擊在他的手腕之上。接著,我五指一緊,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的手臂,抖了起來,使他後退了一步。

  我沉聲道:「兩位,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甚麼人,究竟是做甚麼而來的。我可以先介紹我自己,我是一個商人,決沒有甚麼特殊的身份。」

  那兩人的神色更難看,足足過了兩分鐘之久,這兩人才能平靜下來,繼續和我說話。

  他們中的一個道:「我是東南亞貿易考察團的團長,這位是我的助手。」

  我盯著那人,那人在未曾說出他的身份之前,我已可以肯定他是俄國人,而當他說了他是甚麼貿易團的團長之際,我也想起了前兩天看到的一則新聞,那新聞說,蘇聯突然派出了一個「東南亞貿易考察團」,成員只有三個人,到東南亞來。

  這個「考察團」可以說是突如其來的,事先,和蘇聯有貿易來往的東南亞國家,根本沒有接到任何通知,是以頗引起一般貿易專家的揣測云云。

  但現在看來,這個三人考察團的目的,根本不在於甚麼「貿易考察」,那我更可以進一步肯定,他們是為卜連昌而來的。

  在剎那間,我的心中,實在是紛亂到了極點,他們稱卜連昌「申索夫上校」,又說要逮捕他,使他受嚴厲的懲罰。

  我冷笑了一聲:「我看,閣下不像是貿易部的官員,我們雙方間的談話,不妨坦白一些,你究竟是為甚麼而來的,要知道,你雖然有外交人員的身份,但如果不在你的國度中,你也沒有特權可以隨意拘捕人!」

  那自稱團長的人瞪著我,半晌,他才道:「先生,這個人,我現在稱他為我們國家的叛徒,我要帶他回去,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循正當的外交途徑,將他帶回去!」在他那樣說的時候,手指直指著卜連昌,一臉皆是憤然之色。

  在他身邊的那人,補充道:「先生,團長是我們國家的高級安全人員。」

  我明白,所謂「高級安全人員」,就是「特務頭子」的另一個名稱。

  但是我心中的糊塗,卻越來越甚,蘇聯的特務頭子,為甚麼要來找卜連昌?卜連昌在海中被救起來之後,根本沒有人認識他,現在,有兩個認識他了,卻說卜連昌是申索夫上校!

  我擺著手:「你們最好別激動,我再聲明,我沒有特殊的背景,但是這位卜先生,已成了我的朋友,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我都想幫助他,你們說,他是甚麼人?申索夫上校?」

  那兩個人一起點著頭。

  我又問道:「那麼,他隸屬甚麼部隊?」

  那兩個人的面色,同時一沉:「對不起,那是我們國家的最高國防機密!」

  我呆了一呆,沒有再問下去,我只是道:「那麼,我想你們認錯人了,他不是甚麼申索夫上校,他叫卜連昌,是一個海員,三副!」

  那「團長」立時道:「他胡說!」

  卜連昌看來,已到了可以忍耐的最大限度,他大聲叫道:「衛先生,將這兩個俄國人趕出去,管他們是甚麼人,和我有甚麼關係?」

  卜連昌是用中國話在和我交談的,那兩個蘇聯特務頭子,很明顯不懂中文,是以他們睜大了眼,也不知卜連昌在講些甚麼。

  我從他的神情上,陡地想到了一個可以令他們離去的辦法。

  我道:「兩位,你們要找的那位上校,可能是和這位卜先生相似的人,我想,那位上校,不見得會講中國話吧,但是卜先生卻會!」

  那兩人互望了一眼,並不出聲。

  我又問道:「你們要找的那位上校,離開你們,已有多久了!」

  那「團長」道:「這也是機密!」

  我道:「我想,不會太久,你們都知道,中文和中國話,決不是短期內所能學得成的,但是卜先生卻會中文,中文程度還是相當高,可見得你們找錯人了!」

  我在用這個理由,在說服蘇聯特務頭子找錯人時,自己心中也不禁地苦笑!

  因為我想到了卜連昌會操縱電腦。操縱電腦,同樣也不是短期內能學會的事!

  那兩個俄國人互望著,我的話,可能已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然而他們的神色,仍然充滿了疑惑,那「團長」打開了他手中的公事包,取出了一個文件夾來。

  然後,他翻開那文件夾,文件夾中,有很多文件,但是第一頁,則是一幅放大的照片。

  他指著那照片,道:「你來看,這人是誰?」

  我看到了那照片,便呆了一呆,因為照片上的那人,毫無疑間是卜連昌!

  照片上的那人是卜連昌,這一點,實在是絕不容懷疑的了,因為卜連昌自己,一看到了那照片,也立時叫了起來,道:「那是我!你們怎麼有我的照片的!」

  那「團長」瞪了卜連昌一眼,又問我道:「請你看看照片下面的那行字!」

  我向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在照片下,印著一個號碼,那可能是軍號,然後,還有兩個俄文字,一個是「上校」,另一個是人名:「申索夫」。

  那「團長」翻過了那張照片,又迅速地翻著一疊文件,他不給我看文件的內容,但是卻給我看文件上貼著的照片,照片有好幾張,是穿著紅軍的上校制服的,但不論穿著甚麼服裝,卻毫無疑問,那是卜連昌!

  那「團長」合上了文件夾,又盯住了我:「你說我們認錯了人?」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仍然認為你們認錯了人,他不是申索夫上校。」

  我幾乎已相信,眼前的卜連昌,就是那兩個俄國人要找的申索夫上校了!

  但是,為甚麼一個蘇聯軍隊的上校,忽然會變成了卜連昌呢?實在不可思議之至。

  那「團長」對我的固執,顯然表示相當氣憤,他用手指彈著文件夾,發出一拍拍」的聲響來,道:「根據紀錄,申索夫上校的左肩,曾受過槍傷,他左肩上的疤痕形狀,也有記錄的!」

  他在文件夾中,又抽出一張照片來,那照片上有卜連昌的半邊面部,和他的左肩,在他的左肩上,有一個狹長形的疤痕。

  我向卜連昌望去,只見卜連昌現出十分怪異的神色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直往下沉,我吸了一口氣,才道:「你肩頭上有這樣的疤痕?」

  卜連昌點了點頭,並沒有出聲。

  我一跳跳到了他的身前:「那疤痕,是受槍聲的結果?」

  卜連昌卻搖著頭:「照說不會的啊,我又不是軍人,如何會受槍傷?但是,我卻的確有這樣的一個疤痕,那可能……可能是我小時候……跌了一交,但是,……我卻已記不起來了。」

  那「團長」厲聲道:「申索夫上校,你不必再裝模作樣了,你必須跟我們回去!」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抓住了卜連昌胸前的衣服。

  卜連昌發出了一下呼叫,用力一掙,他胸前的衣服被撕裂,他迅速後退,一轉身,便逃出了我的辦公室,這是我們都意料不到的變化。

  在我們辦公室中的幾個人,都呆了一呆,只聽得外面,傳來了幾個女職員的驚呼聲,和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那顯然是卜連昌在不顧一切,向外衝了出去。

  那「團長」急叫了起來:「捉住他!」

  另一個俄國人也撲了出來,我也忙追了出去,可是當我追到公司門外的走廊中時,卜連昌卻已不見了,他逃走了!

  那「團長」暴跳如雷,大聲地罵著人,他罵得實在太快了,是以我也聽不清他在罵一些甚麼。

  然後,他轉過身來,氣勢洶洶地伸手指著我:「你要負責!」

  卜連昌突然逃走,我的心中也已經夠煩的了,這傢伙卻還要那樣盛氣凌人,實在使我有點難以忍受,我揚起手來,「拍」地一聲將那傢伙的手,打了開去,罵道:「滾,這是我的地方,你們滾遠些!」那「團長」像是想不到我會那樣對付他,他反倒軟了下來,只是氣呼呼地道:「你,你應該負責將他找回來!」

  我瞪著眼道:「為甚縻?你們一來,令得我這裏一個最有用的職員逃走了,我不向你們要人,已算好的了!」

  那「團長」又嚷叫了起來:「他不是你的職員,他是我們國家的——」

  他講到這裏,陡地停了下來。

  我疾聲問道:「是你們國家的甚麼人?」

  「團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並沒有說甚麼,我已冷笑著,代他說道:「這是最高機密,對不對?我對你們的機密沒有興趣,快替我滾遠些,滾!」

  那兩個俄國人,悻然離去。

  我回到我的辦公室,坐了下來,我的心中,亂成了一片,實在不知道該想些甚麼才好。

  卜連昌這個人,實在太神秘了,但是,不論有多少證據,都難以證明他就是申索夫上校。申索夫上校不可能會中文,不可能會認識卜連昌的妻子和子女,不會對這個城市,如此熟悉。

  但是,他卻又不可能是卜連昌,如果他是卜連昌,他就不可能懂得控制電腦。

  我呆了片刻,才想到,這一切,都不是主要的問題,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卜連昌。

  我命幾個平日和他較為接近的職員,分別到他平時常到的地方去找他,我一直在辦公室中等著。可是等到天黑,仍然沒有結果。

  這是一個有過百萬人口的大都巿,要毫無目的地去找一個人,真是談何容易。

  我到天黑之後,才回到家中,我對白素講起日間發生的、有關卜連昌的事,白素皺著眉聽著,道:「一個疤痕並不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你應該問那兩個俄國人要申索夫的指紋,和卜連昌的對一下,那就可以肯定卜連昌是甚麼人了?」

  面目相同,恰好大家都在肩頭上有一道疤痕,那都有可能是巧合的,但是這種巧合,決計不會再和機會微到幾乎不存在的指紋相同,迸合在一起。

  如果申索夫的指紋和現在的卜連昌的指紋相同的話,那就毫無疑問可以證明,卜連昌就是申索夫上校,那兩個俄國人並沒有找錯人!

  可是現在,我到何處去找那兩個俄國人?

  我在食而不如其味的情形下,吃了晚飯,然後,一個人在書房中踱來踱去,正在這時候,電話響了,我拿起電話,那邊是一個很嬌美的女子聲音:「我們是領事館,請衛期理先生。」

  「我就是。」我回答著。

  我立即又聽到了那「團長」的聲音,他道:「衛先生,我們今天下午,曾見過面。」

  「是的,」我說:「我記得你。」

  「衛先生,我和領事商量過,也和莫斯科方面,通過電話,莫斯科的指示說,這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哼,」我冷笑了一聲:「在你的口中,甚麼全是機密,我怎能幫助。」

  「團長」忙道:「我們已經獲得指示,將這件秘密向你公開,但只希望你別再轉告任何人,如果你有空的話,請你到領事館來一次,可以麼?」

  老實說,我對於申索夫上校突竟是甚麼身份一事,也感到濃厚的興趣,但是我卻不想到他們的領事館去,是以我道:「不,我想請你們到我的家中來,在我的書房中,我們可以交談一切。」

  那邊傳來一陣竊竊私議聲,過了半分鐘之久,才道:「好的,我們一共四個人來。」

  我道:「沒有問題,我的地址是——」

  「我們知道,衛先生,請原諒,因為這件事十分重要,所以,我們已在極短的時間中,對你作了調查,你的一切我們都很清楚了。」

  我冷笑了一聲:「沒有甚麼,貴國的特務工作本就舉世聞名!」

  對方乾笑了幾聲:「我們很快就可以來到了!」

  我放下了電話,白素低聲問道:「俄國人要來?」

  我點頭道:「是,看來申索夫的身份,十分重要,他們甚至向莫斯科請示過。」

  白素皺著眉:「真奇怪,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卜連昌竟會是一個上校。」

  我苦笑著:「現在還不能證明他是!」

  白素緩緩地搖著頭:「我去準備咖啡,我想他們快來了。」

  那四個俄國人來得極快,他們一共是四個人,兩個是我在日間見過的,另外兩個,全都上了年紀,面目嚴肅。

  我將他們延進了我的書房中,坐了下來,一個年紀較大的人道:「衛先生,由於特殊情形,我們只好向你披露我國的最高機密,希望你不轉告他人!」

  我搖頭道:「我只能答應,在盡可能的情形下,替你們保守秘密。」

  那人嘆了一聲,向「團長」望了一眼,那「團長」道:「衛先生,申索夫上校,是我國最優秀的太空飛行員之一。」

  我呆了一呆,申索夫上校原來是一個太空人!那就難怪他們這樣緊張了。

  「團長」又道:「他在一個月以前,由火箭送上太空,他的任務很特殊,他要作逆向的飛行,你明白麼?他駕駛的太空船,並不是順著地球自轉的方向而前進,而是採取逆方向。」

  我並不十分明白他的話,但是我卻也知道,那一定是太空飛行中的一項新的嘗試,是以我點了點頭。

  「這種飛行如果成功,對軍事上而言,有重大的價值,而且,申索夫上校還奉命在太空船中,向太平洋發射兩枚火箭。」

  「哼,你們在事先竟不作任何公佈。」我憤然說。

  「自然不能公佈,帝國主義和我們的敵人,如果在事先知道了我們的計劃,必定會想盡一切方法,來進行破壞的!」那「團長」理直氣壯地說。

  我也懶得去理會他們這些,我只關心那位申索夫上校,我道:「以後怎樣呢?」

  「在他飛行的第三天,我們接到他的報告,他說太空船失去控制,他必須在南中國海作緊急降落,隨後,就失去了聯絡。」

  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南中國海,那正是吉祥號貨輪出事的地點。

  雖然,事情好像有了某種聯繫,但是我的腦中,仍然一片混亂,因為我依然找不出在申索夫上校和卜連昌兩者之間,有甚麼可以發生關係之處。

  我的雙眉緊蹙著。那「團長」又道:「在失去了聯絡後,我們立刻展開緊急搜索,我們的潛艇隊曾秘密出動了好幾次!」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話:「我不知道你們如何想,你們以為申索夫是落在南中國海,又被人當作船員救起來了麼?」

  那「團長」望著我:「這是最大的可能。」

  我苦笑,搖頭。那「團長」說這是最大的可能,但是實在,那是最沒有可能的事。

  因為就算申索夫恰好落在南中國海,又恰好和吉祥號遇難的船員一起被救起來,那麼,申索夫也必然是申索夫,而不可能是卜連昌。

  就算申索夫厭倦了他的國家,想要轉換環境,那他也絕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的身份。相反地,如果一個蘇聯的太空飛行員,向美國或是其他的國家要求政治庇護的話,那一定大受歡迎。

  而最根本的問題卻在於,申索夫上校,這個蘇聯的太空飛行員,他對吉祥號貨輪的船員,應該一無所知,根本不可能認出他們來,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的私事!

  在我的沉思中,書房中十分靜,誰也不說話。

  過了幾分鐘,那「團長」才道:「我們已作過詳細的調查,申索夫作緊急降落的時候,他最可能降落的地點,正有一場暴風雨,有一艘輪船失事。」

  我苦笑了一下,並沒有打斷他的話頭。那「團長」續道:「我們在整個區域,已作了最詳細的搜索,我不必隱瞞你,在海底,我們已找到了那艘太空船了!」

  我皺了皺眉:「那你們就不應該再來找我,那位申索夫上校,一定是在太空船中,死了!」

  那「團長」卻搖著頭:「不,他已出了太空船,他是在太空船緊急降落時逃出來的。」

  我不禁有了一些怒意,大聲道:「你將我當作小孩子麼?當太空船在以極高的速度衝進大氣層之際,機艙外的溫度,高達攝氏六千度,甚麼人可以逃出太空艙來?」

  那「團長」忙道:「這又是我們的高度機密,你記得有一次,我們的太空船,在回歸途中,因為降落設備失效,而引致太空人死亡的那件事麼?」

  「自然記得,那是轟動世界的新聞。」

  「是的,自從那次之後,我們的科學家不斷地研究,已發明了一種小型的逃生太空囊,可以將駕駛員包在囊中,彈出太空船,再作順利的降落,申索夫上校本來就負有試驗這個太空囊的任務,他自然是在太空船還未曾落海之際,便利用了太空囊彈出來的。」

  我問道:「關於這種逃生太空囊的詳細情形,你能不能說一說?」

  那「團長」的臉上,現出十分為難的神色來:「我只能告訴你,那是一種十分簡易有效的逃生工具,在彈出了太空艙之後,太空囊還可以在空中飛行一個時期,然後,速度減慢到自然降落的程度,在囊中的人,就可以進行普通的跳傘了!」

  「你們是以為——」我再問。

  「我們認為,在申索夫跳出太空囊之後,落到了海面,他棄去了降落傘,為了方便在海面上漂流,他也脫去了沉重的太空衣,然後,他就和遇難的船員,一起被救了起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們的假設很合理,我也完全可以接納,但是問題是在於,你們要找的人,他自己根本不認為自己是申索夫上校,他只認為他自己是海員卜連昌!」

  那「團長」怒吼了起來:「那是他故意假裝的,他想逃避制裁!」

  我立時駁斥他:「我想不是,如果他有意逃避的話,一到了這裏,他就應該投向美國領事館,你們又將他怎麼辦?」

  那三個蘇聯人互望著,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我道:「你們來看我的目的是甚麼?」

  那「團長」道:「我們要找回申索夫上校,一定要和他一起回國去,我們想他或者會和你聯絡,所以,要你幫助我們!」

  我苦笑了起來:「這個問題,我們不妨慢慢再說,現在最主要的便是,先要弄清楚,卜連昌是不是你們要找的申索夫上校。」

  「自然是,」一個蘇聯人不耐煩地揮著手,「如果他是卜連昌,為甚麼沒有一個人認識他?要登報紙找尋認識他的人?我們就是偶然看到了報紙,所以才會找到這裏來見他的。」

  我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如果他和我聯絡的話,我一定先要弄清他的身份,因為他如果是申索夫上校,其間一定還有甚麼曲折。使他可以知道許多他不可能知道的事!」

  我看到那三個人的臉上,有疑惑的神色,是以我就將我如何認識卜連昌的經過,以及如何陪他「回家」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為了回報他們對我的信任,他們向我講出了他們國家的高度秘密,當然我也不會再對他們保留甚麼,是以我的敘述,十分詳細。

  他們三人用心地聽著,等我講完,他們才一起苦笑了起來:「那是不可能的。」

  「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我說,「我沒有必要騙你們,因為我也想知道卜連昌的真正身份,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請問。」他們齊聲說。

  我略想了一想,才道:「申索夫上校,可曾受過電腦控制的訓練?」

  那「團長」笑了起來:「自然,他是全國最好的電腦工程師之一,我們太空飛行機構中的電腦設備,大多數是在他領導之下設計製造的。」

  我又不由自主,苦笑了起來,如果申索夫是一個第一流的電腦工程師的話,那麼,控制普通的商用電腦,在他而言,自然是二加二等於四一樣簡單了。

  我呆了片刻,才又問道:「你們有沒有申索夫的指紋記錄,我想,如果我有機會見到卜連昌的話,取他的指紋來對照一下,就可以確切證明他的身份了!」

  「有,」那「團長」立即回答,他打開了公事包,拿出了一張紙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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