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腹背受敵
天氣熱了,暇玉貪涼多吹了會風,便落了個腰疼的毛病,想起羊腎粥合著枸杞煮粥,治療腰腿疼,正好白天吃的不多,半夜餓了就讓浮香和綠影煮了羊腎粥給自己喝。可惜喝了幾口,覺得油油膩膩不合胃口,放下碗筷,粥不再沾唇了。
要說對穿越後的生活有什麼不滿意,除去遇到穆錦麟,便是身體底子不好這點了,冷了熱了,都招病。於是這般嬌弱的暇玉姑娘,自然不敢挑剔未來丈夫的身體狀況。如果她不幸年紀輕輕懷了孩子,極有可能像姑姑那樣死于難產,或者在月子裡落下病根,耗不上幾年,便香消玉殞。她和遲公子,說不定誰死在誰前面呢。所以可能早逝的丈夫,她都能忍,現在的穆錦麟,雖然打心眼排斥,但考慮到自己的狀況,也能想的開了。
從暇玉的角度看,吳家乍看之下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光是母親和父親的矛盾,就夠鬧上多少年的了。但養病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開朗,暇玉不想過分糾結,天塌了也砸不死穆錦麟,愛怎麼著怎麼著罷。
暇玉早上起來,聞著哪裡都是一股子羊臊味,忍不住幹嘔,泡了花茶喝,也沒緩解,仿佛那味道紮根進了大腦裡,陰魂不散揮之不去。因丫鬟向方氏彙報了小姐早上有幹嘔症狀,方氏立即讓廚房燉了治療心腹脹滿的豆蔻湯給女兒喝。待端到暇玉面前,她用湯匙翻著裡面浮著的甘草和丁香枝梗,許久才舀了半匙湯,嘬進口中。
方氏勸道:「貓都比你喝的多,快多舀點,喝光了,你的病症就好了。”
暇玉便勉強的啜飲了半碗,再喝不下去了,方氏只得作罷,讓丫鬟把湯碗端了下去。暇玉尋了圈不見父親:「爹,今天去太醫院了嗎?」「嗯,事情都過去了,你爹當然回去當值了。”
暇玉哦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問:「那......我哥沒事吧......」
方氏默然,擠出笑容道:「他當然好了,偷藥方吃死了人,這會還能在家裡安睡,誰比得上他。」兒子是安然無恙了,女兒的問題則擺在了眼前。她越看女兒越覺得難受,拉過暇玉的手道:「好女兒,讓娘好好看看你。”
「......」暇玉只得由她看。就在母女兩人深情對望的時候,瑪瑙從外面進來,道:「夫人,小姐,奴婢聽翠煙說,昨晚美玉小姐又暈倒了,還咳了一帕子血。”
暇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忙道:「娘,我想去看看姐姐。」方氏起身道:「你別去,你身子弱,再從她那沾了病回來。你坐著別動,娘去看看。」攏了下頭髮和瑪瑙出了門。
暇玉坐了一會,覺得腰酸,便站起來想活動活動筋骨,卻聽門外有人道:「暇玉侄女,在麼?」說完,門已被推開,走進來個三十歲上下的女子,正是三嬸邱氏,她看到坐在外間桌前的暇玉,高興的笑道:「我還怕你去美玉那了呢,還真在。”
「三嬸,找我有事嗎?」暇玉起身讓座:「您先坐,浮香,看茶。」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來做什麼?邱氏笑呵呵的說:「侄女的茶,我這個做嬸子的,也想討一口喝。”
聽出來是暗指穆錦麟,暇玉不打算配合嬸子的調笑,淡淡的說:「不知嬸嬸想喝哪種茶,木樨,茉莉,蘭蕙,木香,梅花侄女這裡都有。」邱氏見暇玉冷漠,討了個沒趣,便表明了來意:「聽說你這有把供春壺,不知侄女願不願意給嬸子過過眼癮。”
原來是為了這個,三嬸最喜歡湊熱鬧,看新奇。暇玉爽快的吩咐浮香拿了供春壺去泡茶招待三嬸。很快,浮香端著一壺香茗到兩人面前。邱氏由衷感歎:「我出嫁前聽我父親提起過這種壺,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沏上熱茶通體呈澄明,不知道的還以為材質是紫玉來著。聽說這壺是用淘洗過的細土摶胎,然後茶匙按壓內壁,又用手指按壓外壁,反復不斷......」邱氏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燒製成了外壁上有指節紋理。”
暇玉端看眼前供春壺,只見它外表光潔如玉,並無指節紋理,不禁嘀咕:「可這把卻沒有。”
「所以這不是一把新壺,而是被人把玩數年,把紋理摩挲掉了。」邱氏道:「聽我父親說,他出診時在袁尚書家見過一回,之後便念念不忘,時常念叨。袁尚書死後被抄家,他還曾打聽過這把壺的下落,據說袁尚書死前,吩咐兒孫把壺陪葬了。但是......」
暇玉隱約覺得三嬸話中有話:「但是?”
「後來你也知道,袁家被抄,他本人被刨棺挫骨,興許開棺時,這把壺重見天日了。」邱氏啐了口,笑道:「瞧我在胡說什麼,哪有這麼巧的事兒!供春壺雖然不常見,可也不見得就是那把。”
看著眼前這把可能和死人一起安眠過的茶壺,暇玉仿佛嗅到了一股**的味道。刨棺的錦衣衛發現了這個寶貝,後來獻禮也好,行賄也罷,總之最後落到了穆錦麟手裡。
倘若真用這把它在夏季裡泡一壺清茶,飲上一口,想想它背後的故意,怕是三伏天裡都會打冷顫吧。不愧是消暑佳品。
“……是啊,怎麼會是同一把呢。」暇玉雖不待見這把壺,可也不想它是陪過死人睡的,她提壺給三嬸斟茶:「來,別光說話,嬸嬸喝茶吧。」而邱氏盯著芳香四溢的茶水,和侄女互相對視,忽然她笑道:「瞧我,一說話就忘了時辰,醫館那邊還有一堆新進的藥材沒曬呢!不聊了,你坐著罷,嬸子走了。」到底,那杯茶,一口未動。
暇玉起身送了三嬸出去,待回來後越瞧那把壺越不順眼。她姑且理解為三嬸聽人說穆錦麟送了自己一把供春壺,怕這把壺陰氣重她用了,身體受損,又不好直說。才挑了個自己母親不在的空檔和她單獨透露資訊。
「浮香,你改天去觀裡求道符回來。」給這壺貼上。她緊緊盯著如紫玉般的供春壺,搖頭道:「穆錦麟,這世上還有你不敢要的外財麼?”
後來嫁給穆錦麟的吳暇玉曾問過他這件事。他一共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我花銀子,難道還管這銀子都經過誰的手嗎?」第二句:「別說放在是放在棺木的,就是死屍嘴裡摳出來的,又能怎麼樣?哎,家裡好像真有個明器夜明珠......你等著,我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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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對外稱夜感風寒,身體不適,停了早朝。翌日傳了太醫入宮問診,本來有資格給皇帝把脈的吳敬仁,因為今日受了兒子的拖累,被排擠到後面去了。只能跟在前兩員太醫身後,湊成規定的四人進宮面聖。在皇帝寢宮前邁過燒的通紅的火盆,四名太醫叩頭完畢,排在前兩位的遲德航和謝光,分別替皇帝左右手把脈,然後調換位置,重新把脈。而做為湊人數進來的吳敬仁則一直跪在地上,直到給皇帝問診結束。
遲德航和謝光兩人當著皇帝的面說明了病情,然後叩首退出了皇帝的寢殿。
在吳敬仁看來,接下來沒他什麼事了,因為遲德航和謝光到一旁的聖濟殿寫出方子,已讓禦藥房拿著方子去抓藥了。卻不想離宮的時候,遲德航跟上他,壓低聲音恨恨的說:「你這老畜生,坑了我們!反倒裝作沒事人一般,連句話都沒有!”
吳敬仁心說不可能這麼快遲家就知道消息了罷,心虛的笑:「親家公,大熱天的火氣這般大,這是怎麼了?”
遲德航見近處無人,揪住吳敬仁的衣領凶道:「昨天錦衣衛封了我開的明善堂,還在路上卡了我從宣府進的三車藥材!你叫我血本無歸,我就叫你血濺五步!”
吳敬仁是個愛好和平的人,趕緊示弱:「親家公,這是錦衣衛做的,和我有什麼關係。」遲德航惡氣憋在胸口,恨不得掐死吳敬仁:「為了把兒子弄出大獄,就把女兒獻給穆錦麟,你行啊,瞧不出你這老小子原來還有這道道!穆錦麟說了,遲家必須退婚,否則就算吳暇玉進門,我們家也留不住這個媳婦!”
吳敬仁被他勒的喘不上來氣兒,漲的面皮紫紅:「有話好說,對天發誓,這些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是怨氣,去找錦衣衛的人說好了。”
正僵持的時候,才前面來了對小黃門,瞧一位太醫卡著另一位的脖子,帶頭的忍不住駐足問道:「遲太醫,吳太醫,您們二位還好吧?」遲德航趕緊放開吳敬仁,乾笑道:「吳太醫脖子裡進了蟲子,我幫他找找,公公們忙,公公忙。」吳敬仁配合著也笑。
等那群小黃門過去了,遲德航哼道:「在宮裡不便和你理論,咱們到長安路上再說!」吳敬仁臉一苦:「出宮還說?!」可究其原因是吳家對不起人家,只得慫狗一般的跟著遲德航。快要出宮門的時候,就見走在前的遲德航突然駐足,跟見了鬼似的,渾身篩糠。
吳敬仁抬眼一瞧,也跟著抖起來:「穆同知。”
穆錦麟是進宮給太子殿下送東西的。不想見到兩人,也頗驚喜:「來的正好。遲太醫,我跟你說的事,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畢竟你家廟小供不起吳家小姐那麼大的佛。”
遲德航蔫了,低低的說道:「穆大人說的是......吳小姐該配的是大人。」本來想諷刺,可沒那膽子,話到嘴邊,語氣太弱,直接成了妥協。穆錦麟得意的笑笑,又看向未來的泰山:「吳太醫,等我最近幾日忙完衛所的事,婚事我上門細談。雖說我父母不在了,但禮數肯定不會少了你們的。你只管照顧好暇玉,其他的事情不用你勞心。”
那意思是叫他把女兒洗剝乾淨等著進獻麼。再說了,依自家的地位,暇玉過去頂多是個良妾,有什麼禮數可操辦的。
明目張膽的搶自家兒媳,當著自己的面和原本的親家談婚論嫁,遲德航被氣的幾乎吐血,然後,把這口惡氣生生咽了。
「穆大人......其實......」吳敬仁支支吾吾的說:「其實,暇玉她......」他不擅長說謊,現在還要在以詢問人最為拿手的錦衣衛面前說謊,奈何嘴笨舌拙。穆錦麟退去笑容,陰森的反問:「她怎麼了?”
犯了星煞四個字就是說不出口,因為他害怕這麼說了,便讓穆錦麟的怒火毫無阻擋朝他傾瀉。他舔了舔嘴唇;「她挺好的。」穆錦麟瞬間煥發笑意:「好就成!我還趕著見太子殿下,不和你們說了,二位慢走。」說罷,帶著身後的隨從揚長而去。
等穆錦麟一走,遲德航便再也忍不住,掄起手裡的藤製藥箱砸向吳敬仁:「你這沒膽的老狗,以後咱們兩家就是仇人了!」說完,氣哼哼的踱步走了。吳敬仁被砸中額角,一抹滿臉的血跡,幸好他手中也有個藥箱,當即打開給自己做了處理,然後借著日頭烈,一路拿扇子遮著傷口回了家。
一入門,連帶血跡的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召見了暇玉,言辭懇切的說:「京城夏季太熱,對你不好,爹想讓你去你姑姑家避避暑氣。」他一貫做賊心虛,補加了一句:「絕不是送你去別的地方。”
第六章 路與阻難
在世的兩個姑姑,有一人嫁給了遼東巡撫庶子為妻,暇玉想來父親是要把自己送到那裡去避風頭。雖然對這個辦法持懷疑態度,但既然是父親的命令,她只得遵命。但眼下,她更好奇父親的傷勢。那被拉下的帽檐若隱若現遮蓋的傷口,已經紅腫,帶著半個額頭脹起老高。
「爹......您的傷......」
吳敬仁趕忙道:「啊,這個啊,不小心碰到了,不打緊的。還是你的事要緊。你儘快動身,明早準備好馬車就走罷。”
「不提前寫封信給姑姑嗎?”
吳敬仁心太急反倒把這個忘記了,哪有侄女遠道拜見姑姑不帶父親手書,趕緊補道:「這個為父當然記得了,今晚上便手書一封給你帶上。」怕女兒再提出紕漏來,趕緊藉口讓暇玉為出行休息,打發了女兒回房。
方氏不知丈夫和公爹做的打算,真以為丈夫要把女兒送去遼東避穆錦麟。晚上從丈夫嘴裡知道這件事後,高興的說:「她自小就喜歡和她三姑姑親近,這回好了,可以在遼東好好聚聚。”
吳敬仁艱澀的附和:「可不是,嘿嘿。」方氏見丈夫要歇息了,還戴著四方頭巾,不解的問:「你那頭巾是租來的?要睡覺了都不摘。」猛地心裡起了狐疑,莫不是那外宅給他做的?捨不得脫掉?一把扯下丈夫戴的方巾,瞧見額角紅腫的傷口,唬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被誰打的?”
「不小心碰的。」吳敬仁遮住傷口,往床上一躺:「睡覺罷。」方氏扳過他的身子,戳了那傷口一下:「傷口棱角分明,我看著像是被你那藥箱砸的。」她眼睛一轉,驚呼:「是遲德航打的?”
見瞞不住了,他說道:「咱們也算是因禍得福。穆錦麟這麼一鬧,反正遲家是不想接暇玉過門了。但他們覺得氣不過,又不敢去找穆錦麟,只能打我一下消氣。這樣挺好,婚約一筆勾銷了。我已抹過藥了,沒大礙,怕爹瞧到,才一直戴著方巾。”
方氏聽了,抖抖眉:「也罷。他家那兒子一臉短命相,等咱們暇玉從遼東回來,再選個好人家做少奶奶。”
吳敬仁不表態,待妻子吹燈上床後,側身背對著妻子裝睡,一夜沒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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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出遠門,除了家裡指定的兩個老嬤嬤路上照顧她外,暇玉把自己貼身伺候的兩個丫鬟浮香和綠影亦都帶上了。早晨收拾停當,到廳堂辭別父母,暇玉沒看到祖父,便道:「女兒去給祖父大人辭行。”
「不用去了,你爺爺最近試一個方子,這會正忙。你去姑姑......那裡,他放心。快出發罷,到傍晚趕不到周邊縣裡的客棧,就糟了。”
在父親的催促下,暇玉出了門。坐上馬車後,接過父親遞上來的書信,貼身放好,對父母笑道:「爹娘放心,我一定聽姑姑的話......」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拉下簾子喊了聲:「出發。」硬生生給送走了。
出門在外才知家的好,平常這會她用了早飯正在屋裡看書,而現在,她顛簸在不知何時到目的地的路上。均勻的顛簸讓她頭暈腦脹,才出了京城,她就無精打采的靠著車壁上了。浮香見了,道:「小姐,奴婢想從後面的馬車上給你拿個引枕墊著,能不能讓馬車停一下?”
她正好疲倦,點頭道:「也好,我正好歇歇。」要不說這身子羸弱,這點旅途勞頓都受不住。
跟來的宋嬤嬤忙阻攔:「馬車跑的正順溜,這麼停了,再跑起來不容易,小姐莫不如再等等。”
想到旅途還長,前面吃不了苦後面更熬不住了,暇玉便道:「那就依嬤嬤的......只是不知道還需要我撐多久。”
「小姐放心,要不了多久就到了。」宋嬤嬤眼中閃過的精光,弄的暇玉一怔。
又行了一段路,倒是另一輛馬車停了下來,於是暇玉坐的這輛只得停下來詢問狀況。原來是坐在後面那輛車的綠影暈車,吐的七暈八素。同輛車的林嬤嬤本不想停車的,奈何綠影吐的厲害,才不得不停下來讓她歇息。
「這才是第一天就這樣,以後可怎麼辦。不如這樣,林嬤嬤你帶綠影回京去罷。」暈車可不是說能吐著吐著就習慣的事。暇玉說完,宋嬤嬤第一個反對:「小姐,您只留浮香姑娘伺候您,怕是人手不夠用,還是帶上綠影姑娘吧。”
「一路上有你和浮香就夠了。到了遼東,如果需要,三姑姑家的侍女暫時借來一個就是了。”
「這......」宋嬤嬤不知該怎麼說好,自家小姐可不是去享福的,多帶個人伺候沒壞處。
此時吐的差點翻白眼的綠影揉了揉眼睛,說了句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話:「這是什麼路,不像是去遼東的啊......至少我當年進京走的不是這條。」綠影的老家在關外,當年被人牙子帶進京,想著總有一天要回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故此記得清楚。
這麼一說暇玉也覺得奇怪了:「既然是去遼東,怎麼這條路這麼僻靜?嬤嬤,您得說清楚了,否則這馬車不能再走了。”
宋嬤嬤哎呀一聲,拍著腿懊悔的說:「老奴我也早想告訴您的,可這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這是,這是老爺的意思,叫我和老姐姐把您送到慈聖庵靜養。”
暇玉懵了,眨眨眼:「慈聖庵?尼姑庵?我爹叫我出家?”
「不是出家,是叫您暫時避一避,先做幾年女居士。女居士帶發修行,到了時間,老爺再接您下山。”
這不是頭髮的問題,而是被欺騙的問題。她想不通:「就為了避穆錦麟?”
林嬤嬤也走過來,苦口婆心的勸道:「小姐,您就聽老爺的安排吧。”
「如果我不打算聽呢?”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您自個想想,老爺的命令是您想聽就聽,不想聽就不聽的嗎?」宋嬤嬤說的乾脆:「您還能怎麼樣呢?來,那慈聖庵就在前面,等您做了居士,任誰也沒膽子去闖姑子廟。」說完,便攙住暇玉的胳膊,想硬拽她的上馬車。
就算抵抗不了,也要抵抗,這是個態度問題。暇玉用力掙扎:「我娘知道嗎?我要回去見她!」浮香也上來幫著小姐,無奈吳敬仁用了心的,選的嬤嬤牛高馬大,加上綠影病了,自己都站不住,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對付個暇玉和浮香易如反掌。待林嬤嬤把綠影弄回車上,馬車重新啟程。
把暇玉重新弄上車,宋嬤嬤告罪道:「小姐千萬別怪,不這樣的話,我們也不好交代。」暇玉咬唇並不說話。
浮香心直口快,恨恨的說:「在姑子廟青燈苦佛的熬著,比蹲大監好不了多少!老爺怎麼能這樣?!”
暇玉拉了下浮香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了:「......父命難為......我只歎我命苦......」說著,雙目含滿淚水,掏出絲帕擦拭:「我就怕我經此一難,命殞慈聖庵......孝敬不了二老了......咳,咳!」越說越淒然,她突然痛苦的嗚的一聲提了一口氣,接著用帕子捂住嘴巴劇烈的咳嗽起來。
「小姐,小姐!」浮香慌忙給小姐順背:「您這是怎麼了?”
暇玉拿開手帕,只見白絹牡丹紋絡的帕子上染了一塊血跡,灼灼奪目。浮香呀的驚叫一聲:「血——血——」
“……我命數怕是......」暇玉捏著那帕子,氣若遊絲的斷斷續續說了半句,而後半句則湮沒在喉嚨間,弱不可聞。
「快停車——回京城——」浮香喊道:「小姐不行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宋嬤嬤完全被嚇呆了,小姐竟然因為受不了打擊,嘔血暈厥了。浮香見她不動,急道:「你倒是叫馬車調頭啊!”
暇玉聽了暗喜。
正此時,就聽車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越靠越近,幾乎就在嬤嬤準備撩開簾子看的瞬間,那馬隊就奔到自己所坐的馬車前面,使得馬車被迫停下。
暇玉本來正沉浸在自己悲情的演技中,不想馬車卻停了下來,浮香和嬤嬤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外面去了。她也看個究竟,可她現在是傷心難過以致嘔血的吳家大小姐,所以只得硬著頭皮裝暈。心說,就算是強盜的話,她起來也不頂用,還是暈著吧。
而這時,車簾唰的被撩開,漏進外面溫暖刺目的陽光來,還伴著一把曾聽過的聲音:「你們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是穆錦麟。
原本的打算咬破舌頭,做出嘔血病重的樣子,唬宋嬤嬤帶她返家的。可半路穆錦麟竟殺了出來,事已至此,她必須繼續演下去。她本偎靠在浮香懷中,此時緩緩睜開眼睛,強作難過的樣子:「穆大人......您怎麼來了?」見他身著飛魚服,一見便知是從任上匆忙追逐而來的。
要說穆錦麟百花叢中過,什麼調性的美人都見過,唯獨沒見過病美人。見慣了光彩奪目,豔如驕陽的女子,只覺得眼前的暇玉像是冬日梅花上積簇的落雪,清冷的氣質最合他眼緣。一改剛才責難的語氣,溫聲問道:「我聽說你出城便追來了。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什麼叫聽說?聽誰說的?還不是聽手下的校尉報告才得知她的行蹤的,想到自己的行動舉止都在穆錦麟的監視中,便遍體生寒。不過他只知道自己外出,卻不知去哪裡,反正人都被他找到了,不能再給家裡添麻煩,於是暇玉準備撒個謊,就說是去進香,省得穆錦麟知道實情再做出為難吳家的事來。
可誰知偏這時,宋嬤嬤跳下馬車,咕咚磕了個頭:「大人饒命,老奴只是聽老爺吩咐做事的,要把小姐送去慈聖庵的事,老奴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暇玉心說,唉,全完了。果然穆錦麟聽了,劍眉倒豎,登時火了:「好哇,竟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來,姓吳的他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