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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落繁花‧藍雪》第96章
夢落繁花—藍雪 最終卷 人生聚散是無常 秋水望穿心無依

因為達忽爾帶著手下幾乎是寸步不離我身邊,把我圍得密不透風,所以原本我還擔心若是與朗星翰同行,該如何避免達忽爾的人和他起衝突,卻沒想到這一路上,我居然一次也沒見到他。只在剛開始加快腳程時,龐威來過一次,告訴我朗星翰認為我最好坐馬車,因為接下來的路,他們歇人不歇馬,要日夜兼程地趕路。我算是見識到北方遊牧民族的精湛騎術了,在時間緊迫的時候,這些士兵居然可以直接在馬背上睡覺。這樣的軍隊在平原野戰的時候絕對是強者,只是一進了山林,就被困住了。每次想到這裡,我都覺得當年的沈家先祖甚是英明。把財寶藏在深山裡,讓善於攀爬躲藏的契阿族來守衛,這是對抗騎兵的一招非常有效的計策,而且主要倚賴的是自然環境和對地形的熟悉,不需要太多人為的指揮。

估計目前北遼和天啟的戰場形勢不容樂觀,否則朗星翰也不必如此急著趕路。離開孤背山後,原本計劃是半個多月趕到凍馬河的,可按著他開始下的命令,我們只用了十一天就到了凍馬河地界。當然,後果是我這些日子幾乎都沒怎麼闔眼——即使是坐在馬車裡,這麼快馬加鞭地一路顛簸前行,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精神在崩潰的邊緣。所以馬車一停,我什麼也不干,直接找了個帳篷進去就蒙頭大睡。

再睜眼的時候,帳外已經是夕陽西下,問過盡忠職守地站在帳外的達忽爾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一天一夜。朗星翰的大營裡依舊是一片忙碌而井井有條的景象,士兵們各司其職,巡邏隊不斷地在營地內穿行。在我所在的帳篷周圍走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人特別注意我。其實派人盯住我們確實是沒有必要,朗星翰只允許達忽爾帶了十個人,就算他們個個是以一敵百的勇士,也不可能帶著我逃出北遼的大營。或許是朗星翰也明白這個道理,或許是他真的太忙了,顧不上分心思在我這裡,不管怎樣,沒有他的人跟在周圍,實在讓我舒心很多。

「你睡夠了?」才想著再到遠處看看,身後就響起朗星翰的聲音。

「托你的福,睡得很好。」我輕笑著答道,而達忽爾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我身後,一臉戒備地看著朗星翰。他沒有理睬我話語中淡淡的嘲諷,接著道:「我要到陣前去看看。」隨後看著我,

那意思似乎是在問,有沒有興趣一道同行?我本來也想在他營地裡轉轉,另外到了陣前,說不定能看見對面的天啟,便點頭道:「我也想去,皇上不介意多個同伴吧?」

「聖女同行,榮幸之至。」這次換成他的話裡帶刺兒了。我沒理他,騎上羅寶柱給我牽來的馬。本想讓達忽爾跟著我,但朗星翰一臉輕蔑地說:「跟我一道走,難道還怕有人襲擊你嗎?」

想到若是他真要動手對付我,也不必拖到現在這個時候,便讓達忽爾留在營帳等我。我獨自一人和朗星翰一起穿過軍營向南走。

到了營門口時,朗星翰和手下的將官在說話,用的是北遼語。我沒打算刺探軍情,反正也聽不懂,見他們說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結束的趨勢,感覺很無聊,便信馬由韁地往前走。過了一處土坡,慢慢催馬上了一道丘陵,居高臨下,眼前出現的是一片無邊的荒原。凍馬河本身也是草原,但因為氣候惡劣,常年爭戰,所以早已變成了寸草難生的荒地。這裡已經是營地的最前端,我舉目遠眺,可除了平原上陣陣朔風捲起的黃沙煙塵,我看不到對面有任何東西。頭髮在風中四散飛揚,我攏了兩次都沒能攏住,只能隨它去了。眯著眼看著對面,心中不由得升起淡淡的悲涼。朗星翰說他到了幽州勞軍,那他能否猜到我此刻就騎馬站在他對面,距離不到一天腳程的某個地方嗎?他在做什麼?一定是忙著處理軍務,但應該不會在前線。皇帝的御駕,安全最重要,他應該是在幽州城裡吧。掐指算來,我離開天啟不過大半年的時間,怎麼我卻覺得,已經離開了一生一世?他好嗎?大毛小毛好嗎?他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們?這半年來,他們是不是該長大了一些了?

「除非你想親自參軍作戰,否則就不要到這麼接近戰場的地方來。」朗星翰冷淡的聲音被風吹散了些,但依然準確無誤的送到我的耳中。我用手擦掉眼角的淚水,催馬往回走。

「這裡的風砂太大,總盯住一個方向看,很容易迷眼的。」一方絲帕遞到了我眼前。我斜眼看了一眼說話時面無表情的朗星翰,他的語氣也很平穩,沒夾雜著什麼冷嘲熱諷,但我還是推開了絲帕,硬邦邦地說:「不必,多謝!」然後甩了坐騎一鞭子,快馬超過他趕回營地。心裡只想著,此刻讓朗星翰看到我多愁善感的一面,是否會減少一些他對我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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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北遼之主朗星翰的御駕親征,凍馬河的局勢變得愈加微妙起來。原本天啟在戰場上好不容易爭奪出來的優勢,正被所朗星翰帶領的人馬緩緩的扳了回去。三天前,由魏陽帶領的前鋒部隊,已經前行到北遼與天啟邊境接壤的易州城附近,卻被朗星翰的貼身部下龐威所埋伏的人馬襲擊了個措手不及。幸好魏陽行軍一向警覺謹慎,做了完全的準備,即使一時抵擋不過,撤退時也並不慌張,人馬損失的並不厲害。可即便如此,此事也在天啟軍中引起不小的震動。雖然大將軍魏賢確實收到密報,說朗星翰的隨身親軍正趕往凍馬河,卻沒料到他們的速度如此之快,且千里奔襲之下,居然還能有如此強的戰鬥力!

不過天啟如今的軍隊早已脫胎換骨,即使遇到這樣突然的變故,也並未影響軍心。且大將軍魏賢在領兵來凍馬河之前,曾被穆容成授予尚方寶劍,有先斬後奏之專權,之後他又收到了皇上的親筆密信一封,使魏賢最終完全拋卻對朝中有人在他背後閒言碎語的顧慮,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戰場上。即使如今穆容成親臨前線,慰勞三軍將領,也嚴守了他在密信中向魏賢所承諾過的,絕不插手行軍作戰事宜,如此的用人不疑,是天啟邊將歷朝以來都沒有過的待遇。也因此更讓魏老頭子堅定了,此次爭戰北疆,要為皇上打出一片江山的決心。

如此一來,凍馬河兩邊的軍隊你來我往,你攻我守,你退我進,天啟佔不到太大的便宜,而北遼也也只是勉強穩住了局勢,雙方開始了艱苦的拉鋸戰。

***********************

時間轉眼就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中,朗星翰非常信守承諾,他沒有做任何騷擾我的事情,我們兩人除了剛到達時,我與他同行視察營地,之後,我就鮮少再見到他。而我並不覺得這只是因為達忽爾和他的手下日夜輪班守在我的帳外的結果。按照原先的計劃,每隔十天,留在在孤背山的契阿人會派出一人與我們聯繫,我們這裡也同時派出一人回報平安,消息一直沒斷,一切都很正常。這就顯得日子過得異常平靜,平靜得讓我覺得有些怪異,心裡總是隱約覺得,這只是暴風雨前的短暫的平安。

當然,我所說的這種平靜是相對與北遼兵營來說的。朗星翰不來打擾我們,而遇此相對的就是,我們也得不到任何關於他們與天啟作戰的任何消息。我能看到每天軍營裡忙著整裝待發上戰場的士兵,來回傳令的通信兵,埋鍋造飯的後勤兵,還有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一切井然有序,人人鬥志昂揚,從他們臉上,我探查不出任何的戰場走勢。問了達忽爾,可他一向是在山中野戰,從沒有過這種集團軍做戰的經驗,所以也無法通過觀察得知究竟北遼是處於優勢還是劣勢。

就在我心神愈加不寧的這一日,朗星翰的貼身侍衛之一郭懷安找上門來,說他有請我過帳一敘。帶著極其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帶著達忽爾一同到了朗星翰的大帳。

帳內的陳設依然和我記憶中的一樣,簡潔而硬朗,我進去的時候,朗星翰正坐在椅子上看一封信。似乎他從那信上發現了好消息,因為當他讀完那封信抬頭看我的時候,他的嘴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最近過得如何?」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托你的福,吃得飽,睡得香。」我也不客氣,過去就坐了下來,達忽爾如影附隨地站在我的身後。朗星翰好像早已經習慣了我身邊有這麼一個面容冷峻的保鏢,也完全把他當空氣一樣忽視,和我說話時從容的樣子依然和以前一樣:「我剛剛收到一個非常好的消息,當然,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他看著我,臉上帶著十分愉悅的微笑,我卻下意識地感覺那笑容讓我不寒而慄。

「恭喜了。」我平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他把我找來,肯定不會是讓我和他一起慶祝什麼好消息,所以,先在心裡預先暗暗盤算著,會有什麼最壞地可能發生,儘量讓自己保持最冷靜的狀態,以應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朗星翰站了身走過來,把手上的那封信,連同信封一起遞給我:「或許你該看看這封信,畢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事總要和別人分享才對。」

我戒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現在究竟在和我打什麼啞謎。不過當我的目光落在那信紙上熟悉的字跡後,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的過去。接過那封信,我再次仔細察看了上面的筆跡。沒錯,這確實是子軒的字!那信封上的落款是北遼的都城上京,這是他從上京寫來的信?而且是寫給朗星翰的?為什麼?!

我的心跳在逐漸加速,那張薄薄的信紙握在手裡本該輕若無物,可我卻覺得它彷彿越來越重。那信上大部分的內容,都是在敘述子軒這些日子在上京的經歷,走訪了什麼故人,找到了什麼地方,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月有餘,收穫良多。吾昨日從當年舊家人手中,取回藍家族譜,終於有緣得認先人,幸甚。若非得皇上之援手,此行吾必無法如此順利,感激之情,難於言表。吾不日即趕回凍馬河,唯期望盡己綿薄之力,助皇上凱旋回朝。至於吾妹之事,因其性情執拗,吾甚恐其衝撞聖顏而不自知,若偶有冒犯,以皇上的心胸氣概,定然不與其計較。孤背山中之事,還望皇上少安毋躁,可將此信轉呈吾妹,之後加以時日,因勢利導,必有水到渠成之時,切切。」最後落款是,「遲歸之人,藍子軒拜上」。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又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心中懵懵懂懂地,有了些奇怪的感覺,可依然抬頭看向朗星翰,等待著他最終的解釋。

「你以為是我故意把你哥送到上京去的?」他又坐了回去,悠閒地靠在椅背上說,「其實這是我和他早就商定好的事情。他這次去上京,是要去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我困惑地皺起眉頭,「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哥他是……?」

「以你的聰明,經過了這麼多事,到現在應該能想到,你哥他並不是漢人。哦,應該說,你們藍家人,並不是漢人。」

我愣了一下,雖然心中非常驚疑不定,但剛才看完那封信時,我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所以此刻還不至於嚇得跳起來,只是一時間腦子裡湧起許多需要重新思考的事情,讓我一時有些煩亂。但我表面上還是極其安靜而鎮定地坐在那裡,連姿勢都沒換,語氣平淡地問朗星翰:「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你最好一次都說完。」

朗星翰見我如此反應,似乎略有些意外。他看了我一眼,用食指輕輕敲了兩下桌子——這是他思考時常用的動作。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對民族身份之類的事情,淡漠地有些異常?應該是吧,畢竟在這個時代裡,南北之爭由來已久,只要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必然是按照血統,很清晰地把自己劃分在其中一個陣營裡。也許只有我這個例外,能完全漠視這種民族和血統吧。

「我也沒打算對你拐彎抹角。」朗星翰很快就恢復了剛才悠然的神態,對我擺出一副坦言相告的樣子,「你父親藍仲文原本就是北遼人,他是我父皇在位時,身邊最貼身的一個侍衛之子。當年父皇曾經和朝中重臣商量出一個滲透天啟計劃,秘密往那裡派出了一些年紀不大的男子和女子。他們的出身均是皇族身邊最親近的奴才或臣下的孩子。」

「我爹也是其中之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插嘴問。

「大概是三十年前了,那時候我還尚在襁褓之中。當時這個計劃原本進行的很順利,可不知為什麼後來卻不了了之了。我成年後接手國事,知道了這件往事,想要著手調查時才發現,當年參與這個秘密計劃的人,都已做古,而留下的殘餘資料也很少,直到現在,我能知道的也只是一些零星的線索而已。」說著,朗星翰輕嘆一聲,似乎因為無法詳細獲知這件往事而倍加遺憾。「當年那些被派往天啟的人員名單,也已經殘缺不全,唯有的幾個名字,我後來都曾暗中派人查訪,卻都杳無音訊,除了你父親。」

「你找過他?」我早已經習慣了藍家背後層出不窮的秘密,現在我需要做的不過是耐心地把這些往事聽完。

朗星翰的表情頗有些無奈:「那是自然,但那時你父親剛做了沈家大女婿,在天啟是少年狀元,又在朝中官運亨通,正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我派去找他的人,不過在見到他時暗示了幾句話,就都被他以『行跡可疑』為由,當場抓了起來。若不是那人聰明機靈,身手不凡,且你爹急著私下裡殺人滅口,給了他一個脫身的機會,我如今也無法得知你藍家的事情。」

我笑了一下,聲音裡帶了些回憶的飄忽:「所以當初我在大帳裡第一次與你見面的時候,你饒了我一次,是因為知道了我是藍仲文的女兒。你也知道沈家關於寶藏的傳說,沒能從我爹那裡得到要知道的事情,就想著能否從女兒身上撈到些什麼。」

朗星翰的手指又敲上了桌面,但這一次,他沒有看我,也不想接我剛才的話題,只是平淡地繼續說:「雖然你爹的態度很決絕,但之後很多年,我依然一直派人探聽你們藍家的消息。我無法確定他是否已經完全叛出北遼,若其中真的另有隱情,我若貿然行事,反而會引起天啟穆家的懷疑,所以只能暗中觀察。」說到這裡,朗星翰頓了一下,露出有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暗中注意你們藍家的,不只我一個。穆家的人對他也不放心——這麼說吧,只要是對沈家當年的傳說有耳聞的人,都把眼睛盯在你爹身上。就我所知,當年你爹府裡了的細作,至少不下三個,而且分屬於不同的組織。」

「這可真是我家的榮幸。」我撇了撇嘴,冷冷地說,「不過,我爹後來肯定讓你們都失望了。」我知道藍仲文在天啟一直都是一個清水官,幾乎可以用寂寞冷清來形容。

「對,你爹在天啟的禮部,一呆就是十多年,一直循規蹈矩,平平穩穩,似乎根本沒有陞遷的打算,也讓人查不出任何破綻。」朗星翰沒受我的語氣影響,接著道,「直到後來天啟穆家老大的篡位之禍,才把你爹又牽扯了出來。我本來還以為,這一次大的變故,不論他是依舊忠於北遼,還是已經依附了天啟,他一定會有所作為,卻沒想到,他依舊和從前一樣,好像真的與世無爭,也完全不知道沈家的事情,就這麼被穆家斬首,然後你們藍府家破人亡。」

「可即使我爹已經做到如此地步,你見到我後,還是沒放棄尋找寶藏的最後希望,不是嗎?」我的聲音依舊冰冷。

朗星翰淡笑了一下:「現在孤背山裡的東西不是已經證明了,我的猜測一直都是正確的?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你爹做出如此選擇,可我不得不說,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所做的一切幾乎騙過了周圍所有的人,只是這樣未免太不明智了。」

我冷哼一聲:「這就不需要你來評價了!」

「好,不評價。總之,你要知道對令尊我是心存敬意的。」朗星翰好脾氣地笑笑,「有了你們這兩個出色的兒女,我相信他在九泉之下應該可以安息了。」

「我哥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不理他這種聽不出真假的恭維,我朝朗星翰仰了仰手中的信紙。

「你應該還記得董夫子吧?」

「他是爹當年請的私塾老師。這事情和他也有關係?」

朗星翰的眼中閃過一抹沉思:「去年冬天,我見到了董夫子。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是什麼人想見都能見的。可那個董夫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居然通過我軍中的一員三品參將的舉薦,站到了我面前。他當時手裡拿著我父皇的私印,請我親自到天啟走一趟。就這樣,兩個月後,我秘密潛入京州,見到了藍子軒。之後的事情,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他慨然地嘆了一聲,「我想你爹當年如此對待故國之人,必定是有難言的苦衷,否則以董夫子這樣的北遼人才,怎麼會這麼年默默跟在他身邊?且父皇的那個私印,是他貼身之物,居然贈給了你爹,這說明當年你爹是被派往天啟的人中,最被看重的一位。我從就此事問過董夫子,但他已不想再多談先人之事,只言道藍家後人的命運,才是最重要的。」說到這裡,朗星翰的犀利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說的也有道理,逝者已去,而活著的人認真的生活下去,是對過世者最好的回報。你哥非常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才會與我合作。這次送他去上京也算是計劃好的,因為我答應過要幫他尋找藍家在北遼的族人,認祖歸宗。」

「看來現在唯一的遺留問題,就剩下了我。」我慢慢地折起那封信,將它塞回信封裡,「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處置可不敢當。」朗星翰態度從來沒這麼親切過,「現在你哥的來信已經證明了你們藍家的身份,你的祖父雖然不是北遼的皇族,可也是當年父皇身邊的重臣,如今你們兄妹又找到了孤背山裡的東西,可以說是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我敬你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敢處置你呢?」他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這次的戰事一結束,我就帶你回上京,恢復你家原有的爵位,該給的功勛一點也不會少。再想辦法把你的兒女從天啟接回來,到時候你想住在你家在上京原來的老宅裡,或是想換地方,都隨你。不過我希望你最好還是住得離皇城不要太遠,也方便我照顧你們。」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不說直接把我接進宮?」

朗星翰伏下身子,盯住我的眼睛,一眨不眨:「這確實是我的想法,我巴不得現在就把你送回去。可你這個女人脾氣那麼倔,我若是不先確定你的心意就貿然行事,把你惹惱了,跟我翻臉了可怎麼辦?哄女人最是麻煩,哄一個聰明的女人,更是難上加難,我當然想儘量避免這樣的困難。」

我把臉側到了一邊,因為他靠得太近了,說話時的呼氣都微微噴在了我臉上。今天這一番談話的內容,實在是讓我出乎意料。轉眼間我和朗星翰就從敵對關係,變成了同族,而且祖上還頗有淵源。我明白他的意思,如今既是一族人,當然要站在同一陣線,對付外敵。他用這樣的懷柔政策,也是想讓我徹底放下戒心。他大概是想說動我,讓我和他一起對付天啟。

「當年我就覺得奇怪,南國那種軟香金粉之地,怎麼會生長出你這樣頑強的女子?如今才知道,原來你竟是我們北遼的兒女,怪不得會如此厲害。我知道今天告訴你的事情太過突然,不過你要明白,你身為北遼人這一點,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絕對錯不了。究竟以後該怎樣做,你自己考慮,我不會逼你,只是如今國家正在非常之時,我們同為北遼兒女,為國家做些貢獻,並不為過。」好像是證實我的猜測一樣,朗星翰又在我身邊開口了,聲音低沉且撼動人心,「你的祖父當年是我父皇身邊最勇猛戰士;你的父親為了故國,甚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你的大哥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也毅然地返回故土;你雖然是藍家唯一的女子,但我相信你的身體裡,也同樣流淌著藍家這份驕傲不屈的血液,和與故國難以割捨的情懷。究竟何去何從,你回去考慮清楚了,就來告訴我,我會耐心等待你的答覆的。」

**************************

這整整一夜,我未曾有一刻闔眼。手中拿著子軒的那封信翻來覆去地看,信封已經被我摸得起了毛邊。原來我以為,不論子軒站在哪一個陣營,對他來說,利益都是一樣的,所以即使我選擇了天啟,也不必太擔心他會騙我。可如今藍家的身份一事,推翻了我原來所有的設想。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麼子軒絕對會選擇支持北遼,那麼他對我所說的那些話,從頭到尾都是謊言!藍雪,你又被他涮了了一次!

我摸了摸一直當做簪子帶在頭上的那個青玉龍形兵符。子軒應該告訴朗星翰關於這東西的事情了吧?可朗星翰為什麼一直沒有對它採取措施呢?其實如果他強行將兵符取走,只要速度夠快,趕回孤背山,留在那裡的契阿人見到兵符一定會聽從任何命令的。是因為他想循序漸進,讓我主動供出來?還是因為子軒並沒有告訴他單獨使用兵符也能奏效?

我使勁搖了搖頭,心裡的怒氣翻江倒海一般,重重將拳頭砸在床板上,都沒感覺出疼痛。為什麼這麼多次我都不能吸取教訓?無論如何,即使此事尚有些不可解之處,我也不能再對他抱有期望,我冒不起這個險,必須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

現在我忽然變成了北遼人,回天啟的願望看起來更加遙不可及。即使我假設沒有所有其他的麻煩和障礙,我可以直接回天啟,可若是朗星翰將我的身份公佈天下,我在天啟就再也不會有可以容身之處!就算我可以信任穆容成對我的感情,可他怎麼能冒天下大不惟,把一個北遼出身,且是前朝重臣的後裔留在自己的後宮?為了我激起臣民的眾怒,他絕對不會這麼做!

或者我還有希望,就是證明這段藍家歷史,是假的,虛構的,是朗星翰和藍子軒為了逼我就範編造出來的。可我能找到什麼證據來證明?現在一個董夫子,一個藍家的長子,兩位身份都屬於藍家核心的重要人物,都站出來說明藍家的北遼血統,我一個女子,又有了兩個孩子留在天啟,再怎麼反對看起來都會被人認為是狡辯,是強辭奪理,是因為私人原因而不承認事實,沒有人會相信我,更別提我根本就舉不出有利的證據!

怎麼辦?現在的局面對我實在不利,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好的一面。首先,不管是為了讓我幫忙,還是為了讓我消除戒心,反正朗星翰的態度軟化了,這就是說,如果我提出一些不過份的條件和要求,他應該都能同意。其次,我應該能得到更大的行動自由。再來,說不定借此機會,我可以為契阿族人爭取到平靜生活的權利。總之,再壞的情況中,也暗藏著好的一面,就看我能怎麼利用它們。

就這麼輾轉反側了一夜,天剛亮我就爬了起來去找朗星翰,我決定先提些要求試探一下,看看他能接受的底線在哪裡,然後再做打算。

可等我到了他帳前,卻被龐威攔住了:「皇上正在和天啟來的使者會面,請藍姑娘在外稍等。」

我聽了心中一跳。天啟來的使者?出了什麼事?他們兩國現在不是正打得熱鬧嗎?又出了什麼變故?

忐忑不安地在帳外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走得腿都酸了,才看到帳簾一動,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藍色天啟官服的中年官員,面生得很,我從沒見過。龐威派人領他離去之後,這才對我道:「藍姑娘請進,皇上知道你在外面,叫你進去。」

我進了大帳,朗星翰正坐在桌案前,手裡拿著一片長方型的明黃色的綢絹,看樣子他正在深思著什麼,而那片黃綢那正是我所熟悉的天啟聖旨的樣子。

我不敢貿然開口,就站在他的下首,等他先說話。沒等多長時間,朗星翰就回過神來,對我笑著說:「這麼一大早就來了?你的決定下的很快啊。」

「明明有人比我還早,」我儘量讓自己的態度平淡而有禮,「要是打擾了你處理國事,我這裡先道歉了。」

「沒什麼,已經談得差不多了。」朗星翰把那黃絹放在桌案上,用手點了兩下,然後抬頭對我說,「現在你我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瞞你。你剛剛看到的是天啟派來的使臣,我也相應派了人去天啟。」

我在心裡罵了一句:誰TMD跟你是一家人?這麼快就把我歸到你身邊去了!嘴上卻只能略帶驚訝地問:「你們不是現在正在打仗?難道現在要和談了?」

「也不算是和談,戰場上的事情很複雜,一句兩句我也解釋不清。」朗星翰抬眼看看我,「不過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我和穆容成三天之後,會在凍馬河的中間地帶見一面。」

我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還好是在袖子裡,朗星翰應該沒有看到才是。我穩了穩了心神。其實我想和他講昨晚我想好的那些話,可此刻我的腦子裡不知為什麼,就是一片空白,原來想好的那些話,全都消失了蹤影。愣了半天,直到朗星翰好笑地開口問:「來找我,就是在帳裡站著嗎?」我才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他一面,請皇上成全。」

朗星翰似乎並不意外我會有這種要求。他挑了挑眉毛,然後似乎心有所感的嘆息了一下:「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你們曾做過夫妻。好吧,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不過,到時候你要以北遼人的身份出現,也不會有機會和他單獨說話,你明白嗎?」

我輕點了一下頭。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不容易了。若不是朗星翰昨天確定了我的身份,決定對我改變態度,如今我可能連這個消息都不會知道。

似乎看出我在苦苦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朗星翰走到我面前,語重心長地說:「藍雪,我還是要提醒你,不要再對他心存幻想。作為一國之君,他永遠都知道該怎麼做對他的子民利益最大。即使是現在,你的失蹤他都可以不聞不問,就證明了你在他心裡的地位,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女人而已。一旦知道了你本是北遼之人,他怎麼可能再對你加以辭色?如果你執意要見他,我也不攔你,但還是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不要再受到更多的傷害。」

我輕笑,低頭行禮:「多謝皇上關心。其實皇上也是一位明君,和穆容成不相上下,藍雪甚至覺得,你比他做地更好。」

朗星翰聽了先是一愣,隨後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他已經聽出了我的話裡在明保暗貶。不過我沒給他時間再說什麼,低聲說了一句:「藍雪不打擾皇上了,就此告退。」然後轉身立刻離開。

帳外,朝陽剛剛升起,晨風中還帶著昨夜的微寒,我拉緊身上的長袍往回走,可我卻仍然覺得很冷。但願,當我見到他的那一日,會有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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