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在裝？

　八月裡的大夏天，張若晨驚出一身冷汗。

　你這臭小子是不是老欺負我女兒啊？你還好意思到我們家來吃飯？你還好意思讓她給你輔導功課？

　這些問題沒有在他耳邊響起，卻在他腦子裡響個不停。人常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卻有一種打開窗戶從五樓跳下去的衝動。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囧的事嗎？

　張若晨的內心流下了悔恨的淚，似乎脖子上掛了個二尺八的牌子，在大街小巷游啊游（注）。吭哧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來：「那時候不懂事。」

　卓思慧的母親臉上並無慍色，沒有繼續教育他同學間要團結友愛什麼的，似乎只是說來打趣，又或者是專門警告？

　卓思慧的父親哈哈大笑，問張若晨：「喝啤酒不？」

　「不喝。」張若晨連連搖頭。就算他是個千年老酒鬼，這當口還哪敢喝酒。就見猛男叔叔從冰箱裡拿出瓶啤酒，自斟自飲起來。秦書瑤眼中滿是笑意，得意勁不用提了，臉上卻愣是一點表情沒有，很斯文的吃著，要多淑女就有多淑女。

　你就可著勁的裝吧！張若晨腹誹道，覺得這妞不去演電影真是白瞎了，一準能弄個小金人什麼的。再看小白菜，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吃相也很斯文，但人家這才是本色出演嘛！你一個悍妞，裝著也不嫌累。

　秦書瑤說：「阿姨，我的房子弄好了，以後慧慧就可以去我那裡學習了。哪天有空了，你們一起去看看吧，那邊很安靜的。」

　「好啊，我可以幫你們收拾收拾屋子。」卓思慧的母親欣然說道。

　「還用得著你收拾麼，人家孩子就是怕打擾才想有個自己的地方，你就不要去添亂了。」卓思慧的父親說道。

　「她們又沒有獨立生活過，總有些注意不到的。洗洗涮涮的事情，還不得大人做嗎？」

　「哎，等孩子明年出去上學了，難道你也一直跟著？」

　「那不一樣，總歸現在是在跟前，我哪能看著不管呢？」

　卓思慧的父親笑而不語，對兩個女孩聳了下肩膀。兩個女孩微微笑著，並不在這個問題上發表意見。

　張若晨老實地吃著飯，覺得小白菜家跟他家很像，家事都是母親說了算。而猛男叔叔看著粗獷，心思卻不粗，尤其對女兒更是細膩。心想悍妞要拐帶小白菜出去同居，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哎呀，差點忘了跟你說了，我訂的計算機送到了。」秦書瑤說完，恨恨瞪了張若晨一眼，那意思似乎是說要不是你這傢伙，我怎麼會忘這件事呢。

　張若晨看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心想這關我屁事啊，還不是你一門心思地看我不順眼跟我作對，再說這事早說晚說又有什麼區別？

　「真的？」卓思慧顯然很高興，「終於可以理論聯繫實際了！」

　「你們計算機課程不是早就結束了嗎？」卓思慧的母親有些不解。

　「媽媽，計算機的用途可多著呢，將來會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我們要儘早學會運用。」

　「阿姨，在21世紀，計算機、英語和汽車駕駛可是必備技能，我們必須走在前面。」

　兩個小妞開始進行科普。國內大多接觸computer的普通用戶多半始於286、386什麼的，小X王學習機之類的自然不算，此時習慣稱其為計算機而不是電腦。經過眾多媒體的渲染，秦書瑤所說的那個觀點在當下比較普遍。從後來的發展來看，也是相當有前瞻性的，只不過重要性和學習的難度未免有些誇大。

　卓思慧的母親笑了笑，說：「那你們就好好學吧，看來我們這代人到了21世紀就要被淘汰了。」

　卓思慧抿嘴笑道：「怎麼會呢。」

　秦書瑤突發奇想，說：「阿姨，不如你跟叔叔和我們一起學吧。」

　「我們年紀大了，可學不了這個。」卓思慧的父親笑著說道。

　「其實學點基本應用並不難。」張若晨忍不住說了一句。

　秦書瑤這一回沒有反駁他，但卓思慧的父母只是笑著搖頭，顯然覺得計算機這種高科技的東西不是他們能學的。

　張若晨也不好說什麼，反正時代的發展總會讓他們走出那一步，而對父母那代人來說，現在著手學習計算機，意義並不大。

　兩個小妞仍在說著關於計算機的話題，聊了幾句就扯到了BASIC語言上，並且說得很起勁，看來她們在這方面還下了不少工夫。

　張若晨聽得心驚肉跳，說：「你們將來想當程序員嗎？幹嘛學這個？」眼前不由浮現出兩個水靈白菜在電腦前變成彎腰駝背一臉痘的悽慘模樣，真是大煞風景。悍妞愛咋咋樣他不關心，小白菜可絕不能變成那樣啊！

　卓思慧見他神情緊張，不禁有些奇怪，說：「只是想瞭解一下計算機語言啊，不好嗎？」

　「唔，不是不好，只是沒太大必要。」張若晨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神經過敏了，但最好還讓她能放棄對編程的興趣。

　「為什麼說沒必要呢？」秦書瑤問道，話語平和，眼神卻不那麼友善。

　張若晨說：「編程的事情，自然有軟件工程師去做，普通用戶只需要知道怎麼用這個軟件就可以了，而無須知道軟件是哪由些語句寫成的。就好比汽車，司機只需要會開就可以了，而無須瞭解汽車內部的結構和工作原理。個人計算機的運用是朝著便捷、簡單的方向發展，讓人們工作起來更方便、閒暇時更有樂趣，可不是來給人添麻煩的。」

　秦書瑤又問：「照你這麼說，計算機將來會越來越簡單了？」

　張若晨拿不準這妞是不是在給自己下套，沒有簡單的說是，「硬件和軟件自然會越來越複雜和精密，但應用肯定會越來越簡單，只有簡單易用的東西才會有市場，市場的需求決定了軟件發展的趨勢。我相信用不了幾年，像叔叔阿姨這樣沒有專門學過計算機課程的人，也能很快上手進行基本應用，享受計算機帶來的樂趣。」

　「真的會那樣嗎？」卓思慧饒有興致地問道。

　「肯定會的。」張若晨說道，恐怕沒有人比他更堅信這一點了。又對秦書瑤說：「不知道你的新計算機是什麼操作系統？相信應該比你之前所用過的要簡便易用得多。」

　「我也不知道，還沒有打開過。」秦書瑤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覺得現在學計算機沒有必要嗎？」卓思慧有些疑惑。

　「當然不是。只是沒必要去鑽BASIC啊。」看這兩妞的態度，就知道不是什麼計算機狂人，張若晨對此大感放心。

　卓思慧的父母笑著看三個孩子聊計算機，雖然對計算機本身幾乎不懂，但覺得張若晨的話非常有道理。

　秦書瑤心裡也承認張若晨的話有點道理，但卻覺得這傢伙是在譁眾取寵。

　鐵塔廠小區的中午有一點吵，不少人吃過飯就到樓下聊天打牌，卓思慧的父母都習以為常，看來這是人家小區的「文化特色」。不同的工廠因工作環境和工作內容的差異，職工業餘時間的活動不盡相同，或許也是因為沒有人意識到這樣會影響別人。想必到了晚上，仍是這般熱鬧，所以秦書瑤在說她的房子的時候，特意點出了個「靜」字。

　吃過中飯，卓思慧的父母收拾好就下了樓，把空間留給女兒。

　「你中午要眯一會嗎？」卓思慧問張若晨。

　「不用，我接著做題吧。」張若晨雖然有午睡的習慣，但也不是非睡不可。

　因為秦書瑤嚷著要睡一會，拉著卓思慧陪她，他自然不能再呆在人家閨房裡。拿出筆記本在客廳坐下，就在茶几上繼續答題。後面四十多道題，用了一個小時多點，速度又有了一點提升。做完題之後，有了些睏意，聽裡間還沒什麼動靜，便伏在沙發扶手上，不覺竟然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這傢伙太能裝了，怎麼可能五天就複習完數學的全部課程，肯定是以前就會卻假裝不會，故意套你呢！」這是秦書瑤的聲音，小妞聲音多好聽啊，說的話咋忒惡毒呢，真是不憚以最大惡意猜度別人吶。

　「不會的，他以前的功課真不好。我見過他放假前的測試卷，他考試的時候總不會就知道要和我碰面吧？」這是卓思慧的聲音。看，還是小白菜明事理。

　「難說！說不定就是早有預謀呢！」秦書瑤繼續腹黑。

　張若晨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知道聲音出自小白菜的閨房，漫聲說道：「背後饒舌者，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你去死！」秦書瑤的聲音傳了過來。

　「人家父母在家的時候就一副淑女模樣，現在暴露妖精本質了吧，這到底是誰能裝啊？」張若晨繼續反擊。

　「好啦你們兩個！」卓思慧說了一聲來到客廳，把那個出題的筆記本遞給張若晨，「錯了五道題，正確率接近97%。」

　張若晨看了看錯誤的幾道題，突然抬頭說：「有沒有獎勵？」

　秦書瑤也到了客廳裡，聞言不屑道：「厚顏無恥！」

　張若晨站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一時衝動還是向悍妞示威，伸手握向卓思慧的小手。卓思慧有那麼一瞬的遲疑，卻沒有躲開，任由他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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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這句話原句出自遲志強的專輯「鐵窗淚」中的歌曲「愁啊愁」，據說真實作者另有其人，沒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