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先支招

　楊尚林的「天龍遊戲室」近些天客流量減了不少。晚上八點多，張若晨和幾個死黨進去的時候，雖然仍有很多少年人在裡面玩得不亦樂乎，但再不復開張後不久那種連旁觀都沒地方的盛況，大約有兩成的機器開始空閒。

　「哇，師父，你來啦！」小胖子曾消失了幾天，最近又開始常駐遊戲室，一見到張若晨幾個高興得不行，不由分說就拉著他們一起去打遊戲。

　正好一台四打「名將」機器空了下來，幾人湊了上去。小胖子選了木乃伊刀客，程寶泉選了機器人上尉，謝廣明用忍者，張若晨這個有第一高手稱號的，自然就被分派到綜合能力最弱的高智能嬰兒「機器娃娃」位置上。

　剩下徐偉沒了位置，說：「那我呢？」

　幾人異口同聲：「你去打飛機！」小胖子聽了一臉壞笑，顯然深諳其意，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單純小朋友。

　「靠！」徐偉罵了一聲，從小胖子手裡接過幾個遊戲幣，找別的機器去玩了。

　在眾多的橫版通關街機遊戲中，「名將」單打還有些難度，多人配合難度並不算高，早就有玩家發明了「左右擺」連擊法，這種打法以刀客使出來最為犀利，多數小怪和BOSS都能直接連擊死。

　四人配合之下，一路切瓜砍菜般殺了下去，連公認最菜的程寶泉都堅持到了倒數第二關。終關的大BOSS造型非常古怪，頭上好似頂了一個超大井蓋。原本應該很彪悍的傢伙，被小胖子控制的刀客左扔一下右扔一下，全無還手之力。偶爾銜接失誤，也有張若晨在旁照看，最後不甘的發出一聲慘號。

　「好爽啊！」小胖子興奮地叫道，通關下來，他一命未損，這放在以前簡直不可想像。

　張若晨朝吧檯的方向看了看，見楊尚林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說：「你們先玩。」朝吧檯那邊走去，今天過來，可是有正事向楊老闆討教。

　到吧檯前跟楊尚林打了個招呼，說：「楊哥，有些事情想向你請教一下。」

　「什麼事啊？」

　「算是開公司方面的吧。」

　「喔？」楊尚林微露詫異之色，而後笑了笑，「去裡面說吧，外面太吵了。」

　放假以來，張若晨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會過來玩上一會，跟楊尚林聊過幾次，算是比較熟絡了，對「楊和尚」的過往也有了一些瞭解。

　據楊尚林自己所言，他的確是當過兵，因為犯了錯誤提前復員了，之後就用手中的復員費當本錢，從南方倒一些樣式新潮的衣服到秦州賣，做起了個體戶。至於他是不是特種兵出身，又犯了何種錯誤，張若晨自不會刨根問底。

　練攤的時候常有混混騷擾，楊尚林就用拳頭招呼這些人，時間一長，混混們都知道他不好招惹，「和尚」的綽號就此響亮起來，同時還聚攏了一些人跟他一起做事。

　從這一點來說，楊尚林其實並不能算做混混。只不過在80年代時，做個體戶的大多是待業青年、勞改釋放人員，可以說與主流社會格格不入，屬於被鄙視的一類人。到了90年代，大眾的觀念已經有所以轉變，個體戶開始讓人眼紅。但一個經常跟混混打架並且還總是打贏的個體戶，慣性思維中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好人，加上跟著楊尚林做事的那些人過去的確都是混混，所以他被視為混混頭子也不奇怪了。

　別說是當下的人們，就連張若晨這個「過來人」起初對楊尚林也是保持著戒心不敢深交，實在是混混這類人在他的成長經歷中帶來了太多不愉快的記憶。而一個人一旦背負了某種身份或是做過某種惡行，要讓人相信出淤泥而不染或浪子回頭金不換是相當困難的。

　楊老闆倒服裝應當是賺了不少錢，所以才有本錢開下這間遊戲室。他的桌球室今天也開張了，昨晚張若晨幾個還去參觀過，就規模和硬件設施而言，在如今的秦州市是最大最好的。

　張若晨跟楊尚林一起去了最裡面那間用做辦公室的屋子。屋子裡兩個小青年正在桌上邊寫邊討論著什麼，見楊尚林進來，一齊起身叫道：「老大！」

　楊尚林有些無奈地說道：「跟你們說多少次了，不要叫老大，要叫經理。別老覺得自己是出來混的，咱們是正經開門做生意的，懂嗎？」

　兩個小青年嘿嘿笑了笑，一個說：「經理這名號聽起來一點都不囂張啊，哪有老大叫著威風！」另一個說：「對啊，老大你不是說珠州、江口那邊現在經理比耗子還多，天上掉下來個石頭砸死十個人，至少得有八個經理。」

　楊尚林沒好氣地說：「什麼囂張、威風，能當飯吃嗎？我告訴你們，現在能賺到錢才是真的，別學《古惑仔》裡的那一套。」

　這兩個小青年是楊尚林頗為倚重的手下，一個叫劉軍，一個叫楊斌，也是有些名號小混混。前段時間他們還頂著一頭黃毛，穿得花裡胡哨，現在卻成了黑髮短寸，穿著也普通了許多，若是收起說話做事那副痞氣，倒也像是良好青年。

　兩天來楊尚林手下的人都經歷了這種變化，起初張若晨還有些奇怪，此時卻心下瞭然了，這顯然跟楊老闆的自我定位有關，這也是他跟那些混混們最大的區別。

　關於稱謂的問題，兩個准良好青年又進行了一番討論。劉軍說不如就叫老闆，聽著還比較帶勁。楊斌說帶勁個屁啊，街邊修鞋的賣油條的都叫老闆，這是一個比經理更爛的稱呼，還不如叫阿sir，現在港台劇裡都這麼叫來著。劉軍說你白痴啊，阿sir是警察的意思好不好。

　楊尚林見這兩個傢伙越來越不著調，連忙擺手打住，說：「我讓你們想一想吸引玩家的方法，有主意了嗎？」

　「想是想了，可沒有太好的辦法。」劉軍苦著臉說，「除了降價，我是沒什麼招了。」

　「是啊，老大你又不讓我們去別的遊戲室趕人過來，還能有什麼辦法？」楊斌也是一臉苦相。

　楊尚林正色說道：「歪門邪道的點子，你們就不要想了。今後做事都規矩點，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都老老實實地呆著，誰敢出去惹事別怪我不客氣。」

　張若晨聽了心中一動，今年下半年會有一場聲勢浩大的「嚴打」，雖然現在還沒看到什麼動靜，但說不定「有關部門」早就開始準備了。楊尚林這麼說，恐怕不是無的放矢，他在官面上應當是很有些能量的。不說後來所開的那家全市最豪華的KTV，光是現在遊戲室、桌球室的規模排場，也是需要後盾才能搞起來的。

　劉軍和楊斌都是神色凜然一起稱是，平時嘻嘻哈哈倒無所謂，但楊尚林鄭重言事之時，他們沒人敢不當一回事。

　「楊哥，對遊戲室的情況不太滿意？」張若晨問道。

　「也不能說不滿意。不過等假期一結束，白天人就少了很多，晚上恐怕也只能維持目前七成的玩家。」楊尚林給劉軍、楊斌一人扔了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這其實是正常情況。不過做生意呢，誰不希望有更多的人來玩啊。」

　張若晨點了點頭，記起補課最後那天放學過來時，楊尚林就說過以後人會變少，顯然對此早有預料。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剛開張的時候，這麼大規模的遊戲室對喜歡玩街機的人來說當然很有吸引力，但過了開頭時的新鮮勁，恐怕多數人還是會選擇離得近的遊戲室去玩。尤其是上學的時候，有時也就是晚上出來玩上一會，誰又會捨近求遠呢。

　「我倒有幾個想法，楊哥你看是否可行。」張若晨想了想說道。

　「說來聽聽。」楊尚林微微一笑，露出專注神色。

　張若晨說：「我覺得可以建立會員制。充值若干或是消費若干，就可以成為會員，會員買遊戲幣可以享受優惠。」

　劉軍疑惑道：「這不是跟降價賣遊戲幣一樣麼？」

　「也一樣，也不一樣。」張若晨解釋道：「比如說充值十塊錢得到會員資格，從而享受會員價，這跟隨便誰買遊戲幣都優惠是完全不同的。可以說會員代表了一種身份，讓他們相對於普通玩家有優越感，這樣很容易就對遊戲室產生認同感，也就不會去別的地方玩了。甚至還可以根據消費金額的不同，設立不同的會員檔次，享受不同的待遇。」

　劉軍和楊斌相互看了看，似乎仍然不理解這跟降價打折有什麼區別。

　楊尚林卻是品咂出點味來，輕輕點了下頭。

　張若晨又說：「建立會員制後，還可以把消費金額轉換成積分，用積分換獎品或是紀念品什麼的。這是第一步。有了一定的會員基礎後，就可以展開一系列活動了。比如高手榜，挑戰賽什麼的，進一步聚攏玩家對這家遊戲室的熱情。」

　楊尚林眼睛一亮，道：「你再具體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