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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別鬧了》第125章
127、唱的是哪出

  喬大少心下稍安,到廚房親自吩咐,做了一席幾乎是盡善盡美的好菜給雅房送了去,又派了幾個真正絕色的小唱進入侍候,把原本幾個唱的換了出來,拉到一間空餘的雅房內問道,「可知道這都是什麼人?」

  那幾個唱的對視了幾眼,都道,「只聽得是富貴出身,恐怕不經常到街面上打滾,議論起街上的景色,都是十分新鮮的樣子。」

  這可不就是藩王世子?喬大少眼下是把朱厚照與樂琰的身份死死認定了,當下腦筋就活動了起來了:若是能攀附上他們……喬家的生意觸角,那就不止是在天津了。不過,這些自小金尊玉貴養尊處優的金枝玉葉們,脾氣恐怕都不大好,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讓他們消氣。送女人,那是肯定不行的……他們從小到大,什麼美女沒見過?

  送錢呢?喬大少想了想,也覺得不大靠譜,藩王在各地私底下做生意的很多,手頭是不會缺錢的,只愁怎麼花罷了。總而言之,這就是一群極富裕又極空虛的存在,要討好他們,還真不容易。

  眼下也只能將今日的事應付過去了,喬大少低首沉思了片刻,仍是叫過自己的貼身小廝,壓低了聲音吩咐道,「你去家裡兌了兩千兩金子送到王大人府上,就說是我們喬家給朱公子賠罪了。請王大人務必受累幫忙轉交,再準備一副名貴些的字畫,就說是新得的,請王大人幫著看看是不是贋品。」他聽了一耳朵,知道這藩王世子十分的高調,出遊也沒有改姓,便直接說了出來。

  那小廝也是喬大少的心腹,一時沒有就走,還是猶疑道,「這會不會軟了些?少爺,咱們對王大人這麼慷慨,對別人也得鬆鬆手——」要知道當時官場交際是個極複雜的圈子,喬家這樣的本地大戶因為有張家做靠山,與天津府其他的官員,關係一向是不遠不近,沒事求到他們頭上時,是不會送什麼貴重的禮物的。

  喬大少踢了那小廝一腳,笑罵道,「還不快去?!你多什麼嘴,本少爺自有分寸。」那小廝無奈之下,只得下樓去了。喬大少正要去廚房再督促一番,讓他們做幾個拿手菜,就見得那小廝卻又上樓回來,面上滿是驚惶,道,「大少爺,張、張大爺帶了一隊兵來,說是要雅房裡的客人下去與他們說理去呢。」

  喬大少腦子嗡一下就炸了,張大漢仗著兩個堂叔都是國舅,多年來富貴跋扈慣了,今日要是和藩王世子認真較起勁來,那可是……不好說了!要知道藩王雖然尊貴,但太后可也不是吃素的,可不管怎樣,喬家要是牽涉到了這段公案裡,要花費的錢財那可就多了!

  他騰地站起身,沉著地吩咐道,「你就別理了,先回家把事速速交代了,再帶三千兩的銀票來,可不能怠慢了!」那小廝點了點頭,一溜煙跑了下去,喬大少要跟在身後時,眼前一花,那黑衣人已是站在了面前,低聲問道,「窗下的那隊兵是怎麼回事?!」

他面相忠厚,表情也不猙獰,但喬大少此時見了他,就如同見了閻王一般,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期期艾艾地道,「不、不關我事,是,是……」

  「到公子面前去說吧。」姜勇卻不耐煩和這等人應酬,抓住喬大少衣領將他提了起來,輕輕鬆鬆走到雅房門前,悶聲道,「公子,小的把人帶來了。」

  「嗯,進來吧。」說話的是那俏麗少年,姜勇放下喬大少,喬大少強自鎮定下來,堆出憂容推門而入,先給幾個人行過禮,才抱拳道,「下頭帶兵的乃是方才不合前來挑釁的張公子,他平素為人有些渾,不過是仗著兩個叔叔是老國舅的關係,並無人與他計較。」他存心要試探這幾個人的底細與能量,這話說得是不軟不硬,點出了張大漢的來頭,就看這兩個身份神秘的少年,敢不敢挑釁張大漢了。

  果然這兩人聽了張大漢的來頭,臉色都是一變,喬大少心中暗自得意:太后乃是當今聖上的生母,自小一手帶大,兩人的感情自然不比尋常,如今春秋正盛,就算是藩王,又敢得罪太后麼?

  那俏麗少年看了看藍衣少年,便笑道,「這事我可不沾手。沒得得罪了……還是你說話妥當些。」

  王大人卻輕咳了聲,舉筷對一直不曾說話的洋人少年道,「吃菜吃菜,宋小哥今年多大了啊?」竟是一付不願置身事內的樣子。

  藍衣少年眉宇深鎖,平白地就多了幾分憂鬱的魅力,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喬大少也與他一同心驚膽顫地看著窗下邀月樓的掌櫃與張大漢說話,所幸張大漢還算照顧他的臉面,沒有硬闖。

  那藍衣少年又看了看張大漢的長相,便輕蔑地道,「區區一個遠房堂侄,也敢打著老國舅的名頭為非作歹……哼!姜勇!」

  那黑衣人忙打直了身子,一臉待命的景象,藍衣少年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把你的腰牌拿出去給他看看,若是他識相,這事也就這麼算了,若是不識相……給他些苦頭吃!」

  「小的遵命!」那姜勇也不含糊,轉身就出了門,喬大少心頭狂跳:聽這藍衣少年的意思,連張大漢他都不看在眼裡?這俏麗少年可是不大敢招惹張大漢的,難道,難道這兩人還不是一個來頭的?

  他原本以為這兩人關係比較曖昧,是一對兔子,現在卻不敢這麼肯定了,又怕姜勇或張大漢誰過分了都不好,便忙要告退追出去,正要說話時,忽然就見到了無數士兵潮水般湧過街口,當下不由得大驚起來:這張大漢不是瘋了吧?調了這麼多士兵來做什麼?

  他的所思所想,清晰地表達在了表情上,那藍衣少年本來要歸座的,此時走到窗前一看,也是臉色驟變,連聲道,「樂……黛眉,你來看,那是誰!」

俏麗少年便笑著走到他身邊,低頭一看,也是臉色大變,喬大少心中的好奇,已是如火般快要燒起來了,也虧他忍得住,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並不去摻和。

  他忍得住,餘下的兩個人卻忍不住,王大人就起身道,「朱公子,什麼事這麼驚——」他的話沒有繼續下去,因為此時兵士行走間發出的甲冑撞擊聲已是清晰可聞,就連那洋人少年都問,「怎麼來了這麼多軍人?」

  藍衣少年轉過身,臉色已是如鍋底般黑,喬大少眼睜睜看著他幾大步過來握住了自己的肩膀,連聲問道,「有沒有地方可以躲!你這裡有沒有後門!」焦急之情,竟是溢於言表。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反應各異,喬大少是迷糊,俏麗少年卻是噗嗤失笑,搖頭有些無奈,又有些甜蜜地望著藍衣少年。洋人少年與王大人都是哭笑不得的樣子,卻也都不曾出言阻止。喬大少望瞭望他們,又吞了吞口水,指著門口道,「對面雅房後頭是一片平房,若是輕功好些,從窗戶便能出去。後門麼,卻是要從廚房走,恐怕……」

  他也是聰明人,含蓄地點出了此時的後門怕是已被包圍了,藍衣少年頹然放開手,喃喃道,「這、這下糟糕了……」

  喬大少還雲裡霧裡呢,已聽得樓板上一連串急促的足音,接著,那黑衣人便推門而入,神色也有幾分無奈,兩三個老者魚貫跟在他身後,一進門便跪了下去叩首道。

  「老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喬大少這下,可真的說不出話了。

  #

  樂琰一掃這幾個進來的人,就暗自一笑:都是老熟人了。大學士楊廷和與梁儲、蔣冕赫然在目,很顯然,雖然李東陽不能親自離開京城,但他派出來的追人隊伍卻是極為浩蕩,這幾個人從官位來說不算小了,從個人感情來說,也都曾做過她和朱厚照的老師,怎麼說老師出面了,也得給點尊重吧?朱厚照的逃家計劃,怕是要就此破滅了。

  「老師們不必客氣,快請起吧,坐,坐。」朱厚照卻頗有些失措,他就好像是一個小孩才做了壞事,就被逮了個正著一般。只憋出了這幾句話,便大步來到窗前,望著下頭的浩蕩士兵,乾笑道,「這,這陣仗還挺大麼。」

  楊廷和掃了喬大少、王守仁與宋嘉德一眼,肅容道,「皇上私自出京,成何體統?!這是京郊大營的一隊守兵,由英國公小公爺率領,前來迎接皇上回京的!」

  樂琰見氣氛僵凝,朱厚照對楊廷和的這句話,竟是無言以對似的,便笑道,「楊先生,你們怎麼現在才到?我當你們昨日就能追到了呢。」

  楊廷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樂琰和他說話,他勢必不能不理,三人只得離座重新跪下施禮,樂琰半側了身子受了個半禮,道,「先生們辛苦了,想是之前追到了大同方向去吧?」

 她語調中隱含歉意,楊廷和想到他們之所以能這麼快知道朱厚照出城了的事,那還是多虧了樂琰暗中通報消息,便放緩了語氣答道,「是,想不到皇上居然在天津與一群市井刁民混在一起……王大人,您怎麼不早告訴天津守備一聲,叫他傳遞消息去?」

  這幾個大臣的地位都要比王守仁來得高,他已是站到了喬大少身邊做謙恭狀,此時聽得楊廷和這麼問,卻先不回答,而是看了看還在發傻的喬大少與滿目興味的宋嘉德,輕咳了聲,道,「喬公子,幾位大人路途辛苦,恐怕還沒有開飯……」

  「小人這就去準備!」喬大少興奮得臉都發紅了,應了一聲匆匆離去,又翻回身給朱厚照磕了幾個響頭,這才咚咚跑遠了。樂琰已知道了王守仁的意思,沖宋嘉德偏了偏頭,宋嘉德聳聳肩,對朱厚照彎了彎腰,也撤出了房內,姜勇知機把幾個唱的喝出了門外,自己在門口輕輕合上了雅房的門。

  門才一關,楊廷和便變了臉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略帶著心痛略帶著無奈地數落道,「皇上!荒唐!荒唐啊!」梁儲與蔣冕兩人茶才喝了一口,也連忙跟著跪下了,王守仁無奈之下,也跪在了幾人身後,聽楊廷和哭道,「皇上!您自小聰穎靈慧,更是受到先皇的教導,我們這些翰林學士也是盡了最大的心力,自忖沒有為您作出任何錯誤的示範,怎麼今日,今日作出這樣荒唐的事……國君棄位出走,這是亡國喪民的不祥之兆啊!」

  此時屋中還坐著的,自然只有帝后二人了,樂琰本來還笑笑地看著熱鬧,但聽了楊廷和的口氣,覺得有些不對了。出來玩被逮住了,老實跟著回家是應該的,誰叫你逮住了呢?但這和亡國喪民有什麼關係,康熙還微服私訪呢,也沒見大明亡國了啊,若是一開始就定了這個基調,將來朱厚照要出門,她怎麼好跟著?

  她看了看朱厚照,朱厚照也正徵詢地望著她,小皇帝到底心軟了些,聽幾個大臣這麼聲淚俱下的懇求,已是有些覺得自己是任性了。

  樂琰又看了看王守仁,王守仁雖然也跟著幹嚎,卻是滿臉的不以為然——有了他的支持,樂琰便下定了決心,笑道,「這個麼,先生啊,又不是什麼大事,當皇上的整天在深宮中坐著,也要知道百姓的生活吧?孝廟也帶著皇上出宮視察過啊,這是體察民情,怎麼能扯到亡國喪民去?這樣的不祥之語,楊先生還是別輕易出口呀。」

  她語氣軟和,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不想楊廷和並不吃她這一套,抬頭怒視樂琰,冷聲道,「娘娘,這是外臣的事,娘娘身為內眷,請不要多說。娘娘以皇后之尊,擅離紫禁,百官們議論紛紛,都說娘娘有失婦德,已有奏摺請娘娘反省,皇上,您可知道,這幾日群臣無首,耽擱了多少大事?不說別的,大同的軍情越來越緊,難道皇上就忍心到這時候還在外頭吃喝玩樂?」

  若是別人說這話,樂琰倒也不生氣了,這些封建士大夫,哪一個不是滿腦子的死諫光榮?但楊廷和和她大有淵源,現在來說這種難聽話,由不得樂琰不生氣,她柳眉倒豎,也不理朱厚照也是滿面怒容,衝口就道,「稀罕麼,婦德是什麼,本宮不知道!後宮的事,也是你們外臣說的麼?你是把我當妲己還是褒姒了?再說了,皇上與我還就是要去大同親自督戰,這礙著楊大人什麼了?」

  她這話胡攪蠻纏,全不講理,楊廷和反而無法回答了,朱厚照也大聲道,「誰要和皇后作對,那就是和朕作對!你們這些人,不要瞧著皇后是個軟柿子,就紛紛欺負她!她是我帶出來的——楊大人,憑你怎麼說,不到大同去看看,我是不會回宮的!」

  楊廷和還沒有說話,蔣冕已道,「皇上,您不松口,那我們也就只能圍著這了,您還是哪裡都去不了!」他話意堅決,似乎竟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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