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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別鬧了》第101章
102、我恨我愛你

  劉瑾在水雲榭自盡身亡的消息,不到一個晚上就在京城流傳了開來,今日本是冬至,老百姓家中也要籌備些物資祭祖的,京城裡原本就煞是熱鬧,自從消息傳來,就有人陸續放起了鞭炮,到了深夜,鞭炮聲連紫禁城裡都能隱約聽聞,直如過年般熱鬧,樂琰下午睡得多了,在枕上翻了個身,閉著眼聽著外頭的動靜,輕聲自言自語道,「往年過年時,這裡都是大放焰火,比外頭熱鬧得多,為了這事,現在倒是反過來了。」

  「據說好些百姓,都在屋外為娘娘設了香燭遙遙的參拜呢,直是把娘娘當神仙看待了。」芳華的相好高順,往日便是往來與錦衣衛與豹房傳遞消息的,這麼大的事出來了,錦衣衛自然不會不關注,高順得了這些消息,忙就乘夜進宮告訴了芳華,為的就是叫樂琰開心些,免得過於抑鬱傷了胎兒。芳華對他的用意,自然是心領神會,見樂琰嘆息,便忙柔聲在帳外說了出來。

  她這話,說得極為有效,樂琰唇邊就掛了一抹笑,手按上腹部輕聲道,「做這麼多事,還不就是為了他們?總算我這番辛苦,也是有人能夠體會得到的。」

  芳華想到樂琰這段時間來受到的種種委屈,鼻子一酸,真心實意地道,「娘娘實是如菩薩般善心呢,通沒為自己考慮一點的。」

  「哎,也不要這麼說,也是有私心的嘛。私心與公義並不衝突罷了。」樂琰擺了擺手,撩起帳子,芳華忙將一件秋香色金線四合如意八寶連紋袍子,為她披上,又扶著她踱到窗邊,樂琰吹了吹那水晶窗戶上的白霜,輕輕貼上沁涼的晶體,問道,「什麼時辰了?」

  「西洋自鳴鐘敲過十一下了。」芳華輕聲回道,樂琰點點頭,又問,「皇上人在哪裡。」

  是啊,皇上現在人在哪裡,在做什麼,心裡,又是怎麼想的。京城裡遠不止夏樂琰一人想要知道。這一夜,京中的官員們大都無眠,但心境卻是截然不同。李閣老派的官員們額手相慶,甚至於涕淚俱下,但劉瑾派的中堅干將,卻無一不是面若死灰,還有些心志堅強的在打點家產,安排後事,更多的連這樣的事都做不了了,只是干坐著望著燭火,在心中自問: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當今聖上朱厚照,正坐在桌邊沉思著,他身邊赫然便是劉瑾的屍身,在昏暗的燭光下,老太監的面容顯得有些猙獰,而朱厚照卻似乎並不在意,他那白皙修長的五指,正平平展開,壓住了一張紙。

  張永低眉順眼地踏進了水雲榭裡,膽怯地望著朱厚照的側臉,小皇帝有一張極為清俊的容顏,而此刻(19lou),這張臉卻像是木製面具,呆板得簡直有些失真。他吞了口唾沫,輕聲道,「皇上,時辰不早了……皇后娘娘派了人來,請您回去安歇。」

 說到這皇后娘娘四個字時,他的語氣裡,不期然就帶上了一分連張永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但,這一絲一閃而過的情緒,又如何能瞞得過朱厚照?他垂下眸子,自失地笑了笑,輕聲道,「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奇女子。」說著,將手中的信紙揉成一團,隨手湊在火上燒了,起身道,「劉瑾貪贓枉法,罪有應得,娘娘乃是替天行道,是為朕查漏補缺,這事兒,要賞,還要重重的賞。」

  這個基調定了下來,張永便放鬆了,到底樂琰與他有些淵源,他也不願看見樂琰倒霉的,朱厚照這麼說,那就是在官面上把整件事的基本論點敲磚釘腳了。皇后不是不守婦道,不是干涉朝政,乃是替天行道,糾正夫君的錯誤,乃是一代賢後,並非禍國妖姬——這人嘴一張皮,怎麼說也都是有道理的,張永之前怕的,就是朱厚照沉思了半日,得出的結論卻是與這個結果完全相反,那皇后可就是全盤皆輸了。

  他陪著小心,輕聲道,「是,該怎麼賞,還得皇上與娘娘商議,娘娘貴為皇后,富有四海,想必也不會在乎那些俗物……只要皇上您的心意到了,怎麼都是重賞。」

  這話的意思,是在暗示朱厚照,樂琰乃是皇后,本來與劉瑾並無矛盾,而完全是出自為國為民的高尚情操,方才出手鬥了劉瑾,朱厚照又笑了笑,淡淡地道,「我知道。」說著,兩人出了水雲榭,早有人候在外頭為朱厚照點燈,張永把朱厚照送上小船,看著他到了岸邊,方才擦了一把冷汗,回頭變了臉斥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叫船連成一線,做個浮橋出來,將劉公公的屍身好好的運送出去?」眾人忙應了,張永自己也上了艘小船,這才出宮回家,自有僚屬上來問消息。

  當著這些人的面,他並不曾多說什麼,直到進了內堂,與谷大用打了個照面,張永方才動容道,「老谷,怎麼深夜上門?是又出了什麼事?」

  「那也沒有,就是想和你喝喝酒,嘮嘮嗑。」谷大用面色陰霾,張永愣了愣,打了個哈哈,笑道,「好,我也正說著,咱們哥倆好久沒摸著酒杯談談心了。」

  兩人分賓主坐了,將送來的酒菜吃了幾口,谷大用便住了筷子,心事重重地沉吟起來,張永與他近幾年常常一同進出宮闈,也算是曉得些谷大用的脾氣,不多說話,只等谷大用回了神,才道,「老谷在想什麼,這麼用心?」

  谷大用陰著臉低聲道,「我是在想,咱們今後該何去何從。」

  這個問題出來,張永也不得不認真了,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別人不知道娘娘的手段,倒不足為奇,可咱們倆那是正德一年就在她身邊服侍的人,卻也是到了今日才能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這可真……」

「她能按捺到懷上龍種才出手,這是能忍。一旦出手便無所顧忌,先逼得劉瑾自盡,又與李東陽結盟,要把劉瑾留下的勢力一網打盡,甚至剛才還主動派人催問皇上的下落。似乎竟一點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會不會拿她怎麼樣……這女人,膽大包天啊!」谷大用語速不快,聲音也不大,但句句,卻都說到了張永的心裡。樂琰居然膽大到了這個地步,實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不知不覺之間,他已是敬畏起了夏樂琰這三個字。

  「她身懷龍種,這次又佔著理,皇上能拿她怎麼辦?」張永強笑道,「只是就算皇上性子再好,後宮從此,也要多事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又都望向了別處,谷大用咬著唇,摸著酒杯只是發呆,張永也不過低頭吃菜,過了半日,谷大用才略帶試探地道,「你看好誰?」

  「……原本,是皇上。」張永猶豫了下,仍是說了實話。「但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又那樣的疼她,恐怕這次只要她稍微放軟身段,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的,再說了,張太后不是還護著她嗎?這事一出來,仁壽宮和咸熙宮那邊,都是先問了皇后受驚沒有,皇上就算要發作娘娘,也會有人出來勸阻的。」

  「是啊,後宮從此,也要變天了啊。」谷大用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調子。「此後,可真要一天二日也說不定呢,咱們可要早些站好邊,免得將來被兩人都嫌棄了,反而不美……」

  #

  朱厚照自己打著燈籠進了豹房正院,先到西廂房洗了個澡,裡外換了全新的衣服,這才進了堂屋裡間,樂琰正在燈下吃夜宵,見他來了,便笑吟吟地抬頭道,「想來,你還沒吃晚飯呢,就叫廚房準備了些點心,不想聞到味兒,反倒饞了起來。」

  朱厚照望著她輕聲道,「你是雙身子嘛,餓了就要吃些,兒子才能長得壯。」

  「你也一樣,都是要做爹的人了,再不能由著性子愛吃不吃的。」樂琰回了一句,白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略帶些靦腆地笑了笑,在樂琰身邊落座,將那滑落到桃腮邊的秀髮別回了耳後,柔聲道,「為何不早些告訴我,也省得髒了你的手,讓孩子在肚子裡就受了驚。」

  樂琰頓了頓,垂眸不語,半日才抬起頭來,道,「他是帝王家的孩子,心狠些,也沒什麼壞處。」

  朱厚照望了她一眼,兩三盞水晶燈把室內照得明亮無比,直如白日,樂琰的容顏,在燈下也顯得那樣的奪目,又是那樣的神秘,他嘆了口氣,在樂琰身邊坐了下來,茫然地望著桌上的碗碟,半日才輕聲問道,「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樂琰拿著調羹的手,就頓了頓,她深吸了口氣,推開才吃了半碗的元宵,揚聲道,「來人收拾桌面。」芳華忙親自上前與兩個宮人一起,將那些吃食收拾了下去,又都退出了屋外,為他們合上了門,帝后對坐在桌邊,一時都沒有說話,還是樂琰先開口道,「你心裡對這事兒,是怎麼想的,就只管說出來吧。」

「我對你很失望。」朱厚照輕聲細語地說,他又看了眼已經稍稍有些隆起的肚子,樂琰咬了咬唇,道,「不礙事的,只要你別推我打我,孩子就不會出事。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做得出這樣的事,也不會怕你說我幾句的。」

  「我該說什麼?」朱厚照的語調依然很輕,彷彿再重些,就會戳破什麼東西似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你知道我該說什麼。」

  「你現在和我繞來繞去,有意思嗎?」樂琰微微抬高了聲調。「朱厚照,我告訴你,老娘行事俯仰不愧天地,劉瑾就是我殺的,藥是我給的,不管他信上怎麼寫,就是我殺了他。你有什麼不爽的,就痛痛快快說出來,別和我這玩文字遊戲!」

  「我玩文字遊戲?我何必?」朱厚照不由得失笑,他的表情依然彷彿戴了層透明的面具,連一絲心底的情緒都不曾洩露。「今兒的事,我只是覺得很不是滋味,但你沒有做錯……就算你做錯了,又如何?你是我的妻子,未出世小太子的母親,我能拿你怎麼辦,我殺了你?把你關起來?我捨不得的。」

  他們一時都又沉默了下來,朱厚照那一聲輕輕的捨不得,彷彿還在空氣中飄蕩著。樂琰看著自己的丈夫,這名十九歲少年也正望著他,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子無比陌生,儘管他們已經同床共枕了兩年多,但她依然無法觸及他的內心。她紅了眼圈,低下頭切斷了對視,望著光滑的紅木桌面,在心底自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他這樣愛我,他畢竟是十分愛我的。」

  但很快的,她又咬了咬牙,抬頭冷聲道,「我沒有做錯,錯的人一直都是你,只是你是天子,你以為自己是不會出錯的。但你畢竟錯了,朱厚照,我對你相當失望,我原來以為我嫁給了一個英雄,一個雖然叛逆,但卻始終心繫天下的英雄,但我錯了。如果我有錯,我也只不過是錯在這點,我識人不清,我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懦夫!」

  哐啷啷一陣巨響,沉重的紅木桌翻倒在地,上頭的瓷器碎了一地,樂琰被響聲嚇了一跳,不由得起身往後躲了幾步,但她很快又挺起了胸膛,分毫不讓地與朱厚照對視著。她從沒有見過這樣憤怒的朱厚照,這少年往常總是帶著微微的笑,而此刻他的雙眼中似乎帶上了熊熊火光,他也站了起來,垂頭俯視著樂琰,而那精緻的團龍袍上已經染上了點點血跡——飛濺的瓷器劃傷了他的額角,但誰也沒有就他的傷勢多做評論,他們對峙著,互相打量著。樂琰抬著下巴傲慢地看著朱厚照,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找到了前世的感覺,而就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自己終究是不可能與時代融為一體,總有些東西,她是怎麼也不會放棄,不能放棄的。

  那就是她的驕傲!

  「你覺得你很勇敢?你以為你是荊軻、高漸離?夏樂琰,你未免有些太高估你自己。若是如此,你為何要等到懷上了小孩,才來聲張你所謂的正義?是,你是個才女,你對天下事有自己的見解,但那又如何?夏樂琰,你所憑藉的不過是朕的寵愛,而到頭來你卻指責起朕是懦夫?你未免也太吹毛求疵,太自命不凡了!」朱厚照的聲調依然平靜,但已沒有人感覺不到聲音底下的火氣。

  樂琰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解脫的笑,「我吹毛求疵?不見得吧,我嫁的是一個少年帝王,他有雄心無限,但現在我的丈夫只是個庸庸碌碌貪圖享樂的蠢材,朱厚照,你未免把天下事看得都太容易了點,你以為你能憑藉著你的一點聰明,一面享受皇帝這個位置給你帶來的好處,一面又逃避著這個位置的責任?你這樣,只是讓天下人都看不起你!我真為身為你的皇后害臊。當我說我的丈夫是你時,人們眼裡不是敬重,只有懷疑,天下人都看得清楚!你以為他們都是傻瓜?他們都知道你有多自私,多懦弱,多醜陋!你以為劉瑾是因我而死?不,他的死從你扶他上位的那天開始,就已注定。可你的貪慾卻沒有止境,我一直在等,在等你叫停,你將他的家產沒入內庫,我在等你說夠的那天,可你沒有,而天下已經快要不堪重負了。朱厚照,你想想孝廟,再看看你自己,你不為你自己害臊?你——」

  「夠了!」朱厚照斷喝,他的手已經揚了起來,但最終,仍然只是頹然放了下去。「夏樂琰,你這是後悔了?」

  「我從不後悔。」樂琰斷然回答,「但我恨你,我恨你逼我恨你。」

  「我逼你恨我。」朱厚照輕聲重複,「好一個我逼你恨我。夏樂琰,我自問對你不差,自從你過門以來,哪一個人敢說我對你不好?全天下都曉得你霸寵後宮,你是要我一一細數我對你的好?」

  「我知道你已經盡力,」樂琰疲憊地說,她扶住了椅背,朱厚照反射性地伸手想要扶她,但頓了頓便收回手。

  「那我倒是想要知道,你還有什麼不足的。」他冷冷地說。「殺劉瑾,不算什麼大事,他終究只是個奴才,你要殺就殺了。但我不曾想到,我的皇后心裡,原來有這樣強烈的怨氣,從不肯說出來給我知道!」

  「我該怎麼說?劉瑾只是奴才?皇上你對這個奴才,或許也太好了些,在這後宮中我不是主人,我只是個、我動作都要看他的臉色,天下是他與內閣在管,你又做了什麼?除了做你的武功夢,摔打你的筋骨,享用著天下人獻上的錢財美女,你還會做什麼?我恨你把我逼得要與他爭寵,我恨你逼我恨你!把所有的愛意全部一點一點折磨掉,讓我不得不淪為和他一樣需要爭寵的存在,朱厚照,我是你的妻子,我原本不需要做這些,但你逼我變成和他一樣的人,你以為你對我很好?」

 朱厚照一時無言。樂琰用力緊握著椅背,指節已然泛白,她依然不管不顧地說著,「當我們初見時,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就已經清楚。朱厚照,我不貪圖權勢富貴,如果我貪圖這位置的榮光,這個位置當時就輪不到我頭上。只要你有一點點愛我,你就能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你有一點點愛我嗎?你愛我嗎?如果我能為你的表現評分,那麼我告訴你,這三年來的夫妻生活,你只能得零分!你以為你已經做到滿分,但你所作的,不過是取悅了你自己!」

  朱厚照瞪大眼望著搖搖欲墜的妻子,轉身大步走出屋子,隨口喚了個在外頭等候的宮人道,「皇后心情激動,恐怕對胎兒不好,你進去照看。告訴她,要吵,朕等著她來,孩子生下來之後,大可以吵個夠!」

  那宮人害怕地望著皇上踏雪遠去的身影,又望瞭望被紫禁城外的煙花映得通紅的夜色,搖搖頭進了裡屋。今夜的京城,乃是個不夜之城,鞭炮聲響徹雲霄。飄蕩在紫禁城上空,而這別樣的熱鬧,使得正德三年,成為了正德朝最為波濤洶湧的一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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