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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別鬧了》第94章
95、夏樂琰的狂

  沈氏自從得了唐寅起復回京的消息,便日日都睡不安枕,不是忙著打掃房屋,就是扳著手指,算他走到了哪裡,如此十餘日後,唐寅與楊廷和共乘一艘官船回了京城,消息才到家,沈氏就忙著要親自去碼頭迎接,誰想那在碼頭守候的家人卻道,「主人才下了船就雇了頂轎子去了南家,說是要先上門拜謝。請夫人只管在家安頓行李與家人們。」

  沈氏聽了,心中頓時不快起來,曉得唐寅帶到南京去的兩個侍妾,只怕是有了身孕。唐寅先頭的兩房妻子,倒都沒留下子息,只是有幾個庶子也是疏於照管,沈氏正是想要個孩子做依靠的時候,知道有人搶在了頭裡,儘管她是個賢惠明理的,也不由得將喜悅打消了七八分,老大不樂意地叫家人去那幾個侍妾居住的小院子裡再打掃打掃,又撥了幾個心腹丫頭預備過去侍候不提。一時果然那兩個侍妾並五六個家人都到了,其中一個已有了三個月的肚子,沈氏不過是不咸不淡地誇獎了幾句,便讓她回去好生歇著養胎,賞了幾兩參沫、兩匹綢布了事罷了。隨後,又提起精神安排了一桌洗塵宴,待得夜深了,唐寅方才從南府中回來,已是滿身酒氣,沈氏忙叫人把預備了的解酒湯端了上來,灌他喝了三四口,唐寅便別開頭哈哈笑道,「不妨事嘛,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醉,我、我們重整杯盤,再、再喝!」

  話雖如此,他卻仍然是醉態可掬,偏偏還不要人扶,搖搖晃晃地走到桌邊,拎著酒壺便灌了起來,沈氏又好氣又好笑,也有幾分心疼,忙上前奪了酒壺嗔道,「還是個翰林學士呢,今日不許再喝了。」又強扶了唐寅到一邊坐下,婉言道,「咱們就這麼坐著說說話,還是吃些點心?」

  唐寅醉眼乜斜,醺醺然道,「吃、吃什麼點心那。」忽地就流下淚來,一滴滴都流進了鬍鬚裡,沈氏沒看真切,摸了摸唐寅的臉,才覺出他是哭了,慌了手腳忙強笑道,「今日是相逢的好日子,老爺怎麼反而哭了?可是想我想得緊?」

  沈氏雖然長得不過如此,但是個理家能手不說,身後的娘家,也是極硬氣的,唐寅對她一向是敬重有加,但要說到私情上,也不過平平,這話她自己都是當笑話說的,才出口就不禁也是一陣心酸。唐寅卻顧不得她,舉起袖子擦了淚,哽咽道,「不、不妨事,我不過是為天下讀書人一大哭!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唐寅自負一代才子,如今竟要卑躬屈膝,在一個女人的膝蓋下乞討!」他又縱聲長笑起來,聲震屋宇,把沈氏嚇了一跳,怔怔地望著唐寅,說不出話來。

  在燈光下看,這位年屆中年的文士,竟是滿面的愁苦不忿,那雙寒星也似的眸子中,溢滿了說不出的心事,他沒有顧及妻子驚訝的眼神,而是兀自放聲大哭了起來,又時不時哈哈大笑,半晌,才平靜了下來,起身喝道,「來人啊,筆墨侍候!」

唐寅幾年前還在做閒散翰林的時候,時有文興,家人都養成了習慣,聽得唐寅這麼一說,連忙上來將文房四寶鋪排開來,唐寅撲到案前,抓起毛筆深吸了口氣,便在那雪練也似的白紙上塗抹起來,不多時便得了一副花,起身抹了把臉,若無其事地對沈氏道,「夫人,這畫如何?」

  沈氏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上前細看時,只見這畫的是驚濤駭浪中,一葉扁舟正在波頭艱難前行,舟上漁翁做仰天茫然狀,畫者那迷茫憤懣的心情,一覽無遺,不禁語塞,半晌才由衷讚道,「夫君近年來流傳出來的畫作,多半都是工筆,這樣的寫意,真難得極了!」

  唐寅扯了扯唇,露出一個哭般的笑,淡淡道,「那是因為幾年前,我不過是個富貴的閒人。」他一把將那畫揉作一團,湊到油燈上燒了,定定地望著宣紙在火中化為朵朵飛灰,方才呼了口氣,如往常般閒適道,「以後別老上南家走動了,娘娘可不比那一等沒天亮的混賬老王八蛋閹狗們,很懂得韜光隱晦的道理。呵……承蒙她的看重,咱們只靜等著就是了。」

  饒是她也並非是那一等沒見過世面的無知少女,沈氏仍然被丈夫的狂態驚得說不出話來,此時驚魂甫定,不由得就問道,「靜等著什麼事兒?」

  在油燈下,唐寅陷在陰影中的半邊臉,顯得有些陰森,他輕輕笑了起來,笑聲之中有著暢快,有著期盼,也有著深深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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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那兒,你姐夫已經給你帶到話了。」一位眼兒大大,臉兒圓圓的青年貴婦,微笑著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白皙纖指優雅地捻起了微黃透明的豌豆黃,隨手掰下一小塊起身送到了廊下的雀籠前,欲給不給的,惹得籠中的畫眉上下跳動,叫個不休。

  夏天已經到了尾聲,但京城的午後依然懊熱,這位貴婦穿著大紅織金飛雲絹衣,渾身上下,不過是手上一對金鐲子,頭上一把金玉三事罷了,而她身後斜靠著的少婦,更是穿戴得簡潔,不過是藍閃紅喜相逢過肩龍袍罷了,事實上,從這衣裳的大小來看,顯然並非是這位少婦的尺寸,她可以算得上衣冠不整了,甚而頭也梳的如男子一般,手上不過戴了個珊瑚戒指,要不是微微凸出的肚子暗示了她的性別,這樣走出去,誰都會將她當成一個連衣裳都不願好好穿的憊懶無賴。

  「帶到就好。」夏皇后樂琰懶懶地道,打了個呵欠,眯起了貓兒般的大眼,「唉,自從懷了身子,我這一天恨不得能睡上十多個時辰——楊家那裡,聯絡得怎麼樣了。」

  南夫人樂瑜神色微黯,有些不安地握起了拳頭,才低聲道,「正聲說要擺酒為他接風,但被楊介夫婉拒了。」

  樂琰微微嘆了口氣,長指甲漫不經心地劃拉著細膩的青花瓷杯麵,慢慢道,「這女人想幹政,怎麼就這麼難呢?我又不是要作姦犯科……看來,楊先生心裡的顧忌,還是不少。」

樂瑜略帶猶豫地打量了下她的表情,方才略帶一絲辯解意味地道,「其實楊介夫也不算是毫無來由,畢竟楊慎是快科考的人了,他這個做父親的,總不好在這時候鬧出什麼岔子,誤了兒子的前程麼。」

  樂琰望了她一眼,輕笑道,「這是他對姐夫說的?不過託詞罷了,歸根到底,還是不看好我這邊,覺得跟著我會失勢,或者是失了聖心——你別看唐學士現在老老實實的,不過是因為他無路可走了,楊廷和有陛下做靠山,不會那麼容易就跟我混的。」

  樂瑜哪裡不知道這裡面的道理?自從太祖爺開朝歷代以來,國朝的皇后從來就沒有干政的,就算是周貴妃,也不過是在時勢所迫下站到了風口浪尖而已,那也只是在皇帝的繼承人問題上發話,對於國朝的具體政務,她可從來沒管過。可以說樂琰現在在謀求的東西,可要比劉瑾所謀求的更大逆不道,她不但要扳倒形同皇帝私人秘書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還要在朝堂中尋找自己的喉舌,掌握情報機關的領導權,謀求與未來權臣的合作——如果她的丈夫不是朱厚照,那麼可以說她所要做的事,並沒有一絲一毫成功的希望,而就算是性格散漫、叛逆不羈的小皇帝,也小心翼翼地限制著她的權力。為了讓她能夠在與劉瑾的鬥爭中不落在絕對下風,他給了樂琰錦衣衛,但把手伸進朝堂裡——唐寅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受了她的大恩,尚且是這樣不情願地投靠過來,更別說是自以為前程似錦的楊廷和了,他不願意招惹上樂琰,也是很自然的事。

  如果這樣的道理連樂瑜都能想明白,還有誰是想不明白的?樂琰閉上眼呼出一口氣,手按上腹部,感受著那裡頭幾不可查的脈動,在心中道,「兒子啊,娘真是謝謝你了,若不是有你,哪能翻盤?」再睜開眼時,已是調整了神色,作出感激的樣子輕聲道,「姐姐、姐夫的情誼,我是不會忘的。」

  南雅明知事不可為,仍然為樂琰拉攏楊廷和,這裡頭為的固然有姐妹情誼,卻也有幾分是為了自己,他是皇后派的天然成員,得勢是因為樂琰,要撇清兩者的關係絕無可能。樂瑜真心實意地搖搖頭,笑道,「這算什麼,為了你,我什麼事不曾做過?只是那樣的大事,在事前總要聯絡些人以為呼應,現下楊介夫是不願意了,你心中可有別的人選?」

  樂琰沉思片刻,到底還是放不下黃娥,抬頭略帶懇求地道,「姐姐,我實在是看好介夫先生,個中利害,是否已經向他陳說明白了?別看現下他簡在帝心,一向是得到提拔的,但因為回京乃是我從中促成,只要有劉瑾一日,就沒他的好日子過。再說了,我們兩家本來走得就近,楊慎還是我的大師兄呢,若是姐夫說不清這裡頭的關節,那便由我親自向他陳說如何?」

樂瑜貨真價實地嚇了一跳,瞪眼道,「你現在的身子,想要去哪裡?出了這院子一步,就有人報到前頭去與皇上知道了——再說皇上現在豈不是除了去校場那幾個時辰外,都呆在這院子裡?要到宮外去,真是談何容易!」她見樂琰露出沮喪神色,曉得她自從懷孕以來,偏偏又很好動,因為天氣暑熱,被困在這院子裡已有一個多月,實在是想出去走走,便措辭安慰道,「說起來,妹夫對你也實在是不錯,我們國朝的女子,還有誰比你更有福氣?霸寵後宮不說,連錦衣衛都是說聲就送你玩。現下不讓你出宮,也是為了讓你安心養胎嘛。朝廷的事,終究是朝廷的事,你操心那麼多,也沒見人誇,都只有罵的。」

  「姐姐說的,我又何嘗不清楚?」樂琰無奈地吐了口氣,輕聲道,「但你終究是小看了你妹夫,他把我這樣團團困在小院子裡,固然是為了要我保胎,但也有限制我與劉瑾接觸的意思,劉瑾與我自從錢寧的事後就是面和心不合,你妹夫心裡清楚得很。他是怕我藉著這孩子找劉瑾的麻煩那!」

  樂琰這麼一說,倒也很有道理。從來後宮女子懷孕的時候都是威風八面,予取予求,唯有樂琰,沒懷孕時整個後宮是橫著走,懷了孕反倒被監視起來,樂瑜思量了片刻,仍道,「但無論如何,也是為你著想,你現在這個身子,出點差池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再說了,那劉瑾又不是什麼天仙美女,妹夫到底是皇帝,一舉多得,他何樂而不為?但心終究是向著你的,也就夠了。等你生了兒子,劉瑾的脖子也就低下去了,到時候還有誰敢給你臉色看?」

  提到朱厚照,樂琰唇邊也不禁泛起了一抹笑,原本她還有些擔心,自己懷孕後朱厚照會不會乘機納寵,沒想到少年天子倒很有幾分父親的痴情,一天也沒在外面過夜,叫樂琰晚上都睡得格外踏實。只是她與劉瑾之間的恩怨,並非樂瑜能夠體會得了,當然對樂瑜來說,只要她的小小天地安穩富足,她還能操心到哪兒去?事實上後宮女子,也沒有誰是以天下為己任的,可惜樂琰卻是個穿越女,自小也學過些歷史,更有份在後世培養出的正義感與責任心。為了生存,她能低頭,如今有了靠山,她想要剷除劉瑾,也是很自然的事。

  「我能為此付出多少呢……」她喃喃自問。「其實劉瑾與我,又有什麼衝突?只要他安穩些不再進獻美女,我管他在外頭做了什麼?」

  樂瑜眼神一亮,合掌笑道,「天爺,你終於想通了,要我說,你這還懷著哥兒呢,思慮這樣的重,又是何苦,倒不如安分養胎——」

  樂琰笑了。

  這是個充滿了自信與野心的笑容,也是個極為張揚的笑,那紅唇與皓齒構築出的迷人弧度中,隱隱蘊含著一些樂瑜所吃不透的東西,令她一時間愕然無語。

  「姐姐說的意思,我又何嘗不曉得?若只是為了我自己能活得舒適,我實在不該再繼續走下去。」

  樂琰伸了個懶腰,輕聲細語地說,語調堅定平靜。「可我們生在世上,總要做些什麼,叫人們曉得並非誰都會為好處低頭,劉瑾處處犯我底線,我若還龜縮,就算過得舒適,又有什麼意思?這幾個月來,我常常想起往事,想起……若叫我換個活法,我倒寧願豁出去拼了!」

  樂瑜閉了嘴,想了半日,竟有些鼻酸,拈著帕子擦了擦眼,勉強笑道,「可,妹夫與你畢竟不是一條心……」

  「姐姐,你恐怕弄錯一件事。」樂琰略有些調皮,又有些害羞地道,「我嫁他,並非前世修來,他娶了我,才是三生有幸!劉瑾便是我送他的見面禮,他也該懂些事了,父母教不了的,我來教,天下人做不到的,我來做,我耐了多年,總算盼到了這一日,直到這一日起,我才算是真正活著!」

  她的神態雖然羞澀,但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樂瑜深吸一口氣,望著神采奕奕的妹妹,發自肺腑地道,「從你小時候我便知道,我妹妹與眾人,是有些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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