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

　　奧賴恩在12月24號的白天到布斯巴頓來接雷古勒斯和巴蒂，老巴蒂則與巴希達?巴沙特先行前往德國，在紐蒙迦德碰面，然後一起去探望格林德沃。巴希達?巴沙特在整個歐洲都非常有名氣，即使語言不同，但是幾乎是所有學生噩夢的魔法史都是出自她的手筆——只是譯本不同而已，配合著讓人昏昏欲睡的魔法史老師，折磨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輕巫師們。她如今一把年紀病成這樣，在所有人看來離死也不遠了，都可以開始挖墳坑了，想看看侄孫，絕對是值得同情的。哪怕是老巴蒂壓下了她受襲的事情，沒有說她是被伏地魔坑成這樣的，老巴蒂一手操作——也有幾分是想讓這位女士臨死前見一下親人的善意——的申請，也被很快通過了，鄧不利多都沒說什麼反對意見。

　　本來還要有隨行醫生的，考慮到去的地方是紐蒙迦德，不如讓對防禦魔法極有研究的奧賴恩陪同——布萊克老宅的防禦系統在英國享有盛名——這樣比較安全。至於鄧不利多，巴希達?巴沙特並不是很樂意見他，或者說，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因而被排除在名單之外。

　　焦頭爛額的《預言家日報》不想再派出任何一位記者去跟黑魔王沾邊了，哪怕是前任黑魔王也不行，英國報導的名額理所當然地給了《前行者》——「有人見證一下，總比再被十幾家報紙懷疑我們暗箱操作來得好。如果被不知道哪裡來的蒼蠅發現了，弄出個魔法部暗通前任魔王的新聞來，可就太美妙了。」副部長大人如是說。

　　此前的行動，還算順利。

　　雷古勒斯抱著一包可能會用到的資料，巴蒂拉著他另一隻手，兩人穿得很暖和，戴著手套蹬上雪地靴，披著厚厚的防風斗篷。歐洲的冬天，濕冷，抽抽鼻子，一行人裹緊了禦寒的皮裘。在紐蒙迦德門口，他們被攔了下來，驗明了身份，才被一個全身都裹在黑斗篷裡的人引了進去。謝天謝地，雷古勒斯學過德語，雖然不太靈光，好歹基本會話還能應付。以雷古勒斯的水平也能感覺得到，這個地方的防禦，很嚴密！歪歪頭，與巴蒂的目光對上，同時點了點頭。

　　老巴蒂早已經等在紐蒙迦德了，三人到的時候，他和巴希達?巴沙特正坐在燒得旺旺的壁爐前烤火。

　　雷古勒斯抬眼看著那位讓百餘年來幾乎所有巫師在學生時代痛不欲生的女士。巴希達?巴沙特顯得很憔悴，她的年紀已經非常大了。鄧不利多生地1844年，吃過巧克力娃的巫師小孩幾乎都知道，鄧不利多與格林德沃是同時代的人，而格林德沃是巴希達?巴沙特的侄孫，現在已經是1977年了。這位女士保守估計有150歲以上了，還被麗塔或者還有食死徒逼問，能只是瘦了兩圈，雙眼深陷腦筋還算不是很糊塗已經非常不錯了。看到她的樣子，雷古勒斯甚至覺得麗塔?斯基特應該被判個終身監禁才好。

　　「我們走吧。」老巴蒂打破沉默，打頭走了出去。門外一個同樣把全身裹在黑斗篷裡的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跟著他走，雷古勒斯覺得他與剛剛檢查身份的不是同一個人，身高不一樣。一路往下走，格林德沃在地下室裡。地下室空蕩蕩的，這裡原是格林德沃關押反對者的監獄，現在它們的柵欄和門都被拆掉，只餘下一道道石頭牆。唯一一扇裝了鐵門的房間就是格林德沃現在的居所了，一代梟雄屈伏於此。造化弄人，原本親自打造用來關別人的地方正成了自己的囚所。

　　真TMD的奇怪啊！地下室冬暖夏涼，從爐膛就可以觀察得出這裡的壁爐堂年燒著，裡面的陳設樣式很簡單，但是該有的全都有，有桌有椅有床有櫃茶几沙發吊燈辦公桌……床上的鋪蓋比霍格沃茨的宿舍並不差，那個坐在沙發上的男子，居然給人以寧靜的感覺。他身上穿著整齊的衣物，沒有胸前畫白圈，沒有背 上縫號碼，也沒有黑白條紋！這是件整整齊齊的巫師袍，料子還不錯。——布萊克家二少爺鑑定完畢！

　　好錯亂！他不是應該被恨黑巫師恨得要死的人整天S-M完了再M-S一百遍、身披鎖鏈、腳綁鐵鐐、衣不蔽體、搬磚頭、干苦役、幹不完就要被抽打、關小黑屋、餓飯……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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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林德沃有雙好眼睛，曾經金色的頭髮如今已是滿頭銀絲，那雙眼睛卻是深邃清亮，沉得像海。他沒有留鬍鬚，臉上的皺紋並不深，薄唇兩邊已有了豎紋，輕輕勾起時仍然很漂亮，這是個迷人的男人，像醇酒。

　　有人來探望，格林德沃似乎並不怎麼高興，沒有那種久不見人的困獸表情，算了，這個人的現狀不可以用常理來推斷。挑眉靜靜地掃過眼前的六個人，目光在看到巴希達?巴沙特時有了一瞬的低沉，眼睛睜得大了一點兒，旋即恢復了正常。

　　桌上的茶壺自己動了起來，精準地為桌上的七個杯子添茶，巴蒂覺得喉嚨發乾——六個杯子裡的茶的深度是一樣的，眼前這個男人沒有魔杖！

　　引路人早在打開門的時候就一溜煙地跑掉了，格林德沃眼都沒眨一下。酙完茶，他繼續靜靜地坐著，一派悠閒。

　　老巴蒂清清嗓子：「格林德沃先生，我是英國魔法部副部長，巴蒂?克勞奇，這位是奧賴恩?布萊克，我的陪同者。這兩位是《前行者》報的創刊人，雷古勒斯?阿克圖盧斯?布萊克以及巴蒂?克勞奇，我的兒子。他們將作為見證者，」頓了頓，「巴希達?巴沙特女士的情況你已經看到了，她之前受到了身大的傷害，您作為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覺得你們應該見一下面。」他說的是德語。雷古勒斯聽得有一點兒吃力。

　　「哦？」漫不經心地應道，「現在已經見到了。」雷古勒斯心裡默默流淚，這傢伙的英語可真標準！關那麼久，不見什麼人，他的語言能力不是應該退化的麼？

　　令人難過的靜默，包括準備好了諸多說詞，打算利用羅琳大神記者會內幕來打動此人的雷古勒斯都不知道要如何接這句話。再多的勸說，如果是以讓別人同意為目的，都要選一個好的切入點，否則只能讓人更加反感。現在格林德沃不接這茬，要怎麼說？

　　「蓋勒特……孩子……」

　　格林德沃終於動了，緊緊地抿了一下唇，深深地閉上了眼睛，睜開：「為什麼不讓她安享晚年？！」

　　雷古勒斯把手上的包放到茶几上，與巴蒂把巴希達?巴沙特攙到格林德沃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巴希達?巴沙特的眼珠已經渾濁了，她一直沒說話，即使已經告訴她要見侄孫了，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認了出來。

　　「姑婆……」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管別人怎麼說……」

　　格林德沃終不住別過臉去。剩下的四個人識趣地退出了房間，不一會兒就聽到格林德沃說：「請進來。」

　　巴希達?巴沙特哭過之後睡著了，對望一眼，兩個男孩兒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巴沙特女士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最好讓她休息一下，不要挪動。我堂姐是聖芒戈的醫生，我知道一點兒醫護知識。」也許是心理作用，雷古勒斯覺得格林德沃，比另兩個同樣大名鼎鼎的人給人的感覺舒服多了。

　　格林德沃點點頭，淺笑：「謝謝。」

　　雷古勒斯窘了一下，不知如何回應。直到巴蒂拉著他的手，兩人並肩坐到格林德沃對面的那張沙發上。

　　「還有事？」格林德沃臉上帶著憂傷，對兩個男孩兒不像對他們父親那樣的不理不睬。

　　「巴希達?巴沙特女士經歷過噩夢一樣的事情。」說話的是老巴蒂，他一開口，雷古勒斯覺得格林德沃臉上的表情好像變淡了。接下來老巴蒂用最簡明扼要的語言介紹了一下伏地魔的生平，奧賴恩補上一兩句他知道的。

　　格林德沃還是靜默，這讓四個人心裡都著急了，雷古勒斯和巴蒂握在一起的手開始輕輕地互相用拇指摩挲。

　　老巴蒂咬牙提到了鄧不利多：「霍格沃茨的現任校長鄧不利多先生，致力於扼制這個危險人物的發展。」

　　格林德沃眯起了眼，仍然沒動。壞了！他不會是想起新仇舊恨了吧？老巴蒂心裡打鼓了。

　　雷古勒斯輕輕掙開巴蒂的手，巴蒂有點驚訝地看著他。有點顫抖，打開了書包，拿出了麗塔?斯基特的那本書。感謝梅林，格林德沃的英語學得非常好！

　　「她知道什麼？！這個蠢女人是誰？」格林德沃的聲音並沒有提高，卻聽得人心頭像被巨錘砸了一樣。

　　「我們有理由懷疑，她是受了伏地魔的指使，」巴蒂輕聲道，伸手在書包裡找了一下，拿出那張宣判麗塔有罪的《預言家日報》，「單憑她的本領是做不到讓巴希達?巴沙特女士說出一切的。」

　　「所以？談談？」垂下眼睛，看了一下又下意識地握在一起的手。

　　阿利安娜是個必談的話題，格林德沃卻極度不願意提及，一臉的隱忍。「那是個悲劇。」格林德沃喃喃自語。

　　「悲傷到讓人不敢正視，所以逃避。然後因為這件事情分道揚鑣。有時候，我覺得鄧不利多挺可笑的，明明是他提出的主張，最後……」

　　格林德沃冷冷地看著雷古勒斯：「你是這樣認為的？」

　　「不是嗎？難道你們有誰正視了這個悲劇？鄧不利多，恕我直言，至少在一開始他只是單純地反對當?年?的?他?自?己！反對完了，才反思一下當年的做法。然而卻沒有為巫師界的未來發展打算過，只是一味地把巫師護在羽翼下，忘了巫師們終究要自己飛翔。當然，他現在已經意識到了。雖然當年是他提出的指導方針，但是，說實話，論起本心，您再遠大一點。」

　　「你？」

　　「坦白的說，我們和校長先生談過，」巴蒂連忙開口，「大家都想讓巫師過得更好，僅此而已。」

　　格林德沃瞭然地笑了，眼睛往下打了下轉兒，似笑非笑地看著巴蒂，巴蒂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雷古勒斯有點兒莫名其妙，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麼？

　　「他還不知道呢，」格林德沃笑著搖頭，「做事須及早啊，真是個懵懂的小傢伙。你有得傷腦筋了。」

　　我和這兩個傢伙，到底誰是火星人？雷古勒斯傻了，看看兩個父親也是一臉的不解，以下大慰——自己還是地球人。

　　「我們還是說說，您當年選擇了錯誤的方案，讓巫師界蒙受了巨大的損失的事情吧，您不打算做些彌補麼？」

　　「選擇了錯誤的方案？不是因為我生性殘忍？」

　　「是為了巫師好吧？是那個懵懂的傢伙發現的。您的本心是好的，只是，」聳聳肩，「受到了錯誤的引導。現在，您不打算再做點什麼？」

　　「我呆在這裡就算是為世界的安寧做貢獻了。」——好囂張的傢伙，不過，他確實有囂張的資本，就憑他叫格林德沃就夠了。

　　「不，不算！大家在努力，你在做什麼？您放棄了理想。」

　　「我沒有再不做錯事，就等於是對我的理想做貢獻了。」

　　「您……」

　　「小記者先生，您想充當一回法官嗎？」

　　「能告訴記者，您放棄的理由嗎？真實的、理由。」

　　「奧斯維辛。」還有鄧不利多……

　　「我，明白……」雷古勒斯回過神來，向茫然的三個人低聲解釋一下那是個什麼地方。

　　格林德沃補充：「我們常用人間地獄來形容噩夢之地，如果這世上有魔鬼，一定會用奧斯維辛來指代他們的恐怕之所。看過之後才知恐怖，即使是巫師也有力量所不及的地方，那裡處決過上百萬人，比這世上所有巫師加起來的人數還要多！黨衛隊讓我震驚，他們的殘忍與必定失敗，我意識到，如果再走下去，我會變得像他們一樣。」巫師與麻瓜的聯繫不多，格林德沃與黨衛軍有過一點兒的接觸不足以讓他像常人那樣接受非人道的手段，震驚是自然的，反醒也在那一瞬間開始產生。

　　「食死徒正是巫師裡的黨衛軍，」雷古勒斯忙說，「他們不用任何設備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當然，人數上是少了點，但是，巫師的人口本就不多……」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您能出來麼？我是說，如果，您願意與伏地魔接觸嗎？他估計只有您的話才能聽得進一兩句，想辦法讓他合成自己的靈魂，哪怕他要統治世界，至少，給我們一個不是瘋子的領導者。」

　　「我在這裡，大家都知道。英國魔法部的副部長先生能過來，還能帶著人過來。那麼，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把你們想讓他見我的人也帶來吧？」

　　「很難，如果他會聽我的擺佈，我也不必出此下策了。」

　　「鄧不利多，他絕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不堪！」格林德沃再次聲明。

　　「我相信，但是，」揚揚手上的東西，「別人呢？除非他自己、還有你，你們一起說出來，承認了，做出補救，取得原諒，否則，他死了都有可能會身敗名裂！」

　　「我要想一想。」

　　「您要如何通知我們？」

　　「你就知道我一定要通知你們？時間不早了，老人家的睡眠時間比較珍貴。」

　　「鄧不利多先生？」

　　「我去看看蓋勒特，希望他不會覺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