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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主流清穿》第200章
返京前后的事兒

  皇室是個奇怪的圈子,在這個圈子里,有些事情除了當事人,別人到死都不可能知道,有些事情卻又是頃刻就能傳得滿天風雨。四阿哥死了嫡長子是大家早就知道了的,其中后來的這一批人還都親自去道了惱。

  八阿哥那里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一胎又沒了的事兒卻是在八阿哥抵京、三阿哥等人離京之后發生的,沒想到這些趕赴行在的福晉們,居然也知道了。不用說,她們的丈夫肯定更早一些時候就知道了。

  太子妃這里,接到消息也挺早的,還是胤礽過來告訴她的。

  胤礽在康熙那里的消息還是挺靈通的,御前的太監也不是沒眼色的人,一般人到了御前,他們也不會輕易泄露消息。如皇太子這樣的,只要不做得太過份,他們是樂于提醒一聲:“太子爺,萬歲爺心情不太好,您小心著點兒。”或許不會涉及核心內情,作個天氣預報是足夠了的。

  打完小報告,小太監就進去通報:“萬歲爺,太子爺過來了。”

  胤礽再正一正衣冠,從打開的門幕里進去了:“兒子給汗阿瑪請安。”

  康熙的怒火平得差不多了,臉色仍然不太好,見胤礽來了,這才開了臉:“蒙古情形如何?”打了手勢,讓胤礽近前說話。

  胤礽坦然前行,中途停了一下,把掉在地上的筆給揀了起來,扔給一旁被康熙的臉色嚇得不敢上前的小太監。這才又徐徐走到康熙身邊,給他揉著肩膀:“他們還能說什么?汗阿瑪親至,何等榮譽?想來回鑾前還如往年一樣,要有種種賞賜……”

  汗阿瑪肯定是生氣了,但是為什么呢?問還是不問?能讓康熙這個講求平和從容的人把筆都摔了,這可不是件小事。

  康熙聽到“汗阿瑪親至,何等榮譽?”時正要皺眉提醒兒子,不可被假想迷惑,要且用且防。當年三藩之外,蒙古人可是差點兒來了個背后包抄。葛爾丹也曾是大麻煩。等得到后一句,又笑了出來,胤礽已得個中三味。

  胤礽手上輕輕用力,按得康熙通體舒泰,當一個兒子不省心的時候,另一個兒子乖一點就很容易安慰老父親那顆飽受摧殘的心。

  胤礽胤礽趴在康熙耳朵邊兒上: “汗阿瑪,這樣可還舒服?”

  康熙鼻子里含糊地哼了一聲。

  看來跟自己沒什么關系,胤礽作了評判之后就不再多言。又按了一會兒,康熙拍拍胤礽的手:“好啦,別累著你。”胤礽當然不肯就此停手,又意思意思地按了兩下:“兒子伺候汗阿瑪,有什么累不累的呢?汗阿瑪臉色好些了?”

  康熙對于老八的事情卻是暫不想跟胤礽說的,擺手道:“左右是些煩心的事兒,”從折子里抽出一份來,“你看看這個罷。”

  胤礽看看折子的位置,他剛才揀了那只筆,根據上面墨汁的溫潤程度來判斷,當是剛扔下來不久,筆尖的毛都在狠力下貫的過程中歪了,可見康熙憤怒的程度。這一份折子是從一堆里抽出來的,明顯是看過有一段時間了,顯然康熙生氣不是因為這折子,倒像是另一本折子更早一些的內容惹火了皇帝。

  思忖間,胤礽已經取過折子來看了,這是九卿等共上的折子,議工科給事中原特參吏部文選司郎中陳汝弼不法一事。

  這事的前因胤礽是知道的:有個叫黃鐘的人,本是投誠偽官,已于陜西道御史王自修請斥失節文職案內革職。今陳汝弼乃朦混開列補授,讓黃鐘又補成了浙江溫處道。

  都察院給出了處罰方案是:陳汝弼革職、交刑部,尚書敦拜等俱應降三級調用。九卿的結論與都察院同。

  這事兒已經過:揭發、初議、復議三個階段,康熙要生氣也不應該在現在,剛聽到消息的時候他都沒氣成這樣。要知道康熙是一個很講究儀態的人,這一點沒有誰比胤礽更清楚了,康熙輕易不會做出摔東西這樣的舉動。

  哪怕他覺得都察院與九卿判得不對——在胤礽看來,這個判罰結果已經很合適了——也不會憤怒地扔了正在用的家什,那管筆的型號是康熙慣用的。

  “看完了?”

  “是。”

  “說說看。”

  胤礽是想再確認一下康熙是不是因為這個生氣的,便硬是雞蛋里挑骨頭出來:“這個黃鐘,還能接著做浙江溫處道么?他們的記性也未免太差了。”

  康熙道:“這個添進去就成了。”

  “汗阿瑪的意思是?”

  “敦拜等降三級留任,陳汝弼交刑部。黃鐘,打發他回原籍罷。”

  不是因為這個事兒,肯定是旁的事情,胤礽肯定了,因為康熙最后的旨意根本就是根據都察院、九卿的結論沒兩樣。

  胤礽緩聲勸著康熙:“此事著實令人惱,可天大的事情也不值得汗阿瑪生氣。您身子要緊,前兒還咳嗽了呢。”

  康熙倒挺領這個情,笑道:“無妨,處置都處理了,”還是磨了一下牙,“這起子混帳,膽子越發大了!”

  胤礽對康熙又是好一陣安慰,康熙道:“不說這個了,你來看看這些。”又推過去一疊折子。父子討論正事。

  胤礽看了不少折子,內中一件“兵部議覆,四川陜西總督博霽疏參副都統筏喀于操演兵丁時,舉動乖張失宜,應遣官往審。”讓胤礽的臉色也沉了。

  結合剛才的那個案子,康熙自己在案發的時候都說:“此案甚大、情弊顯然。”

  熙朝吏制,已在崩壞。要是換個被革職的人走個門路起復也就罷了,這個黃鐘是有**黑歷史的,投誠之后又犯案,現在居然走走門路又當上了官,這些人已經是撈錢不過腦子了!

  文官貪財(陳汝弼總不會不是貪財是惜才,所以把個投誠份子+被參丟官份子又弄了實缺)、武將不說怕死也是作死……管理這樣的國家,皇帝與皇太子一對苦逼父子黨真是任重而道遠。

  不對,還是不對,天下那么多大事情,大到三藩葛爾丹、干系國計民生如河工,都不能讓康熙這樣生氣,一定有什么事情在他沒有注意到的角落里發生了。

  胤礽處理完事情,又叮囑康熙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被康熙高興地罵走了:“走走走,你倒管起朕來了,朕吃得香睡得香呢。倒是你!前兒還打噴嚏了!聽說弘旦帶著兩個人拿著斗篷都沒堵著你?”

  胤礽抽抽嘴角,早知道就不那樣逗兒子玩兒了!要逗也要在自家帳篷里逗,下次一定不跑到外面來!

  無賴地一揚頭:“汗阿瑪從哪里聽來的?沒有的事兒!”

  康熙不語:“弘旦這會兒也好回來了,今兒晚膳叫他與朕一道用,你去你媳婦那里吧。”唉唉,有了八福晉作比較,其他的兒媳婦們真是太好了!

  胤礽轉身出去后并沒有直接去淑嘉那里,而是詢問自家眼線。胤礽是跟康熙把桌上的事務都給理過一遍的了,以他對康熙的了解,不是因為這些。那就只好從別的方面來判斷了,胤礽叫住了梁九功。

  太子爺問得很是光明正大:“汗阿瑪方才像是惱著了,你們當心伺候著!我看政務上的事情不是太惱人,是不是有伺候不周的地方?”

  梁九功非常冤枉:“太子爺,奴才們怎么能不盡心伺候皇上呢?皇上一早上還是好好的,直到京里送來了折子。”

  難道是我判斷錯了?胤礽一臉愁容道:“你等會盡力勸勸汗阿瑪,多進點兒晚膳。生氣也要保重身子才好。”

  梁九功乖乖應下。

  胤礽心里直犯嘀咕,一路往淑嘉那里去。走到一半,卻被一小太監攔下了,胤礽曾為這小太監說過幾句好話,使其免了一頓重罰,見皇太子似乎是為皇帝發愁,悄悄過來道:“太子爺,萬歲爺早上還收到過一件京里來的密折。”

  皇帝打聽自家兒子后院的事情,到底不太光彩不是?當然要密折了。

  胤礽心里一松,板起臉來道:“你這樣泄露汗阿瑪跟前的事情,可是有礙國法的!這回我承你的情,下次不可這樣了,”抬手給了他幾粒金珠子,“這是賞你的,在御前,第一就是要小心謹慎,不可妄言。不要管不住自己,叫人知道了你會有麻煩的。”

  小太監扎煞著手,還有點不太好意思,猶豫了一下才接了賞。

  胤礽一笑。

  京里有事?

  不多會兒,太子爺在京里的眼線就來報信了:太子,您這回八弟當不成爹了。

  胤礽在心里比了個中指!他汗阿瑪一定是因為這個生氣的,朝政會讓皇帝動怒,但是能讓皇帝不顧形象的,唯有家人。老八這個事兒,夠讓汗阿瑪動這樣的肝火的。

  然后胤礽也怒了!爺提心吊膽了半天,就盼來這么個消息?!

  氣咻咻地回來跟淑嘉報怨:“老八這個混蛋!自家后院兒里的事情都拎不清楚,累得旁人跟著生氣!連個媳婦兒都管不好!”注意到老婆詭異的目光,咳嗽兩聲,“是安王府不好,居然不會教女兒!”

  “八弟妹是安王的外甥女,不是親閨女。”

  “呃……反正就是他們兩口子不好!”

  “……”他這絕對是個遷怒+轉移話題。

  不等淑嘉說什么,胤礽挺沒形象地往床上一倒,一副頹喪的模樣。淑嘉上前坐在他身邊,點著他的鼻子:“累了?你不是常說想來看看的么?到了這里又累上了。”

  胤礽伸手把她拉了下來當被子蓋:“是累了。”聲音含含混混的。

  骨子里畢竟還是流著游牧祖先的野性鮮血,又是弓馬嫻熟——“打從知道汗阿瑪巡幸塞外開始,我就夢想有一日能夠隨駕而來,自由馳騁,圍獵盡歡。每年到這個時候,汗阿瑪來了,我就得在京里監國監國監國!”

  好容易可以到塞外來了。

  “上一回是叔王、伯王沒了,連夜馳回,這一回又……自由馳騁個P!見人就得作謙和狀,跟誰都要和氣打招呼!”他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身上,他就想有這么一個時間可以在遼闊的空間里什么都不想,就那樣野性地奔跑!痛快淋漓!

  雖然見到他謙和“打招呼”的人都誠惶誠恐又受寵若驚,完全是恭敬有加,對于皇太子來說,這依舊很憋屈!

  他還是尊榮,卻已無法恣意。

  他一點也不想溫良謙和!他想鼻孔望天,臉蛋跟天空平行!

  強X和通X都是活塞運動,但是心情差太多了!

  淑嘉無語地扯過被子來,裹住了兩人。行圍的時候,胤礽捕獲了不少獵物,弘旦亦有收獲,可這父子倆都高興得矜持,根子在這里么?淑嘉很心疼,摟著胤礽,拍著他的背。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胤礽被拍得舒服了,作振奮狀:“我不是弘旦,沒那么想不開。”

  “?”淑嘉手上一頓,“怎么?”

  “他那天斬獲不小,也不開心,問他,你猜他怎么說?”

  “怎么說?”

  “他發現了,這行圍挺作假的。小模樣兒還怪委屈的,一副被騙了的樣子。”

  這他都敢說?!“這孩子!”

  “既然知道是假的,還有什么好不開心的?心里都有數兒了,不就好應付了?真是個傻孩子。”

  “……”淑嘉默。

  “沒事兒,我的兒子我知道,他能想明白。”

  “他別在汗阿瑪面前亂說才好。”

  “都囑咐過了。”

  淑嘉還是不放心,又單問了一回弘旦,弘旦道:“阿瑪都與我說過了。”

  “你阿瑪怎么說的?你聽好了,不要亂想。既然知道是假的,還有什么好不開心的?心里都有數兒了,不就好應付了?”

  “額娘,這話阿瑪說過了……”

  “……”她還擔心胤礽只是簡單粗暴地不讓弘旦亂說話,沒有把道理講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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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嘉無人是無意八卦這個的,據胤礽說,事情是密折上報,康熙都不愿意跟皇太子提及,那她還是不要亂說些事為好。奇怪的是,兩三天后,妯娌們聊天的時候,居然詭異地提到了這個話題。

  大家全知道了!

  從三阿哥起,到五阿哥、七阿哥,都是有爵且分府在外的阿哥,老實如五阿哥、七阿哥也是分了佐領的旗主王爺,自有門人僚屬在京。京中有什么消息,怎么會不匯報給主子?

  原本淑嘉是與妯娌們商量,回去的時候是不是與在京的妯娌們小聚一下,尤其是四福晉:“我走得匆忙,未能親自去看她,回去后想看一看她。你們有去的么?咱們約個日子正可一道,免得你來我往,更打攪了她。”

  說到弘暉夭折,三福晉、七福晉都為四福晉心疼得不行,三福晉是死過嫡長子的,七福晉亦是正妻想兒子想得眼發綠的那種。這就八卦上了。

  三福晉嘆道:“太子妃說得是,人在這個時候啊,真是苦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七福晉則說:“好容易養下個阿哥,怎么就能沒了呢?”她快饞死了,她真心發誓,養下個兒子來寧愿自己去死!

  接著七福晉就感嘆四福晉真是命苦:“她那府里,統共幾個阿哥,唯有弘暉是她所出……”話很含蓄,余下的都不是自己養的。這也就她想得快,因為她家里幾個兒子都是側室生的。五福晉沒來——五阿哥帶著側室來的,淑嘉并不是經常尋側室來說話,這回就沒叫五阿哥的側室瓜爾佳氏——這里感觸最深的就是七福晉了。

  說到庶子,三福晉就神秘地問:“你們聽沒聽說京里出了個大新聞?”

  淑嘉看看七福晉、七福晉看看淑嘉:“什么新聞?”

  “說是八阿哥剛回去,他那里的王格格就小產了。”

  淑嘉想,她的臉一定是扭曲的。你苦心保守的秘密,居然已經是人人知曉的秘密了,這情節未免太戲劇化了一點兒。

  七福晉頓了一頓道:“八弟妹也太急了點兒。發作人也要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三福晉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吧,八阿哥回去之后出的事兒,八弟妹倒也好說話了。還是性急了些。”

  八福晉的性格,對于妯娌們來說還是能夠接受的,畢竟她也不是沒有眼色胡亂好強的人。如果說她整治小妾整治得人家小產,可信度還真是不低。正妻對小妾,提起來有幾個會‘我見猶憐’的?哪怕是別人家的小妾。立場不同!你同情別人家的妾,那你自己家的要不要也同情一下?把老公多分一分給她,把兒子分幾個給她,最后你干脆讓位得了!

  這兩位對側室,是不會有多同情的,她們說八福晉的錯,乃是說八福晉手段不夠好而已。有經驗的已婚婦人,誰不覺得八福晉是不能生的?你不能生好歹也要有個兒子傍身,不能絕了后。孩子生下來你抱走,再弄死小老婆也行啊。笨死了你!

  淑嘉也有些疑心八福晉做了什么,只是不肯多說,轉移話題道:“回去之后也打發人問問八弟妹去不去看四弟妹罷,他們府里的事兒,咱們只作不知道就好。”

  三福晉、七福晉都表示要與太子妃一道去四阿哥府:“回京之后,怕是要收拾一兩日,不如約在三日后,如何?”

  女人們約定了回京后探望四福晉的日期,圣駕又開始往回走了。圣駕啟程,蒙古諸部跟著歡送,一路尾隨。路過新建的公主府,還沒迎到公主的蒼津同學在家公主府里進宴招待岳父。

  康熙亦賞賜蒼津及其屬下官兵等。

  蒙古諸部有樣學樣,一邊送康熙、一邊設宴。康熙也大手筆賞賜發下去,反正如胤礽所說,來了最終就是要散財的。袍褂銀兩緞疋鞍馬……根據等級不同,數量上、紋飾上各有差異,卻是人人有份。

  就這樣一路行來,直到九月里,圣駕才回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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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嘉回到宮里,先不能處理自家事情,還得去給老太太請安。

  皇太后還是老樣子,進入老年之后,她的變化很小。也許,本來留給她變化的余地已經沒那么大了。

  淑嘉這一回說的話題都是皇太后喜歡的,草原是什么樣子的,皇太后熟悉的一些福晉、夫人又如何了,大家都給皇太后請安了,等等等等。

  又有從塞上帶來的各種禮物、胤礽與弘旦親獵的獵物。

  淑嘉揀最上等的奉給皇太后,皇太后道:“皇帝從來不缺了我這些東西,你那里人口多,又年輕,很該多置辦些東西的,留著自己用就好,何必再給我?”

  “那可不成,汗阿瑪的心意是汗阿瑪的。有汗阿瑪作榜樣,我們更應該好好孝敬您老人家才是。我們就算不隨駕,年年份例也都夠使的了,您就放心吧!”

  皇太后歡樂地收下了。

  皇太后這里報完道了,還有佟妃那里。淑嘉臨行前是托了她的,這回來了怎么也得道聲謝,還點兒禮。

  佟妃接過禮單看都沒看就放到一邊,只管拉著淑嘉的手說話:“你回來孝敬老祖宗東西也就罷了,還給我帶了東西了!我們何須這般客套?給她們宮里的份子,你備了沒有?”

  “自是有的,沒有多,難道還沒有少?妃母只管放心。”

  “你就是個散財童子!誰都不肯虧了,仔細虧了你自個兒。還有一事,你這一去兩個月,圣壽節可是要到了,你可準備好了?”

  “原是還差著些的,不過這一趟出去,倒是得了幾樣東西,我瞧著孝敬老祖宗也算合適,妃母給掌掌眼?”萬壽、圣壽是一年必備的兩個生日,頭年辦年貨的時候就開始備萬壽,萬壽一過就備圣壽,怎會沒準備?

  “你辦事一向是穩妥的,”佟妃接下來又八卦了一條新,“禩貝勒府里的事兒,你知道了沒有?”

  “妃母說的是?”

  “六月里不是說有個格格有身子了么?八阿哥剛回來,就沒了。”

  “……聽三弟妹說了一回。”

  兩人稀噓,佟妃是知道沒孩子的苦,倒是同情了一下八福晉:“她心里也苦,”話鋒一轉,“也是個沒福的,好好的能給八阿哥生下個孩子,就什么事兒也沒了。”

  淑嘉不語,不孕不育,世界難題啊!王氏能懷孕,就不是八阿哥不行,那八福晉的壓力就……

  又說了兩句,佟妃簡要介紹了這一陣子宮里的情形:一切太平。淑嘉情知宮妃們等今天康熙回來翻牌子已經等好久了,起身告辭:“家里還亂糟糟的呢,你得回去看看了。”

  佟妃也不多留,只說:“長途跋涉,你處置完了事情好好歇歇。”

  回到宮中,又是另外一種情形,為迎接父母,弘晰兄弟都回來了。東宮留守之人早把里外打掃干凈,只等主子來檢閱。主子們還有上司要應付,讓大家等得略有心焦。

  好容易聽到了巴掌聲,眾人重又打起精神,把主子迎進大殿。

  皇太子要陪著皇帝處理政務,太子妃雖然見了一圈的人,回來得卻比他還早。

  淑嘉先見兒子們,最小的兒子還是不會說話,淑嘉抱著他舍不得撒手,弘晷跟在哥哥們的身后站著,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觀察著從腳下通往母親身邊的距離,策劃著占領高地的路線。

  弘曈是親生的,她卻是先與弘晰說話:“這兩個月你們在宮里過得如何?有沒有人難為你們?衣食住行可還合適?”

  弘晰道:“回額娘的話,兒子們在宮中一切皆安。寧壽宮、承乾宮時有垂問。”

  淑嘉又泛泛問幾句功課上的事,得知也是順利,方道:“這才是好呢,你用心功課,明年夏天,叫你阿瑪請旨,圣意若允了,你正可一展身手。”

  弘晰很是驚喜:“額娘說真的?”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啊?不過丑話可是說在前頭了,你得功課好了才行。”

  弘晰抑制不住地連連點頭:“兒子一定用功。”

  “也不要把身體熬壞了。那可就去不成了。”

  “額娘放心。”

  淑嘉這才笑道:“這回帶了不少好東西來,你的那一份子,等會兒叫吳明理給你送過去。先說好了,我這是先寄在你那里的,明年你可得給我更好的——要你自己弄來的才好。”

  弘晰答得有力:“兒子遵命。”

  弘曈終于忍不住了:“額娘!兒子呢?哥哥們都去了,兒子呢?兒子呢?”

  “你?”

  拼命點頭。

  淑嘉拍著小兒子,對弘曈道:“這個么……你得問你瑪法。你的堂兄弟們可還一個都沒得這機會呢,咱們家明年就有兩個人隨駕。”

  弘曈有些著急有些蔫,弘晰下了下狠心:“額娘,兒子不去了,讓四弟去罷。”

  淑嘉笑道:“你著什么急啊?跟你說,我是必要想法子叫你跟著去一回的,你都快要長大了,怎么也得露露臉。你四弟還小,后年再去也使得……”

  弘晰還想說什么,淑嘉道:“這個交給阿瑪額娘想辦法,可好?等會兒你阿瑪回來了,咱們問問他。”

  弘晷眼巴巴地看著淑嘉,淑嘉一笑,拍拍身側。太子妃的椅子素來寬大,弘晷很有經驗地奔了過來:“額娘路上辛苦,額娘,我好想你,額娘……”

  弘曈:這小混蛋,就會拍馬屁!啊,我剛才怎么沒想到要多討好討好額娘啊~明明我也很想的。

  淑嘉笑道:“你們兩個,等你們阿瑪回來了,一準兒要考較功課,用不用再溫習溫習?你們阿瑪的學問可比額娘好太多,別叫考住了啊。弘晰也不要擔心,弘曈也不要慪氣,明年若我去,我也想帶你們去。這樣說,你們可放心了?”

  兩人重又歡喜了起來。

  淑嘉從小兒子手里解救出了自己脖子上的朝珠,把他交給乳母:“你們且在這里等你們阿瑪。”她進去換衣服了。

  李甲氏與李佳氏一直當背景已經很習慣了,這會兒倒是跟了進去。淑嘉亦向她們道了辛苦,同樣有草原特產以送。兩人倒是本份,至少吧,有八福晉一對比,太子妃已經算是難得的和氣人了。

  洗臉,換衣服、梳頭。換了身大紅緙絲葡萄紋旗袍,淑嘉不肯再在脖子上掛東西了,耳鉗也卸了,換成了耳釘。小兒子還小,見到亮晶晶的東西就要抓,為了生命安全考慮,她還是簡單一點兒好。

  換好衣服出來,淑嘉對趙國士道:“我帶來的東西,除了路上已經分好的,其余的都入庫。分好的東西照著單子,一樣一樣地送過去。”

  除了帶到寧壽宮的,連承乾宮都是先送的禮單,東西次后送到。其余主位處亦有,還有未能隨駕的阿哥們那里、未出嫁的格格那里。宮外有些王府也要送的,比如裕王府。淑嘉斟酌著,估摸著康熙賞賜的份量,并不敢超過。

  石家今年比較特殊,沒有混御前侍衛的人了,富達禮還要負責京城部分街區的安全工作,竟沒有人隨駕。淑嘉又打發人送毛皮過去,又有胤礽外祖家等幾處,都一一送到,對著小本本,一個一個挑了勾,見再沒遺漏了的,才合上簿子。

  胤礽也回來了。

  兒子們一一見禮,胤礽道:“你們去書房候著。”

  匆匆換了衣服,他去考兒子功課了。

  淑嘉這才細問這兩個月來宮中情況。“一切如常。”一切如常,還真是一切如常。除了關于八阿哥府的八卦,這兩個月京里比較安靜,東宮的人也比較老實,并沒有四處討論這件事情。

  太子妃臨走的時候下了門禁了,都不能出東宮大門,還能怎么討論?

  晚飯的時候,胤礽對兒子們的功課是比較滿意的,聽淑嘉說起:“明年有心叫他們隨駕,就怕難辦。”

  胤礽爽快地應下了:“只要他們功課拔尖兒,我就允了。”攛掇一下他爹,就說要讓下一代也感受一下真正的尚武氛圍,把能騎馬的皇孫都帶上,這是胤礽在上次淑嘉提過這個問題之后想出的辦法。

  前提是:真要上場的時候,他家兒子必須拔尖,不能丟臉。

  在弘晰與弘曈歡喜的表情下,這一餐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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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之后的日子并不像曾經說過挪樣很有閑,事情還是很多的:去探望四福晉、九阿哥家的三格格百日、準備圣壽節林林總總,樣頭還真不少。

  眼下又多了一樁——淑嫻要離京。往石家頒賞的是青衿與紫裳,兩人回來說:“大姑爺補了盛京漢京參領,大姑奶奶要隨著上任呢。”

  淑嘉問明行期在圣壽節后,才松了一口氣,琢磨著是不是想辦法見一見淑嫻。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也就不用使小手段了,淑嘉直接問胤礽是否可行:“我娘家姐姐要隨夫上任去盛京,我想著,是不是能見她一見?”

  這是個合理的要求,胤礽點頭道:“這事兒我知道,叫她遞個牌子就是。唔,你明兒順便與老祖宗、貴妃兩個說一聲兒更好。”

  “好。哎,你知道的?”

  “還是在外頭的時候,汗阿瑪升盛京漢軍參領鄭元勛為鑲黃旗漢軍副都統,這就有了一個缺,底下報上了些人來,我正好在旁邊兒。汗阿瑪本有些猶豫的,問諸人性情如何。大學士們也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旁人我不知道,這一個我倒是知道,就回汗阿瑪,他為人有些憨厚。”

  原話是:“聽說,當初石文炳選他做女婿,就是覺得他厚道。如今倒有三子一女,在衙門里聽命任事而已,不是個銳于用事之人。”

  盛京是根本之地,要個禍頭子去做什么?維穩、維穩最重要!要那么敢承擔做什么?

  行,就他了。

  淑嘉心說,你太壞了!

  “那成,我明兒就去看看四弟妹了。”

  說到四福晉,胤礽對她的評價倒是不壞:“她這個人倒是不錯,很守本份,弘暉確實可惜了。”

  淑嘉與三福晉等約好了去看四福晉,三福晉、五福晉、七福晉、八福晉、九福晉、十福晉、十二福晉、十三福晉、十四福晉一個不缺,都到了。大家有宮內有宮外,最后干脆相約在八福晉家里集合,然后一起殺往禛貝勒府去。

  禛貝勒府今天熱鬧透了!九個福晉加一個太子妃,把他們家門前的大街從街頭堵到街尾。

  眾人見了八福晉的面,一個字也沒提王氏落胎的事兒。淑嘉見八福晉的臉依舊微揚,唇角帶著一抹有點優越感的笑,心道,這位不宜安慰,雖然她挺需要的,不過有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的風險。

  打過招呼,淑嘉只問八福晉:“八弟妹與四弟妹住得近,可知道四弟妹情形如何?”

  八福晉先感謝了太子妃昨天打發人送過來的東西,然后才說:“初時病了一天,第二天就起身了,說是要親自送弘暉一程……”說著也掉了眼淚下來,她疼孩子是真疼,弘暉又住得近,平日沒少見面,這個又是侄子,八福晉有東西也不忘給弘暉一份兒。

  八福晉擦擦眼淚:“瞧兒,居然哭上了。四嫂現在身子還好,就是,心里難受。”

  眾人一齊感嘆,淑嘉道:“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還是過去罷。”

  禛貝勒府里已經得了信兒,早大開了中門迎貴客。四福晉是親到門口迎接的,淑嘉一眼就看到了她。快步上前把臂而行:“我們是來看你的,倒像是來給你添亂了。”

  四福晉如八福晉所說,看著身體還好,就是這雙眼一片木然。她也在微笑,只是動動嘴角,她也在說話,不過客套而已。淑嘉心下皺眉,弘暉去世已經兩個月了,她一直都這樣么?

  看看她婆婆德妃,康熙二十一年八月死了頭生女兒皇七女,第二年九月就生下了皇九女。這還是在皇宮里呢!這樣才能混下去啊!不是不傷心,你得對孩子有個交待。你混得好好的,才會有人記得你的孩子,不然不管是你死了的孩子還是活著的,都會被人踩!

  到了四福晉正房,眾人讓淑嘉坐了上座,四福晉相陪,余者各按排行而坐。

  四福晉先說話了:“我知道嫂子弟妹們心疼我,這才來看的我。我……孩子去了,日子還得過。”說著眼淚就落下來了。

  眾人陪著哭,一片嗚咽聲中,夾雜著對弘暉的如潮好評。越說弘暉好,四福晉越撐不住,最后竟是要昏過去的樣子。

  淑嘉連忙收了淚:“人呢?還不把四福晉扶進去歇著,”對四福晉道,“是我們的不是,又招了你來。你好好將養,日子還長著呢。”

  八福晉接著給四福晉打氣:“就是,你自己先別泄了氣。”眾福晉齊聲贊同,心里有話沒說出來:你又不是不能生,要緊的是再生一個,哭有什么用啊?!有幾個福晉還在李氏身上掃了兩眼。

  淑嘉看人太多,把想要說的話又給咽了回去,與眾人一道辭去。四福晉撐著把人送到了二門上,看各人登車轉輿,這才回來,又是一陣傷心。

  淑嘉這里,終于在萬壽節的時候尋到了與四福晉單獨說話的機會。今年萬壽節,淑嘉添了很多有草原風味的禮物送進去,頗得皇太后喜歡。她便把位置讓出來,讓十福晉站在皇太后身邊解說。抽空對四福晉使了個眼色。

  宴到一半,兩人借故離度,四福晉是說不勝酒力,要去散一散酒,淑嘉的借口是看孩子。兩人在細樂聲中、滿宮紅燈之下慢慢地走著,淑嘉道:“跟我看看孩子去罷。”

  四福晉腳下一頓,淑嘉已經抓著她的手往東宮去了。

  東宮六阿哥,軟乎乎的一個粉團子,吃完奶,睡得正香。四福晉看著孩子就走不動路了,淑嘉把她拉到南沿炕上坐著,一人一盞清茶解酒。宮女識趣退下。

  “想看就去看。”

  四福晉一頓,聽她二嫂又說:“旁的話我也不說了,我估摸著你也聽厭了。你就問你: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四福晉平靜地道:“我就過我的日子,相夫……教子,管好家,服侍好我們貝勒爺。”

  當然是想生孩子,當然知道太子妃問的是什么意思。她與四阿哥相敬如賓,可也知道,四阿哥對她是“敬”,對李氏還真是“愛”。李氏已經生了五個孩子了,她生了一個,這對比也太鮮明了。她根本沒有把握,既使自己想,結果又是如何。還不如不去想。

  這些日子,真如太子妃所說,從娘家到婆家的親戚,不厭其煩地跟她說“再生一個”。四阿哥也曾想補償她,只可惜,這夫妻二人真是……已經相敬如賓了。自打生了弘暉,他們兩個大約都安心了,接下來的時光,一個安心當賢妻良母、一個就作標準的家長,都是在扮演著各自的角色了。然而時光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在這樣沉寂的歲月里,就把原還溫馨的夫妻二人變成刻板。

  淑嘉扶額:“再生一個吧,再生兩個、三個,以后孫子多了,記一個到弘暉名下,別叫他斷了一碗飯。”

  四福晉猛地抬頭,淑嘉作淡定狀,其實心虛得厲害。這個她也不能打保票啊,皇室夭折得孩子那么多,胤礽兒子那么多,也沒見記到承祜名下不是?但是吧,“別叫他斷了一碗飯”誘惑太大。

  這么說吧,因為承祜是皇帝的孩子,逢年過節少不了他的香火。而弘暉同學,咳咳,現在看來有他爹已經被蝴蝶了,如果不是皇帝的兒子,沒被追封什么的,就是個普通宗室,一代兩代的還有人記著上炷香,三代以后呢?就算是族譜里有記,家族墓地里有他一個坑。后代祭祀的時候,他也只好……越來越靠后,吃人家剩下的香火了。

  如果能過繼個孩子給弘暉,那可比后人記著了給他供奉要強得多!

  這話從太子妃口中說出來又是不一樣,好像得了某種保證。

  四福晉的眼睛漸漸有了神采,又郁悶了:“我們爺,一早就挺喜歡李格格。”說得艱澀。

  “你們府里,宋格格才是最早跟著四阿哥的,”淑嘉酙酌著道,“她現在也沒聲兒了,可見,早啊晚的,作不得準兒。你是他的福晉,該知道他喜歡什么樣兒的吧?”別不知道啊。

  四福晉苦笑:她堂堂正室,作不來那個樣子啊!退一萬步,就像想作,她的教養、她的習慣,也約束著她。“知道容易,做起來難。”

  “那先做一點兒行不?你能做到的一點兒。”你搶他整個人有難度,先搶個五分好不好?先生了兒子再說啊!你有先天優勢的,你是妻!他老四但凡不那么抽風一點,都不可能不見你,能見面,就有下文。

  四福晉天人交戰,終于,點了點頭。

  淑嘉也松了一口氣:“咱們逃席也夠久了,再不回去,她們該來拿人了。”

  兩人相攜而去,眾人聽說四福晉跟太子妃去看孩子,眨眨眼,沒接話。佟妃道:“那你們可誤了剛才那一出戲了,可熱鬧了呢。”

  淑嘉知道她雞婆了,而且,讓老四有了嫡子或許會對東宮不利?淑嘉甩了甩頭,太孫都立了,只要胤礽不犯抽、不死在康熙前頭,有什么好擔心的?不如跟四福晉聊聊天,算是做點好事,積點德了。

  只是四福晉實在讓人擔心,要讓一個與你朝夕相處、已經像左手握右手一樣的男人對你重拾興趣,絕對不像偶像劇里演的、小說里說的那樣容易。

  四福晉必得保持著正妻的體統,然后一點一點拉近與四阿哥的熱情。李氏又豈會坐以待斃?作為一個生了四子一女的側室,入門還比嫡福晉早。老四家里還且個宋氏,也是老資格,不過風頭沒有李氏高,卻也不是死人。

  兩個可以生育的妾室,福晉獨子又死了,這個……

  有得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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