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驚天變(下)
滂沱雨水過後,難得的朗月當空。院內樹影搖曳,落在窗紙上,又映在房內的地面上,被斜斜地拉長。
床幃中傳來陣陣壓抑的喘息。
周棠從最先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抓住洛平的手腕:「小夫子,你……你幹嘛?」
他手上發著抖,緊張得滿臉通紅。
小夫子正在解他的衣帶,他看著那細白的手指從自己的衣服上掠過,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慄——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朝思暮想的事啊,現在就要如願以償了?
洛平停下動作看他:「王爺為何驚慌?」
他目光淡淡,周棠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訥訥鬆了手勁。
小夫子僅僅是在教他?是因為自己耍賴他才這麼做?還是說這裡面至少有一點點不同的情意呢?被欲望折磨得暈乎的周棠讀不懂他的心思。
洛平垂眼,掩去了對視那一眼的糾葛。
他用全部的力氣克制自己的理智,可是仍舊於事無補。他覺得自己像一個溺水的人,明知這是個逃脫不了深淵,卻還是徒勞地掙紮著,越掙扎,越沉淪。
深吸一口氣,他繼續手上的動作。
衣帶散開,他看見周棠微微隆起的欲望,猶豫了一瞬,把手探了進去,輕輕握住。
周棠悶哼了一聲,緊緊揪著床單。直到剛才他還以為自己在發春夢,然而此刻的感觸真實得讓他不知所措。
那是小夫子的手。帶著薄繭的,手把手教他怎樣運筆書寫的,為他一根一根收集蓮香茶的,撫在他額頭上,告訴他會一直守著他的人的手。
他覺得自己興奮得快要叫出來了,可同時又覺得不滿足,隨著那隻手帶來的快感,他越來越不滿足。
「小夫子……」他動情地喊他。
洛平沒有應聲,但用另一隻手安撫著他劇烈起伏的胸口。
快感攀升到高處,周棠忍不住傾身,扳過洛平的臉就要索吻,被洛平側頭讓開。周棠不肯甘休,硬是湊上去咬住他的唇。
洛平閉了閉眼,暗暗嘆息。他以為自己能應對,卻沒想到周棠這個吻如此強硬,霸道地封住他所有退路,纏著他的舌頭,應著同樣的節奏。
「嗯……」洛平避無可避,欲望被挑起,原本竭力維持的理智也要渙散了。
他抵住周棠的胸口想要阻止他的逼近,奈何周棠完全不理會,還把自己的手也伸進洛平的底褲中。
洛平嚇了一跳,急欲往後退,卻被周棠有力的臂膀箍得死死的。
「小棠!」
「小夫子你也喜歡我的對吧,你看你的也抬頭了。你別躲,你教得好,我便學得快,讓我幫你吧。」
「唔……你……放手!」洛平拗不過他,如此情勢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摩挲的欲望越發脹大,洛平沒想到周棠那麼能忍,只想快點結束,動作略微急躁了些。
周棠卻出乎意料地退開些許,重重捏了下洛平的欲望。見他低低呻吟,眼裡激出一層水光,周棠舔了舔唇道:「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小夫子你不要急。」
他眼尾被欲望染上一層緋紅,神色旖旎,眼睛半眯著享受,用嘴唇感知著小夫子臉上每一絲表情的變化。
洛平被他弄得侷促,禁慾太久,渾身像要燒起來一般。然而眼前的人與腦海中那個帝王重合在一起,他突然無法自製地害怕起來,猛地推開周棠。
周棠不明所以,哀怨地望向他:「小夫子,不要拒絕我好不好,還不夠啊,你不是要教我嗎?你給我吧……」說著還要抱上來。
「不行!」洛平堅決攔住了他。
「為什麼不行!」周棠也急了,就想要硬來。
掙動間他對上洛平的眼睛,動作一滯。
他看出來了,小夫子那不是享受的表情……他眼裡的痛苦都快要漫出來了,那樣哀傷的、恐懼的表情……
周棠終於清醒了點:「小夫子,你、你怎麼了?」
洛平緩下喘息,搖了搖頭:「你……不要迫我。」
周棠紅著眼,洩氣道:「我不會了,我錯了……小夫子你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
洛平頓了頓,見周棠手忙腳亂穿衣服,下身仍是一團狼狽,心裡忽然覺得一陣難受——為了上一世的痴怨這樣對他,似乎真的太不公平了。
洛平長嘆,說:「你別動。」
「嗯?」周棠愣住。
洛平解開他的衣服,用手摀住他茫然尋問的眼睛,伏下身,含住了周棠半挺立的陽根。
周棠倒吸一口氣,身體大大顫動了下。
溫暖濕潤的口腔包裹著欲望,周棠舒服得幾乎承受不住,心裡的震撼更是難以言喻。
小夫子在給他……他的小夫子?那樣無慾清高的小夫子?
他直起身體想要看他,可洛平的手掌緊緊附在他眼前,半點也不放鬆。
他感受到小夫子手心的顫動和汗水,在黑暗中體會著小夫子帶給他的巨大快感,漸漸意亂情迷,無法控制地往深處頂動。
「呼,嗯……小夫子,好舒服……」
洛平被他頂得辛苦,抑制不住幾聲嗚咽,周棠知道他不好受,可聽見小夫子隱忍的聲音他就更加興奮。
巔峰到來時,洛平不及避讓,被噴了滿口苦澀。
周棠腦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小夫子趴在一旁不住嗆咳,吐出的都是自己的白濁,臉上一紅,趕緊撈塊乾淨的布給他擦臉。
洛平接過布,捂著嘴又咳了好一會兒,便要下床出門。
周棠想攔,被洛平掃了一眼,又不敢動了。
洛平洗漱回來,周棠已自覺回了自己的房間。
苦澀的味道仍未散去,洛平呆呆看了會兒床帳,蜷起身體,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滲出,浸濕了枕褥。
情字難付,便用愛慾填補。
愚昧,當真愚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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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棠尚且覺得難為情,洛平卻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與他們一起坐在了書房中議事。
方晉來回看了兩人幾眼,抿茶,沒有作聲。
周棠調整好心情,對洛平說:「小夫子,那個沈六到現在也不肯指認楊旗雲,你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洛平問:「為何如此急於扳倒楊旗雲?」
周棠支吾了幾聲,洛平沒有聽清:「什麼?」
方晉適時插嘴:「慕權你有所不知,當時我們英明神武的王爺為了救你,單騎衝入楊知州的府邸,長槍指著知州大人的喉嚨,硬是搶來了人家的兵權,那叫一個威風八面啊!」
洛平臉色一冷,周棠下意識地縮了縮:「小夫子,那時情勢所迫……」
「情勢所迫就可以胡來嗎?咳咳……做事也太不考慮後果了。」洛平批評道。
他大病初癒,昨夜又吹了點風,咳嗽有點復發,周棠連忙認錯:「是,我已經在反省了,小夫子你喝口茶。」
遞茶時,周棠狠狠瞪了眼方晉:你什麼意思?誰讓你氣他了!
方晉視而不見,擺明瞭不買他的賬。
洛平喝了茶,沉吟一會兒道:「你得了他一半兵權,此時決計不會再還回去,可又怕他告發你威脅朝廷命官是嗎。威脅事小,若聖上知道你這樣急著要兵權,必然會起疑。」
「正是這樣!」周棠拍著馬屁,「所以想讓小夫子幫我治了沈六那混帳,方晉不中用,只能靠你了。」
「仲離好歹是你師父,理應多加禮遇,怎麼能這麼說他。」
周棠又被罵一句,悻悻地不敢說話。方晉倒是笑顏逐開:「真是多謝慕權為我出頭,也就你敢這麼數落王爺了。罷了,我無所謂,正事要緊,你看該怎麼處置沈六?」
洛平想了想,忽然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今日初幾?」
周棠回答:「五月初九。」
洛平哂然一笑:「不用審了,直接抓了楊旗雲定罪,證據真真假假做一下,直接斬了楊沈兩人便是。」
周棠和方晉具是一驚:「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這二人罪大惡極,斬了他們不算冤枉。」
「上面派人來查怎麼辦?」
「不會有人來查的。」
「為什麼?」
「因為秣城那邊很快就會顧不得這裡的事了。」
正如洛平所說,六天後,秣城傳來皇帝病重的消息。
就在前一天,越王於拂商臺上例數楊沈二人罪證,斬了他們的首級。
秣城此時一片混亂,許多官員忙著站邊奪權,自保尚且困難,壓根不會在意越州這裡一個小知州的死活。
賑災之事剛剛平息,周棠還沒能好好休息,便又要應付秣城那邊的事。
輪番的劇變讓他有些應接不暇,加上牽掛父皇的病情,情緒難免有些暴躁,方晉池廷芸香等人沒少挨他的訓。
「我明日就要啟程,到現在還沒準備好嗎!」周棠衝著芸香怒斥。
「回王爺,是洛先生他說不用……」芸香直往後躲,想著洛先生趕緊來救。
「我讓你做的事你不做,還賴在他身上,你這是要造反嗎!」
「奴婢不敢!」
「不敢就快去給我收拾啊,還有老程,馬車備好了嗎?」
「回王爺,備好了。」
「還有那個誰!你給我……」
「王爺,大老遠就聽見你訓人,怎麼回事?又是誰惹你了?」洛平剛從南山回來,立刻被眾人推到了前面擋風。
「小夫子,我明日就要進京去見父皇,他們居然什麼都沒準備!」
洛平瞭然,在身後揮揮手讓大家都散了,遂牽著周棠進了屋子。
「王爺,我之前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嗎?」
「什麼話?你讓我不要進京的話?我怎麼可能會聽呢!」周棠負氣道,「小夫子,你什麼話我都能聽,這話不行。父皇病重,我若此時還不去一盡孝道,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你攔著我是要讓我背上不孝的臭名嗎?」
「王爺,就是因為你是要去盡孝,我才不讓你去的啊。」
「什麼意思?」
「眾位皇子中,沒有人是單純回去盡孝的。」
「那又怎麼樣?我不管他們想幹什麼!那是我父親!」
「你可以不管他們,我卻不可以不管你。」洛平苦口婆心,「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都圍著秣城虎視眈眈,四皇子和五皇子也都有各自的世家門臣做後盾,你有什麼呢?你的南山軍再強悍,殺得過數萬禁衛軍嗎?如今時局動盪,正是他們翦除異己的時候,你現在回去,九死一生啊!」
「我知道,可是小夫子……」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洛平仰頭看他,抬手去按他眉心的皺痕,「你父皇這一生最大的錯事,便是虧待了你這個兒子。我想他已經明白了,誰是這世上最把他當父親的,而不是當作一個坐擁天下的臺階。彌留之人其實心裡最通透,以往看不清的,都能看清了。」
周棠愣了很久,最後還是說:「小夫子,你說的我都懂,但我還是要回去一趟,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他畢竟是我的親人。」
洛平嘆了口氣:「罷了,我知道勸不動你。那我明日陪你一同進京吧,想來這裡的事情交給仲離應該能處理好的。」
周棠嘻嘻笑著摟住他:「本來我就要你和我一起去的。」
芸香在外間聽他們爭論結束,才敢敲門進來,送上茶水和點心。
洛平道:「你剛剛發了那麼大的火,喝點水消消氣吧,芸香丫頭也是無辜,行李什麼的現在收拾也來得及,你別怪她了。」
「小夫子說情,我怎麼會不聽?」周棠喝了口茶,向芸香笑笑,「你也別放在心上。」
「奴婢不敢。」
洛平對她說:「這下安心了吧,好了,幫我把方先生喚來。」
芸香答應一聲,出了門卻沒有去喊方晉,因為方晉就在門口。
「方先生,我這麼做,王爺要是怪罪下來……」她話音未落,就聽房內咕咚一聲——越王被茶水放倒了。
「沒關係,有什麼事我頂著,與你無關。」方晉邊說邊推開房門。
「慕權啊慕權,你這是何苦……」
「我知道他不會聽的,但這一趟他真的不能去,有勞仲離你替我看著他了。」
「你就這樣離開?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他醒來後指不定要發多大的瘋。」
「不會的,又不是沒有分開過。」
「那不一樣,如今的他哪裡離得開你。」
「仲離,他長大了,比你想得要成熟穩重得多。」洛平擦去桌上翻倒的茶水,為周棠整理著本就不亂的衣襟和鬢髮。
方晉深深看他:「那你能捨得他麼?」
洛平的動作頓了頓:「有什麼……捨不得的。」
周棠昏睡兩天後醒來。
睜眼,他看見的是方晉。
「小夫子呢?」
「走了。」
「去……哪兒了?」
「秣城。」
「……」
出乎方晉的意料,周棠並沒有大發雷霆,他只是把臉埋在手裡笑。
他問他笑什麼。周棠搖頭不語。
方晉出去後鎖上了門。
周棠手裡攥著躑躅玉的兔子,像小時候洛平離開他的那一年一樣,把自己悶在被窩裡。
我早該知道……
他喃喃自語。
我早該知道,你那晚對我那麼好,是要給我補償。
小夫子,一次又一次,你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呢?
這次又是多久?
你要折磨我多久呢小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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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內人人都在為越王祈福。
他們聽說越王積勞成疾,病倒了。適逢天子病重,不知從哪裡傳出了流言,說這是父子連心,越王感應天詔了。
事實上,越王只是被軟禁在自己房裡。
廷廷和芸香輪流看守著他,每日方晉會過來跟他說些越州的事,秣城的事,聖上的事,還有洛平的事。
周棠總是淡淡地回應,對於洛平不讓他進京的事,他似乎想開了,對於洛平離開他獨自進京的事,他又似乎沒想開。
每日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府裡的明眼人都知道,王爺是真的病了。
這一日周棠對方晉說:「不用派人守著我了,父皇已經西去,我裝病也裝了這麼多天,縱然想去秣城,也錯過時機了。」
方晉便沒有再軟禁他。
他現在知道了,洛平說得對,周棠比他想像中要成熟穩重得多。那麼多事情,他在無精打采的情況下照樣處理得很好。
只在一點上顯得有些稚嫩。
「方晉,我的身邊沒有他也一樣,你說是不是?」
「方晉,這事要是他在的話肯定不會贊同,現在少個人管我,清靜多了。」
「方晉,別在我跟前提他了,煩。」
……時間平靜地流淌,對於周棠來說卻是出奇地慢。
那天府裡的人正在吃飯,周棠、方晉、廷廷坐在桌上,程管家和芸香侍候一旁。
剛吃了兩口,周棠突然把筷子一擱,怒道:「這誰做的炒飯!喂狗狗都不吃!」
眾人嚇了一跳。
其實越州人從不做炒飯,廚娘近日看王爺沒什麼胃口,不知從哪裡打聽來說王爺以前喜歡吃蛋炒飯,就特地學了做。雖談不上美味,但也不至於那麼難吃。
沒人知道王爺為什麼發火,更沒人知道王爺為什麼真把炒飯拿去喂狗了。
方晉跟著他走到後院。
周棠背對著他,扒拉著面前的炒飯喂給狗吃。
他說:「我錯了,這炒飯狗兒還是吃的。他做的狗兒就不吃,大概這世上不會有炒飯比他做得還難吃了吧。」
「……」方晉不曉得這個典故,便沒有接話。
「只不過他不在,吃什麼都難吃。」
「嗯。」
「方晉,他不能這麼對我。我想他了。」
這是他近一個月來第一次說實話。
方晉看見他面前的地上,有一個圓圓的浮水印。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
洛平,你非要這麼逼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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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言碎語:
上一章卡在那裡那麼久,我對不起祖國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
自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