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米蘭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來。
即便他站得很遠,看不清他的面貌,莉莉斯都依然沒有走上前一步。她不懂為什么,原本很想上去勾搭他的欲望都在瞬間煙消云散。
路易斯伯爵動作已經很快了,但是有一個身影以令人無法想象之速穿梭到米蘭身邊。
人未到,聲已遠:
“陛下——”
聲調拖得叫一個嗲,聲尾拉得叫一個長。不少在場的女人都蹙起了眉。
米蘭已經夠打眼了,但再沒什么人的頭發比這個女人更打眼的——閃亮的金色,純粹的金色,一片黑色當中,就只有這么一個頭是金色。這樣漂亮的金色,自然要配上美麗的女人的。
然而,這個女孩的面容也不讓人失望。
只是相對其他人來說,她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她的頭發顏色很淺很淺,皮膚顏色卻略顯古銅色,跟嘴唇顏色接近。而她的眼睛是深紅色,大而明亮,配上一張小小的瓜子臉,實在是很好看。
她沒有莉莉斯那樣完美的身材和臉蛋,但是,這樣健康野性的氣質,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密黨世界中,是幾乎絕種的。
莉莉斯正覺得她特別,她就更加特別了。
所有人都對米蘭相當恭敬有禮,只有她一個人撲過去,摟住米蘭的頸項。
在她還沒有說話之前,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就在莉莉斯耳邊響起:“陛下您回來了,拉蜜亞想死您了。”
莉莉斯回頭,看到娜塔夏站在她正后方。
話音剛落,米蘭那邊就傳來了拉蜜亞的聲音:
“陛下您回來了,拉蜜亞真的很想您。”
“原來她還知道變得成熟些。”娜塔夏個子小小的,氣勢可是大大的,一手剝著黑葡萄皮,一眼瞥著拉蜜亞,“她幾十年前染那個金發的時候,所有人都打賭說她會染回來,就我說她肯定不會。最后還是我贏了賭——因為就我知道,她臉皮厚到不怕別人輸。多年前她帶動了金屎的風潮,現在我們可憐的密黨中已經有了成千上萬個金屎卡瑪利拉。”
莉莉斯看看拉蜜亞的頭。
金屎卡瑪利拉,大概就是指密黨人染金發的吧。這么說來,魔黨的血族,應該有很多金發,或者金發象征了什么。
莉莉斯琢磨了一下:“魔黨的金發,其實也不是那么多。”
“不是棕色就是銀色,不是銀色就是淡棕,反正都差不多。最可怕的是魔黨的女人們啊,一個個都是移動□……你看看拉蜜亞,頭發已經夠驚人了,這次把皮膚也染了,簡直就是想嚇死人。估計她離魔黨女人也不遠了。”
莉莉斯笑笑:“她以前的頭發顏色我都快忘記了。”
“深黑色的直發。可能就是因為和巴托里伯爵夫人都是直發,外加臉型有點像,拉蜜亞才如此熱衷于變成她吧。”
“嗯,這叫名牌效應。”
“不單單是名牌效應,跟陛下也有關系。”娜塔夏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那兩人。
“你是指哪方面?”莉莉斯回著話,眼睛也沒離開他們。
米蘭正在給拉蜜亞極其溫柔親切的擁抱。當場幾個女士翻白眼的動作就給人看得一清二楚。
“還能是哪方面?1669年的事你還忘了?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跟巴托里伯爵夫人——”
“莉莉斯。”一個聲音打斷了娜塔夏的話。
莉莉斯抬頭,米蘭正朝她走來。
她敢發誓,這是她一生中,極為少數的怯場——即便她還沒弄清楚她這“一生”是怎么來的。
她個子很高,但是米蘭甚至還比她高上許多。
所以,當他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覺得他身后的燈光消失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一雙深藍色的眼睛。
他摘下帽子,隨手扔給身邊的人,淡淡笑道:
“圣器找到了么?”
他的五官和照片上差不多。但是整體感覺差太多了。
他的發尾被燈光照得微微發亮,頭發用似乎刻意弄直過,所以看去要順滑得多,也顯得老練些。他的臉頰很窄,皮膚好得沒有瑕疵。
她看著他,原本想說的話都忘記了,只是搖搖頭,下意識后退一步。
“還要繼續找么?”
她隔了很久才說:“暫時不知道。”
米蘭走上前一步,抱住她:
“別再走了,密黨的事我會處理。憲法的事你要覺得累,也不用管了。而且,你最后說的那個事,我也考慮過了。”他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一會我會給你答復。”
莉莉斯覺得自己已經不像自己了。
她該做的,應該不是這些。
她早已想好要勾搭米蘭的。
但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下意識想要躲開他。
或許她非常不喜歡米蘭。但是她必須要相信他——她這樣下去,總會被發現的。
米蘭放開她,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微微蹙眉,年輕的臉看上去格外漂亮:“你這樣不好看。”
莉莉斯冷冷說:“陛下,我一會也有話要跟您說。現在看您也累了,先休息一下。”
“好。一會說——”米蘭笑了笑,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和開始邪氣絕望的血族氣質簡直是截然相反,“明天別再這么穿了,我不喜歡。”
莉莉斯沒說話,默默退開了。
她只聽到路易斯伯爵正在和米蘭說話:
“嘿,米蘭,我聽你在說新的憲法,怎么看的?”
“每年定時納稅120賽法,任何人可以擁有競選資格,減少高層會議的間隔。我暫時是這么想的,你怎么看?”
“我覺得120賽法還是低了點。”
“你意見呢?”
“我覺得梵卓區的美女該多來幾個。”
“……”
莉莉斯快步離開。
她需要清醒一下。她不明白米蘭究竟出了什么問題,讓她感到如此不舒服。
面前一條長長的階梯,上面也站滿了人,不過多半都在往下看著舞池。
她隨手端了一杯酒,往里面加了點血滴,晃晃酒杯,等血徹底融化在酒中,才慢慢走上樓。
不一會許多燈光熄滅,大廳被銀色的月光充盈。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衣著華麗,成雙成對。
欄桿上雕刻著小小的蝙蝠翅膀。蝙蝠的眼睛是小金球或是紅寶石,相當精致。莉莉斯撥撥那些小球,輕輕抿一口酒——美味到長長嘆一口氣。
她在人群中看到一個深紅頭發的男子,忽然笑了。
——魯斯凡爵士。
很顯然他的目光追隨她已經不是一會半會。
通常,在男人的心目中,女人分兩種:貴婦,或是蕩婦。
真正的貴婦就像鬼魂,除非有人開口和她說話,她不會出聲。
真正蕩婦也像鬼魂,除非有人開口跟她說話,她不會發作纏上人。
她每隔一會就瞥一眼魯斯凡爵士。她看到他的目光壓根就沒能從自己身上挪開過。
她將頭輕輕倚靠在欄桿上,一縷藍色劉海長長垂落。
她用尖牙咬咬嘴唇。
魯斯凡爵士原本喝酒喝得正興奮,這會兒都把其中一個酒杯放在朋友手上,直接端著另一個酒杯來了。
他把她拉到一個小角落去,盡量避免讓人看到。
他抓住她的手,只朝她曖昧地笑。
她回他一個極其嫵媚的笑容。卻沒留意到對面的二樓有個高高的身影正快步走過。
他仰頭,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甩手就扔掉酒杯。然后,他握住她另一只手。
莉莉斯輕輕推開他:
“爵士今晚過得如何?”
高高的身影消失了。
圓舞曲宏偉而動聽,男女們在舞池中旋轉起舞。
“很好。謝謝莉莉斯小姐。”魯斯凡爵士湊近她一些。
她舉起酒杯,半傾斜著,作出要潑酒進舞池的動作:“不知道我這么做了以后,會怎樣?”
魯斯凡爵士挑挑眉毛,還只是笑。
她舉酒,左右晃動,卻偏偏沒倒酒下去。
他稍微靠近她一些,眼睛看著她的唇。
她嘴角揚了揚。
他的笑容卻瞬間變得僵硬:
“陛下。”
米蘭正站在她身后,用下巴指了指別的地方。
“我想到朋友還有點事,先走了。”魯斯凡爵士看看表,快步離開。
莉莉斯愣了愣,倏然回頭。
米蘭一臉嚴肅地說:“小姐,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莉莉斯看看自己手中的酒杯,反倒把手伸得更外面:“假如我就是想要倒呢?”
“當然不好了,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米蘭慢慢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輕輕將她的手掰回來,然后接過酒杯:“應該這樣。”
說完,他相當冷靜地,快速地將整杯酒全部倒入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