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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執位Ⅰ七 歸途(天師執位系列)》第10章
第十章

  寂靜的病房走廊上,一個年輕男子正靠在窗前遙望外面冬日風光,今年是暖冬,雖已入九,天氣卻並不太冷,他膝上還蓋著毛毯,是小離硬塞給他,說怕他凍著。

  前面病房房門打開,聶翼跟馮晴晴從裏面出來,老人臉色不是太好,卻依舊帶著沈穩剛毅的風範,看到他,聶睿庭忙推動輪椅,迎上前去。

  「爺爺別那麽擔心,你看,連我被車撞成那樣都沒事了,大哥吉人天相,更不會有事。」他笑著安慰。

  「我沒擔心,我相信你們都很堅強,不管發生什麽事,一定能挺過來,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檻兒!」聶翼冷峻臉上浮出慈祥的笑,問:「今天好些了嗎?別總在病房裏待著,多出去走走,醫生還說過幾天要幫你進行康複治療。」「才不要,我每天已經走夠多的了!」聽了聶睿庭孩子氣的回答,聶翼笑了,對他來說,兩個孫子是他的全部,只要他們平安,就是命運對他最大的眷顧。

  從聶行風撞車昏迷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了,醫生診斷是腦死,生命只靠心髒微弱的搏動延續著,已無蘇醒的可能,甚至暗示過聶翼安樂死,被他一口否決了。

  當初睿庭出車禍重傷時,醫生也說回天乏術,可他不是很快就醒過來了嗎?斷裂的脊椎也開始愈合,現在靠人攙扶就能慢慢行走,連那些醫學界專家都稱之爲奇迹,那麽,爲什麽他要放棄對行風的救治?

  雖然林純磬跟他說過行風的情況跟睿庭不同,讓他別抱太大希望,不過對他來說都一樣,既然奇迹可以發生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他這輩子從來沒對任何事認輸過,他相信行風也是這樣,不管有什麽苦難險阻,他一定能承受下來。

  「爺爺,外面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怕老人擔心,馮晴晴提議道。

  聶翼點頭同意了,離開時馮晴晴沖聶睿庭眨眨眼,意思說別擔心,她會好好照顧爺爺。

  長廊又轉爲空靜,聶睿庭把頭轉向窗外,玻璃窗上隱隱映出立在旁邊的飄忽身影,銀發玄衣,神情淡漠,是他的背後靈顔開。

  聶睿庭堆在臉上的笑沈靜下來,輕聲歎了口氣,「其實我沒爺爺說得那麽堅強,如果沒有你,我根本撐不過來,要是真的癱瘓,一輩子坐輪椅,我甯可選擇死亡。」空場,顔開依舊看著窗外景色,連個敷衍的回應都沒有。

  「該死的背後靈,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了半天,你給個反應好不好?當我是透明的嗎?」得不到回應,聶睿庭火了,憂郁神情立刻一掃而空,聲音提高數分貝,沖無人空間大吼。

  這個張牙舞爪的家夥才比較像聶睿庭,顔開笑了笑,可惜他身形太飄忽,正在氣頭上的人沒捕捉到那一閃即逝的笑。

  坐得很無聊,聶睿庭撐著椅子站起來,扶著牆向前勉強走了幾步,步伐不穩,幼稚得像嬰兒學步,他有些泄氣,轉頭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問顔開,「究竟我要多久才能像以前那樣走路?」這次顔開給了回應:「多則半年,少則一兩個月。」「半年!就是說半年裏每晚我都要被你上……」見顔開劍眉一挑,聶睿庭聳聳肩,「……上我的身!你陰力是不是不夠用啊?上來上去要上半年這麽久?還是你想趁機吸我的陽氣,好借屍還魂,霸占我的身體?」顔開皺了下眉,垂在衣袖下的手不禁緊握成拳。老實說,每天面對這白癡,要忍住揍人的沖動真不是件容易事。

  聶睿庭脊椎斷了,本來藥石無醫,也是他幸運,魂魄被自己吸納了數天,還魂後,體內留存著自己的陰氣,讓自己可以附在他身上,和他的氣息融爲一體,以靈力爲他修補斷裂的骨椎。因爲兩人陰場相同,幫聶睿庭療傷也等于給自己療傷,算不上逆天,否則,就算是神仙,也不敢逆天幫他改命。之所以晚上附身,是因爲午夜陰氣最旺,可助自己的靈力最大限度的發揮,自己每晚辛勞還什麽話都沒說呢,他還敢在這裏叽哩呱啦啰嗦個沒完。

  他只答應主子救人,並沒承諾幫聶睿庭恢複完整身軀,這完全就是義務勞動,要不是看到聶睿庭醒過來後那一臉絕望無助,讓他心生不忍,他會那麽多事,消耗靈力去幫他療傷嗎?

  見聶睿庭還在那裏振振有詞,慷慨激昂,顔開冷冷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吃了虧,可以拒絕,輪椅和附身,任選!」聶睿庭立刻閉嘴,一輩子坐輪椅和附身半年,白癡都知道該選哪個,偷眼看看顔開,他似乎很不高興,青白著一張臉,額上疤痕分外狠戾。

  「生氣了?我跟你開玩笑的啦,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我不信你還能信誰?」沒回應,正常現象,和顔開相處了這麽久,聶睿庭早習慣了自說自話,扶著牆又慢慢走回去,坐到輪椅上,說:「說起來你這麽幫我,一定也消耗不少靈力,回頭我幫你多燒些紙錢吧,洋車洋房美女任你選,嗯,還有名牌西裝,你看你一天到晚就這麽一套衣服,生前一定過得很寒酸吧?」他本來就是陰魂所彙之軀,哪有什麽前生今世?顔開陰著臉,懶得搭理這個白癡家夥。

  「對了,你總當背後靈也不是回事,什麽時候去輪回啊?」本來不想回答,不過小小的好奇心占了上風,顔開問:「你打聽這個幹什麽?」「我得提前給陰差打點一下,買通關系,讓他們別帶你上路……」顔開掃了聶睿庭一眼,正想著這家夥還有點兒良心,誰知他又說:「就算要帶你走,也要等半年後我痊愈,否則我豈不是要一輩子坐輪椅?」說來說去還是爲了自己,顔開冷笑道:「放心,天底下敢拘我的陰差還沒出生,你這輩子都會有我這個背後靈跟著,滿意了?!」「不要!」被鬼纏半年還不夠,還要一輩子跟著他,那他的運氣豈不全沒了?想到要整晚被鬼纏身,聶睿庭抖了抖,立刻否決。

  顔開繼續冷笑:「抱歉,你沒有拒絕的權利!」看著聶睿庭青白不接的一張臉,他總算吐了口心中惡氣,真希望主人早些還魂,偶爾給自己解除封印,否則整天郁悶不解,他遲早會再戾性大發的。

  反對被無視,聶睿庭放棄了爭論,反正還有半年時間,磨合也不急于一時,沈默了一會兒,問:「顔開,你說我大哥會醒過來嗎?」「會。」見聶睿庭神情郁結,有些不忍心,顔開給了肯定的答複。

  人間沒被黑暗占據,就證明那晚的爭伐是主人贏了,既然他贏了,自然會回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不過張玄呢,聽小白和赤炎的說法,他既然是主人的對頭,那麽,結局應該跟帝蚩一樣,也許,這也是主人遲遲不歸的原因吧。

  聶睿庭奇怪地看他,「爲什麽你這麽肯定?你跟我大哥是不是很熟?」其中緣由很複雜,顔開懶得解釋,于是選擇了沈默,聶睿庭也沒再多問,笑笑說:「我信你,你說我大哥沒事,他就一定沒事。」「聶哥哥,聶哥哥!」聶行風的病房房門被推開,霍離飛奔出來,懷裏還抱著他那只貓,一邊跑一邊叫:「聶大哥醒過來了,他他他,他剛才睜開眼睛了……」「什麽?」消息來得太突然,聶睿庭下意識站起來,卻因下盤不穩,一跟頭向前栽去,顔開一把拉住了他,見小白從霍離懷裏懶洋洋擡起頭,說:「醒了,沒錯。」小白的話比霍離有信譽多了,顔開知道是主人回來了,對聶睿庭道:「打電話請老太爺回來。」「YES,SIR!」興奮過度,聶睿庭本能服從了顔開的指令,掏出手機打給爺爺,剛講完電話,就見門推開,聶行風走了出來。

  「聶大哥,你剛醒,要好好休息,不能馬上下床。」霍離跑到聶行風面前好意提醒,其實是怕嚇壞了醫院裏一大群醫護人員。被診斷腦死的病人突然醒過來,還很健壯地到處走,這一定會成爲聖安醫院今年又一樁靈異事件。

  誰知聽了他的話,聶行風上下打量他,一臉茫然問:

  「小弟弟,你是誰?」「哈!」在場所有人同時一臉黑線。

  「我是霍離,小離啊!聶大哥你不記得我了?那小白呢?」霍離急的立刻擎起手裏的貓,被他的粗魯動作弄痛了,小白喵了一聲,以示抗議。

  它也是才還魂回來,能不能溫柔一點兒?貓跟人的待遇也差太大了吧?

  見聶行風茫然搖頭,霍離懵了,結結巴巴問:「那我大哥呢?我爹呢?還有晴晴姐?」「大哥,還有我!」聶睿庭也急了,顧不得自己能不能站穩,跌撞著沖上前,指著自己鼻尖,沖聶行風大聲問:「從小最喜歡詐騙你零用錢,偷吃你零食,你拍拖時充當電燈泡,工作全推給你做的弟弟?」「呵,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你這麽差勁。」聶行風笑了,「聶睿庭,我怎麽可能忘了你?上次搓麻將你欠我的賭資還沒還呢。」大哥還記得自己,聶睿庭松了口氣,喜笑顔開地連連點頭,「還!一定還!」聶翼和馮晴晴趕了過來,見聶行風沒事了,聶翼上前拉住他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聶行風愈發奇怪,問:

  「爺爺,晴晴,你們怎麽也在?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衆人彼此交換了一下視線,都似乎想到了什麽,霍離急忙問:「聶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怎麽樣了?」「你大哥?是誰啊?」「就是……」小狐狸的嘴巴被聶睿庭一把搗住了,說:「這孩子是爺爺剛收留的養孫,他還小,敘事能力太差,大哥別在意。」「是嗎?」大家的表情都透著古怪,聶行風疑惑問:

  「我怎麽在醫院?」「這個……」聶睿庭猶豫了一下,轉頭看爺爺,聶翼接過話茬,說:「沒什麽大事,就是你出了個小車禍,昏睡了幾天而已。」「就這麽簡單?」本能地感覺不對頭,聶行風追問。

  「是呀!」異口同聲的,大家給了他同樣的答複。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神經過敏,不過總覺得自從我出車禍醒來後,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了。」頂樓房間裏,聶行風靠在紫藤椅上,輕聲說。

  房間幽靜舒適,室溫也調得正適中,空間很大,天井吊著的風扇以極慢的速度轉動著,窗前和房間角落挂著綠藤植物,牆壁是種淡雅的白,再聽著舒緩音樂聲,聶行風有些昏昏欲睡。

  坐在他對面的是個戴紫框眼鏡的男子,微笑中有種讓人不由自主放松的平和氣息,男子歲數並不大,不過聶行風聽說他在心理學術界很有名望,所以才會聽從弟弟的安排,跑到這裏,把時間花在這種無謂的聊天上。

  聽了聶行風的話,顧子朝笑了,說:「你好像有點緊張,放輕松些,就當是在跟老朋友聊天。」他是很緊張,說實在的,他連去醫院都很抵觸,更別說看心理醫生,他心理很健全,一直都很健全。

  「要喝點兒什麽嗎?咖啡還是紅茶,我秘書煮咖啡的水准可是一流的。」「有熱可可嗎?」潛意識的,聶行風問。

  顧子朝挑了下眉,起身去斟飲料,笑道:「很可愛的習慣,不過對身體很好,疲勞的時候喝杯熱可可,不僅可以舒緩神經,還可以增加熱量,看得出聶先生你很注意養生。」不,他一直都是喝咖啡的,只是最近莫名其妙喜歡上了這種甜甜的飲料,接過顧子朝遞來的熱飲,聶行風看看四周,說:「這裏很居家,我還以爲醫生的辦公室應該很正統。」「因爲我是心理醫生嘛,正統的房間會讓人感到拘謹。」顧子朝微笑問:「現在是不是感覺輕松一些了?」還好,品著冬日裏的熱飲,聶行風覺得心情好了許多,香甜的熱可可裏似乎藏著某種不知名的情愫,是他喜歡的感覺。

  「你說你覺得跟以前不一樣,是指家人對你的態度?

  還是生活習慣?」「都有。我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才八歲的弟弟,他不管去哪裏,總是帶著一只黑貓和一只……大型犬?」無法用言語形容那種感覺,聶行風打了個手勢,「也可能是狐狸或者狸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麽寵物,他還說那樣做是爲了給它們帶來神力……」想起小離那孩子氣的發言,聶行風苦笑了一聲,「不過他很乖巧,還懂得烹饪,對我也很好,可是我怎麽都想不起什麽時候認識他的,因爲我並沒有失憶,我記得其他所有人,連工作上的枝微末節我都記得很清楚。」「你曾出過車禍,聶先生,可能車禍導致你的一些記憶神經出了差錯,忘記了某些東西,你不需要爲記不起來而煩心,你可以試著慢慢去適應那些你覺得陌生的人或事。」說得很對,可是他總覺得有些事情很重要,重要到他必須要記起來。

  「他們好像還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我的家人還有朋友,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卻把我一個人擋在外面。」顧子朝挑了挑眉,問:「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在架空你?是在……公司方面?」「不是你想的那樣!」發覺顧子朝似乎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聶行風忙說:「事實上他們對我很好,簡直到了千依百順的程度,我那個本來很討厭做事的弟弟也變乖了,他行走不方便,還很努力地每天去上班,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可偏偏覺得不對勁兒,就好像每個人臉上都戴了一層面具,雖然很美好,卻不是真正的他們。

  突然覺得有些煩躁,聶行風放下杯子,問:「抱歉,我可以抽根煙嗎?」顧子朝點點頭,聶行風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點著了,連吸幾口,又緩緩說:「說起生活習慣,我以前更喜歡喝咖啡,而不是熱可可;我非常討厭神算,可現在看到電視裏的靈異節目,會很感興趣地看下去;我並不很想抽煙,卻偏偏抽得很凶,似乎潛意識裏我在期待著什麽。剛從昏迷中醒來的那幾天我整夜睡不著,後來弟弟建議我搬家,于是我搬到了公寓頂層,才好了些,有時我站在鏡子前看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我很陌生……」說到這裏,聶行風搖搖頭,沖顧子朝苦笑道:「這算不算臆想症?」「不,我很明白你的感覺,因爲我自己也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通常這個時候,我就會放自己幾天假,把周圍一切都抛開,一個人出去開開心心玩上幾天。」顧子朝笑著說,目光掃過手上的病曆,上面寫著:感覺過敏,焦躁不安,有幻想、神智混亂現象,屬輕度臆想症,可能是車禍造成的精神刺激……「旅遊?是個好主意。」顧子朝的提議對了聶行風胃口,他笑了,起身告辭:

  「今天就聊到這裏吧,我晚上還有個董事會,要早些回去准備一下,改天再來。」「別給自己太多壓力,對健康和心情都不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謝謝。」聶行風穿上外套,出門時,遲疑了一下,又回頭問:「如果我說,我在車禍後會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你信嗎?」「你說……陰陽眼?」顧子朝一愣,隨即笑道:「我是學醫的,不過不否認靈異的存在,我相信世上有許多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顧子朝沒持否定態度,但聶行風從他一瞬間的猶豫中看出了他的不信,他笑了笑,說:「下次見。」聶行風帶上門,走出去,心裏很清楚不會再有下次,因爲他不會再來了,沒人相信他說的話,雖然那些都是他切身經曆過的,再真實不過的東西。

  比如,他看到小離陪那只黑貓聊天,還被貓罵白癡,那只不知是犬還是狐狸的寵物有時會變成人的模樣,還有只皂衣鬼魂片刻不離地跟在睿庭身後,更詭異的是,那晚深夜他睡不著,跑去找弟弟聊天,居然發現那鬼附在弟弟身上,當時他們兩人在床上的那種契合真的超詭異,鬼魂還叫他主人,說他能看到,白癡弟弟卻說他已經變成了正常人,看不到……實際上,他什麽都看到了,似乎也明白了弟弟斷裂的脊椎奇迹般愈合的原因,不過他不知道該不該去說破,或是像現在這樣一直裝糊塗。

  聶行風出了大廈,開車離開,已是傍晚,天空淋漓飄著冬雨,所有一切都顯得那麽迷蒙。

  是誰說過了冬至後陰消陽長,白天會一天天變長?爲什麽他總覺得白天依舊是那麽短?

  想起幾個月前被請去警署錄口供的情景,聶行風自嘲地笑笑。那位很風光的陳議員被殺了,據說有證據證明他是凶手,後來又說所謂的物證磁帶變成了空白,所以指控不成立,最後不了了之,不過,那天警署的氣氛很詭異,警員們都好像跟他很熟似的,那個叫魏正義的警察還很親熱地拍著他肩頭叫他董事長,弟弟說那幫家夥都自來熟,他知道不是,他們是認識他的,不僅認識,還非常熟絡。

  又被隱瞞了什麽事吧,究竟是什麽,一定要瞞著他?

  心又開始變得煩躁,聶行風默默看著擋風玻璃上的雨簾,正胡思亂想著,前面岔口突然車燈一閃,有輛小綿羊從旁邊沖過來,聶行風急忙緊踩刹車,不過還是晚了,小綿羊被跑車的慣力撞飛到路邊。

  聶行風忙停下車,跑過去扶騎小綿羊的男子,清雅的CK香氣淡淡飄來,他恍了一下神,問:「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撞傷?」「靠,你給跑車撞一下,看有沒有事!啊,我的手機電腦,還有文件……」極清亮的嗓音,雖在發怒,卻依然帶著動聽的聲線,聶行風微微一愣,見男子摘下安全帽,也不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傷,先急忙撿起摔在一邊的公文包,查看後又轉看機車,最後看他,大叫:「車燈碎了,軸也撞歪了,啊,這裏漆也全蹭掉了,我才剛買不久的小綿羊就這麽報銷了,你賠!」男子摘頭盔時,聶行風隱約看到他右手腕處有個淺淺的S疤痕,他愣了愣,一瞬間某段記憶突然騰入腦海,但沒容他細細品味,便很快又沈澱了下去,只呆呆看著眼前這個人。

  很清新的一張臉,五官柔和,額前秀發被雨打得有點兒濕,發下是雙淡藍眼瞳,因爲生氣,瞳裏水波潋滟,在路燈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澤。被狠狠瞪著,聶行風感到心髒猛地一抽,怔怔問:「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帥哥,這搭讪話早八百年就過時了,別以爲套近乎就可以不賠錢,要不要我打電話叫警察!?」青年眯了下漂亮眼眸,直接威脅。

  「我賠!賠你一輛新車!」被對方藍眸狠瞪,心情卻似乎無比歡悅,搞不清自己此刻這種古怪莫名的情緒,見青年揉著腿站起來,聶行風忙伸手扶他,說:“先帶你去看醫生,回頭我把賠款還你。”

  「你真賠一輛新車?」有點兒不太敢相信天上掉下來的這個大餡餅,青年疑惑地看聶行風,在得到一個肯定答複後,他瞥瞥那輛跑車。乖乖,這車型夠拉風,他眼珠一轉,把自己的小綿羊鎖在路邊,拉聶行風跳上跑車。

  「醫院回頭去,你先幫我跟上前面那輛車,別磨蹭,快點兒!」「追人?」聶行風還沒搞清狀況,身體已下意識的聽從了對方的指令,開車直追前方一輛黑色轎車。

  有人當免費車夫,青年在旁邊坐著沒事,上下左右觀賞了一下跑車內部裝置,一臉豔羨地啧啧嘴,又側頭看聶行風,忽然說:「不過說起來,你的確看著很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啊,你不就是那個聶氏財團的總裁嗎?前幾天財經雜志上還刊登了你的照片。」青年打開公文包,掏出手提電腦,在鍵盤上噼裏啪啦打了一會兒,很快螢幕上顯示出有關聶行風的資料,他看看照片,又看聶行風,「真的是你,不過你本人比照片更帥!」他摸著下巴,藍眸裏狡黠光芒閃耀,今天出門看過黃曆,說遇貴人,沒想到還真這麽靈驗,堂堂聶氏財團的董事長喔,豈止是貴人,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呼金喚銀的招財貓嘛。

  「董事長你好,我叫張玄,這麽巧被你撞到,足以證明我們很有緣,哎喲……」一個急刹車,張玄沒防備,身子整個向前撲去,還好他反應靈敏,只額頭輕輕撞了一下,他氣得眉頭一挑,不過想到對方金燦燦的身份,罵人的話及時縮了回去,掏出名片遞給聶行風。

  「我在偵探社工作,以後你有什麽案子,一定要關照我哦,打你八折,不,七折也行。」心怦怦的跳,有種難以壓抑的震撼,茫亂情緒占據了聶行風此刻所有神智,他接過名片,見上面寫著:左天偵探社 張玄。

  張玄!張玄!

  並不十分特殊的名字,卻有種莫名的熟悉的親切感,有那麽一瞬,他感到自己心中某處空缺的地方被填滿了。

  「開車開車。」見他們跟蹤的那輛車越跑越遠,張玄急忙提醒注意。

  車重新開動起來,張玄側頭看聶行風。說實話,這家夥側面看還真有味道,當然,正面看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剛才他盯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很……暧昧,難怪會那麽大方地說賠自己一輛新車,原來是有目的的,靠,他就知道天上不會那麽便宜的掉餡餅,陷阱說不定倒有一個。

  聶氏總裁是GAY嗎?這麽驚人的消息他怎麽會不知道?

  張玄在腦裏努力搜尋近期的八卦消息,又順便繼續瞅聶行風,在將所有資料去僞存真後,憑他年少又多金,怎麽可能沒女人投懷送抱?

  「那個……董事長,你介不介意我問個比較私人的問題?」「你說。」小心翼翼中還帶了點兒狡黠的問聲,讓聶行風聽著想笑。

  「你……那個,是不是喜歡男人?就比如……像我這種?」問題問得好直接,差點兒讓聶行風再次踩急刹車,側頭看張玄,清隽雅致的臉龐,還帶了點兒賣弄小聰明的俏皮,老實說,他不討厭。不僅不討厭,反而還有那麽種異樣的親切感,可是,這跟喜歡男人區別很大,而且,他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得到回答,張玄清清嗓子,先發制人:「千萬別說喜歡我!首先聲明,我對男人不感興趣,但對錢很感興趣,你長得又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要是再出高價,我可能……」「連自己的靈魂都會出賣……」很熟悉的話語,熟悉到張玄說上句,他可以不加思索地接上下句。

  張玄被震住了,吃驚地看他,「怎麽知道我想說什麽?」「心有靈犀。」聶行風臉上浮起微笑,赤裸裸的金錢宣言,他卻偏偏喜歡聽。

  一手控制方向盤,另一只手掏出口袋裏的香煙,平時都是心情不好時才吸煙,可是現在明明心情很好,卻有種想吸的沖動。

  張玄沒給聶行風這機會,他剛把煙叼到嘴裏,還沒等點火,就被一把奪了過去,還順便放肆地把那一整盒煙都沒收了,揣進自己口袋。

  「不許抽煙,對身體不好!」吸煙這個動作跟招財貓一點兒都不相配,他一向是心情不好時才會吸……咦?張玄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間有這種想法,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自己剛套牢的招財貓,沒招財進寶之前可不能讓他因吸煙而導致那個什麽ABCD癌翹辮子,不過,這麽名貴的香煙丟了可惜,廢物利用,回頭拿去孝敬老板。

  聶行風也愣住了,詫異地看張玄。

  對!就是這種感覺!最近他一直狠命吸煙,也許就是在期待這種被阻止的感覺,可是家人好像都彼此商量好了,對他任何放縱的行爲都視而不見,阻止他的居然是個毫不熟悉的陌生人,很唐突的舉動,卻又覺得那麽自然。

  誤會了聶行風的反應,張玄眨眨藍瞳,問:「你生氣了?生氣沒關系,你答應賠我的小綿羊不可以反悔喔。」「不!」聶行風笑了,「我只是想對你說聲謝謝。」車行到十字路口,交通號志變成黃燈,那輛黑轎車沖了過去,聶行風卻刹住了車,張玄晃了一下,沖他大叫:

  「你幹嘛停車?」「你沒看到已經黃燈了嗎?」「黃燈行,紅燈沖,你當初是怎麽考駕照的!?這可是我的大案子,你要是敢給我跟丟了,我唯你是問!」怎麽連這種錯誤的交通觀念都跟他一樣?知己難求,看來該練練久沒操刀的絕技了。

  掃了一眼還在旁邊喳喳呼呼的人,聶行風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放心,迄今爲止,我還沒追丟過人。」交通號志轉成綠色,聶行風笑容淡下,將油門一踩到底,車像利箭一樣飛飙出去,張玄沒防備,又是一個猛晃,急忙系好安全帶。

  傍晚高峰期,車流密集,不過對聶行風來說形同透明,跑車在他的掌握下將所有功能發揮到完美境地,引擎發出低沈暴音,漂亮的車身在車流間飛竄,或避或甩,如入無人之境,不多時便追上了那輛轎車。

  張玄坐在副駕駛座上被甩得東倒西歪,老實說他現在不是在坐跑車,而是根本在玩雲霄飛車,不,連雲霄飛車都絕對沒這麽刺激,他緊緊抓住安全帶,呻吟道:「董事長,我不趕時間,慢慢開就好,我們是搞跟蹤,不是玩賽車,GAME OVER!OVER!」聶行風掃了一眼車上的時鍾,晚上的董事會看來他是無法出席了,不過無所謂,因爲幫這個三流偵探搞追蹤似乎更有意思。

  再看看身旁臉色慘白的張玄,聶行風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

  「不,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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