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結婚是件麻煩事（二）

　　眼看婚期將近，蕭晴覺得這事兒也瞞不下去了，思前想后，還是決定通知某幾個重要人物一聲。

　　一是好姐妹衛楠，因為衛楠最近特別忙，感情上也出現了些問題，蕭晴不想把自己的煩心事告訴她讓她更加煩，于是一直拖到現在。

　　蕭晴有些忐忑地拿起電話，算準時差在晚上撥通了衛楠的手機，結果卻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蕭晴嚇得差點把手機給扔了。晚上啊，睡覺時間，衛楠的手機是個男的接，她不亂想都難。

　　祁娟說有個叫陸雙的男人正在追衛楠，沒想到那家伙下手那么快，這么迅速都追到同居了？

　　蕭晴目瞪口呆，怔了好久，深深吸氣冷靜了一會兒，這才把自己想請衛楠來當伴娘的意圖簡單跟陸雙說了一下。

　　掛了電話之后，從電話薄找出另一個重要人物的手機號碼，拇指放在通話按鈕上，蕭晴卻有些膽怯，遲遲不敢按下去。

　　蕭凡。這名字看在她眼里真有殺傷力。她從小最怕的是媽媽，第二怕的就是這位冷漠高傲的堂哥，她跟堂哥都是獨生子女，蕭家這一代關系最親的也就他倆，小時候一起在爺爺家住，爺爺很寵她，可堂哥卻對她很嚴格。那個冷酷嚴肅的人，如果知道她這么輕易就把自己嫁掉，絕對會氣到爆炸，說不定直接殺來紐約把她給解決了……

　　蕭晴猶豫來猶豫去，還是決定先緩一緩。

　　沒料，蕭晴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次日中午電話突然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寫了兩個字，蕭凡。

　　蕭晴看見這個名字瞬間就被嚇得從座椅上站起來，接起電話結結巴巴地說：“喂，哥……哥啊，找我有什么……事嗎？”

　　“聽說你要結婚了？”蕭凡的語氣很冷靜，和很多次在法庭上提問被告時一樣的冷靜。冷靜到蕭晴覺得脖子都有點涼。

　　“呃，我……呵呵。下個月就……結婚。”蕭晴吞了吞口水。

　　“對方是誰？”

　　“呃，沈……沈君則。”

　　“你才二十二歲結什么婚？法定年齡剛剛到，就急著嫁了，那么迫不及待嗎？”蕭凡頓了頓，“是不是家里逼你？”

　　蕭晴忙說：“沒有，沒有，是我自愿的，真的。”

　　“自愿的？”蕭凡沉默了一下，“很好。”

　　咔一聲，電話就被掛了。這沒有結尾的掛電話讓蕭晴心里十分不安……哎，太兇了，她家里的人為什么都這么兇呢，就剩一個爸爸還稍微溫柔一點，卻是每次跟她說話都很含蓄，理解之后特別打擊人的那種。

　　自蕭凡掛了電話之后，蕭晴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以哥哥的精明和冷靜，或許不久就能查出她嫁給沈君則的真正原因。如果他知道她是為了家里的生意才勉強答應嫁給一個不愛的人，他絕對會阻止的。到時候，她會很難堪，下不來臺不說，甚至在沈君則眼里也變得卑微可憐起來。

　　她才不想成為眾人眼里的苦情女。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才不需要別人過多的同情。

　　因為一直在想蕭凡的事，下午跟沈君則一起去婚紗店試婚紗的時候，蕭晴就有些心不在焉。

　　這件婚紗雖然是Richard神速趕工做出來的，可他的天分依舊讓它成為了全場驚艷的焦點。蕭晴一穿在身上就引來店員們齊齊驚嘆，就連沈君則也不禁覺得眼前一亮。

　　這套婚紗是Richard設計的“花之物語”系列中的一款，純白色的及地婚紗，偏可愛風的鈍圓衣領，露肩的上身，右側肩膀上留了一點點小巧可愛的流蘇，左右不對稱顯得很特別。上身精心繡了一些簡單的銀色花紋，看上去不會太單調，腰部的線條勾勒也得非常完美，正好把蕭晴的身材襯托得玲瓏有致。略大的裙擺上面鑲嵌了一些精致小巧的水晶點綴，燈光一照，會有非常炫目的效果。頭后面披一塊長度正好到腰間的紗，跟□的裙擺形成恰到好處的搭配。裙擺垂到腳踝，正好露出一雙漂亮的水晶鞋，據說那鞋子也是他順便設計的，跟衣服同一風格。Richard的意思是，蕭晴看上去年輕單純，盤發會顯得老氣，結婚當天就把長發自然散下來，被白紗遮住，若隱若現增加神秘感……

　　雖然當時沈君則不太相信他夸張的描述，總覺得他是自吹自擂在扯淡，可今天看見蕭晴穿上這套婚紗，沈君則心底居然會有“真的好漂亮啊”的驚嘆。

　　咳咳，他不是一直看蕭晴不順眼嗎？怎么這會兒突然覺得，娶這個丫頭感覺也沒那么差呢。

　　周圍一群人在驚嘆，可蕭晴卻完全不在狀態，懶懶地瞅了瞅鏡子里的自己，然后摸了摸臉，回頭問沈君則：“你覺得好看嗎？”

　　沈君則忽略了心底的波動，故作平靜地道：“一般。”

　　蕭晴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一般。”頓了頓，小聲嘀咕，“還是明慧姐穿婚紗好看。穿在我身上，總覺得不倫不類的，這都什么啊，上面還粘了那么多亮閃閃的東西。”

　　沈君則聽見她的嘀咕，忍不住道：“還好吧，畢竟是Richard親自設計的，你穿著也……挺好看的。”

　　“是嗎？”蕭晴疑惑地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又把腦袋后面的白紗抓到胸前，突然往臉上一遮，“這就跟倩女幽魂似的吧。”

　　沈君則被她那搞笑的動作弄得哭笑不得，沉默一會兒，忍不住道：“她們都說很好看，就穿這件吧。”

　　蕭晴點點頭：“那就好。”

　　下午又約好了影樓的攝影師拍婚紗照。這是沈爺爺的意思，他親自掏出一筆錢來，讓君則和蕭晴盡管去拍幾百張來留念，還說什么一輩子就這么一次，各種動作各種表情各種背景，多拍一些，做幾本厚厚的相冊，將來也好回味。

　　他若知道兩人只是協議結婚，甚至暗中約定一年后就辦離婚手續，肯定會被氣到病危吧……

　　拍婚紗照對沈君則來說依舊是個痛苦的過程，要在攝影師的要求下擺出各種動作，做出非常甜蜜的表情。

　　“新郎伸出左手抱著新娘，貼近，貼近，哎哎你們再貼近一點嘛，鼻尖相差一公分才有這種曖昧的氣氛，都快結婚的人了，害什么羞……”

　　鼻尖貼近，大眼瞪小眼……

　　“這樣瞪著對方是不行的啊，新娘，你要害羞，很害羞地注視著新郎，嘴角要微微彎起來……你這撇嘴的表情是想哭嗎新娘？”

　　“新郎，你要深情地注視著她……不是這種不耐煩的眼神，深情啊，深情點啊你們！”攝影師急了，“你們這么嚴肅做什么，這是拍婚紗照，不是拍身份證啊！”

　　沈君則終于放開了蕭晴，一直摟著她，手臂都有些發麻。回頭看了抓狂的攝影師一眼，淡定地道：“抱歉，我們平時很少拍照，被攝像機對準，會覺得全身都不舒服。”

　　蕭晴趕忙附和地點頭，“是啊，好像被監視一樣，脊背發毛呢。”

　　“那怎么拍啊！”攝影師怒了。

　　蕭晴歪頭想了想，微笑著道：“要不這樣吧，這種特別親密的婚紗照，所有的夫妻都拍，一點新意都沒有，我們拍點特別的好了。”

　　“比如？”

　　“啊，你聽過一首詩嗎？”蕭晴頓了頓，“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攝影師嘴角抽搐。完全不懂她的抽象思維。

　　蕭晴笑了笑說：“就要那種‘距離產生美’的效果啊。比如，我在樹的這邊，他在那邊，我們兩個背靠背，互相看不見對方，卻聽得到對方講話，你不覺得很唯美嗎？再比如，我在屋內倒茶，他在屋外澆水，多么生活化呀。或者，我趟在草坪上，他坐在旁邊什么的……那些藝術作品不都這樣拍的嗎？距離產生美嘛。”

　　攝影師一拍大腿：“行，就按你的要求來！”說著就擺好了相機，“來，我們先拍第一張。新娘躺在草坪上，新郎，趴到她身邊去吻她。”

　　“……”

　　“……”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扭過頭去。

　　痛苦不堪的婚紗照連續拍了三天，各種曖昧動作弄得兩個人都身心疲憊。摟摟抱抱總是免不了的，就當是演員在鍛煉心理素質吧。涉及實質性問題，比如接吻什么的……都被兩人一口回絕掉了。那攝影師也挺不容易，這對新人瞪對方就跟瞪仇人一樣，太“因愛生恨”了，實在很難拍出冒粉紅泡泡的浪漫照片來。

　　近距離對視的照片倒是拍了很多，在攝影師的指導下，蕭晴使勁想象對面的男人是她童年時期特別尊敬的美術老師，沈君則就使勁想象對面的女人是一只乖順可愛的小貓，兩人的目光中，這才流露出一點點“愛意”來。

　　三天下來，蕭晴覺得自己都快瘋了。好佩服那些演員，對著完全陌生的人都能深情款款說出肉麻臺詞，有時候劇情需要，還要熱吻，甚至床/戲……這么一想，突然同情起謝意來，瞧他，學這么多年表演，被折磨得精神都凌亂了啊。

　　回去的路上，蕭晴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

　　“叔叔生意上的問題我已經跟我爸談過，也找了些朋友幫忙，家里這次難關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我知道自從爺爺去世后你一直不開心，叔叔嬸嬸給你的壓力太大，可婚姻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不管你是迫不得已嫁給沈君則，還是真的喜歡他，這次選擇關系到你自己的幸福，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清楚。還有，我站在你這邊。”

　　看著這條短信，蕭晴突然覺得眼眶有些酸澀。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自從爺爺走后，搬回去跟陌生的父母住在一起，在他們逼迫下放棄美術，報考商學院，她始終做不到哥哥那樣堅定和強勢，她的父母也不像伯父伯母那樣仁慈，最終蕭凡依舊按自己的喜好選擇了律師的職業，可她卻不得不遵從父母的期待，整天抱著厚厚的磚頭書背那些經濟學。

　　蕭晴苦笑了一下，或許，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哥才是最了解她的人。

　　那么，他也該知道，自己這次嫁給沈君則，除了解決家里的困難，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轉學去美院。她不知道什么愛情什么幸福，只知道，能重拾畫筆對她來說也算一種幸福。女人的幸福又不一定要靠結婚來支持的，對她來說，能夠繼續畫畫，天天做自己喜歡的事，已經很幸福了……

　　雖然這樣自我安慰著，可是，扭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沈君則后，蕭晴還是覺得心里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以后要跟這個面癱男人在一起，一想起來就覺得連胃口都沒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沈君則臉色一沉，他是從她臉上看到“嫌棄”的表情了嗎？她居然敢嫌棄他？

　　蕭晴聳聳肩道：“沒什么，我哥剛發短信給我，反對我跟你結婚來著。”

　　她哥？是那個看自己很不順眼的蕭凡吧？他反對的話以后日子難辦多了，聽說蕭晴很聽他的話。沈君則皺了皺眉，故作淡定地道：“你哥反對？所以，你現在是想反悔？”

　　蕭晴怔了一下，“我可以反悔？”

　　沈君則回頭，目光定定注視著她，平靜地道：“你覺得呢？”

　　蕭晴覺得他的目光似乎射出了漫天冰劍，讓她全身都有點發涼，趕忙笑著說：“當然不能啊，婚紗照都拍了，請帖也發出去了，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沈君則冷哼一聲，“知道就好。”

　　反正她是他的囊中之物，事到臨頭了還反悔？門兒都沒有。

　　也不知為何，一想到過兩天蕭晴就要穿上最漂亮的婚紗嫁給自己，沈君則心底居然有種奇怪的“得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