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結婚是件麻煩事（一）

　　十幾天的時間，籌備一場婚禮顯然有些倉促。不過，這些都不是蕭晴需要關心的內容，她只需要待在酒店里等沈君則的電話，當一個稱職的“道具”就足夠了。

　　沈君則早上一個電話過來，說今天要去訂婚紗，蕭晴就乖乖在酒店等他來接，一路上繼續默不作聲做美夢，睡醒了就扭頭看窗外的行人，跟沈君則極少有語言上的交流。

　　沈君則忍無可忍，問她怎么不說話，蕭晴非常驚訝又無辜地來一句：“不是你說開車的時候不習慣跟人聊天的嗎？”

　　沈君則被自己說過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只好面無表情地繼續開車。

　　把蕭晴帶到婚紗店選婚紗的過程，簡直是一場噩夢。

　　沈君則坐在沙發上翻雜志，蕭晴被店員帶進試衣間，完全像個道具一樣被人折騰。店員推薦哪套，她就很好脾氣地笑著去試哪套。

　　剛開始被推薦了一套緊身的長裙，雪白的綢緞把整個身體裹得緊緊的，挺胸收臀，后背也露出來一大片雪白的皮膚，店員笑著夸贊道：“哎呀，先生，您的未婚妻這么一穿，真是性感啊，這套婚紗是我們店銷量排行前幾位的，兩位不如考慮一下？”

　　蕭晴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稍微遮了一下差點要走光的胸口，扭頭看著沈君則，一臉嚴肅地問：“你覺得呢？”

　　沈君則抬頭打量了她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衣服一裹，整個就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魚，她是進禮堂，又不是跳游泳池，這么袒胸露背的，身上被那么多人看光了，影響多不好……

　　沈君則咳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道：“換一件。”

　　“好。”蕭晴點點頭，又進去換了一件。

　　十分鐘后，蕭晴從試衣間走了出來，乖乖站在沈君則面前，繼續嚴肅地問：“這件呢？”

　　沈君則抬頭一看，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涼氣。

　　這次倒是不走性感路線了，穿了個很少女派的蛋糕裙，整個身體裹得就像一個大粽子，那袖口的蕾絲，那高聳的衣領……店員繼續笑著夸：“這件也不錯啊，跟您未婚妻很相配呢，她本來就有點娃娃臉，這么一穿，感覺特別的清純可愛。”

　　清純可愛還不一定，蘿莉倒是一定的，他不想被朋友們在婚禮上調笑說他有“戀童癖”……

　　沈君則臉色一沉，“再換一件。”

　　蕭晴又進去換，十分鐘后走出來，往鏡子面前一站，沈君則這次連涼氣都懶得吸了。

　　這件更惡心，完全就是兩袖清風的神仙似裝扮，那長長的白紗，拖在地上能有三米長，走個路順便可以掃大街，再加上蕭晴本來就很瘦，一穿這衣服，飄逸得好像隨時能“乘風歸去”了。

　　沈君則眉頭一皺，走到蕭晴的面前，冷著臉道：“我沒時間陪你玩穿衣秀，好好挑一件有那么難嗎？”

　　蕭晴看了他一眼，小聲說：“人家店長好心推薦，我就試試看了，反正時間多的是，多幾種風格也好讓你多幾種選擇。”

　　“……”沈君則沉默下來。

　　蕭晴又好奇地問：“對了，你喜歡哪種風格？性感路線？羅莉路線？御姐路線？或者，你喜歡中國風的話咱們可以穿大紅的唐裝？婚禮那天坐坐花轎，放放鞭炮？”

　　沈君則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壓低了聲音，“你的意思是，我喜歡就行，不用顧慮你的意見？”

　　蕭晴點點頭：“對啊，反正在這邊結婚也是演戲給你家人看，我穿什么無所謂。”

　　看著她一臉無所謂的微笑，沈君則心里突然就刺痛了一下，那種像被蜜蜂蟄了一樣的痛感，雖然不會太嚴重，卻是讓人難以忽略的存在。

　　——演戲給你家人看，我穿什么都無所謂？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確實是認真的，證明她心里也這樣想。這也的確是事實，這場婚禮，目的就是為了演戲給雙方家長看，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可不知為何，聽她這么直接爽快地說出來，沈君則心里就是有點莫名其妙的刺痛，還有……失落。

　　原本，結婚對女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事，很多女孩子都夢想著能穿上最漂亮的婚紗，等心愛的男人牽著自己的手走進禮堂，為了選一套滿意的婚紗，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和精力。

　　可是，對于別的女人來說最幸福的一天，對蕭晴來說卻成了演戲般的敷衍。蕭晴這無所謂的態度和淡定的微笑，反而讓沈君則有點兒心疼。

　　那感覺，就像是……他成了毀掉她幸福的兇手一樣。

　　看她的笑容越看越刺眼，沈君則干脆扭過頭去，眼不見為凈。

　　店員又帶蕭晴去試了件婚紗，沈君則看了一眼，還是覺得這件太普通了，簡直是爛大街的貨色，完全襯托不出蕭晴的氣質。沈君則站起來，目光緩緩掃過一排衣架，最終還是沒發現一件滿意的，忍不住回頭問店員：“請問Richard在店里嗎？”

　　店員忙笑著說：“您說本店最出名的設計師Richard？”

　　沈君則點點頭。

　　“他現在很忙，而且請他設計婚紗的訂單已經排到半年后了，如果您想請他單獨設計的話，需要另外預約。請問你們婚期是訂在什么時候呢？”

　　蕭晴說：“下個月。”說罷，又扭頭看向沈君則，“設計就算了吧，還剩十幾天肯定來不及的。隨便挑一件就好了啊，這里衣服這么多，你都看不上么？”

　　沈君則看了她一眼，扭過頭去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Richard，是我……有事找你，能抽出時間見面嗎？……好，我現在上去。”

　　原本是想隨便給蕭晴選件婚紗的，即使到了Richard的店里，也沒想去找他親自設計。可蕭晴這么一說，沈君則突然改變了主意。雖然這場婚禮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幸福，可至少，他能盡最大的努力，給這個被他拖下水的無辜女孩一些補償。

　　沈君則掛了電話，回頭看著蕭晴，淡淡道：“走吧，跟我上去見個朋友。”

　　見蕭晴站在那兒不動，沈君則忍不住強行拉過她的手，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蕭晴的手挺小，沈君則隨便一握，就能把她的手整個包在手心里。微涼的溫度透過手心傳遞過來，讓沈君則的心里，突然有點柔軟起來。

　　——這丫頭是被凍壞了吧？

　　剛才跟著那個熱情的店員，折騰了一個鐘頭，一件又一件的換衣服，簡直就是給人家當免費模特。這里空調開那么大，她一定很冷，所以現在手指才這么涼？

　　想到這里，沈君則忍不住握得更緊了一些。那種“能夠保護一個女孩”的大男子主義，感覺好像還挺不錯的嘛。

　　結果，好事不長，他的心還沒來得及柔軟徹底，蕭晴突然大聲叫道：“糟了，我突然特想拉肚子，可能是早上吃壞了，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趟洗手間。”說完，果斷地甩開他的手，轉身往衛生間跑去，那速度就跟五十米短跑沖刺一樣，嗖一下就沒影了，把那幾個店員都嚇得目瞪口呆，以為白天見鬼……

　　片刻后，回過神來的店員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看上去挺可愛挺淑女的一個待嫁新娘啊，跑起來怎么就跟瘋了的兔子似的”“真幻滅啊……”

　　沈君則忍不住頭痛地想，她們還真說對了，這位待嫁新娘她就是個“瘋兔子”。安靜下來，乖乖的，看得人心里都發軟。一旦動起來，就會讓人非常后悔，自己為什么犯傻，居然對她心軟！

　　沈君則看了一眼蕭晴消失的方向，冷哼一聲，獨自轉身上樓去找Richard。

　　Richard是個華人，家里做的是服裝生意，他也是學服裝設計的，大學畢業后吃家里的老本開了家婚紗店，名氣還挺大，據說找他設計婚紗的人排隊都排了大半年。沈君則十年前初到紐約時就跟他認識了，也算是多年好友。

　　沈君則上樓等了一會兒，果然就見一個熟悉的男人推門進來，一見到他就走過來狠狠捶了一拳他的肩膀，笑瞇瞇地說：“Jesen，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被綁匪撕票，尸體扔進太平洋了。”

　　“前段時間回國了。”沈君則摸了摸鼻子。

　　“哦？你終于想回去發展事業了？”

　　“嗯。”沈君則點了點頭，“先不說這個，我今天找你，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設計婚紗？” Richard了然地笑了笑，“上次明慧結婚也是找我設計的，聽說評價還不錯。說說，你這次是想替哪個朋友的新娘子設計？”

　　“我自己。”

　　“哦，你自己啊……”Richard沉默了一下，突然瞪大眼，“什么？！你自己？！”

　　沈君則被他突然拔高的聲音吵得頭痛，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個消息有那么可怕嗎？”

　　Richard點點頭，“對于像你這樣的單身主義者來說，是很可怕啊。”頓了頓，“怎么這么突然？難道你對她一見鐘情？”

　　沈君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Richard震驚了良久，這才輕輕吐出口氣，說：“好吧，你每次行動都這么干凈利落。改天帶她來見見我，我再根據她的個人特質和喜好來設計。兄弟你結婚，我肯定要幫忙的。”頓了一頓，“不過，我還是很好奇，是什么樣的女人，讓一直厭煩結婚的你，居然心甘情愿來替她訂婚紗的……”

　　兩人正說著，就聽一陣敲門聲響起，蕭晴從半開的門探了個腦袋進來，“請問，沈君則先生是在這……”話沒說完，正好看見沈君則的背影，蕭晴趕忙走了進來，“哎，君則，我到處找你呢。”

　　見Richard疑惑地看著自己，沈君則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介紹道：“她就是我……”未婚妻三個字卻有點說不出口了。

　　倒是蕭晴，一點也不羞澀，很機靈地伸出手來，微笑著道：“你好，你是他的未婚妻，我叫蕭晴。你就是Richard嗎？”

　　“是的。”

　　“啊，明慧姐那套婚紗就是你設計的吧，很漂亮啊。”

　　“是嗎，哈哈哈，一般般啦，那不過是我設計的婚紗里比較普通的一件罷了，哈哈哈。”

　　“……”沈君則無語地白了他一眼。他這被拍馬屁就暈頭轉向翹起尾巴的毛病，這么多年都沒改。

　　蕭晴一臉崇拜地看向他，“我覺得特別漂亮啊，都可以當藝術品了，真的。”

　　“呵呵，好說好說。”Richard摸了摸下巴，正經道，“蕭小姐，你跟君則真是郎才女貌，好般配的一對呢，你們什么時候結婚，你的婚紗就由我來設計好了，喜歡什么風格盡管跟我說。”

　　蕭晴猶豫了一下，“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來不及了。”說著又扭頭看向沈君則，“隨便買一件好了，不用那么麻煩。反正我對婚紗沒什么要求，你看著順眼就行。”

　　沈君則還沒來得及說話，Richard突然把他拉到一邊，一臉語重心長地道：“我說，兄弟，你從哪找的這么極品的女人？又溫柔，又可愛，又聽你的話，還特別為你著想，連婚紗都能讓你來做主……你真是太有眼光了，這種男人心目中理想型的老婆，都快絕種了，最后一個被你撿到。”

　　“……”沈君則沒說話。

　　這蕭晴在外人面前確實表現良好，人人都覺得她很溫柔，很可愛，很體貼……可關鍵是，她在他面前完全是個抽風病患者。

　　大家都在羨慕他，沒有人理解他內心的苦啊……

　　“這么說你是答應了？”沈君則一臉平靜地問道，“我們婚期訂在下個月一號。”

　　“唔……時間有點趕。”Richard猶豫了一下，“不過，沒問題，我抽這個周末幫你趕工吧。”說著又轉身看著蕭晴，微笑著問道，“蕭小姐喜歡哪種風格呢？”

　　蕭晴抓了抓頭發，“隨便吧。”

　　“那我就自己做主，按你的形象來設計好了。”Richard拿過一張標準的訂單表格，遞給蕭晴，“來，填一下這個。”

　　蕭晴接過表格填好，遞給他，微笑著說：“謝謝你哦。”

　　“呵呵，不客氣。能為你設計婚紗，也是我的榮幸。” Richard客套話說完，又湊到沈君則耳邊，壓低聲音道，“你老兄眼光真不錯，你家蕭晴的三圍也太正點了啊，你以后絕對有福了！話說，你們是不是早就那個過了，然后奉子成婚？不然干嘛這么著急？你別告訴我你要當爹了吧？”

　　“……”沈君則直接把他的話當成臭氣給放掉，轉身對蕭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奉子成婚？算了吧，一個蕭晴已經夠他受了，一想到有個長得像蕭晴的寶寶整天撲到他懷里哭哭鬧鬧……他都有種想跳長江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