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柒章

　　被馬森提醒后，于磊先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的鞋，他決定今天就算是打掃衛生的時候，也先不換了。

　　不是假期，訓練時間也只有兩個小時，一個小時的熱身及基礎練習，一個小時的對抗練習。

　　雖然時間不長，但強度卻非常大，這倒不是歐和青加練，其實因為要考試的緣故，比起前段時間，他已經進行了一些消減，但全隊上下不用他說，都自覺的加練，他這個總教練，總不能打擊隊員的積極性。

　　他站在場邊，看著場上的球員來回奔跑，籃球館雖然設施齊全，但這個時候卻是不會開暖氣的，而場上的球員，卻幾乎個個都是汗流浹背。

　　前四，全國，二級證書。

　　他知道這些球員在想什么，他也是這樣過來的，只是他比較幸運，他當時得到了這些東西，但這些球員會和他一樣嗎？

　　如果說前三輪還可以憑運氣的話，那比賽到了這里，下面的對手可以說沒有一個是弱隊了，說有區別，也就是非常強以及一般強的那一種。

　　而且，更令他憂慮的是，有兩支省城的隊伍打進了第四輪，如果這兩支隊伍都能進入最后的小組賽的話也就罷了，但如果有一支在第四輪的時候被淘汰掉，那么，他的隊員也不要想第四名了。

　　是的，按照常規來說，在第四輪之后，他們被淘汰的三支隊伍，要爭奪一下第四名，但是如果有一個省城的隊伍的話，那么第四名一定是歸那支球隊的。

　　不公平？

　　這個世界本就不可能出現絕對的公平，否則為什么一個北京市的戶口能價值十多萬？

　　他們一定要能打進第五輪，否則除了榮譽，不會再得到任何獎勵。可是，第五輪又是那么容易打進去的嗎？

　　他把目光轉向于磊，又轉向孔玄章。

　　一年，如果再有一年，他們也許就可以做到了吧，只是，一年之后，這個球館中的很多人都會離開了。

　　想到這里，歐和青也有些傷感，他吸了口氣，將李鐸叫到了面前：“你們剛才是在跑步嗎？烏龜都要比你爬的快些！我是讓你們打防守，但從來沒有叫你們打慢節奏！還有你們的投籃，我是說防守是第一位的，但我有說過不要進攻嗎？你，關匡、陳寧，所有高三的今天都給我留下來加練！不要以為要考試了你們就能放松！沒有時間就給我少睡一點！考不好照樣不會帶你們去比賽！”

　　這一頓咆哮，將所有高三的都吼蒙了，李鐸想說什么，但想了想，還是把話吞到了嘴里，轉過頭就開始咆哮其他的隊員，在這種咆哮中，高三的更加賣力，弄的高一高二的，也不由得跟著跑。

　　兩個小時之后，連于磊都感覺到疲憊了，他和馬森一起坐在旁邊的休息區喘氣。

　　“石頭，也累了吧。”

　　“恩。”

　　“老歐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高三的已經夠努力了，他還發火，誒，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和女朋友鬧僵了？”

　　歐和青的女朋友，也是籃球隊私下喜歡談論的話題之一，雖然誰都沒有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但他們都堅信老歐是一定有女朋友的——本來嘛，二十柒八的人了，長的就算不說帥哥，也是中等偏上，家境又好，怎么可能沒有女朋友？

　　于磊也認為歐和青是應該有女朋友的，不過他總覺得討論這種事情不好，因此只是搖搖頭。

　　“你說不是？嗨，我還說就真是，你別不信，這男人啊，要發火只有兩種原因，第一，事業；第二，女人。老歐的事業，目前來說……是不錯的吧。咱們多給他爭面子啊，那就只有女人了。”

　　馬森一副我非常懂行的樣子，于磊呆呆的看著他，這種目光，更令他得到滿足，正準備卷起袖子大談一番的時候，就看到孔玄章看了過來，立刻，他僵到了那兒。

　　馬森對孔玄章和衛峰都看不順眼，特別是那次矛盾后，更是非常有意見，迎面碰上也是一擺頭，以輕視的目光對視，但這一次，他卻難得的心虛了。畢竟這一次，他在講人家舅舅的壞話。

　　“那位大少爺不可能聽到我在說什么吧。”呆愣了一下后，馬森立刻覺得兩邊的距離應該是足夠安全的，不過孔玄章又一直盯著這邊，又令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聲音真的是太大了。

　　他又看了眼孔玄章，然后拉著于磊站了起來，雖然高三的還在加練，但他們也可以先打掃其他的地方。

　　每人每天負責的區域都是規定好的，這一次于磊負責倒垃圾，這是一個比較輕松，但一般卻沒有人愿意做的活兒，畢竟要用手去整理垃圾袋，比起這個，大多人都覺得拖地或擦球更好一些。

　　他將垃圾袋整理好，然后提到垃圾場，回來的時候碰上正準備去餐廳的王鑫，知道他今天負責的是倒垃圾，王鑫就說要等他一起去吃飯。因為這個活兒都不愿意做，所以，每次負責倒垃圾的，也只需要把垃圾處理了就可以休息了。

　　“快點去收拾你的東西，我在這兒等你。”

　　于磊想了想：“還是你自己先去吧，馬森要擦籃球，我幫他。”

　　“喲喲喲喲，還你幫他，沒有你他自己就不會擦了嗎？不過就是擦幾個球，多重啊還。”

　　“不是，是高三的還在特訓，馬森擦完，還要等他們，這樣一來……”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還要你給我解釋？你真不和我一起去？好吧，你不要后悔，再有雞腿，我可不給你留了。”

　　于磊沖他笑笑，王鑫撇了下嘴：“還是老樣子？”

　　于磊點點頭，王鑫的嘴撇的更歪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組成的，天天中午面條晚上米湯，也吃不煩。”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去了，于磊向籃球館走去。

　　此時天已經黑了，一排路燈延伸著，學生們穿著厚厚的大衣匆匆而過，于磊摸了下胳膊，這才感覺有些冷，他剛才出來的時候雖然套了件外套，但里面卻沒有穿毛衣。

　　他搓了下手，甩開胳膊跑了起來，就要跑到籃球館的時候，卻差點和一個人撞到一起。

　　那人是突然冒出來的，若不是他現在反應迅速，控制力又強，說不定就一下子撞上了。

　　“孔玄章？”

　　孔玄章看著他沒有說話，于磊有些奇怪：“那個，高三的已經練完了？”

　　“沒有。”

　　“啊……”

　　于磊更奇怪了，他記得孔玄章是拖地的吧，高三的沒有練完，那他的工作也不應該算是完成了吧。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孔玄章已經道：“你看完了？”

　　“什么？”

　　“本子，那個本子上的東西你都看完了。”

　　“恩，看了兩遍。”

　　孔玄章看了他一眼，又轉開視線：“那，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嗎？”

　　“沒有，你寫的真好，我、我都懂。”

　　孔玄章又看了他一眼，他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但一時也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對，而且……雖然覺得古怪，但聽到這話，他還是有幾分高興的。

　　“那就好。”

　　說完，就閉上了嘴，于磊等了等，見他不再說話，就準備離開，剛走一步，又被叫住了：“那什么，那個王鑫不是說要請你吃羊肉串的嗎？”

　　“啊——”

　　“請了沒？”

　　“還沒有。”

　　“他不認賬？”

　　“不是不是，他快沒錢了，要等到下個月，他才能再有錢。”

　　王鑫是典型的月光族，每個月一提到錢，他都要先買好一定數量的飯票，否則到最后，可能連飯都吃不上了。打八中的時候，他豪氣干云的許了諾，回去一看錢包，立刻傻臉了，弄到最后，只有先欠著于磊的了。

　　孔玄章皺了皺眉，然后突然道：“于磊。”

　　“恩？”

　　“那一次，你蓋了八中好幾個火鍋，表現的非常好，咱們最后能獲勝，和你的表現是分不開的。”

　　于磊瞪著眼，聽他老氣橫秋的說官方語言，心中只覺得今天的孔玄章實在古怪。

　　孔大少自然看出了他的詫異，不過他冷面慣了，就算現在后槽牙都有點酸疼，但還是能維持著嚴肅正經的樣子。

　　“總之，你表現的很好，但是，只是你一個人的話也拿不下八中對不對？”

　　于磊點頭。

　　“起碼也有我們的功勞對不對？”

　　于磊繼續點頭。

　　“那么王鑫要請客，也就要把所有人都請了對吧。”

　　于磊的頭點到一半停到了那兒：“但是……”

　　“你回去對他說一下，他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來請好了，就當是慶祝。”

　　說完，孔玄章像籃球館走去，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你還干什么，站那兒吹風啊？”

　　于磊連忙跑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后的進了籃球館。

　　回去后，于磊還是把孔玄章的話重復了一遍，王鑫本來正準備入睡的，聽到這話蹭的一下跳了起來：“什么？那個大少爺說讓我請全隊？他周扒皮啊？全隊多少人？就算十二個吧，一人吃十串就是一百二十串！就算去吃五毛錢的，也要六十塊！還要燒餅！加起來起碼要柒十，我一個星期的伙食費了，不請，讓他請，反正他有錢！咱們狠狠的吃！一個人起碼要吃三十串，還要吃那種一塊錢的！聽到沒有？你明天就這么回答他！”

　　“啊？他不會同意的吧。”

　　“你傻呀，就是讓他不同意的，你這么對他一說，他就不好意思讓我再請了。”王鑫說著，撇了他一眼，“得了得了，明天我親自對他說。小兔崽子，在我面前耍花招？他還太嫩了點！”

　　王鑫摩拳擦掌想著怎么埋汰孔玄章，第二天一早就去說了，但令他吃驚的是，孔玄章聽他說完，竟沒有任何的反駁，只是點了點頭：“一個人三十串，十二個人是嗎？好了，我知道了。那就下一星期三吧，咱們考試完就去。”

　　說完，轉身走了，這么輕描淡寫，倒令得王鑫很是郁悶，想了片刻，一拍手掌，很好，你有錢，我就不客氣了！到時候我不僅吃三十串，還要吃六十串！這一次非讓你出一次大血不可！

　　十二個人三十串一塊錢的羊肉串，就是三百六，這在王鑫看來是一筆絕對心痛的數字了，但對于孔玄章，還不到零用的四分之一。

　　每個月，他老爸都會給他兩千的零用，這還是有數的，如果他要的話，他老媽那里更是會幾乎無限的供給，當然，他最大的收入還是來自于拜年錢，像他們這種人家的小孩，每一次拜年的收入都要比普通人家全年的收入都多，此時開市的房價還便宜，房價基本在一千左右，孔玄章每年的拜年錢差不多就可以買一套兩室的房子了。

　　所以三四百塊對他來說完全不算什么，不過這卻可以說是他第一次有意識的請同齡人吃飯，而且是一次十多個。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做這樣的決定，但只要一想到于磊和王鑫兩個人去吃羊肉串，就覺得非常不爽。

　　不，事實上，他天天看于磊和王鑫馬森同進同出一樣的不爽，他說不出來為什么不爽，他只是覺得，如果那里面再有他……就比較好了。

　　“我是，想和這個人成為朋友嗎？”

　　他用手捂著臉，覺得自己挑朋友的眼光真的是有點問題了。

　　當孔玄章要請客的消息傳出去后，全隊上下都有一種很囧的感覺，雖然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他們也知道這位大少爺和原本想象的不同，但要說親近卻是沒有的。

　　孔玄章和衛峰莊航三人自成一個小圈子，在籃球隊中，就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聽說他要請客，眾人都下意識的懷疑自己的耳朵，就連衛峰都非常不理解：“孔少，有必要請他們嗎？”

　　“……就當是慶祝打進第四輪吧。”

　　這個回答并不能令衛峰滿意，而更令他糾結的是，為什么偏偏要請吃羊肉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