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柒章

　　于躍進是在五十三個小時之后醒過來的，又觀察了八個小時，這才出了重癥病房。

　　進醫院時用的押金早就用完了，不過因為歐君慧打過招呼，所以一直到于躍進轉入普通病房，醫院的才出面要求續交。

　　徐惠玲把歐君慧留下的兩千交了上去還不夠，雖然因為歐君慧的交代，一些沒什么用的東西就沒在于躍進身上浪費，但是住在重癥病房，這其中的看護費、醫療費對于家來說也是駭然的。

　　徐惠玲取了錢之后開始算賬，王鑫家先前墊付的三千不用急著還，孔玄章媽媽留下來的兩千塊應該也不急。

　　于詠、于磊近半年也沒有什么大的開銷，但祂問過醫生了，自己的丈夫起碼還要再在醫院住二十天，這二十天，每天沒有五百塊都過不去。

　　如果情況樂觀的話，大概只需要兩萬塊就可以了，但是，以后要怎么辦？丈夫這一倒下，起碼一年內是要修養的，以后就算好了，恐怕也是不能出攤起水果的了。

　　如果情況不好，那是身邊就離不開人了，于磊于詠都正在上學，一家四口，卻是連個進項都沒有！

　　想來想去，徐惠玲也想不到什么辦法，只恨這一次出事的為什么不是自己。若是自己，丈夫還能一邊出攤，一邊將祂帶到攤上看顧，但換成是丈夫，祂卻是沒有辦法日日搬動的。

　　祂在這邊發愁，于磊卻沒有想太多，對于他來說，只要自己的父親沒事，那就都不是問題。在于躍進醒了之后，他就回到了學校，學校已經開始放假了，因為于躍進的事，他錯過了這次的期末考試，不過老師們也都表示理解。

　　班里的同學還為他舉行了一次捐款，他每天的空閑時間都給了籃球隊，所以也談不上什么好人緣，不過大家對他也都沒有什么惡感，因此最后也捐了差不多八百塊，平均卻是每個人都捐了十五六塊的。

　　錢雖然不多，于磊也非常感激了，拿著筆，將班中所有同學的名字都記了下來，他并沒有去問哪個人捐的多了，哪個人捐的少了，對于他來說，哪怕只是一塊錢，也是令他感恩的。

　　而籃球隊那里給他捐的更多，于磊在籃球隊的人緣是相當不錯的，因此最少的，都出了五十，有補助的主力，也都是一百，畢竟他們還都不是能存住錢的年齡，也是這次多發了兩百塊的飯票，否則很少能有存款的。

　　而幾個家里條件比較好的，更是比別人更多了一些，整個下來，竟然將近三千，而歐和青自己一個人又拿出了三千。

　　看著兒子拿回來的小柒千，徐惠玲是又驚又喜，但沒等祂緩口氣，于躍進那邊就又進了重癥病房。

　　急性消化道出血，因為平時吃飯快，又喜歡暴飲暴食，于躍進的消化道本來就有點問題，當然，問題不大，只是這次中風，將這不大的問題引發了出來，徐惠玲正在給他喂粥的時候，他突然連食物帶血的噴了出來，嚇的徐惠玲一時間只能尖叫。

　　送進重癥病房的時候，人已經又昏迷了過去。

　　當時于躍進身邊只有徐惠玲一個，連王家夫婦都不在，自于躍進出了這個事之后，他們就排了班，三人輪流值守。

　　當然大多數時間都是徐惠玲守著，不過王家夫婦也會來替祂一下，于磊本也要值守的，卻被于躍進趕跑了。

　　于躍進清醒之后，雖然話說不利索，半邊身子也不能動，但神志還是清醒的，也聽自己的妻子說了經過，因此當下就對兒子說了：“打球，好好打，要對得起，你們的教練！”

　　于躍進第二次昏迷的時候，于磊已經跟著球隊到了省城。

　　上一周省建雖然被排成了背靠背的賽程，但還是來了個二連勝，這也就是說這一次的比賽，就是真正的角逐了。

　　歐和青這一次依然沒有做動員，他知道這一次不用他來做，每個隊員都應該知道要做什么。

　　在晚上要休息的時候，他找到了于磊：“明天的比賽……”

　　“我、我再也不會了，上次我、我沒有做好，這一次不會了。”

　　沒等他說完，于磊就連忙表態。歐和青笑了起來：“你上次哪里沒有做好？”

　　于磊眨眨眼：“上次，我沒有，和孔玄章配合好。”

　　他雖然不太懂戰術，但也知道上次省建能將他們那么輕松的拿下是因為他和孔玄章的配合出了漏洞。

　　雖然他到現在也沒想到自己錯在了什么地方，但總是自己有錯。

　　歐和青更是哭笑不得，在他看來，那完全是自己的外甥鬧別扭，不過這話也不好對于磊說，只是道：“正常發揮就好了，也別有太大的壓力。”

　　于磊看著他，歐和青笑笑：“當然，我也想咱們贏的，不過有些事，努力去做就可以了，真做不到，也不用勉強，你也別太死腦筋了，今年不行，不是還有明年嗎，其實咱們現在取得的成績已經夠好了。”

　　他這說的是實話，打進了前四，天茗的高層已經很滿意了，不過若是在平常情況下，他絕對不會這么說，無論是作為球員還是教練，他對勝利都有著絕對的渴望。

　　此時之所以會這么說，還是為了給于磊減壓。

　　于磊這一段的努力他自然看到了眼里，家中又碰到了這種事，雖然說他本人表現的還算平靜，但是，心里哪能完全放得開？他這邊再給他壓力，萬一這小孩真受不了了怎么辦？

　　“聽過那個復活節的故事吧，就算是耶穌死了，也會在三天后復活，這就是說世界上世界上是沒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的，關鍵的，就是要能耐下心等待。好了，咱們回去吧。”

　　他拍了拍于磊的肩，站了起來，于磊看著他的背影，握緊了拳。

　　歐和青先看著于磊回了房間，這才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這次他們打進前四，球隊除了各種獎勵外，外出的待遇也提升了不少，過去歐和青是和張威睡標準間的，這次就給他們定了商務套房。

　　他一進去，就看到孔玄章坐在沙發上，張威在旁邊笑道：“你可算回來了，他等你好一會兒了。”

　　說著，端著咖啡就進了臥室，順手還帶上了門。

　　“怎么了？”歐和青一邊開冰箱一邊道，回頭見孔玄章的身體挺的直直的，這才重視了起來，“有什么事？”

　　“教練……”孔玄章停了一下才道，“我能成為職業球員嗎？”

　　他在私下里還這么叫，那就是在以球員的身份問了，歐和青將剛拿出的水放在一邊，想了想才道：“你說的職業球員，是什么樣的職業球員？二線的？替補的？首發的？主力？國內還是國外？”

　　“如果我想成為國際巨星，有可能嗎？”

　　“有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歐和青很直白的說，“你知道現在的籃球趨勢，身體素質幾乎已經是第一要素了，NBA中的球星，大多是黑人，或者有黑人血統，歐洲人和亞洲人不是不能和他們抗爭，可是很難。”

　　“你有天分，也算是有機遇，如果順利的話，有可能成為國內的一線，不過要成為國際巨星，那就需要更多的條件了。”

　　孔玄章聽了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教練。”

　　他說著站了起來，歐和青送他出門，在門邊的時候道：“不管你下了什么決定，最起碼，我希望你能打完高中。”

　　“我也希望可以。”

　　歐和青看著他的背影，有一種這個被自己看大的孩子突然長大的感覺，有點欣慰，還有點唏噓，他愣了片刻，然后搖搖頭，走了回去。

　　坐在剛才的位置上，他拿起水，還沒有喝，電話就響了，看著屏幕上顯示的號碼，他猶豫了片刻，然后按了拒絕，結果沒過兩分鐘，就有一個短信傳來：“要接我的電話啊，我有內部的獨家資料。”

　　歐和青的嘴角抽了一下，但是當再有電話來的時候，還是按了接聽鍵。

　　“青青啊，你剛才掛斷我的電話，我真傷心。”

　　“沐教練，請問你有什么獨家資料？”

　　“青青呀，你不要這么現實嘛，要知道我們可是……”

　　不等他說完，歐和青就掛了電話，然后直接就關機了，那邊的沐文君抱著嘟嘟響的手機，落寞的嘆了口氣：“青青啊，你真狠心……”

　　相比于歐和青這邊的糾葛，元東那邊倒可以用清爽來形容的。

　　比賽到了這么關鍵的時刻，周市六中當然不會吝嗇，雖然不像天茗那樣直接包四星級的酒店，但是卻找了一個度假山莊，位置有些偏遠，但設施環境卻都不錯。

　　山莊里還有籃球場，晚上的時候，元東還讓自己的隊員都出來熱了熱手。當然，因為第二天的比賽，他也只是讓自己的隊員保持一下感覺，練習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你們都不是第一次打小組賽了，該注意的，也不用我多說了，這一次的對手對我們來說是陌生的，但是，你們也都看過他們打球了，對他們，應該也是有一點概念了。”

　　元東不僅領著自己的主力看了天茗和省城六中的比賽，上一次天茗和省建的比賽，他也帶著自己的球員來看了。

　　“我們就按照自己的風格來打，只要發揮正常，這場比賽我們還是沒有問題的。他們的首發2號位受傷，替補的實力有所欠缺。而且他們的四號位和五號位還有隔閡，省建上次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會那么輕松獲勝的。”

　　他一邊在戰術板上劃著，一邊解說：“不過，我絕對不希望你們將勝利建立在對方的失誤上。這些是他們的弱點，如果有機會，你們要抓住，不過更重要的是，你們要發揮正常！”

　　“節奏、頻率，不要被他們所帶動，他們能贏下省城六中，在節奏上，是要比我們更占優勢的，但是，只要我們穩住內線，就一定能拿下這場比賽！”

　　他的球員紛紛點頭，這些話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聽到，但此時卻沒有半點的不耐煩。

　　和大多數的籃球教練不同，元東并不是籃球運動員出身的，他當年是練中長跑的，后來是因為機緣湊巧，才成為周市六中的籃球教練。

　　在一開始，也有很多人不服氣，但是漸漸的，那些聲音就消失了，因為他能給球隊帶來勝利！

　　一次又一次的省賽，一次又一次的全國大賽，就算他們從沒有進入過全國前八強，但這也足以令他坐穩周市六中籃球教練的位置了。

　　第二天，周市六中的球員一進場，就引來了第一次看他們比賽的觀眾的驚嘆：“這是高中生嗎？比咱們那籃球隊的看起來還職業啊。”

　　“也就是個頭看起來職業，其實水準也只能說一般。”當下就有看過他們比賽的人接口。

　　“靠，這種程度的比賽，個頭夠就行了，難道這里還能出來一個詹姆斯啊，就他們這身高，基本上也就通殺了吧。”

　　這話倒也沒有人反駁，雖然周市六中并沒有做到真正的通殺，但一路走來，也只在省建那里碰過壁。

　　真的來說，周市六中整體的技術并不高，他們并沒有出色的投手，控衛的水準也不能說非常出色。

　　但是，他們有身高。

　　絕對傲人的身高，從控衛到大前鋒沒有低于一百九十公分的，大前鋒朗真甚至高達兩百零五公分，站在籃下簡直就如同一個人形坦克，高中還沒有畢業，已經有職業球隊在和他做接觸了。

　　雖然那只是一個二級聯賽中的二流球隊，但是只從這一點來說的話，他幾乎可以算是中州省的第一高中生了。

　　有他在，再配上身高一百九十六公分的中鋒，他們的內線幾乎是沒有敵手的，就算是省建碰到他們也只能打小球。

　　當然小球并沒有什么不好，很多國家隊，特別是亞洲球隊都喜歡打小球，NBA的一些球隊里也有打小球的。但是拋掉其中的無奈成分不說，小球也不是隨便一個球隊能打的。

　　細膩、配合、節奏，缺一不可。

　　而且就算這些都有了，也不見得能成功。在幾年后的美國全明星賽上，就出現過一方沒有高大中鋒的局面，那一次，東部挑選出來的普遍要比西部的矮小，雖然在第一節他們因為手感超熱暫時領先了西部，但是到了后來，還是以大比分慘敗。

　　搶不到籃板，沒有二次進攻的機會，進入不了內線，他們敗的可以說是合情合理。

　　而現在，天茗就面對著同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