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十四章

　　這一場比賽，幾乎被華中的視為噩夢，從天堂到地獄的噩夢。前三節他們都打的非常輕松，在第二節的時候，他們就換上了替補，在第三節的時候，他們領先對方三十四分！

　　這樣的比分，這樣的時間，無論在哪種聯賽里，都可以說比賽結束了，雖然下面還有十幾分鐘，但幾乎也可以說是垃圾時間了。

　　但，就在后面的十幾分鐘里，他們差點被對手翻盤！

　　是的，他們到最后還是贏了，但卻贏的異常尷尬，從三十四分被對方追到兩分，這個事情，他們想起就覺得更像是笑話，但當這事真發生到他們身上的時候，他們卻都笑不出來了。

　　他們在走出籃球館的時候還有點疑惑，對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還是那五個人，還是那五個一開始如同夢游似的人，怎么到了最后一節的時候，一個個都像爆發了小宇宙的圣斗士似的？

　　這種聯想更讓華中的不舒服，對方是圣斗士，他們成了什么？

　　“好了，比賽已經結束了，說到最后，還是我們贏了。”看自己的球員都有點垂頭喪氣的，華中的教練開口道，“雖然到最后出了點意外，不過那已經過去了，如果你們覺得不舒服的話，那就在以后的比賽里找回來！”

　　華中的教練在這邊鼓勵自己的球員，歐和青卻在那邊打擊王鑫等人：“兩分，如果我們一開始只落后三十二分的話，現在就可以打附加賽了，也許，我們現在還贏了呢。”

　　他說這話，其實是非常樂觀的，天茗之所以能在最后十幾分鐘追上這么多，先是于磊的那四個三分球，再之后，是王鑫等人上場的時候，華中的大多數球員還都是替補。

　　一方是蓄勢待發的主力，一方是有些迷茫的替補，相撞的結果，不用想也可以知道了。

　　當然，在他們拿下了幾個球之后，華中也都換上了主力，但就和最初一樣，這時候天茗的氣勢已成，再加上華中的主力們下來后就都放松了，雖然最后還是提著精神上來的，但狀態卻還沒能恢復。

　　也就是因此，天茗才能在最后打出奇跡似的比分，若是先前他們表現的不是那么不堪，想來華中也不會那么粗心大意。

　　不過此時，王鑫等人當然不會想到這些，因此一聽歐和青的話，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好在雖然這一場輸了，但畢竟天茗還勝了四中，因此也算是進入八強了，這令天茗的領導層都很是驚喜，同時也有些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天茗的籃球隊，一直以來都是歐和青說了算的，隊伍是他一手拉出來的，成績是他帶隊打出來的，自然算是他的。

　　有些人就算是有心，但看在孔萬青的面子上，也不會做什么。但現在就不一樣了，全國八強！雖然只是高中生比賽，雖然這個比賽還沒有多少人待見，但只是這份榮譽也足夠了，最最起碼，說出去，多有面子啊。

　　而且過去籃球隊最多就是到省城，說破天，也沒多少油水，但現在在全國，那就又不一樣了。

　　十二個人，帶上教練校醫就是十四個人，十四個人在外面的衣食住行，外加補助，這都是有文章可以做的。

　　雖然說住宿、吃飯都有標準，但現在哪個酒店不打折？打五折和打四折可大不一樣！

　　而且籃球隊一般都是在外面要住兩天的，這一次還住了四天，這四天，每天的開銷都在五千以上，這里面，有多少是虛的？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那最重要的運動員證書！一個證書就是二十分，這在高考里，有時候一分就是天堂地獄的差別。雖然說現在大學多了，大學生不值錢了，但是重點和一本還是不一樣。

　　在省賽里拿到名次自然也是有證書的，但按照規定，不能超過全隊人數的一半，而全國大賽的前八名，卻是可以達到百分之柒十的！這也就是說，天茗這一次差不多能有八個運動員證書！

　　若是再進一步，拿到了第四，那就是十二個！

　　當然，這些證書，主力是要有的，但是主力只有五個，那么剩下的呢？而且，就算主力，也只需要一個證書，就算拿到了兩個，那二十分也不會變成四十，所以說，等到明年，證書會更多！

　　當然，走到這里的時候，歐和青也不可能一手獨大，必定是要和學校協商的。但是現在籃球隊就等于他一個人說了算，他的影響力可以說是最大的。

　　這種影響，無論家長們是否清楚，無論最終會不會找到他那里，都無關緊要，因為學校必定不能跳過他。

　　這要換做其他人，還沒什么，最多也就是各種獎金、福利優先，資歷上多寫幾筆。但他偏偏還是孔萬青的小舅子，那當然是就不能這么馬虎了。

　　當然，那些有心人也知道，要把歐和青趕走是不現實的，也不可能，可是，籃球隊不是還缺一個領隊嗎？有教練、有校醫，自然還要有領隊，這也可以有一個專人來負責雜務。

　　這一點，就算是孔萬青也不能說什么的！

　　于是，在歐和青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幾方就為了這個領隊的位置大打出手，你奪我搶，歐和青回來后，剛吃了飯，就被告知，自己的籃球隊，已經多了一個領隊了！

　　“小歐啊，你別有什么心理負擔，籃球隊還是你說了算，方老師雖然來了，但不管別的，就是管雜務，好讓你專心抓籃球！”

　　天茗的校長卡浩一邊給歐和青讓煙，一邊道，歐和青接過了煙，看了眼旁邊的方榮。

　　對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還是有點印象的，話不多，比較木訥，雖然好像是卡浩的什么親戚，但一直都非常低調，他對這個人其實是沒有什么反感的，但是他對這件事非常反感。

　　不，并不是意外，不是沒有想到。在火車上的時候，他就接到自家姐夫的電話，雖然沒有說的很明確，但也算提前給他打過一聲招呼了。而且他也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如果籃球隊出了成績，必定要有人伸手，他只要保證，沒有人對他的訓練計劃、人員布置出手就可以了，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他還是覺得非常不舒服，這就仿佛自己的領地，自己的家，突然多了一個外人。

　　這個外人就算是老實的，但就他往那里一站，也讓人有突兀感。不過在這個時候他當然也不能拒絕，只好笑著應了，又和方榮打了招呼。

　　見他答應下來，卡浩和方榮都松了口氣，又寒暄客套了一會兒，這才離開。歐和青騎著摩托在大街上溜達，其實他已經很累了，往常這個時候，他會找個地方洗洗澡，睡一覺。

　　開市的澡堂文化很發達，二十塊錢，就能得到一間干凈的帶床和電視的房間，同時還有一條新毛巾，以及消過毒的浴衣拖鞋。

　　過去歐和青就喜歡到這樣的澡堂，在有些發燙的溫泉池子里泡一泡，有時候還會找人來給自己做一下按摩。

　　他雖然不用真的上場比賽，但一場比賽下來，他也同樣疲憊，而且還要帶著這么多學生，就算都是十柒八了，有很好的自理能力了，卻也是同樣要操心的。

　　但是今天他更累，累的他連洗澡都沒有力氣，他想找個人說說，但和誰說？過去的朋友同學，恐怕是不能理解他的感受的，也許會幫著他罵兩句，但最終還是會勸他，算了吧，這是必然的，反正有你姐夫在，他們也不會做的太過火的。

　　是的，不會過火，想來自家姐夫也是這么想的，因此才會同意的吧，但是他要的，真不是什么好處。

　　如果他要那些，又何必來學校，直接去教育局不是更好？

　　但是這些，無法和人說，說了就顯得他多么清高似的，張威倒是個不錯的人選，相識這么久，也有點知己的味道了，但是何必呢？

　　畢竟都是一個學校的，他可以不在乎這份收入，張威卻不能不在乎，更何況，說了，又怎么樣，他本身不也接受了嗎？

　　在街上轉了幾圈，他最終還是找了一家澡堂，這家澡堂在開市算是比較高檔的，比一般的澡堂更干凈，也是溫泉，但是要包間的話，卻要另交費。過去歐和青來的時候都是不要包間的，因為大堂的床同樣舒服，同樣有免費的礦泉水、電視。

　　不過今天，他要了一個包間。

　　他拿著自己的東西剛進包間，電話就響了，看了一眼，號碼很陌生，但他還是接了起來，畢竟有可能是學生的家長。

　　那邊立刻傳來沐文君哀怨的聲音：“青青，你好狠心，竟然把我的號碼拒絕了……”

　　這個聲音令他有些頭疼，但也許是因為他太累了，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掛斷，這個跡象令那邊的沐文君很是興奮，立刻喋喋不休了起來。

　　歐和青在這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不知不覺就把自己這邊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青青，需要我安慰你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十分鐘就能趕到你身邊。”

　　“沐教練，你能不能不再說這樣不著邊的話。”

　　“青青，人家對你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這句話若換做別人來說，歐和青惡心也惡心死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從沐文君嘴里聽來，厭煩是厭煩，不過除此之外，也就是無奈了。

　　“好啊，你來吧，你能在十分鐘之內趕過來，我就相信你是真心的。”

　　他把自己的地址說了，那邊立刻傳來沐文君歡快的回應，那信心滿滿的聲音令他有一瞬間的忐忑，想著自己是不是要馬上離開，那家伙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省建應該是和他們一樣在今天回來的，這個時候，沐文君如果不在慶功宴上，也該回去休息了，總不會巴巴的跑到開市來，難道省建的慶功宴還能挪到開市來舉行不成？

　　同樣作為籃球教練，歐和青知道，別看沐文君好像火星來客似的，但說到底，他還是人，在打了這么一圈比賽后，他也同樣累，而且明天，他同樣要為球隊的訓練、戰術做準備。

　　從哪個方面來說，沐文君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開市，因此在幾分鐘之后，他打開門，看到沐文君一手搭在門框上，頭枕著胳膊，模仿電影造型對他打招呼的時候，徹底的驚住了。

　　就在歐和青為沐文君吃驚的時候，孔玄章也在為沐教練糾結，在連市的時候，孔大少光顧著想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情了，現在回到開市，他的腦子更清楚了一些，想的問題也就更多了。

　　他先是疑惑，覺得自家小舅舅就算是真喜歡男人，也不該找個沐文君那號的。這么一想，就又覺得會不會是沐文君騙了自家的小舅舅。可是想到那天的情形，又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難道小舅舅是真的喜歡那個人？”

　　一想到這個可能，孔大少就覺得非常的不舒服，非常的糾結。

　　他這么陰沉著臉，歐君慧自然就以為他是因為打球輸了，心情不好，因此就轉移話題的說：“對了，也不知道于磊的爸爸怎么樣了，還好吧。”

　　“恩，好像是能走了。”

　　“那就好，人能活動了，就好的快，于磊以后的壓力也會小點。”

　　孔玄章恩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雖然于磊沒有表現出來過，但他也知道，那個家伙其實是很在意自己父親的身體的。

　　想到于磊，他突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不知怎么的，還覺得他的臉和沐文君的有些重疊，他立刻搖搖頭，把這個荒唐的念頭丟在了一邊。

　　于磊自然不知道孔玄章正在想他，在這個時候，他正扶著于躍進的手散步，于躍進現在走路還是有些困難的，但已經可以一手拄著拐杖慢慢走了。這個進步，令他的心情好了很多，現在已經和徐惠玲商量著，繼續擺水果攤了。

　　路的事情還是沒有解決，雖然當初迫于壓力，兩邊的攤販都少了很多，但所說的市場卻一直沒有建起來，甚至根本都沒有動工，于是漸漸的，攤販就又都回來了。

　　于躍進這個樣子當然不可能再去進貨，但是看攤，他覺得自己已經沒問題了，生意畢竟是要有影響的，但是，多少總能賺一點。

　　“好好上學，好好打球。”于躍進叮囑于磊，“要活出個人樣，不能像我這樣的，窩囊一輩子。”

　　于磊沒有說話。

　　“我說的你聽到沒有？”

　　現在他也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氣了，但見于磊不支聲，還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于磊抬起頭：“我不覺得你窩囊！”

　　“不窩囊嗎？靠兒子媳婦養著。”

　　“兒子養老子，天經，地義。”

　　于躍進看著他，慢慢笑了：“好，這學沒白上，會擺置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