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這一頓飯吃的，用后來的流行語來說，就是還是比較和諧的，起碼天茗的人都吃的很開心。

　　天茗里的，有像于磊這樣老實的，也有像李鐸那樣比較穩重的，但更有像王鑫馬森衛峰這樣喜歡使壞的，特別是衛峰，那壞的到了另一個境界。

　　王鑫馬森點菜的時候，主要是看價格，這位可好，直接訓話來了，還循循善誘：“你們這里怎么沒海鮮啊，什么，不是特色？但顧客需要呀，顧客需要，就是要體現你們服務的時刻了，你看你們和人家廣州茶樓學著收茶座費，怎么沒把人家的服務給學到呢？顧客是上帝，這不是嘴上說說的，要真的實行。這樣，我們吃的慢，等得及，你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調點鮑魚過來，二頭三頭的也就罷了，我知道那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就馬馬虎虎的來六頭的吧，再坐的有九十多人，干脆就湊個一百的整數吧。”

　　他這話一出，省建的有些傻眼，中州省是一個內陸省，海鮮普遍比較貴，在坐的大多是沒有吃過鮑魚的，少數幾個吃過的也不太懂，他們最多知道鮑魚汁配飯很好吃，但要說二頭三頭……難道不是頭越多越好嗎？

　　不過雖然不太清楚，但也知道，被這家伙點名指出來，那是絕對不便宜的，當下一堆人紛紛向沐文君看去——他們反正就是出一百了，這剩下的，教練能不能包住啊。

　　沐文君沒說話，只是沖著對面的歐和青笑，本來歐和青是不想來的——這種球員之間的打賭，他要參與了，雖說也沒什么，但總不是太好。不過在知道沐文君要來的時候，他也只有硬著頭皮跟過來。

　　雖然從目前的跡象來看，沐文君除了蹂躪蹂躪自己手下的球員，說一些不著調的話，對其他隊的，還沒什么，可他對沐文君的人品是相當不看好的，特別是在今天，于磊剛表演了一手投籃技術之后。

　　他倒是相信于磊的忠誠的，但他不相信沐文君。

　　他來了，自然和沐文君坐一個桌子，在周圍都是他們的學生的情況下，兩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張四方桌上，四目相對。

　　見沐文君對自己笑，歐和青也就笑笑，雖然覺得衛峰有些過了，但他也想看看，這個家伙要怎么處理。

　　拒絕？

　　不用想他就知道衛峰下面會說什么，那個壞小子一定會馬上接道：“哦，原來你們這么沒誠意啊，原來你們這么輸不起啊。”

　　在這么感嘆一番后，那小子一定還會說：“好吧，既然你們請不起，那就算了，我們天茗，向來都不強人所難。”

　　這一點，省建的就算對衛峰不了解，恐怕也能猜個大概。

　　“歐教練，你也想吃鮑魚嗎？”

　　沐文君終于開口了，歐和青繼續帶著溫和的、可親的笑容道：“這倒無所謂想吃不想吃，不過偶爾嘗嘗，卻也不錯。”

　　卑鄙！極其卑鄙！

　　省建的一個個在心中狂罵，怪不得他們怎么看天茗怎么不順眼呢，怎么看天茗的怎么卑鄙呢，原來源頭在這里！

　　“既然是知己你想吃，那就上吧，就算請了這一頓，下個月我只能吃咸菜，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惡心！極其惡心！

　　天茗的打了個哆嗦，省建的有這樣的教練，也不怪他們怎么看這幫家伙怎么古怪了！

　　而在這個時候，沐文君還悠悠的嘆了口氣：“千金難買一知己啊……”

　　負責幫他們點菜的大堂經理終于受不了了，雖然說顧客就是上帝，雖然他們是講究服務的，雖然這種言語還不算過分，但，他們是土家飯店啊，他們的拿手菜是臘肉豬蹄，就算有魚，也不是鮑魚啊。

　　逮著機會，他終于把這話說了出來，，沐文君一愣，正要說話，歐和青已先開口了：“沒有就算了，小衛，好好的點你的菜。”

　　衛峰有些遺憾，但終于不再節外生枝。

　　倒是沐文君有些失落，過了一會兒，趁服務員上菜的功夫，他低聲道：“你若想吃鮑魚，我倒知道一個好地方，明天我單獨請你。”

　　歐和青嘴角一抽，冷靜的回絕：“不用了。”

　　“不要客氣嘛，對知己你，我是絕對不會吝嗇的。”

　　“真不用了。”

　　“真不是客氣，我是真心的。”

　　“沐教練……”

　　“你看咱倆這么熟了，叫我小沐就成了。”

　　“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見外了是不，我真心請你吃個鮑魚都不成啊，怎么說，我也對你一見如故啊……”

　　歐和青的牙都酸了，好在這一次沐文君總算沒再繞圈子，說了兩句廢話就直接道：“不過你既然讓我說了，那我還真有一點點要求，就是你們那個石頭啊，能不能借我們幾天？”

　　“不能。”

　　“我就知道你會多心，我想的，就是這一次到北京也帶著他，讓他也看看全國大賽是怎么打的，過后，人還是你們的人，我絕不會搶他，你要不放心，也可以跟著一起來，不過那就委屈你做我的助理一下了。”

　　沐文君一臉的“我很善良”，也不管歐和青懷疑的目光，徑自道：“老實說，從現在來看，我并不認為他有很好的籃球天賦。他的身高不夠，當然，在以后的幾年，他還會再長一些，不過，恐怕是長不到兩米了吧，現在籃球的趨勢，你也知道，他這樣的身高，打高中比賽還湊合，但打職業，就很勉強。”

　　“而他的視野……現在來看也不夠寬闊，但是有一點，他卻有很多職業選手都沒有的，那就是絕對的專注，讓他能多在現場看比賽，對他是絕對有好處的。”

　　歐和青愣住了，沐文君說的全部都對。

　　于磊的身高是他硬件上的缺陷，而視野則是軟件上的缺陷。硬件上的誰都沒有辦法，而軟件上的，是有可能通過學習、經驗彌補的。

　　不過能不能彌補過來，卻很難說，在打球上，于磊并不笨，他知道分析形勢，評估對手，但是，也不能說很聰明，在這方面，他是無法和孔玄章衛峰王鑫相比的，這三人都有一種天賦。

　　特別是孔玄章和衛峰，因為幾乎是他一把手教出來的，所以他更清楚。

　　而于磊能跟上大部隊，甚至成為主力，除了他比所有人都刻苦外，也是因為不管做什么，他都會絕對專注的去做。

　　不過就像那句話所說的，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份，天份雖然只占了百分之一，可是其分量，卻和那百分之九十九是相等的。

　　這也是他為什么不看好于磊走職業的原因，有的時候，有的事情，真不是說，你只要努力就行的。

　　沐文君說看比賽對于磊有好處，也沒有說錯，現場觀看和看電視錄像是不一樣的。

　　也許從電視上看，更清晰，更全面，但卻少了那種氣氛、感覺。于磊跟著省建去看全國大賽當然對他有好處，可是，沐文君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沒有其他意思？

　　“我也是個老師，也是想培養出人才的，知己啊，你這樣看我，我真傷心……”

　　前半句話，歐和青聽了還有點慚愧，不過還沒等他來得及培養出情緒，就被后半句掐滅了。

　　而在兩人在這邊交談的時候，那邊的菜已經上齊了。

　　中午的時候，衛峰就過來和飯店打過招呼了，還很豪爽的交了兩千塊定金，因此飯店特意為他們在二樓留出一個區域，外面用屏風隔著。

　　其實他們是可以坐包間的，但對于衛峰來說，吃這頓飯不是目的，目的是能在吃飯的時候看齊敬等人精彩的臉色。

　　而齊敬等人的表現卻很令他失望，他們一開始是麻木的，而后來則變成了大徹大悟。

　　不知是由誰開始的，原本下一筷子，就痛苦的要死的省建眾人，也突然的甩開膀子大干了起來，一時倒令天茗的有些瞠目結舌。

　　“他們是想和我們搶菜？但是，如果搶沒了，我們不會再要嗎？還有，這也不是一個桌，要怎么搶？”

　　衛峰等人這樣想，但是他們立刻又想到，如果真吃沒了，省建的說不定就有說法了，更有可能吃完了自己桌上的，再來吃他們的，還有他們那個一個變態教練，誰知道一會兒會說出些什么？

　　想到這里，眾人也都覺得不能讓省建的搶了獨食，因此一個個加入了搶菜大軍中，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是齊敬等人對沐文君怨念的一個表現。

　　反正他們已經定了要出一百塊了，剩下的，都是教練出錢，那還不多吃一點？否則過后要多后悔啊！

　　省建的不用說了，那中午都是如鯁在喉，基本上都沒怎么吃飯，少數幾個化悲痛為飯量的，也都是大胃王，這時候也完全可以再來一場了。

　　天茗的中午倒是吃的挺開心的，但從上到下都沒吃主食，于磊本想吃碗面條的，也被馬森王鑫聯手制止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么九十多號人敞開了肚皮吃，那叫一個壯觀，特別是臘腸、炒肉片這樣的菜，剛端上去，就空了盤。

　　總之到最后賬單報上來的時候，不多不少，正好一萬一，一直到這個時候，齊敬等人才意識到有點過火了，但沐文君卻沒有說什么，和豪爽的去刷了卡，再回來的時候，只是對向豪微微一笑：“把錢收齊了，明天交給我。”

　　這話說的省建全體都打了個哆嗦，一個個在想，是不是自己多對出一些，這讓教練多出了這么多……以后，還會有他們的好日子過嗎？

　　相比于省建的在這里糾結扭曲，天茗的卻個個都興高采烈的，有幾個自負歌喉不錯的，還哼出了曲，那真是一路歌聲一路蹦跳。

　　歐和青跟在他們后面，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到了酒店的大堂才開口：“都來我房間里開個會。”

　　他住的是商務套房，外面有一個大客廳，三十多個人雖然擠了些，倒也勉強夠用。

　　一行人跟他來到了房間，一進門，歐和青的臉就黑了下來：“今天都挺高興的啊。”

　　“教練，嘿嘿，我們就三十多個人，隨便也沒吃多少的，更多的，都是被省建他們自己人吃了，而且，愿賭服輸嘛，我們也不能說過分吧。”

　　王鑫嘿笑道，其他人紛紛點頭，都以為歐和青現在是因為他們太過分才發火的，衛峰也道：“教練，我早問過了，知道沒有海鮮菜故意嚇那幫省建的，就算真有，我也不會真點的。”

　　“是嗎？”

　　衛峰用力點頭，一副絕對的樣子。

　　“如果真是你贏的，你真點了又怎么樣？”

　　衛峰一愣，其他人也開始感覺到氣氛不對了，歐和青繼續道：“昨天贏了省建的，今天又贏了，這兩天，你們過的很開心是吧，覺得自己真比省建強了？恩？”

　　沒有人說話，被他的目光一掃，一個個也就都垂下了頭。

　　“昨天贏省建的，是于磊；今天贏省建的，還是于磊。你們除了在旁邊喊喊，還做了什么？靠于磊一個人贏了省建的，你們就自鳴得意了？讓他們請一次客，就覺得滿足了？別忘了，真正交手的時候，贏的是他們，而他們，馬上就要去打全國大賽了！”

　　“別忘了我們是第六！第六！別管這里面有什么原因，我們沒打進前三名是事實！”

　　這是歐和青第一次將這件事說出來，在過去，他總是說你們做的已經不錯了，已經很好了。

　　而隨著時間，他們當初的痛苦失落也有些平復了，特別是馬森王鑫這些一二年級的。

　　是啊，第一次打進省賽就有了第六名的成績，在明年，他們進全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

　　而現在，歐和青將這件事掀出來，一二年級的還好，三年級的都又回想到了當初的痛苦。

　　“好好去想想吧，什么時候你們真贏了省建，才有資格耀武揚威！”

　　說完，他揮了揮手，讓隊員離開，眾人垂頭喪氣的向外走。

　　歐和青又道：“于磊，你留一下，我有些事要對你說。”

　　而在歐和青在這邊訓斥自己的隊員的時候，沐文君也在給省建上下進行教育，他倒沒有像歐和青那樣長篇大論，只是點完了向豪收上來的錢后，一邊往口袋里塞，一邊漫不經心的說：“昨天輸了，今天又輸了，這算不算，一個人打敗了一支球隊呢？真好，你們一定是省建歷史上第一個，敗在一個人手下的球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