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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皇》第40章
張平拎著水壺走到書案旁,先幫他家皇帝老大把茶滿上,再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接著就隨手把水壺放在腳邊。

  「你猜我今天在冷宮院子裡看到了誰?」張平喝著清水樂呵呵地道。

  「誰?」皇甫桀擡眼看了看他。

  「奚久和言昭儀。」

  「哦。」皇甫桀再次把目光落回奏章上。

  張平等了等,看對面的人一點反應也無,起身,一腳踩在椅子上,卷起袖子流氓似地敲了敲書案。「這是瘋子的主意還是你的?」

  「瘋子。」皇甫桀立刻擡頭回答。

  張公公滿意地點點頭,「你們打算怎麼利用那小丫頭?」

  皇甫桀擱下筆,「你不是說你不想管這事的嗎?」

  「這是瘋子第二次利用女人達到目的。」

  自上次瘋子利用厥頓之妻月氏的妒忌心陷害原配菲絡,讓厥頓手下大將呼延丹叛離,張平就對瘋子無所不用其極的對敵手段有點抵觸。雖然是為了對付敵人,可利用女子達到目的仍舊違背了他的原則。

  「對你來說,女子是弱者。對我和瘋子來說,女人和男人沒什麼區別。」皇甫桀淡淡地道。

  張平……慢慢收回了踩在椅子上的腳,重新落坐。

  「我身邊的女人你知道,哪個能稱得上弱者?

  「瘋子從小在妓院長大,看多了那些所謂的弱女子使心計、耍手段。先不說妓院老鴇如何對待不聽話的妓女,有時妓女間為了恩客為了排名也能互相拉後腿下毒手;而那些長在深宅大院的婦人按理說應該很單純吧?看看她們是如何對待那些被買回的妾婢,你就知道女人絕對不是你想像中的弱者。」

  頓了頓,皇甫桀怕這點程度還不夠打擊他家總管大人似的,又道:「另外,如果有機會你還可以讓瘋子給你講述講述某些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如何讓各類男人為她們傾家蕩產、甚至家破人亡的故事。那些男人可不乏狐狸、豺狼之輩。我相信你聽後就不會再那麼看不起女人。」

  張平苦笑,「我沒有看不起女人,只是……」

  「你把她們當弱者就是看不起她們。」

  張平吭哧半天,想不出什麼話能反擊回去,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接受了皇甫桀的觀念,他總覺得小桀和瘋子的想法偏激了,但又不知該怎麼改變他們對女性的看法。

  看出張平在想什麼的皇甫桀冷笑道:「如果言家送來的不是女兒而是兒子,你以為他現在還能好好地活在宮裡,吃得好穿得好沒事還能找個侍衛淫亂後宮?」

  「呃,明明是你派人勾引人家小丫頭。」

  「一個巴掌拍不響。」

  「可也情有可原。」

  皇甫桀斜睨他,「說吧,是不是想叫我留那丫頭一條命?」

  「還有你外公。」

  上書房一時陷入沈默中。

  「我給你捏捏肩膀吧?」張公公率先打破沈默,屁顛顛地跑到他家皇帝老大的身後,賣力地給他捏起肩膀。

  皇甫桀哭笑不得,這人竟也學會拍馬屁,還拍得這麼明顯。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收了言淨的好處?」

  張公公誠實交代:「不多,就一塊玉佩和五千兩銀子。」

  平武帝怒:「這麼點你就被收買了?」

  「那您看收多少合適?」張公公諂媚地道。

  「他家底子有多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張公公果然知道,老實地答:「言家本家除了田地房屋,金銀珠寶折算約有二萬兩黃金;另有馬匹六十三,奴僕男兩百二、女約兩百;字畫古董難以估價,值銀五千兩以上者約二十件。」

  「還不算貪。」

  「是啊,比起某些人,言府的資產不算多,而且還是累積了四世。」

  「瘋子的計畫是言玉潔淫亂後宮,並按言太妃指示下毒謀害帝皇,以此推斷言淨欲犯上作亂。在瘋子的意想中,如果奚久能把言玉潔的肚子搞大,那事情就更好辦了。可惜……」

  張平捏了他一把,「別可惜了。奚小子很可憐,左右為難。那天我看他一人在喝悶酒,就知道他有心事。」

  「你在哪兒看到他在喝悶酒?」皇甫桀反應極快。

  「呃,這是小事。後來我在宮裡逛了逛,無意間看到言昭儀拿著一束劍穗,而那劍穗我很眼熟,再加上你說要對付言老將軍,又讓我在他面前故意洩露下毒一事,一聯想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你和瘋子這次也算壞心辦好事。」

  「怎麼說?」

  「奚久入戲了。」

  皇甫桀失笑,「真的?」

  張平嚴肅地點點頭。

  「這下……」皇甫桀笑著搖搖頭。

  張平接下去道:「這下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奚久對你忠心耿耿,一路從雁門關跟到這裡,幾次為你出生入死,你總不能寒了他的心吧?」

  皇甫桀考慮了一會兒,「抄家怎樣?」

  「他是你外公,抄家太難看了一點。」

  「那你說怎麼辦?」

  張平趴在他家皇帝身上思考,皇甫桀握住他垂下的雙手把玩。

  「我帶小琮去言府一趟。」

  「我不想再看見言家人。」

  「沒問題。」

  「除了人,言家在京中所有財產都得充入國庫。」

  「好。」張平知道小桀還是留情了,言家經過四世經營,財產可不止京城這一處。

  「辦得好有賞,辦不好……你自己有數。」

  某個私密之處突然一緊,張平為自己的反應歎了口氣,苦著臉道:「我盡力。」

  「奚久……」

  「他會帶言玉潔遠走他鄉。」

  「不用。讓他和言玉潔留在京城,他還是保留原職。」背著張平,皇甫桀眼中閃過冷酷的光芒。

  就近監視還是考驗人心?張平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奚久不是笨蛋,他相信忠誠如此人絕不會讓救過他命的皇甫桀失望。

  不知道張平帶著皇太弟去言府說了什麼,不久言老將軍突然在朝上提出願意把所有家財獻給國庫,從此效仿閑雲野鶴踏遍天涯,趁著還能走動,看遍大亞的大好山河。

  朝中有一半大臣驚訝,有一半大臣默然不語。言老將軍能急流勇退,也算他的晚年之福吧。雖說他要獻出所有家財,可他身為皇上的外祖父,孝心聞名天下的當聖又怎麼可能讓他晚年淒涼?平武帝挽留了幾句後便准奏了。

  下朝後,張平跑到言老將軍面前連說兩句:恭喜。言老將軍帶有一絲愁容的老臉在聽到這兩字後一下子變得容光煥發,臉上也真正有了笑意。

  「同喜同喜。老夫總算可以卸下這副擔子,從此也可以享享清福了。昭儀娘娘那裡,以後就還請公公多多關照了。」

  「言老將軍您請放心,昭儀娘娘福緣深厚,自有她的造化。」

  「那就好那就好!」言老將軍心情激動,說著說著眼角竟然濕潤起來。老了,也不如當年那麼心硬如鐵。

  張平告辭離去,其他官員這時才一擁而上,一個個雖然不明白其中蹊蹺,但也都從原來的同情安慰變成了聲聲道賀。言老將軍也都笑呵呵的一一謝過。也算是言家的造化吧,那位總算沒有狠下心腸,在最後還是放了言家一馬。

  可歎言老將軍至死也不知道,他言家能完完整整地退出京城,還能繼續逍遙快活,靠的不是他們的皇帝親戚看在血緣的分上心軟,而是一名太監恩怨分明加護短,不願他的小桀背上不必要的心理包袱。

  不過誰叫咱們張公公走的是隱匿路線,自己所做的一切豐功偉績都不願人知,寧願人家把他當個沒什麼腦子的楞子太監看。

  但也就因為張平努力淡化自己的權力痕跡和對皇上絕對的影響力,才會讓那幫大臣直到平武帝帶著他的總管太監去修仙了,也沒把張平當妖孽佞臣來批鬥。而張平自然把他的太監總管一職做得逍遙快活,如魚得水。

  外面在下雨,不能在院中玩耍的皇甫琮有點無聊。他歪頭看了看銅鏡中自己的影子,學著皇帝哥哥皺起眉頭,扮出一臉嚴肅的模樣,小聲道:「張平,你給朕過來!」

  侍候皇太弟的侍人們暗中咬住嘴唇,一個個連忙低頭掩飾。

  「來人。」

  「奴婢在。殿下有何吩咐?」侍候的小太監連忙走了過來。

  「本宮要去找太監,你帶我去。」

  「是。」小太監侍候皇太弟的時間較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太監指的是誰。

  下雨天,人總有點懶洋洋的。閑來無事,皇甫桀抱著他的太監總管在床上廝磨。

  「那些大臣們又在鬧騰選秀的事,說哪怕不選嬪妃,選幾個宮女侍候也是好的。」

  「別理他們。」

  「可是他們都委託我向你時不時地吹吹風。」

  「枕頭風?」

  張平臉紅了紅。他和小桀的事,朝中大臣有幾個不心知肚明?

  只是在他沒有「淫亂」後宮、禍害朝廷前,暫時壓著不說而已。不過那些大臣也不認為他一個年近三十的普通太監能把他們的鐵血帝皇迷得神魂顛倒,相反還覺得有他這麼個好說話、不太聰明、有點小貪、又能在皇上面前說話的內線是件對大家都好的事。

  「你說如果我長得像梅子一樣禍國殃民,那些大臣會不會派殺手暗殺我,好為民除害?」張公公突發奇想道。

  皇甫桀捏起他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嗤笑一聲:「下輩子吧。」

  「可惜。」張平為他枉有一身絕世武功卻無用武之地而叫屈。

  皇甫桀捏了他屁股一把,張平蹬他。

  「啟稟皇上,皇太弟殿下求見。」一丈外的紗簾後有人小聲稟告道。

  「這小東西怎麼跑來了?」皇甫桀皺起眉頭。

  張平笑:「讓他進來吧,那小東西可崇拜你了,一心向你看齊。起來,乖。」

  皇甫桀在某人胸口上用勁吸了一口,這才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整了整衣衫。

  「讓他進來。」

  「是。」宮人領命退下。

  張平疼得齜牙咧嘴,連忙掩住敞開的衣襟。

  皇甫琮拒絕侍人的攙扶,自己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對坐在床上的皇甫桀行禮道:

  「愚弟皇甫琮見過皇帝哥哥。」

  「免禮。你今天過來有事嗎?」

  「回稟皇帝哥哥,小琮是來找太監玩的。」畢竟是小孩子,很直白的就把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

  皇甫琮說完就擡頭往床上尋找太監的蹤影,結果床上兩人看到他那張小臉蛋,全樂了。

  只見小孩端端正正、漂漂亮亮的小臉蛋上從眉心至兩隻耳朵下面,用朱砂畫了一個人字形痕跡。這人字形放在皇甫桀臉上叫可怕,可放在這張小臉蛋上,不知為何卻只覺得可愛,尤其那張小臉還學著他的皇帝哥哥,板得一本正經。

  「你兒子?」張平拍拍某人的大腿,戲謔地笑。

  皇甫桀臉色不動,摸摸張平的小腹道:「什麼時候給我生的?」

  「哈?」

  「幹嘛瞞著我?怕我把你當怪物嗎?放心,別說生孩子,你就算告訴我你是狐狸精變的,我也不會驚訝。」

  「滾你的!」忍不住就一腳踹過去。

  皇甫桀眯眼一笑,立時撲上。兩人滾做一堆。

  「太監……你是妖精?」床底下傳來喏喏的稚嫩童聲。

  張平推開纏住他不放的大個子,俯身把小傢夥抱上了床。小傢夥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伸出小手指在他臉上戳了戳。

  「呃……」這是啥意思?驗貨?

  「真的。」

  廢話!難不成我還是假的不成。

  又戳了戳,「熱的。」

  「……」張平。

  「不是妖精。」小傢夥鑒定完畢,嚴肅地點點小腦袋。可不到一會兒,他又迷茫地問:「那你為什麼和皇帝哥哥打架?」

  「呃……」

  皇甫桀看著一大一小不語。

  張平抓抓頭,「我沒和你皇帝哥哥打架。」

  「那你們在幹什麼?」皇甫琮奉行太傅所說不懂就問的宗旨。

  皇甫桀陰笑,等著看這人怎麼回答。

  張平苦惱了一會兒,這時他突然想起他小時候某天闖入他爹娘房間、看到他爹娘親熱的畫面時,他爹娘掩飾的話語。

  「我在幫你皇帝哥哥撓癢癢。你皇帝哥哥也在幫我。」

  「哦。」皇甫琮記住了,兩個男人滾在一起你親我咬不叫打架,叫撓癢癢。

  「你哪裡癢?」

  皇甫桀吃吃笑,張平尷尬地抓了抓臉。

  皇甫琮明白了,回頭抱住張平的脖子,張嘴就在他臉上狠狠啃了一大口。

  「本宮以後也可以幫你撓癢癢。」

  皇甫桀臉色大變。

  張平……飛快地抱起小琮琮,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沖出了未央宮。他一定要和皇太弟殿下解釋清楚,這撓癢癢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撓的。

  兩天後,平武帝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髒兮兮的小毛孩,叫來皇太弟皇甫琮,把小孩扔到他面前,陰沈著臉道:

  「以後他就是你的太監。你想閹他也好,還是留著他那條命根子,朕隨你。但你要記住,以後你要撓癢癢,只准對他,不准再找張平。知道了嗎?」

  皇甫琮不太明白,低頭看看地上髒兮兮、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問:「皇帝哥哥,這是給小琮的?」

  「嗯,專門給你撓癢癢用。」

  「他好髒。」

  「洗乾淨就不髒了。好了,你把他帶回去吧。」

  「哦。」皇甫琮沒有多想,蹲到地上伸出小手,對那個髒兮兮的小孩道:「本宮叫小琮,你呢?」

  小孩擡起頭,擦了擦鼻涕,害怕地看著小琮伸出的小手,半晌才低低地道:「我叫石頭。」

  望著兩個小孩的背影,張平也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好奇地問:「這小毛孩你從哪裏弄來的?」

  「就准你出宮,就不准我出宮?」皇甫桀冷哼。

  「小孩子是應該有幾個同齡的小朋友。」張平欣慰地點點頭,誇獎身邊老大道:「你這個皇帝哥哥當得不錯。」

  「是嗎?如果我這個哥哥做得真不錯,那我那個才三歲的弟弟怎麼就會想著要給他哥哥的太監撓癢癢?」

  張平無語地看向此人。

  平武帝仍舊一臉陰沈加一肚子惱火,「他今天可以用嘴巴在你臉上撓兩下,明天他就能真的代替朕,用他的小棍子給你撓癢!朕這也是未雨綢繆,早點給他找個伴,將來想發洩也有洞可鑽。」

  「陛下,您是皇帝,還請注意您的言辭和語氣。」張平氣得挽起袖子。

  這人當真越活越小了,竟然連個三歲的孩子都算計!而且這話粗魯的,連老兵痞子都比他文雅!

  「不能輕視小孩子。」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張平還能說什麼?一個八、九歲就能殺人的孩子,你跟他說小孩子都是很天真很單純的,恐怕你說破嘴皮,他也不會相信。

  江湖不好闖

  天色漸黑,加上山路崎嶇,一行四人被迫停住腳步。

  「今晚看來是趕不到勻陵了。」年約二十後半、貌相忠厚的青年從馬上下來,緊了緊有點鬆動的包裹道。

  「朱炳,這附近有無落腳地點?」青年擡頭問身旁騎棕色駿馬穿褚色衣衫的夥伴。

  喜穿褚色衣衫的朱炳坐在馬上想了想,回道:「有,我記得這附近有個小池塘,池塘邊上有信徒搭建的歇腳亭。」

  「就去那裡歇一晚吧,明早進城。」青年翻身上馬示意朱炳帶路。

  「等等,張公……張管家,山上有道觀,我們為什麼不上山找一家道觀借宿?這山裡晚上天氣涼,亭子又不能擋風遮雨,老爺萬金之軀,我看我們還是上山找一道觀落腳,您看如何?」另一名騎雜色駿馬的青年建議道。

  被稱作管家的張姓青年頭也不回道:「浪費時間,一來一去就得花掉兩個時辰,與其如此,不如在山下將就一晚,明早天一亮就進城。」

  「可是……」

  「老爺他身體比我們仨加起來還壯,放心,凍不死他。」

  朱炳和劉旗忠一起閉嘴,努力假裝他們什麼都沒聽見。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默默打量周圍地形的老爺開口了:「按管家說的辦。」

  「是。」朱炳拱手領命,頭前帶路。

  馬高、人也高的老爺一帶韁繩與他的管家走了個並排。護衛之一的劉旗忠默默退到隊伍最後。

  「張平,武林大會還有四天才開始。」老爺幽幽地道。

  「我知道。我這不是擔心你離家太久老大位子給人搶嘛,咱們早去早回早安心。」

  「有風、韋二人,哪怕三十日不歸也沒什麼問題。」身材高大的老爺無所謂地道。

  「三十日?你敢超十天回去試試,瘋子不敢咬你他咬我!韋公子也肯定會上摺子讓你打我板子。」貌相忠厚老實的張管家拍拍他家老爺的肩膀,歎氣道:「做你的奴僕不容易啊!自己犯錯得挨打,你要犯錯,我還得替你挨打。小桀啊,跟你商量一下,咱回去你就讓我告老還鄉可以不?」

  「行。」

  「真的?」張平驚。他只是隨口說說,壓根兒就沒想到這人會同意。

  「嗯,你老家在方鼎村吧?離京城五百裏?」

  張平不知此人意思,胡亂點點頭道:「我家離京城很近的,其實你就算讓我告老還鄉也沒什麼,以後我一定會常去看你。」

  「不用。」

  啊?不會吧?難道是這幾天晾著他了,他又開始發瘋了?

  「我回去就命他們遷都五百裏。」

  前面帶路和後面壓陣的朱、劉二人齊齊望天,今晚的天氣真好啊,天上一點雲都沒有,幾顆星星已經隱約可見,可以預想今晚肯定是個繁星滿天的美麗夜晚。

  張平深吸一口氣,堅定地道:「不要告訴他們你是為了我。」

  「……好。」

  拐入一條岔道,前面的小亭子已經清晰可見,甚至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張平一路嘰哩咕嚕,和他家皇帝老爺嘮嗑:

  「其實我覺得方鼎村真的很不錯,人傑地靈,據路過的某個遊方道士說,咱們那兒可是個風水寶地,好像是什麼聚龍池什麼的。」

  「哦?那我們死後就埋那兒?」

  「那怎麼行!你要埋也要埋皇陵裡。埋我們村,小心百年後就給人扒光了。」

  「皇陵太大。」

  張平抓抓頭,「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陪葬?」

  「你不願意?」皇甫桀臉色陰沈。

  朱、劉二人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到最弱。

  沒關係,他們已經習慣了。好歹看了聽了三、四年,這刺激著刺激著就被刺激習慣了。他們不羨慕只知皮不知裡的風大人他們,真的,他們一點都不羨慕。啊啊啊!為什麼他們這次死活要跟著一起出來啊?俺們現在後悔了,想換人了可不可以啊?

  「也不是不願意。可是……」

  「可是什麼?」皇甫桀心中怒氣翻騰,這人懂不懂什麼叫說情話?有必要把話說這麼清楚嗎?他就不會隨便答應一句?這個二楞子加白癡!

  「你武功沒我好……」張平低著頭吭吭吃吃道。

  「繼續。」皇甫桀黑著臉冷聲喝道。

  「如果我修身養性,活個百十來年肯定沒問題,可是你嗎……」

  「說!」從眉心延伸至耳根的人字形胎記似乎在跳動一般,微微扭曲了。

  「皇帝命都不長。」

  「……放心,我一定會死在你後頭!」皇帝老爺想想,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別忘了,你比我年長。」

  「這不是年齡的問題……有了!等我回去後就讓太醫們給你找些食補的方子,爭取讓你活得跟我一樣長。」

  「多謝。」

  「這點小事謝什麼。哎呀,總算到了。」張平一邊從馬上下來,一邊揉著屁股嘀咕:「好久沒騎馬,胯骨都要裂了。」

  皇甫桀的目光不由自主順著某人揉弄的手掌看向某人的某個部位。三天來他們一直在趕路,別說親熱就是親近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朱炳先一步走入歇腳亭查看一番,見沒什麼問題,這才轉身請皇甫桀和張平進入。

  劉旗忠下馬,輕煙一般消失入周圍的叢林中,他負責查看周圍,確定沒有任何威脅存在附近。

  「小池塘在哪裡?」光聽到水聲沒看到池塘,張平踮腳望了一會兒,詢問本地出身的朱炳道。

  「走過那片林子就是。林中有石子鋪的道路,很好認。」

  「那池裡的水能喝嗎?」

  「能。那是活水,山上流下來的,從不見滿和減少,池子下應該直通地下水脈。」

  「那就好。朱炳,你先把馬兒牽去飲水,再打盆水來。我來生火。」

  「是。管家的,你看要不要再打幾條魚打打牙祭?」

  「有魚?好啊,多打幾條上來,我們今晚烤魚煮魚湯。」

  知道有他們張公公在,他們陛下安全肯定沒問題。朱炳也不擔心,欣然領命而去。

  皇甫桀和張平都是過慣野外生活的人,也不用護衛侍候,兩人一起就把簡單的行軍帳篷搭了起來。不過他們只搭了自己用的,不是張平不想幫朱劉二人,而是搭了他們兩人也不敢用。皇甫桀沒有幫屬下搭帳篷的念頭,只是看張平忙碌,他就想插一腳──純屬湊熱鬧。而張平不想朱劉二人睡在露天裡,只好留著讓他們自己動手。

  看小桀彎身在兩人的帳篷鋪墊被褥,張平在附近撿些乾柴堆到歇腳亭旁的空地上。

  空地上有明顯的火燒痕跡,顯然這裡經常有人在此生火歇腳。張平把乾柴分層搭好,從懷裡掏出用竹筒分層密封的生火用具:火石、火鐮、火絨、發燭。

  皇甫桀這邊床鋪也鋪好了,過來幫張平生火。張平把艾葉浸泡硝水製成的火絨鋪在倒數第二層的乾柴上面,把用褪皮麻稭做的發燭交給皇甫桀,叫他注意引火。隨即用火鐮用力擊打火石,十幾下後,火星落在火絨上冒出淡淡的煙霧。

  皇甫桀蹲在地上小心吹著那團火絨,一邊吹一邊把前端塗有硫磺的發燭湊到火絨跟前,「刺啦」一聲,火一下子就被引燃。接著,皇甫桀把長有五寸左右的發燭填入乾柴堆下的乾草中,張平小心收好生火工具,湊過來又塞了些乾草和葉子進去助燃。

  盞茶工夫後,木柴堆終於冉冉升起火焰。

  「還好這兩天沒下雨,否則燒火就麻煩了。如果有個東西既可以方便點燃又可以長時間燃燒就好了。」張平小心維護著火堆心有感觸道。

  「我讓工部的人動動腦子,兩年前他們弄出的這引火的發燭就不錯。」

  「工部?我怎麼聽說這玩意是行軍途中一名老兵想出來的?那老兵好像是北方人,家裡做炮竹的。」

  皇甫桀啞然,「你怎麼連這都知道?」

  張平眨眨眼,「京城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張公公。」

  「小的在。」

  「你覺不覺得你陪我的時間少了點?」

  「有嗎?吃喝拉撒睡、上朝下朝、批奏章練武功,我們就差沒粘在一起,這還少?」張公公一時手癢,捏了捏身旁高大男人的臉蛋。

  「那你說,你哪來的閒置時間跑去到處聽人壁角、挖人隱私?」拍開那只在他臉上肆虐的爪子,皇甫桀板著臉道。

  張平湊到他家皇帝老爺面前,一臉神神秘秘地張開口。皇甫桀凝神細聽。

  「秘、密。」

  皇甫桀伸手就去抓張平的臉,可人家早有提防,不等他手伸到臉上,人已經一個驢打滾,滾到了八尺開外。

  「你這也叫高手?」皇甫桀鄙視他家總管大人。

  「這叫無招勝有招。」

  張大高手毫無形象地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正待報復回去,恰巧樹林中響起蹄聲,去打水和捕魚的朱炳回來了。

  有張平在,這頓飯就不可能會冷場。朱、劉二人又都是從雁門關就跟皇甫桀到現在的,比起其他侍衛,心理上更加敢於親近登基後更具威嚴的皇甫桀,本地人的朱炳說了些附近的人情世故及傳說,張平再打打岔,一頓飯倒也吃得熱熱鬧鬧。

  眼看天色不早也無事可做,四人便商量早早睡下,明日也好早早起來趕路。皇甫桀拉著張平鑽入兩人的帳篷中。張平臉皮也早已練得皮實,紅都未紅一下就跟著進去了。

  朱炳負責守上半夜,劉旗忠負責下半夜,兩人輪換休息,就只搭了一個帳篷。

  半夜,張平感覺到皇甫桀起身,以為他去方便也沒在意。正好他也有點尿急,乾脆也起來了。

  張平披上外衣爬出帳篷,走到守夜的朱炳身邊,小聲問:「陛下呢?」

  朱炳也小聲回道:「陛下說去林子裡的池塘洗浴,沒讓卑職跟隨。」

  「哦?」這麼一說他身上好像也癢了起來,正好過去讓小桀給他擦擦背。

  「我去看看,你就留在這兒。有什麼事我會叫你。」

  「是。」朱炳面色古怪地應了聲。他以為這兩人約好了到池中幽會,打定主意等會兒就算聽到什麼怪聲也絕對不去打擾二人。

  張平不知朱炳所想,坦坦蕩蕩地晃進樹林裡,先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決內急問題,隨即提起褲子向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由山上流下的泉水聚成的小池塘離眾人歇腳的地方並不遠,走入林子沒一會兒就看到了一片開闊地。

  突然,張平站住了腳。他感覺到皇甫桀就在他身邊,奇怪,這人不是去洗澡了嗎?

  旁邊的樹木後身影一閃,一條高大的人影出現,正是打算去池塘沐浴的皇甫桀。張平看到皇甫桀正準備開口問他,就見他擡起一隻手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怎麼了?」等皇甫桀走到身邊,張平壓低聲音詢問。

  「沒什麼,你怎麼出來了?」皇甫桀低低地回,臉色有點不愉快。

  「尿急。聽朱炳說你來池塘洗澡,正好我也幾天沒洗了,想讓你給我擦擦背,就過來了。」

  一聽張平想讓他給他擦背,皇甫桀的臉色更加難看。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沒了……

  「池中有人。」

  「哦?」張平一楞,隨即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們等他洗完就是。反正這水是活水,也不怕他用髒一池水。走,我們過去等等,說不定我們過去時人家就洗完了。」

  「別去……」皇甫桀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他家總管大人已經大踏步地向池塘方向走去。皇甫桀無奈,只好黑著一張臉跟了過去。走沒兩步,就聽到一聲女子的尖叫,隨即喝罵聲響起:

  「你半夜想嚇死人哪!」

  張平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荒山野嶺看到這般豔景。

  說真的,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黑髮、紅唇、雪白的身體、曼妙的曲線,就連聲音都好聽得讓人想一聽再聽,哪怕對方的語氣有點不太秀氣。

  半夜看到這樣的豔景,實在讓人懷疑對方是人還是妖。

  「還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對不起,我不知道……」張平理虧,尷尬至極地道聲歉,轉身就要離開。他不是有意要盯著人家女孩看,只是實在沒想到,一下子楞住了。

  「啊!」女子突然再次發出一聲尖叫。

  張平擡頭就看到皇甫桀站在他眼前。

  「叫你不把我的話聽完。」皇甫桀瞪他。

  張平抓頭傻笑。

  「走吧。」再待下去,如果讓那女子賴上張平就麻煩了。

  「你們這兩個混蛋!色狼!不要臉的登徒子!」女子發現皇甫桀是人不是鬼,立刻定下心神,一邊趕緊扯過岸邊的衣服掩住身體,一邊忍不住破口大駡。

  皇甫桀轉過臉,陰沈沈地道:「兀那小女子嘴巴乾淨點!荒山野外誰知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在家中沐浴卻跑到山中池塘,連個看守的人也沒有,怎麼能怪我們與你撞上。你要是再敢口角不乾淨……」

  張平一把拉住皇甫桀,「算了,人家一個女孩子,肯定是被嚇著了。走吧。」

  皇甫桀恨恨地轉過頭。

  那池塘中的女子呆住,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對她如此兇狠的男子。

  那面貌驚人的偉岸男子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美貌,剛才那第一個出現的男子還看她看呆了一小會兒,可這人竟似連多看她一眼也不願似的。而且她發現男子在對她說話時,就好像沒看到她赤身裸體一樣,臉上只有怒火沒有絲毫欲念。

  張平心中也沒把這件事當回事,拉著皇甫桀就離開了池塘。

  朱炳和劉旗忠聽到聲音正打算過去查看,張平訕笑著告訴他們事情經過,聽得還是光棍的朱炳心動不已。可朱炳也知道敢半夜在山上洗澡的姑娘家就算不是妖怪也不是普通人,還是莫惹為妙。

  皇甫桀惱恨那女子毀了他與張平顛鸞倒鳳的機會,他可是已經憋了三、四天,這對精力絕倫的他來說已經是極限。偏偏張平還在被窩中跟他小聲嘀咕:「乖乖,那女子真漂亮。你說她是人還是妖?要是我能娶到這麼漂亮的一個老婆……」

  「你說什麼?」

  「口誤。我發誓這是口誤!」張平舉起右手食中二指正經地道。「不過,你真的不覺得那女孩很好看?」

  皇甫桀嗓音陰冷至極:「是不錯,那你看朕把她帶回宮寵愛如何?」

  「那就不需要了。」張平立刻回答。

  皇甫桀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哪想到那人竟然說道:

  「那女子來歷不明,帶回宮中麻煩太大。你將來要選妃還是選身家清白的官宦千金比較好,這樣禮部大臣等不但不會囉嗦,還會很高興。」

  皇甫桀沈悶半晌,忽然就壓到張平身上。

  「你幹什麼?」張平驚。

  「老子要上你。你要想叫你就叫,你要不想叫就閉上嘴。」

  張平……閉緊了嘴巴。他就知道差不多到時候了,去池塘時他就做好了準備。看,他對他家小桀多瞭解。唉,就是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騎馬……

  一夜無話,負責守後半夜的劉旗忠也沒有發覺任何異常,就是聽到那兩位的帳篷偶爾會傳來比較粗重的喘息聲。

  劉旗忠不敢多想,老老實實地看守火堆並注意周圍。可是也許一個人太無聊,也許那座帳篷中的喘息聲歷時稍微久了一點,劉旗忠望著火堆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一張美麗到雌雄難辨的面孔。那個可憐人兒,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而被劉旗忠擔心的可憐人兒梅孤亭這時正手持皮鞭,對一名想向外投遞消息的中年太監陰狠地笑著。

  第二天為了不耽誤行程,四人一大早就出發了。至於昨晚碰上的美麗女子早已被他們忘到腦後。

  四人出武關過山區後,把馬匹託管給一家江邊客棧,從勻陵乘船進漢江直至樊城。

  張平一路飽受馬鞍折磨的臀部和大腿,在上船後總算得到休息,也讓那一直腫痛的私處得以痊癒。皇甫桀也明白好東西不能一個勁用,保養愛護也很重要,一直到快到樊城的那天都沒有再深入感受他的張平。

  不過,不能深入不代表不能淺嘗則止,這關起門來摸摸捏捏親親嘴什麼的還是家常便飯。有時張平心情好,偶爾也會幫他舔舔含含什麼的。總體來說,皇甫桀覺得自己的日子還是很美好的。

  身體已沒任何不良反應的張公公站在船頭負手而立,江風迎面吹得衣襬沙沙作響。看兩岸風光,一時豪情滿懷,忍不住就欲吟詩一首:「……」

  皇甫桀從船艙走出時,張平還在沈思詩要作成五個字的還是七個字的。

  「你在想什麼?」皇甫桀好奇道。難得看此人雙眉緊蹙-臉沈思的樣子。

  「作詩。」

  「哦?念來聽聽。作得好讓禮部裱了掛在寢宮裡。」船夫在後,又有劉旗忠和朱炳守護,皇甫桀自然不怕有人聽見泄了身分。

  張平擡手抓抓臉,看到遠處岸邊隱約的堤防,頓時靈機一動,有了!

  「樊城祭水靈,照樣被水浸。非是龍神怒,修堤缺白銀。」吟完,洋洋自得地瞟向一旁的高大男子。

  皇甫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張大侍人。張平洗耳恭聽等待驚歎與褒獎。

  「你的耳朵還真長。」

  啊?張平垮下臉。

  「不過詩作得也不錯。可以裱起來讓眾大臣欣賞一番。」

  張平開心了,得意洋洋地擡起頭,「別說是我做的。」

  皇甫桀吃吃笑。他家小平子扮傻充楞似乎扮上癮了。

  「我想你早已經把樊城這次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底細調查清楚了吧?」

  「那是!我早就打聽清楚,這次的武林大會由當地的大世家秦家主持,秦家在江湖的排名一向不高,可三年前因為突然出現一個打敗天下第二高手的秦冉鴻而名滿江湖。聽說這次武林大會的最大噱頭就是看秦冉鴻挑戰天下第一高手王鳳陽。」

  「你這些消息打哪兒來的?」

  「京城茶館啊。」張公公理所當然地道。

  「我想這些消息恐怕不是一次兩次就能聽來的吧?」皇甫桀微微眯起眼睛。

  「當然。那幾家大茶館我可是經常去,在那兒能聽到不少消息,雖然不辨真假,但聽聽總沒錯,還能消磨……時間。」話沒說完張平就知道要糟糕。

  果然,那人看了他半天,表情不善地問:「這麼說你經常出宮?我怎麼不知道?」

  「呃,我都是旬休的時候……」張平表情不變地說謊。十天一次的旬休,哪夠他打探消息的。

  「你旬休時說沒時間陪我,要練功,就是到茶館裡練去了?」

  「這個……」

  「你寧願在茶館消磨時間都不願回宮陪我?」皇甫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完全不加掩飾的人字形血色胎記因為充血而變得越發殷紅。

  「小桀你看!要到岸了,能看到碼頭了,好多人和船!」

  「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其他。」皇甫桀怒了,「以後你的旬休全部取消!」

  張公公臉色大變,這怎麼行?這可是他的唯一愛好了。當即舉起拳頭吹了吹,「你小子想打架還是想挨揍?」

  「別以為你武功高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是犯上!」

  「我是你哥!」

  「我是你上司!」

  「我不幹了。」

  「你敢!」

  「……你再鬧,以後再也不帶你出來。」

  皇甫桀嗤笑,「朕要出宮,誰敢不允?」

  話雖如此,其實他也知道下次恐怕就不會這麼容易。這次他能這麼順利地離開皇宮和張平走了出來,主要還是沒有人會想到他會突然離宮。

  而有了前車之鑒的風、韋二人今後恐怕會想著法子盯住他的行蹤。到時身為太監總管的張平真跟他作對,恐怕在他拋棄皇位之前都別想離開京城半步。

  不知他家皇帝心中所想,張公公臉色一正,道:「陛下,做皇帝的可不能這麼任性。小心有人趁你不在謀朝篡位。」

  「哦?我倒要看看誰有這個膽子。」

  「我啊,有我張大總管在後面撐腰,信不信你剛出宮我就能把小琮擡上位?再找兩個殺手追殺你,這世上和楊嬤嬤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還要厲害的高手不多可也不少,就算殺不了你也能追得你不敢回京。」

  張平拍拍他家皇帝老大的肩膀,陰陰地笑:「你放玉璽和私印的地方我都知道。」

  ……算你狠!皇甫桀一肚子的悶火無處發。不是因為張平要幫他七弟小琮謀朝篡位——這根本就是玩笑,沒兵權的他們什麼都做不成,而是鬱悶他一個皇帝還不如太監自由。至少太監還有機會返鄉省親或在休假日出宮玩耍,而他別說離開京城,就是出宮一趟所需手續也繁瑣無比。

  別看他和張平硬氣,那只不過口頭上的擡杠而已。作為皇帝,不管他原本上位的目的如何,既然已經坐上這個位子,就必須考慮坐在這個位子上必須考慮的事情。

  是,他是可以任性,想怎樣就怎樣。如果他真的執意要出門遊玩,也不是不能成行,但一旦出什麼事,那可不是耍耍王八之氣就能擺平的。如果張平這楞子那時候再突然腦袋抽筋要整整他,他還真的有點頭疼。

  人都看到做皇帝的風光無限,可誰又看到做皇帝的也有難言之處。尤其這個皇帝還有個武功絕頂的床頭人,而這床頭人偏偏是主管後宮一切事宜的總管大太監。

  皇甫桀忽然為他的後半生擔憂起來。

  還是把這人廢了吧,然後從此關在寢宮裡哪兒都不讓他去。這樣他就不會因為這人出去玩、留他形單影隻而鬱悶,更不用日夜擔心他會跑掉再也不回來。

  張平看皇甫桀半晌沒說話,擔心這彆扭的傢夥又鑽牛角尖,只好出言安慰道:「好啦,只要你乖,以後我會經常帶你偷偷出來玩。」

  「……大哥,我錯了。」皇甫桀慢騰騰地道。

  張公公迎風得瑟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想想,張公公又趕緊追加一句:「出來玩可以,不過時間不能長、地點不能太遠,否則一旦出什麼事情,我十成會給眾大臣淩遲囉。」

  「樊城不遠?」

  「不遠。離京城才千裏路,以你我的腳程,真要趕路,三天就可以趕回京城。」

  「以後你還帶我出來?」

  「嗯,天天悶在宮裡,好好的人也能悶壞了。咱們可以平均兩年出來一次,每次不超過一個月,朝中有賢臣把守,應該不會出大問題。」張平樂天地想。

  「那如果有人趁你我不在,謀朝篡位怎麼辦?」

  「你要想要就再搶回來唄,我幫你。」張公公大包大攬道。

  「張平。」

  「奴婢在。」

  「朕怎麼覺得你這太監比我這皇帝還厲害?朕給你的權力是不是太多了點?」

  張公公連忙湊過去小聲道:「您也這麼覺得?其實啊,我也覺得自己快被權力給腐蝕了。上次我六弟來看我,還說我身上已經有官老爺一樣的腐敗氣質。既然您也覺得我不太適合在您身邊做事,那您放我回家怎樣?以後我每年都來看您。」

  皇甫桀陰陰一笑,「朕突然又想通了。其實你的權力都是朕給的。我讓你騎我頭上,那是因為我疼你。你想謀朝篡位也好,想天天追著我殺著玩也好,只要你把朕侍候得舒爽,朕做你皇後也行。」

  張公公心中憤恨,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才不要你做我皇後。」故意刺激我是不是?明知大爺我沒了老二,就算你做我老婆,最後提槍的還不是你?

  皇甫桀幽幽一歎:「我知道我生得醜,你不用明著說出來打擊我。你不肯帶我一起出來,也是怕丟臉、怕被人嘲笑吧?唉……」

  你就裝吧你!張公公鄙視之。

  醜皇帝皇甫桀還準備再作一點怪,聽到後面有人走近,立刻變成生人勿近狀。

  樊城終於到了,三百裏地坐了近三天的船,這一看到陸地就覺得親切無比。

  岸邊有不少婦人女子在刷洗便桶,還有人在淘米剖魚,洗衣裳的也能看見。

  在軍營裡待了多年的皇甫桀等人對此也無異感,一江水養活萬萬人,如果連這也嫌棄,那下遊的人也不用活了。而且軍營的髒鬼多的是,有些人為了減少行軍重量就帶一個盆,洗臉洗腳煮飯燒菜都用它。

  船一靠岸,就見十幾名腳夫一窩蜂地擁上前來。個個都用當地方言不停招呼道:

  「大官人,大老爺,讓小的給您拎行李吧。給您送到地頭,您看著給就行。」

  張平注意到各個碼頭都有些提刀背劍的武林人士走下船,從太皇開始到本朝,對刀劍等利器控制並不如前幾朝嚴厲,當地人似乎也已習慣這些武林人士,並無多少驚慌。

  樊城城門就在岸邊不遠處,現正敞開著,不少人在門口排隊等待進入。而在城門口不遠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廟宇,廟宇不大,香火卻十分旺盛。廟宇匾額上書有「水神廟」三字。進城出城的行腳商人或旅客大多數都習慣到這裡上一炷香,以保佑旅途平安。

  四人對樊城都不熟悉,下了船看到熱鬧哄哄的碼頭皆覺得十分新奇。張平作主,找了一名黑黑瘦瘦三十來歲的腳夫幫助背行李,順便讓他給眾人做嚮導。

  這一帶的碼頭非常多,擡眼望去就能看到一排十幾個船塢。有專門停放大型貨船的碼頭,也有專門讓中小型客船靠岸的。張平還看到一個與其他碼頭對比修建得非常豪華的大型碼頭。張平撞了撞皇甫桀,示意他往那個碼頭看。

  皇甫桀看了看,猜測道:「大約是官府出錢修建的碼頭。」

  結果這話一出來正好讓旁邊背行李的腳夫聽見,當即腳夫就笑道:「大官人您不知道。您腳下這個碼頭才是官府出資修建的公用碼頭。至於那個,那可是樊城大老爺修建了專門停放自己家私船的。別人要用也可以,但得出錢才行。」

  「哦?這樊城大老爺是?」張平好奇地問。

  「當然是咱們的縣令老爺。」

  「聽見沒有?這就是天高皇帝遠,一城縣令也成土皇帝了。」張平又撞了撞皇甫桀的胳膊。

  皇甫桀沒說話。

  「想當年我們方鼎村所屬的那個縣城的縣令倒還不錯,他還說過我將來長大一定前途不可限量來著。」張平有點小得意,那時他才多大呀,都能抓人販子了。

  「如果當初鬧災時還是那位父母官,說不定我就不會……」

  「看來貪官也有貪官的好處。」皇甫桀幽幽地吐了一句。

  張平啼笑皆非,白了他-眼。

  「大官人你們是來行商還是訪友啊?準備到哪裡歇腳?」腳夫似乎在找機會搭話。

  「訪友。」朱炳暗中打量了他一番,確定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腳夫後回答道。

  「不瞞大官人,這段時間你們來得可真不巧,這樊城縣的客棧已經給住滿,就是很多民家也給借住了。現在除非你們有人接應,否則想找個住的地方就難囉。」腳夫看得出來這四人行李不多並不需要他背行李,雇傭他八成還是為了熟悉一下樊城,於是動了點小心思。

  啊!忘了這個了。張平懊惱不已,就想趕個正巧,卻忘了住宿的問題。

  「那老哥你有什麼建議沒有?」朱炳機靈地問。

  腳夫似乎就在等待他這一問,立刻笑開臉道:「如果諸位大官人不嫌棄,小的知道一個住處現在還有空餘,不過畢竟不是客棧,但價錢也比客棧便宜許多,而且那裡的大廚廚藝也不錯。」

  似乎擔心諸人會以為他招攬生意,又連忙補充道:「小的發誓城裡的客棧真的都住滿了,除非你們現在有秦府的帖子,直接住進秦府,否則在城裡肯定找不到住的地方。小的雖然想賺錢但絕對沒有騙你們。不信你們可以先進城問問,如果有空餘客房,小的這力氣錢就不要了。」

  張平笑,「老哥,我們沒人說不相信,不過你還沒跟我們說那地方叫什麼名字,在哪兒,如今城裡又為什麼這麼熱鬧。」

  「你看看我!」腳夫憨笑,用空著的一隻手拍拍腦袋道:「好叫大官人知道,據江湖上傳說,說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要在咱們樊城舉行,所以大官人才會在碼頭上看到這麼多提刀帶劍的江湖俠客。」

  說著,腳夫小心看了一眼肩背寶刀的劉旗忠。朱炳的武器是把匕首,裝在懷裡別人也看不出來。

  張平和皇甫桀都是空手,皇甫桀為了避免驚世駭俗,戴上一頂早就準備好的紗帽。

  「哦,這倒有趣,有機會倒可去看看。大哥你知道武林大會在什麼地方舉行嗎?」

  腳夫趕緊回答:「就在城外的江邊上。那裡已經搭好了一個特別結實的擂臺。那擂臺是由咱們樊城的秦家搭建的。秦家可厲害了,據說出了一個天下第二高手的秦冉鴻,咱們樊城也跟著沾光,呵呵。對了,這次小的帶諸位大官人去的地方叫龍哭庵,就在江邊上,離擂臺不遠,就十裡路。」

  說到後來腳夫的聲音小了點,十裡路按普通人的腳程其實已經有點遠了。可十裡路程對張平他們來說不是問題,問題是:「龍哭庵?尼姑廟?」朱炳臉色有點異樣。

  「是。」腳夫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那庵很大,有很多空房可以住人。而且裡面的尼姑都年歲大了,不在乎有人借住。諸位大官人臨走時給她們佈施點香火錢就行。」

  張平覺得住哪兒不是問題,但有個問題很重要,當即就問腳夫道:「你說那裡有大廚,也是尼姑?那她們能提供葷食嗎?」這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和小桀、還有那兩個,可都是無葷不歡的人。

  「能,能。」腳夫拼命點頭,「那裡的姑子們不吃葷,她們的廚房和客房的廚房是分開的,燒飯的廚子是外面人,就住在附近,什麼菜都能燒。」

  「那好,你就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如果尚可,就在那裡暫且落腳。現在時間還早,晚上我們打算進城轉轉,你跟我們說些城裡的事吧。」

  朱炳和劉旗忠無奈地互看一眼,他們張公公也太不講忌諱了吧?可是偏偏那位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尼姑庵他們是住定了。

  「好,好。」腳夫大喜,一邊走一邊說,把整個樊城的情況都介紹了一遍。

  張平特意問了問樊城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腳夫想了想,說只要不衝撞龍王廟或語氣中對龍王等水神不敬,就沒事。至於官府的人不能招惹,腳夫想這事肯定天下人皆知就沒多嘴提醒。

  五人腳程快,直接沿江而走,腳夫說的龍哭庵離碼頭約有七、八裡路。

  很快,五人就到了龍哭庵附近。龍哭庵雖說在江邊,可也有段距離,建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上,山坡上還有不少林木,附近林林落落地可以看到一些當地漁民土屋。

  皇甫桀留意了下那些泥巴堆的房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他雖身為帝皇,可也有很多無能為力的事。比如這些江邊漁民住的土屋,明明大水一沖來就完蛋,可因搭建方便不費什麼銀錢,漁民們的屋子多數是這種土制的。這種情況下,堤防就顯得非常重要。

  張平沒有留意到這點,但他對皇甫桀的一舉一動都很熟悉,看他頓住腳步、臉朝那些土屋的方向,就大致猜出了他在想什麼。

  「這不是短時間能改變的。」張平乾脆地道,隨即拍拍皇帝的肩:「我相信你。」

  皇甫桀在紗帽後微微一笑,他既然坐到了大亞的龍椅上就不會退縮。他要做得比任何一名皇帝都好,至少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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