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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皇》第41章
腳夫敲開龍哭庵的門,進門就對來開門的中年尼姑喊了一聲「姐」。

  張平和皇甫桀等人笑笑,果然是有關係的。否則這麼冷清的地方也不會有人尋上門來借住,畢竟這裡既不在城裡又不在擂臺附近。

  中年尼姑很熱情,不見一般出家人的冷淡,聽說眾人是來借住的,再看他們衣著,連忙臉上帶笑連聲招呼他們進門。

  在中年尼姑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一個獨院,張平四處打量一番,覺得還算乾淨寬敞,就看向皇甫桀。皇甫桀一路走來也覺得這間尼姑庵打理得還不錯,安靜、人又少,房間床鋪雖然陳舊也還潔淨,便點了點頭。

  ——這兩人都是不覺得住尼姑庵有什麼問題的,張平是不在乎,皇甫桀是根本不放在眼裡,總之神經都很粗。

  最大的那位同意了,剩下的就好說了。張平考慮到皇甫桀不能天天戴紗帽,在詢問中年尼姑這裡還沒有其他住戶後,立刻給了她兩粒銀錁子算作定金,把整個龍哭庵的空房都包了下來。並特地囑咐其不要再接收其他住客,等他們走時會再給些住資。

  兩粒銀錁子只有一兩重,可還是把中年尼姑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她們庵的名字不好,香火並不旺盛,平時佈施只見銅子哪能看到銀子的影。

  中年尼姑連想都沒想就答應,她們願意接受借住也是為了那一點佈施銀兩,並不想貪圖太多,畢竟是女出家人,內心裡她們也不希望有太多人來打擾她們的生活。

  中年尼姑交代了水井、廚房、菜園等位置,表示他們可以隨意使用就和腳夫離開了,張平讓朱炳追上去又給了腳夫兩錢銀子做苦力錢,自是引得腳夫歡喜不已不提。

  四人隨意找了一個相連的房間住下,還是兩兩同房。待簡單梳洗後,張平提議晚上進城用飯,皇甫桀同意,朱、劉二人自然沒有意見。四人身上都有功夫在身,也不擔心晚上城門關閉無法出城之事。

  就這樣,在當天下午近傍晚時分,一行四人終於走入樊城城門。

  樊城不大,但裡面很熱鬧,到處都是連片的小商鋪,這些小商鋪來自南北各地,貨物繁雜,因為水利之便,很多商人都把這裡當作了中轉站。

  本來人就不少,再加上明天就要正式舉行的武林大會,街上的人多到摩肩擦踵的地步。幾個酒樓客棧更是人滿為患,城裡很多住家都被人借住,張平四人繞了一圈就知道腳夫所言非虛。

  朱炳和劉旗忠這時也不介意住的是不是尼姑庵了,如果當時他們放棄那個腳夫的提議轉而進城找住的地方,除非他們顯露身分住進縣衙,否則還真沒個落腳地。

  「就這麼兩家酒樓竟然全滿了。」朱炳從酒樓裡出來不滿道。

  「小地方,有兩座酒樓就算不錯。你沒看路邊大多都是小酒鋪子,來這裡除非請客吃飯,否則一般商旅都會選擇去那些小酒鋪子。」劉旗忠走過的地方比朱炳多,心境平和地道。

  「可是剛才我們轉了一圈,那些路邊酒鋪子也都坐滿了人。早知如此我們還不如在庵裡讓人做飯。」

  「等等吧,可能正好快到吃飯的時候。要不我們再轉轉?」

  張平倒不急,他還想去逛逛那些鋪子。裡面有很多東西都是在京城沒見過的,他早就看著心癢。不買,見識一番也好。皇甫桀對逛街沒多大興趣,可既然出來了,他也想看看當地民生如何。

  於是張平拉著皇甫桀在前,朱炳和劉旗忠在後,一行四人開始逛起當地的商鋪。

  商販們也早就盯上這四人,看這四人能穿綾羅綢緞就知道要嘛身分貴重、要嘛家底豐厚,不管這一行人是出來行商還是遊玩,荷包肯定比別人鼓得多。這一看四人走近自己貨鋪前,吆喝聲就變得特別起勁,也介紹得特別熱情。

  張平看什麼都新奇,卻什麼都不買。反倒是朱炳和劉旗忠分別購買了些小玩意兒,而尤以劉旗忠買得最多。

  皇甫桀彎身從攤子拿起一隻拳頭大的木雕貔貅,這貔貅雕工古樸,聞之略有香氣。

  「大官人好眼光,貔貅招財進寶,您拿的這只可是獨角的雄性貔,最是能吞金食銀,有它放在家中,嘴朝大門,必定家財萬興。您別看它是木頭的不值錢,其實木雕的貔貅才最適合它的五行,只要您平時用濕巾擦擦,包您財運旺盛。大官人您一看就是福貴人,把這貔貅買回家,一定會保佑您家財只進不出萬代永享。」

  小販舌燦蓮花,把這個木雕貔貅誇得天上少見地上無。

  「哦?」張平聽見,過來湊熱鬧道:「照你這麼說,我買只泥塑的貔貅豈不是更合五行之術,土生金嘛。木頭的可是吸水才對。」

  「這……」小販眼珠一轉,正待再說些什麼,就聽旁邊傳來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

  「這貔貅多少錢,我要了。」

  「哎呀,這位大官人有眼光啊。這貔貅只要兩百個銅子。」

  張平聽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擡眼一看,又是一位頂著紗帽的。聽聲音像是女子,可看衣著卻是男裝,而且還是一副武林人士打扮。

  這位橫插一杠的來客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張平的打量,只是頗感興趣似的注視著也同樣頭戴紗帽的皇甫桀。

  來人對皇甫桀手一伸,道:「這位兄台,如果你不買,可以讓給在下嗎?」

  皇甫桀理都沒理來人,直接拿起貔貅離開。小販剛要出聲阻止,朱炳已經扔下二錢重的銀錁子丟給小販。小販收到銀錢,當即笑眯了眼。最喜歡這種不還價的客人啊。

  張平跟上皇甫桀的步伐,「什麼好東西?」

  皇甫桀把貔貅丟給他,「那小販不識貨,這是用沈香木雕刻的,看色澤和紋理,只怕這沈香木不下千年之齡。」

  張平一聽,也不把玩了,立刻揣入袖中。

  皇甫桀笑,「你這閹貨,還真越來越貪婪。連我的東西你都敢貪。」

  張平正色道:「我這是幫你收藏。」

  「那你就順便把我也一同收藏去了吧。每天早上拿出來亮亮相即可。」

  「不行,養你太費錢。你一頓飯就夠我一年的月錢。」張公公毫不猶豫地拒絕。

  皇甫桀氣極而笑,「就算我拿整個家產作陪?」

  「你確定?」張平眼睛一亮。

  皇甫桀知他在打什麼主意,這人就盯著皇家寶庫裡那傳說中的幾本武功秘笈呢!摸摸下巴,他決定繼續隱瞞那幾本武功秘笈的下落,免得這人拿到想要的東西就跑了。到時候他不就賠了夫人又折兵?這麼吃虧的買賣他才不幹。

  「那你不要告訴你家的那些管事,咱們偷偷把東西搬我家去。」順便找找那幾本傳說中的武功秘笈。張平樂得眉開眼笑。

  「咳,老爺,以後……您能保證每月按時給咱們發月錢吧?」朱炳在後面擔心地插了句嘴。不擔心不行啊,這皇帝私房錢眼看就這麼送出去了,難保以後國庫不會改姓。

  兩人一起回頭看他。

  朱炳乾笑,「屬下就是有點擔心。」

  張平老實的臉孔上露出忠誠的笑容:「其實我早就想跟老爺您說了,您的侍衛是不是太多了點?反正您後院又沒那麼多妻妾要養,留著他們也是浪費。」

  「倒也是。」皇甫桀似乎也早有此想法似地點點頭,「正好邊關一些買賣還缺人手,不如就讓……」

  「哎呀,老劉你上次跟我說什麼來著?有人不顧府裡門禁時間,當著咱們兄弟的面跳進跳出,一點都不給咱們兄弟面子是不是?其實我覺得這事可大可小,如果大家都是熟人也就算了,如果換了一個不講情面的,以後誰要是再想在府裡隨便進進出出,兄弟們可能就要管上一管了。你說是不是?老劉你說話呀!」

  劉旗忠大張著嘴巴,看著不停拍他肩膀說話都不帶喘氣的朱炳,無奈地搔搔頭。

  [原來如此。」皇甫桀對他的張大總管冷冷一笑:「我說你怎麼每次進出家門都這麼方便。看來家裡的門衛等是應該換個頭了。」

  朱炳一頭撞在劉旗忠的肩膀上。

  劉旗忠歎口氣,低聲道:「老爺和總管鬥嘴,你插個啥話?處了這麼多年你還看不出來嗎?那二位一個挖坑,一個填土,就等著別人來跳呢。你看風管事和韋管事,都摔成什麼樣了?」

  「老劉。」一隻手搭上劉旗忠的肩膀。

  劉旗忠一轉頭見是張公公,立刻變得誠惶誠恐,「管家大人有何吩咐?」

  「還是你看得清楚啊。」

  「不敢。」劉旗忠苦笑。

  「這樣以後我也可以放心把梅子交給你了。」

  劉旗忠冷靜地把張平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下,冷靜地對從紗帽裡射出無數眼刀淩遲他的帝皇道:「老爺請放心,以後屬下一定會讓人擦亮眼睛盯住府裡每一面圍牆,但凡有人私自翻牆離府,屬下一定如實上報。」

  「嗯。」皇甫桀滿意地點點頭。

  張平瞅瞅這三人,邁腿就往前走。想盯住他?當咱們飄渺飛仙的名頭是混假的?

  過了沒一會兒,張平忍不住又把那貔貅拿出來把玩,不時湊到鼻前嗅嗅,「這香味挺好聞的,就是有點淡。不注意能聞到,注意又聞不到了。」

  「這塊沈香木體積太小,我記得庫裡好像有些沈香木做的擺設,你要喜歡,回去就讓他們擺在房中。」皇甫桀緊趕一步,與張平走了個並肩。

  朱炳在後面看兩人又[和好如初」,頓時抱住劉旗忠的胳膊淚流滿面。他就是一個倒楣催的多嘴公!劉旗忠嫌棄地抖了抖肩膀。

  「對身體會不會有影響?」

  皇甫桀搖搖頭,「好的沈香木有安神之效,你不用擔心。」

  他曉得張平不是擔心自己的身體,而是擔心他。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就忍不住飄揚起來。

  「那女子還在跟著我們。」張平忽然道。

  皇甫桀沒有回頭,「知道她的底細嗎?」

  張平樂,「你當我天眼神通哪?看一眼就知道對方的底細?你要想知道,明天早上我告訴你。」

  「不許。」皇甫桀臉黑了,「晚上別給我亂跑。你說了只來看看絕不動手,別給我找事。」

  「明明是你想知道人家的底細……」

  「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奇怪,她怎麼會對你表示興趣?難道她知道你的身分?」張平當剛才那句話沒聽見,腿長在他身上,他要想半夜溜出去容易得很。

  皇甫桀則在想:晚上我就用褲帶把你拴在腰上,再用整個身體把你壓得死死的,我看這樣你還能往哪兒跑!

  「那女娃的功夫底子不錯,腳步聲很輕,如果不是我,一般人在這麼嘈雜的地方肯定聽不見。」

  你就得意吧,遲早一天廢了你。皇甫桀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矛盾不已。他既喜歡張平這時候表現出的得意小模樣,又痛恨他仗著武功高明讓他屢屢吃不到嘴的惡劣行為。尤以吃一半跑掉的時候最可惡!

  「這位兄台,你們剛進城吧?是不是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剛說那女子,那女子就追了上來。一點沒有女孩子家的矜持和文靜,走在皇甫桀身邊大大咧咧地問道。

  「兄台你的個子可真高。」不等皇甫桀回答,女子又感歎了一句。

  皇甫桀皺眉,這女人和他遇到過的女人不太一樣,臉皮相當厚。

  「小弟姓秦,不知兄台如何稱呼?如果兄台沒有落腳的地方,小弟正好有個好地方可以供兄台歇息。」

  張平好笑,難道這女子沒看到他們手上都沒行李嗎?這麼赤裸裸的搭訕行為,如果換成是名磊落漢子倒還能讓人接受,可知道對方是女子後就有點怪異了。

  不會這女娃看上我們家小桀了吧?張平失笑。如果他沒聽錯,這女娃應該就是他們出武關後經過的山腳下林中池塘裡發現的那名兇悍的絕色美人。看這女娃的態度應該也認出了他們。

  可當時天色不明,小桀那張臉若在半夜看來膽小的真能嚇出毛病,何況那裡還是荒山野外,一名嬌柔女子看到那樣的小桀不但不害怕,反而主動粘上來,這就相當奇怪了。

  「你姓秦,你和秦家有什麼關係?」張平跨前一步,插入女娃和皇甫桀中間問道。

  女娃從紗帽後狠狠瞪他一眼,嘴中似乎嘀咕了一句「登徒子」什麼的。

  張平聽到苦笑,沒想到他也有成為登徒子的一天。他不就看呆了那麼一會兒嗎?這待遇……唉!

  「你管我和秦家什麼關係?難道姓秦就是秦家人了?哼,鼠目寸光沒見識!」

  「是、是,在下鼠目寸光。如果當時在下眼光能再亮點、再看遠一點,說不定就能把那幅美人野外沐浴圖看得更清楚了。」張平那張老實人臉上出現嚮往的神情。

  女子氣得當場就想動手,可不知為何又強自忍下,只用刀般的眼光狠狠剮著張平。

  「最恨你們這種表面看起來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的傢夥!」女子小聲罵。

  後面隨時警戒的朱炳和劉旗忠一起低頭暗想:如果風大人在這裡就好了,肯定會把這女子引為知己。

  張平也想到了風雨山,會這麼罵他的,除了風雨山沒別人。當下就忍不住多看了女子幾眼。

  皇甫桀對女子的問話一直沒反應,直到女子罵出剛才那句話,才淡淡地道了一句:「嗯,這話沒錯。這人是不太老實,該打。」

  呃……張平抓頭,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沒惹到那女娃翻臉,反而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一位。

  「我就隨口說說,不是真的想看……」張平喏喏地解釋道。

  「我聽人說,越是隨口之言越能見真心。」

  有紗帽擋著,張平看不見那人的表情,急得抓耳撓腮,他可不想一句無心之言真把這人惹毛了,要知道這人一瘋起來還不定在床上怎麼折騰他,到時別說去參加武林大會,能不能下床都會成問題。

  「小……老爺,你看!那裡有空位,你餓不餓?哎呀,小的我好餓,我們去吃飯。」

  張平拉著他家皇帝就要往前沖。皇甫桀這邊還沒軟化,那邊就有人搗亂了。

  「小老爺?真難聽!叫人都不會叫,沒見過這麼笨的家僕。還放肆!」女子批評完張平,轉而對皇甫桀力邀道:「兄台,這種路邊酒鋪子有什麼好吃的。小弟帶你去望江酒樓吧,那裡的江鮮可是一絕。」

  「小姑娘不要亂說話,剛才我們來時就看過,那家酒樓早就滿了。老爺,我們快點過去,說不定等會兒那酒鋪就沒位子了。」

  「誰是小姑娘?瞎了你的狗眼!我和你家老爺說話,你一個小小奴僕亂插什麼嘴!」女娃叉腰兇悍地罵,隨即又像想起什麼一樣,趕緊放下叉腰的雙手,儘量顯得文雅地對皇甫桀道:

  「你們去的時候客滿,不代表本……我去的時候沒空位。兄台,小弟對你一見如故,那望江酒樓小弟還有幾分薄面,就算那裡再怎麼客滿,只要小弟去保管有空位讓出來。這天色也不早了,想必兄台腹中也已饑餓,如果兄台不嫌,這頓就算小弟為兄台接風如何?」

  皇甫桀本來在女子大罵張平時就準備給她點教訓,張平這傢夥再怎麼混蛋那也是他皇甫桀的寶貝疙瘩,就算他說話不用腦子,要教訓那也是他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可是正準備讓朱炳動手的他,卻在無意間看到張平盯著女子的眼中有那麼幾分緊張,頓時停住了打算擡起的手腕,反而對女子和聲道:

  「好啊,那就有勞秦小兄弟了。」

  女子一聽,心中喜悅,對張平冷冷哼了一聲,當即帶路轉身往酒樓走去。她邊走還一邊想法與皇甫桀搭話。「兄台怎麼稱呼?」

  「張平夫。」

  「平夫大哥。」女子立刻改口。

  張平張大嘴,朱炳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差點喘不過氣,劉旗忠……保持沈默。

  「平夫大哥不知是哪裡人士?聽口音似乎……」

  「京城。」

  「果然。平夫大哥這次也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

  「看看。」

  「那你們現在住在哪裡?如果沒有好的落腳地方,小弟可以……」

  「不用。」

  按理說皇甫桀的冷淡回應一般人早就退避三舍,可這女子似乎覺得這樣才像一個男人,不但不以為意,反而更加熱情高漲。

  「那你們住在?」

  皇甫桀心中也不知在想什麼,竟然回答了:「龍哭庵。」

  「啊,是那裡。」女子一楞,顯然也沒想到她的平夫大哥會住進尼姑庵裡。

  「那裡也不錯,比較清靜。」女子自動給她的平夫大哥找了理由。

  「嗯。」

  「不知道平夫大哥有沒有聽過龍哭庵的傳說?」

  不等皇甫桀回答,女子立刻就自己接著道:「龍哭庵顧名思義,就是龍流淚的地方。傳說這漢江裡居住了一條年輕的龍王,這位龍王喜歡在人間遊玩,經常化身為一人類男子進入人類市集,有一天他在上岸的時候遇到了一名女子……」

  張平在後面突然插嘴道:「老爺,我肚子疼。你們去吃,我找個地方方便。」說完人就溜了。

  皇甫桀回頭,只抓住那人的袖影,一眨眼那人就沒入了人群。

  ……張、平!

  皇甫桀藏在紗帽後的臉一時難看到極點。

  姓秦的女子看不到,因為對老實臉孔的反感,讓她立刻批評張平自作主張的行為道:「平夫大哥,也許是小弟多嘴。我覺得你實在太縱容你的奴僕了。這樣很容易讓這些賤奴失去應有的分寸,甚至爬到主人頭上作威作福。」

  「嗯,不錯。我是太縱容他了,等他回來我會好好教訓、教訓他。」

  死太監,這都是你自找的。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跟在後面的朱炳和劉旗忠彼此偷看一眼,一起抖了一抖,齊齊合掌暗中為他們的張公公致以默哀。

  張平溜走為啥?因為吃醋看那女子和他的小桀挨在一起不順眼?當然不是!

  他是看那女子來路不明,對小桀莫名的亂獻殷勤,擔心小桀安危,害怕他身分暴露,這才溜出來準備好好打探一番女子的底細。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張平立志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闖蕩出一番名聲,自然早就對江湖上的門門道道有所研究。而他的研究成果在京城得以實踐,幾年下來,也算是老江湖了。何況他藝高人膽大,對陌生地方也沒什麼怕的。

  另外,其實張大總管還有一個無法和皇甫桀開口的理由。

  他是太監。可慶倖他的外表和聲音都不像一個太監。只要沒人說破,相信沒人會把他當作被人瞧不起的「閹貨」看。相反他可以在皇宮外面、在酒樓茶館當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與人稱兄道弟,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闖蕩江湖,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一直都是他一個夢。

  快三十歲了,認真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與他的夢如此接近。他本來不想帶任何人,只想獨身一人在武林大會上展露一番頭角,滿足一下自己想要稱霸武林的雄性欲望。這裡將沒有人知道他是太監,他將可以挺起胸膛換個身分做一次真正的男兒。

  而小桀還有朱、劉二人在的話,他就總覺得自己無法脫下那身太監服。因為無論自己怎麼厲害、怎麼露臉、怎麼威震群雄,他們都知道這個站在臺上看似風光無限的男人其實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人妖、太監、不男不女、不能人道、不是爺們、心理變態等等,這些辭彙都可以最大的打擊一個男人。就算神經粗如張平,也無法面對這些對男人來說最可怕的侮辱。

  所以他溜了。哪怕他明知後果會很嚴重!

  就在張平混在一群大老爺們當中,挽著袖子踩著凳子、大聲吆喝、喝酒劃拳時,皇甫桀坐在望江酒樓的臨江位置,品嘗著鮮嫩味美的江鮮。

  當張平溜入秦府去觀看秦冉鴻長什麼樣時,皇甫桀與摘掉了紗帽的秦公子夜釣江面,聽秦公子江上奏琴。

  當張平滿城亂竄尋找天下第一高手王鳳陽時,皇甫桀決定接受秦公子的邀請,住進秦府。

  當張平偷入樊城縣衙大牢隨便找了一間空牢房倒頭就睡時,皇甫桀已經身處殷勤好客的秦府中。

  第二天一大早,張平嘴裡叼著一根稻草,一腳泥漿的往擂臺走去。激動人心的一刻即將來臨!為了這一天,今早他足足花了半個時辰考慮今天的穿著打扮。

  是要風度翩翩一派高手風範,還是神秘莫測讓人摸不著底細?是要扮豬吃老虎,還是以雷霆之勢震嚇立威?是要平易近人還是要冷若冰霜?是要斯文還是要粗獷?

  想來想去,張平覺得一名高手,尤其是一名絕世高手越是不顯山不露水,才越是厲害。參考皇宮藏書閣以及他隨手買的那些小說傳記中的隱世高手們,張平終於給自己確定了今天的一身行頭。

  詳細咱就不形容了,基本上張公公現在的形象就跟他在家務農時的形象差不多。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隱世」一點,他特地去江邊踩了一腳爛泥巴,又把鞋幫子踩在腳下走路,還順便在路邊拔了一根稻草。至於身上的衣褲自然也換成附近老農的土布衣。

  激動啊,張平激動得手都有點顫抖。

  想想看,過了今天,飄渺飛仙張三的名字將傳遍天下,管他是天下第一高手還是第二高手,統統要成為他的手下敗將。就算真打不過人家,還可以當作經驗再接再厲嘛。

  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張平把他的皇帝老大一腳踹到腦後門,乾脆假裝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現在任何人或事都不能阻礙他揚名立萬,他定要完成他就此稱霸江湖的夢想!

  近了,越來越近了。他已能聽到鼎沸的人聲、看到黑壓壓一片不見邊際的人腦袋。

  哇,真的好熱鬧!竟然連官府都派軍隊來看場子。果然是……不對!怎麼會有軍隊?難道……!

  張平嚇了一跳,被他踹到腦後門的皇帝老大再次耀武揚威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難道小桀的身分暴露了?還是出了什麼事?

  不過才一夜的工夫,怎麼就出現這麼大的變化?

  張平心急火燎,轉頭到處尋找那高大明顯的身影。

  半圍著擂臺靠近江邊的地方有不少已經搭建好的看臺,看臺裡也都坐滿了人。更不要提擂臺前面的空地,到處都擠得滿滿的,連移動都困難。甚至江裡還有不少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停靠在岸邊等待看熱鬧。

  「持械鬥毆,非法集會,以武犯禁,國法不容!本官令你們速速散去,返回原籍,不可在樊城及附近逗留!否則休怪國法無情!」

  一道身影在數十位兵士的保護下出現在擂臺上。該人身著七品官服,正是樊城父母官。

  「唰!」隨著樊城縣令話音剛落,萬名官兵一起抽刀出鞘。

  場中的氛圍突然凝固起來。數千江湖人士有人發出不屑的冷笑,有人在考慮退走,而更多的人則是拔出了刀劍。

  沒人知道官府到底打什麼主意,以往武林大會規模甚至有比這次更大、人更多的,只要不在有大量普通老百姓的聚集地舉行,從沒見過官府插手遏止,頂多派出大量衙役和民兵巡守四周。這次官府為何會插手?

  難道朝廷對江湖的管理方式要有所改變,不再採取慢慢滲透暗中控制的方式而是準備要明著來?還是今天的武林大會根本就是一個陷阱?一個朝廷準備一網打盡大多數武林高手的特大陰謀?

  隨著這些刀頭舔血的江湖人士越來越緊張,樊城縣令甑錦輝的腿也越來越打軟。

  說句不怕丟官帽的話,自從知道這次的武林大會要在樊城城外舉行,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武林大會召開的前兩天開始臥病在床,不到武林大會結束絕不出門。

  可是誰想到昨天一大早就在他抱著四姨太準備再溫存會兒時,一名來頭大到他絕對不敢得罪的灰衣人突然出現在床頭,向他傳達了這麼一個讓他非常為難和害怕的命令。

  還好,當他心驚膽顫地去尋求附近的駐軍支援時,那邊的周將軍似乎也已收到同樣的命令,在看他上門後,二話不說就派出了萬名官兵協助。

  此時,京城某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叉著腰得意的哈哈大笑。

  讓你們跑啊!你們不是要看武林大會嗎?現在我看你們還怎麼看?哼哼!

  保天下安寧?行啊,我先攪得你們不得安寧!看你們下次還敢隨便找理由偷跑!

  竟然敢把這個重得不能再重的擔子就這麼隨隨便便扔給我和那偽君子扛?想得美!本大爺不爽,你們也甭想快活!

  甑錦輝回頭向後面一座高臺上望瞭望,那座高臺已經事先透過秦家由官兵控制起來,現在這裡的實際負責人周將軍就正在高臺中觀看事情發展。

  看到周將軍沈著的表情,甑錦輝也心安了不少,當下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有一些不願惹事單純想看熱鬧的人立刻從士兵讓開的通道中離開,但仍有大多數武林人士留下。這些人一則抱了觀望之心;二則出於面子問題總不能就這麼被人灰頭土臉地趕走;還有些人則是想走也走不了,比如被擠在場地最中間和最前面的,擠都擠不出去,擠起來動靜也太大。

  「秦家呢?秦家人為什麼不出來說話?難道秦家早就勾結官府?」一道不知從哪兒傳出的喝問從擂臺下的圍觀者中傳出。

  「就是!秦家人呢?這次武林大會由他們主持,現在他們人呢?」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此起彼伏的喝問在整個會場中響起。

  「各位,在下秦日升,忝為秦家家主。」一道渾厚卻不震耳的聲音從一座高臺上響起,這道聲音一出,頓時壓下全場嘈雜聲。

  隨著這道聲音,一名三十後半留有長須的中年人從該高臺跳上了擂臺,跟在他後面落在擂臺上的,還有一名看似智囊的老年人和一名看似保鏢的中年人。

  秦日升一落到擂臺立即向四周眾人抱拳行禮道:

  「這件事我秦家事先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不過我建議諸位今日不如就此離去,如有真心想要切磋武藝的朋友,不妨他日另行約定時間……」

  張平沒有再去細聽這位秦家家主說些什麼,他看到了皇甫桀,正坐在江邊面對擂臺最佳觀望位置的高臺裡,也是剛才自稱秦家家主的人所坐的高臺。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我過去找一個人。」張平不想一出場就驚世駭俗從人們頭頂飛過,只好努力分開人群向那高臺的方向擠。

  「你幹什麼?擠什麼擠?」

  有好說話的,自然也有脾氣不好的。本來場地就被擠得水泄不通,剛才能退出場外的也都是些站在邊緣的人,如今你不往外走,反而向裡擠,不是存心找麻煩嗎?

  被官兵威脅的武林英雄英雌們此時心情都不太好,再被這麼一擠一推自然心情更加煩躁,有些人當場就要動手揍人。

  張平在軍隊裡待了那麼多年,別的沒學會多少,這對付兵痞的方法可以說早就駕輕就熟。不過幾個脾氣暴躁的楞頭青而已,直接一拳打飛就行。

  「砰砰砰。]一拳一個,連停頓也沒有。

  「啊!好你個……」話沒說完就被摔入人堆,引來一片驚叫聲。

  「打起來了!有人打起來了!」

  這邊的小小騷亂自然立刻引起看臺以及擂臺上眾人注意。

  「你是哪裡混的,竟敢這樣囂張!看你往哪兒逃?」有人自持武藝高強,想要抓住這個搗亂的傢夥。

  「我沒逃,我就是想過去而已。難道你們想被我踩在頭頂上當墊腳石?我腳上可全是泥。」張平覺得自己好心好意,卻不被這些人理解。他都違反初衷準備低調行事了,這些人不明白他的苦心也就罷了,還拼命阻止他,為什麼?

  「要死了!你這個泥腿子,你手往哪兒摸?」有女子尖叫起來。

  「抱歉抱歉,一時沒注意。」張平汗顏,趕緊腳底抹油往更中心鑽去。

  「我的荷包不見了!有賊!大家抓賊啊!」人群中突然有人發出更尖銳的叫聲。

  「有賊?賊在哪裡?」人群一聽有賊,更加混亂,很多人第一反應就是捂住自己的荷包或行李。

  「肯定是剛才那個泥腿子!大家抓住他!」

  「在哪兒?他在哪兒?」

  「在這!他到這兒……啊——!」

  「點子高明,大家聯手對付他!」

  張平一聽眾人要聯手對付他,立時逮住方向悶頭就鑽。這下好了,本來就在晃蕩的一鍋熱粥,被他這麼賣力一攪動,徹底沸騰了。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啊!誰?是誰在摸我!色狼,不要臉!」

  「我的錢包也沒了!這裡不止一個賊!該死的小賊,別讓我抓住你!」

  「我看到了,就是他,他剛才把手伸向了你腰帶。」

  「嗷!誰踩了老子的腳!他娘的,沒看老子沒穿鞋啊!嗷嗷嗷!」

  「操!誰打的老子?誰?是不是你?」

  「娘的,你這個小白臉,大爺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昨天還敢跟大爺搶房間,大爺我揍不死你!」

  「殺人了!有人殺人了!」

  場地中的人身處局中只覺得一片混亂,可站在擂臺和看臺上的人居高臨下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一道身影快速地從人群中直切而過,硬是給他在密集的人群中擠出一條近乎直線的道路。而凡是此人過處,立刻就是一片刀光劍影拳打腳踢。趁此熱鬧,更有大量的小偷在暗中悶聲發大財,於是人群更亂了。很快就從中間一條線波及到周圍乃至全場。

  刀已出鞘的官兵們在沒有接到上級指示的情況下,一個個緊張地按著刀死死盯住那混亂的數千人。有些人握刀的手已經溢出汗水。

  看著下麵混亂至極的場景,甑錦輝拿出一條錦帕擦擦頭上溢出的冷汗。那個該死的泥腿子農民到底哪兒跑出來的?他怎麼就那麼大膽子往裡面沖?

  不懂武功的甑錦輝看不出張平的特殊之處,可那些看臺上的各大掌門、一方強者們則一個個驚訝萬分地猜測起那名泥腿子的來歷。

  普通農民?怎麼可能?哪個普通農民可以如此大膽?又有哪個普通人可以如此輕鬆地從數千武林人士中擠出,而且毫髮不傷?要知道那數千人中可有不少不弱於看臺中的各派好手和武林榜中排名前五十的高手們。

  秦日升深深皺起眉頭,他準備了一夜的腹稿剛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無論他再怎麼把聲音提高,下面已經沒有多少人聽他講話。這泥腿子什麼人?特意來搗亂的?

  作為這次主持武林大會的負責人,秦日升原本是那麼驕傲和高興。原以為秦家可以藉此機會就此在武林中有更多的話語權、佔有更大的一席地位,沒想到就在最後關頭竟被官府插手。

  秦日升在接到官府公文時,就宛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民不與官鬥,武林也同樣如此。就算秦家隨便派出一名記名弟子就能把樊城縣令的腦袋摘了,可後果呢?

  再厲害的武林高手也禁不住千軍萬馬的包圍,就算有人能沖出包圍又怎樣?他的家業妻小族人呢?難道跟他一起亡命天涯,永遠受官府通緝?

  秦日升不是傻瓜,在分析利害後,立刻明智地選擇暫且向官府妥協。至少官府的意思只是驅散聚集的江湖人士,而不是抓捕他們。

  「你知道台下那農民樣的人是誰嗎?」秦日升低聲詢問身後宛如保鏢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直在凝神觀察台下動靜,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

  秦日升旁邊的老人笑:「江湖之大,臥虎藏龍,又豈是你我能全部識得?」

  「秦忠,等下你讓人注意查探此人來歷。」秦日升看著快要擠出人群的張平,神色凝重地道。

  「是。」

  早在場中出現混亂的一開始,朱炳和劉旗忠就睜大了眼睛。誇張的朱炳更是低低呻吟一聲,捂住了臉。他們張公公今天的打扮實在太丟臉了。劉旗忠……反應很平靜,只是有點擔心非常崇敬張公公的梅子會不會受這位影響。

  坐在皇甫桀身邊的秦公子自然也認出了一副農民扮裝的平夫大哥的僕人。她不驚訝這人會如此打扮,反正武林中有怪癖的人多得是,但她非常驚訝這位僕人的身手。

  沒想到真人不露相,這個讓她討厭的老實臉孔竟然有這麼一身不俗的功夫。就是不知道和她比起來,誰更厲害一些?

  朱炳和劉旗忠偷偷看向坐在主賓位的那位。皇甫桀頭戴紗帽,誰也不知道他紗帽下的表情是怎樣的。不過看他放鬆的姿勢,想必心情不壞。

  張平擦擦額頭的汗水,總算擠出來了。就算是他,從這麼多人中硬是擠出一條路來也花了很大力氣,連背心都有點濕了。

  看看擂臺,是繞過去好呢,還是直接跳過去?

  張平想了想,既然前面都這麼低調地過來了,現在稍微高調一下也沒什麼吧?如果武林大會真的辦不起來,他的稱霸江湖夢不是要暫且停止了?好歹在最後賣弄一下,讓人知道他這個高手的存在也不為過吧?

  想到就做,張平不再猶豫,立刻腳尖點地,施展全身功力,變成一道黑影從擂臺上眾人的頭頂掠過。

  「吧嗒。」-塊泥巴掉落在秦日升面前。秦日升的臉黑到不能再黑,他身後的保鏢秦忠剛對他展開保護姿勢,那泥腿子已經飛了過去。

  甑錦輝壓根兒就沒看見張平的動作,還很奇怪地擡頭看了看天。鳥屎嗎?

  另外一座看臺中的周將軍微微皺起眉頭。雖然不明白上面下達這個命令的目的,但作為軍人,執行軍令是他的本能。為此,他不希望這次行動出現任何失誤,也不希望有任何不穩定因素來影響這次行動。

  張平不知秦家家主因他這麼一高調自覺丟了很大的面子,心裡打定主意要把他找出來讓他好看,也不知道他的行為讓周將軍覺得他是一個必須除掉的威脅。這人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情況下,很輕鬆地從眾人頭上飛過,直接落在了皇甫桀所坐的看臺裡面。

  「老爺,你本事真大,竟然一來就能坐入貴賓席。」張平看到皇甫桀好端端地坐在那裡,朱炳和劉旗忠也在,立刻就放下心來。

  轉頭四處看看,正好看到中間有一張空椅子,當下就快手快腳地搬到他家皇帝旁邊,一屁股坐下。還順手拿起茶幾上一塊點心塞進嘴裡。

  「有茶不?」

  皇甫桀默默地把手邊自己已經喝了一口的茶盅遞給他。

  張平接過就一口灌下,用袖子擦擦嘴,「早上趕時間一時沒顧得上吃飯,還以為要餓著肚子參加比武大會。對了,你知道這些官兵是怎麼回事嗎?」

  「我還以為你掉茅坑裡了。」紗帽後,陰森森的低沈嗓音響起。

  張平尷尬地摸摸鼻子,討好地把點心碟送到小桀面前,「我剛剛才吃了,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你這個放肆的傢夥!竟然問都不問一聲就把我爹的椅子搬過來,你像話嗎你?」坐在皇甫桀右手邊的秦公子怒聲道。

  看臺裡其他秦家人也一起怒視這囂張的泥腿子。沒見過手腳這麼快的人,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已經把椅子搬過去坐下了。要不是看在那位張平夫公子是小姐的客人,他們早就上去教訓那不懂規矩的泥腿子。

  周將軍看惹起混亂的罪魁禍首闖進秦家看臺,立刻招呼屬下向這邊殺來。

  秦日升也注意到那不給他面子的泥腿子竟然闖入自家看臺,立刻也顧不上下麵打成一團的群雄,轉身就往回沖。

  甑錦輝瞅瞅台下的混亂,再瞅瞅周將軍的目標。得,本官也不在這兒傻站了,天曉得那些江湖草莽會不會打昏頭直接沖上擂臺把他給「誤殺」了。甑錦輝心知肚明自己的官聲並不是很好,他自然十分擔心會不會有那衝動的江湖好漢想要為民除害。

  怕死的甑錦輝認定周將軍待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當下就在幾十名兵士的保護下走下擂臺向秦家看臺走去。

  「這是你爹的椅子?」張平很吃驚,立刻騰地站起。

  秦家的人臉色總算有所緩和。

  「對不住啊,這椅子上面也沒寫個名字,我以為沒人坐呢。」說著,張平就把椅子又搬回原處。

  秦「公子」包括其他秦家人剛剛緩和的臉色變得比剛才更加難看。

  「你折騰來折騰去幹什麼呢?」皇甫桀輕聲呵斥道。

  張平老實地走到他身後站好,一邊把腳底的泥往右邊的椅子上蹭,一邊答道:「沒幹什麼。」

  沒幹什麼您就把人氣成這樣?朱炳的位置讓他很清楚地看到這人在幹什麼,不由小小地鄙視了一下他們的張公公。還總管呢,太沒有風度了!

  皇上,雖然您臉上有那個胎記,看起來是怕人了點。可不代表就沒女子不會喜歡上您啊!相反據卑職所知,京城裡可有不少大家閨秀天天做夢想嫁給您。甚至她們以為以前那些對您不利的流言都是其他皇子為掩飾您的戰功,而特地放出來損害您的名譽的。

  您說,您怎麼就看上了張公公這個人呢?

  好吧,在您登上皇位之前,可能因為種種原因,沒人敢隨便接近您,您也不能隨心所欲,只好抱著一個張平當寶貝。可是如今您都登上皇位三年了,想找什麼樣的美人不可以?為什麼您還是對張公公一根筋哪?哪怕隨便找個宮女也比張公公強啊!

  難道、難道是因為張公公武功太高,皇上擔心被家暴?腦中突然閃過此念頭的朱炳,立刻流下一頭冷汗。

  張平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朱炳。

  朱炳嚇了一大跳,心想自己心裡說的話不會給他聽見了吧?當下硬擠出一個笑臉。

  張平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又盯了一眼朱炳。

  朱炳這下笑臉快變成哭臉,總覺得自己以後要慘了。

  劉旗忠一直保持目不斜視,忠實地執行著待衛之職。

  張平回過頭,他只是覺得一直有人盯著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一下而已,不明白朱炳的表情怎麼變得那麼詭異。莫非昨晚他不在時小桀和那女娃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老爺,昨晚你……」張平剛低下頭湊到皇甫桀耳邊,又把下面的話吞入肚中。

  奇怪,為什麼他會這麼在意小桀和那秦家女娃的事?如果小桀真的對一個女孩動心,不是一件舉國歡慶的好事嗎?他不是也一直希望小桀能和女性有正常來往嗎?

  可是這秦家女孩的身分似乎有點配不上小桀,且那女孩的性格也不夠溫柔,恐怕難當一國之母的重任;何況如果小桀有了自己的後代,那小琮怎麼辦?那小娃娃他還挺喜歡的。

  不過小桀難得對一個女孩感興趣,作為他的結拜大哥和看家總管,他應該支持和鼓勵他才對。以小桀的性格,也不一定會讓自己的孩子當皇帝。

  「昨晚你尿遁一夜未歸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你自己琢磨回去怎麼領罰吧。」皇甫桀不輕不重地對身後人道了一句,突然拿下紗帽,對右邊的秦「公子」道:

  「你不怕我?」

  看到皇甫桀拿下紗帽的人俱是一楞。尤以秦家人受驚嚇最重。似乎沒有人想到這位氣質不同常人的偉岸男子會有這麼一張具有震懾性的面孔,不過似乎又理所當然,非凡人自然也會有一張非凡的面孔。

  而剛剛跳進看臺的秦家家主也被皇甫桀奇異的容貌所驚,一時反倒忘記了那從他頭頂飛過、對他不敬的泥腿子高手。

  張平心中掠過一絲很奇怪的感覺,說不出來的滋味。尤其在他看到那位秦「公子」也摘下自己的紗帽後。

  這時已經不能稱這位叫秦公子了,那張絕色的面孔絕對讓你無法和男人聯想在一起,只要看到這張臉,任何人都會知道這位元原是一位有著傾城之姿的美麗女子。

  「如果怕你,小弟……咯咯,小妹我就不會想要與你結交。」秦小姐落落大方地對露出真容的皇甫桀嫣然一笑。

  皇甫桀深奧的眼睛露出一抹亮光,似乎對眼前絕色起了莫大興趣。秦小姐任是再怎麼無羈,也在皇甫桀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中漸漸羞紅了臉。秦日升皺起眉頭,正準備叱責自己那性子實在不像女子的女兒。

  張平定定地看著這一幕,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

  皇甫桀悄悄豎起了耳朵。

  朱炳激動得雙頰通紅。

  劉旗忠也不由看了張公公一眼。

  秦日升聽到這聲歎息,這才想起他的目的,看那泥腿子所在位置,分明是那位張公子的屬下。在驚訝的同時,也對這位被女兒帶回來的張公子身分更加猜忌。什麼樣的家世才能用得起如此高手?

  秦小姐和秦家人聽到歎息聲也把目光投向了這位古怪的高手。

  張平似乎沒感覺到自己成了眾人目光的聚焦點,耿直地道:

  「老爺,我前面不是說要刪減護院師父嗎?現在看來也不必多此一舉了。反正以後您很快就會把後院塞滿。對了,如果您要給秦小姐一個名分,最好現在就安排,我看就讓秦小姐拜管田地的秦管事為乾爹,正好他也姓秦,然後再嫁進來。您看如何?」

  不如何!幾乎所有人都在心中大吼。

  皇甫桀更是差點沒把手下的椅子扶手給捏碎。他就不應該指望這個人會開竅!

  算了,也不和他談什麼情不情的了,還是老規矩,想上就上,跟這個楞子生氣,歸根結柢吃虧的還是他。不過……他真的很不甘心啊!

  「你,給我過來。」

  「哦。」張平朝前一步,正要走到皇甫桀跟前,就聽。

  「噔噔噔。」有人從樓梯走了上來。

  「來人!把這個搗亂分子給本將軍拿……哈……皇、皇……咕咚。」周將軍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

  十幾名官兵沖上看臺就圍住了四處的出口,一下就把這座還算寬敞的看臺塞滿。而看臺下麵更是圍滿了舉著矛槍的士兵。

  「呼哧呼哧。」甑錦輝也在兵士的保護下爬上了這座看臺,一進來就喊:「周將軍,請速把這鬧事的賊人拿下,下麵那幫野蠻人快鬧翻天了,咱們得殺雞給猴看讓他們知道官府的厲害!」

  周將軍沒理他,看看端坐在主賓位的皇甫桀,再看看皇甫桀身後站的泥腿子高手,最後把目光落在朱炳和劉旗忠身上。

  劉旗忠人比較忠厚,看到周將軍目光落在他臉上,立刻對他點點頭。

  朱炳則直接用同情的眼光回看他。

  周將軍慢慢將張大的嘴合上。他想,現在他明白為何上面要下達這驅散的命令了。

  「周將軍,好久不見。我家老爺聽說這邊發生了一些趣事,正好在家也悶得慌,就帶小的和兩位護院一起到這裡逛逛。」張平笑著對周將軍打招呼道。

  周將軍的笑臉很僵硬,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看樣子,那位似乎並沒有暴露身分,無論是從安全的角度還是從其他什麼方面考慮,他此時恐怕都不能叫破那位的身分。只是誰來告訴他,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周湛江見過……」

  「張老爺。」張平介面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老爺的管家,旁邊那兩位兄弟是護院師父。」

  「周湛江見過張老爺、張管家。」深入骨髓的君王至上教育,讓周湛江的膝蓋一個勁想要往下彎。

  還好皇甫桀適時擡了擡手,「周將軍不必多禮。我現在不過一個閒人,周將軍軍令在身,自當以完成任務為重。」

  「是。」周將軍僵硬地抱了抱拳,心中則在滴汗。如果讓人知道他見了皇帝沒有跪,不知會不會被那幫文臣藉口抨擊就此讓他回鄉種地?

  「周將軍,您認識這幾位元?」甑錦輝貪婪歸貪婪,他並不是一個笨蛋。看周將軍的態度,他就知道這些人的身分恐怕不會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那麼簡單,而那搗亂的罪魁禍首今天看來也是別想抓他了。

  「嗯。」周湛江含糊地答了一聲。剛才張平開頭那句「我家老爺聽說這邊發生了一些趣事」,在驚嚇過後變得異常清晰起來。雖說他和甑錦輝不屬於一個系統,但地界靠在一起,自然知道這人和他的直屬上司等的一些骯髒事。

  為了表明他和這位縣令在今日前沒有任何交集,周湛江越發對這位縣令不假辭色。

  「周將軍,你可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觸動軍隊驅散這些江湖人士?」張平忍不住好奇,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周湛江看張平詢問,立刻答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是上面直接傳下的命令。」

  張平心中一動。會不會是小桀?可他既然都跟他出來了,應該不會下達這個命令。那麼到底是誰?又有什麼目的?

  秦日升看看周將軍,再看看自稱張平夫的威嚴男子,心中念頭數轉。

  秦小姐一點也不掩飾她對皇甫桀的欣賞,眼光不時在他臉上打轉。心中則在讚歎:這才是真男人!風師兄說的果然不錯,他說我回程的路上肯定有奇遇,還說我會遇見我這一生的良人,說的還真准。

  「外面好像鬧騰得越來越厲害了。周將軍,你且把士兵全部撤走。只要秦家人不出面,要不了多久,這些人都會自動散去。如果把士兵留下,反而會引起衝突。」皇甫桀開口道。

  「是。」周湛江立刻把命令傳達下去。

  下面的將領奇怪地看了一眼皇甫桀,怎麼他們老大這麼聽這位的話?而且他怎麼總覺得這人的面貌有點熟悉?血紅色的人字形胎記,看來似乎很像傳說中的那位呢……啊!該將領被自己的猜想嚇到。

  「還不快去!」周湛江低喝。

  「是,是。」該將領不敢再多看,嚇得埋頭就跑下看臺。

  周湛江皺眉,轉而對皇甫桀道:「張……老爺,這裡是是非之地,張老爺萬金之軀還是暫且隨我一同離去吧。」

  「不用。我還有點事,你去忙你的。」

  「這……」可憐周湛江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這位在這一天,他的項上人頭就得放在案上一天,若這位在他的地頭上出事,哪怕只是擦破一點皮,他的項上人頭就別再想回到他的脖子上。

  皇甫桀不管他的下屬有多麼為難,他還有其他事要解決,對身後勾了勾手指。

  張平聽話地走到他面前。皇甫桀趁其不備,突然點住他的軟麻穴。

  張平一楞,沒想到這人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對他動手。這人啥意思?

  皇甫桀抱住張平軟倒的身體,扛上肩站了起來。

  朱炳和劉旗忠立刻分左右守到他身邊。周湛江見怪不怪,在軍營那幾年,凡是能進入帥帳的將領,誰不知道甯王也就是現在的皇帝陛下和他的隨侍太監之間的「姦情」?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有些事放在心裡明白就可以。

  「秦小姐,多謝招待。告辭。」

  「什麼?你要走?」秦小姐臉上浮現的笑容一下子收起,驚訝道。

  皇甫桀沒有回答,剛才他肯交代一句已經是看在小小利用了這名女子的分上,發現讓某人吃醋的計策失敗,他也懶得再周旋下去,現在對這名女子越冷淡,對她的傷害也會越小。他不想讓張平以後又有機會嘮叨他利用弱女子什麼的。

  「等等!張公子,昨夜我女兒隨你一同出城,直到深夜方歸。作為一位負責任的堂堂男兒,你也不能就這樣離開吧?」

  秦日升轉瞬間已經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也許以後他會後悔,但現在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能讓位列二品的周將軍如此尊敬的一個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

  聽到這句話的周、朱、劉三人不由在心中嗤笑。這人倒打得好算盤。不過就憑你秦日升的女兒也想高攀我們陛下?做夢吧你!雖然你女兒長得不錯,但如果陛下想,什麼樣的美人他得不到?

  張平被點了軟麻穴,可不代表他耳朵也被封了。聽到小桀昨晚果然和那女子有了什麼,忽然很想很想狠狠地揍這小子十七八九拳,最好打得他十天半個月不能見人才好!

  皇甫桀慢慢地轉回身,看向秦家家主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你可以問問你的女兒,我可有碰到她一根汗毛?」

  秦日升發現自己竟禁受不住這位的淩厲目光,當下就掩飾地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

  秦小姐咬住嘴唇,看向皇甫桀的眼光似怨非怨,直到看到皇甫桀顯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才道:「你昨晚雖然沒有碰到我一根汗毛,可是在四天前,你卻看到了我的身子,這事總不假吧?」

  啊!幾乎所有聽到的人都大吃一驚。秦日升一聽自己的女兒竟然已經被人輕薄,先是勃然大怒,後又一喜。這下我看你還怎麼賴得過。正好我女兒也看上了你,我這也算是為我女兒出頭。以後說起來誰會笑話我秦日升為了勢力高攀你張家?

  朱炳和劉旗忠是知道內情的人,當下也不說話,靜觀事態發展。

  周湛江只是不屑的冷笑,如果皇上對那秦家女娃有點興趣,興許還能入宮做個禦女或才人什麼的。這麼硬賴,怕是還沒攀上富貴就先摔個半死了。

  「我也看到了。那你也要嫁給我嗎?」一道悶悶的聲音不甘寂寞地插了進來。

  皇甫桀壓根兒就沒把秦家人放在眼裡,在張平說完這句話後火上心頭,扛著人就走。他倒要看看誰敢攔他!

  想要皇甫桀給他們家小姐一個交代的秦家人當然想要攔下此人,可是周湛江帶的士兵們也不是吃素的。皇甫桀一走,他們就攔住了出口。周湛江更是放出話來,誰敢阻擾張老爺等人去路,全家軍營大牢侍候。

  秦家人憤恨不已,可誰也不敢真的對上官府和軍隊。只能眼睜睜看著「張平夫」一行人離去。

  這屆武林大會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散了。秦家人不但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好處,反而落得一身駡名。凡是來到樊城敗興而歸的江湖人士雖然也罵官府,可誰不知道柿子要撿軟的捏?自然秦家就成了大家的出氣筒。

  秦日升無奈,只得暫時縮起頭來做人。秦小姐在皇甫桀離開後不久,也包袱款款離家出走了。秦日升知道他這女兒的目的何在,可他一是樂見其成,二也管不了這功夫比他還要高明的任性千金,也就隨她去了。

  周湛江完成任務一邊想皇上和張公公一行來到樊城的目的,一邊策馬趕回自己在軍營附近的府邸。結果一回到家中就看到管家帶著一種奇怪的神色迎上前來。

  「將軍,府裡有貴客臨門。現在就在客廰坐著。」

  「哦?是誰?」

  「太監總管張公公。」說這七個字時,管家滿臉的不可思議。那四人中他怎麼看都沒看到一位像太監的人呢,可其中一位拿出的印信又確是宮中之物。看他不信,另一名像是侍衛的人還拿出了驍騎都尉的腰牌。

   一聽這七字,周湛江立刻用他最快的速度奔往會客廳。太監總管張公公都來了,那位還遠嗎?

  還沒進入客廳就聽到裡面傳來慘叫聲。周湛江不知是福是禍,看到站在門外的劉旗忠和朱炳,立刻湊上前小聲詢問:「裡面這是?」

  劉旗忠的臉突然紅了紅,沒說話。周湛江看向朱炳,朱炳咳嗽一聲,望天。

  「豬頭,你現在在皇上身邊做事,這架子也和以前不一樣了。怎麼著,還要我周湛江求你不成?」

  被叫做豬頭的朱炳橫了周湛江一眼,「到底誰架子大?不知是哪個混球出京時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哼!」

  「好了好了,你這個酒鬼,不就是沒請你一頓嘛。等晚上我請你喝個夠!」

  「你說的!不准打妄語。」

  周湛江一腳踹過去,「快說,裡面到底怎麼了?還有皇上這次怎麼突然來樊城了?皇上就這麼離開京城沒事嗎?張公公又怎麼會做那麼一副打扮?」

  「你問題真多。」聽到晚上有酒喝,朱炳的心情好了許多,招招手,示意周湛江把耳朵湊過來。

  「我建議你最好等會兒進去。皇上這下正在火頭上,一時半會兒肯定熄不下去。你還是讓下麵先把房間準備好,沒准皇上待會兒就用到。對了,順便把酒菜也備了吧。」

  周湛江一蹙眉,「聽裡面慘叫的聲音像是張公公,他是不是惹皇上生氣了?」

  朱炳一拍他的肩膀,「何止惹生氣!根本就是逆了龍鱗。皇上這會兒……嘿嘿!」

  聽到朱炳如此猥瑣的笑聲,劉旗忠的臉色不知為什麼變得更紅。周湛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聽聽裡面傳來的聲音,悟了。

  朱、週二人哥倆好的你撞撞我、我撞撞你,臉上一起露出心照不宣的噁心笑容。

  周湛江忍不住還感慨了一句:「皇上也算長情的人了。張公公快三十了吧?難得聖寵不衰。」

  裡面被認為聖寵不衰的某人這時只想逃得越遠越好。

  「你再打,我真翻臉了。」可憐某人為了不讓外面聽到,只能小聲威脅。

  皇甫桀臉色冰冷眼光火熱,手下的動作停都沒停。

  「啪!」露出的兩瓣臀肉上立刻又多了一個五指印。

  「啊!你你你!」

  「啪!」又是狠狠地一下,打得緊實的臀肉竟然顫了一顫。

  張平拼命沖穴,羞得恨不得一頭撞死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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