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于帝都，于磊雖然不能說很熟悉，但已經不陌生了，他們今年又來這里打過幾次比賽，而且前段時間，他還來這里辦理過簽證，也就是因此，于家夫妻才會讓他獨自上路。

　　他搭的是臥鋪，這是徐惠玲給他買的票，雖然他覺得自己坐硬座就可以了，但是做母親的，若是條件許可，當然是不想自己的孩子受一點委屈的，更何況這個孩子馬上又要遠離，以后可能三四年都見不了一次面，別說天茗給了六萬，就算沒有，她也會給于磊買臥鋪的，當年她送于詠上學，買的就是臥鋪票。

　　就這樣，于磊提著將近四十斤的東西上了火車，睡了一晚上，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就來到了帝都。

　　他到帝都的時候還不到六點，不過于詠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姐！”

　　看到他，于詠也笑了起來：“怎么樣，這一路沒事吧。”

　　“沒事，就是對面的大哥問我出來做什么的，我說來上學的，他還問我上哪個學校，我就說了你的學校，他、他還夸我呢！”于磊說著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徐惠玲早就叮囑他，若是有人問，絕對不能說自己是去美國上學的。

　　于詠抬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你要去上的學校，可要比我的學校還厲害呢！走吧，我先帶你去吃飯。”

　　她說著，就要幫于磊提行李，卻被于磊上前一步搶先了，于詠也不和他爭，帶著他到了永和豆漿那里。

　　“姐，咱們、咱們換個地方吧，這里的，挺貴的。”

　　“是不便宜，不過這附近，也沒有更便宜的了，而且，你過兩天就要到那邊了，想要再吃正宗的中餐，可不容易。”

　　于磊笑笑，就跟著他姐一起進了永和。

　　兩人喝了豆漿吃了油條，就一起坐公交去了于詠的學校，知道他要來，于詠早就和班上暑假沒回去的男生打了招呼，幫于磊找了一個有空位的宿舍。于詠人長的清秀，為人處事也平和，在學校也算是很受歡迎的，那些男生自然對于磊也很熱情，其中有一個，特別熱情，不僅幫著提行李，知道于磊是今天早上到的，連連后悔，沒有跟于詠一起去接他，還非說要請他吃飯。

　　這種熱情，就算于磊不怎么聰明，也看出端倪了，出來后，就沖著他姐笑。

　　“你笑什么？”

　　“沒什么，姐，那……你是不是處對象了？”

　　于詠白了他一眼：“你姐姐我哪有心思找對象？倒是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于磊立刻搖頭。

　　“恩，說起來你也是十八了，也該找女朋友了。”

　　“我不找女朋友，大學畢業前，都不找。”

　　“你有這個心是好的，美國大學和國內不一樣，進去不容易，出來更不容易，我查了一下，你要是不修夠學分，甚至不能參加比賽，你英語也不是太好，到了那里，是要多費點心思的。不過國外這些東西也開放，萬一你想交女朋友……”

　　于磊想說什么，不過沒等他開口，于詠就瞪了他一眼：“我說萬一！萬一你要交了，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啊？”

　　“就是安全套！”

　　于磊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訥訥的叫了聲姐。

　　于詠也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他道：“我給你說正經的，這是為你負責，也是為對方負責。”

　　于磊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只有點點頭。

　　這一天，于詠帶著他，去爬了次長城，他過去跟著球隊過來的時候，最多也只能在市內的幾個普通景點看看，上次來辦簽證，也是非常匆忙，像是什么長城故宮，都是沒去過的。

　　因此于詠帶著他，第一天去了長城，第二天去了故宮，第二天的下午，又到外貿市場上，給他買了幾件衣服，這是本來徐惠玲就交代好的，在徐惠玲想來，開市的衣服自然是沒有帝都的好，而自己的眼光，恐怕也是比不上女兒的，以前也就罷了，現在于磊要到外面上學，不能讓人看不起的。

　　因此她給于磊準備了很多能存放的吃食藥物，比如咸菜、豆醬、麻辣花生鹵味以及感冒藥、云南白藥之類的，衣服卻只讓他帶了兩身，她早就打聽好了，雖然托運只能托運二十公斤的，但是他還可以隨身再帶一個行李箱的，于磊雖然覺得過去的衣服都還能穿，但在這個事情上，他是沒有發言的權利的。

　　因此他跟著于詠在幾個批發商場里轉了一圈，從里到外都添了好幾身，除了鴨絨襖因為擔心塞不下去，其他的能買的全買了。而在第三天的早上，于詠又帶著他去了中關村要給他買電腦，于磊說不要的，但于詠卻說這是必須的。

　　“石頭，別的都可以不帶，但是這個電腦卻是一定要帶的，有了這個，你才可以把上課內容都錄下來，有什么不懂的，回去再來回的看，而且將來你做作業，打報告都是少不了電腦的，雖然說這東西你到那邊買，也許更便宜，可是你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要怎么去買？就算說你教練會去接你吧，但他本身就不在華盛頓，還能為你在那里停留幾天嗎？就算是能，咱也不能這么麻煩人家啊。”

　　聽說和學習有關，于磊也不再阻止了，不過看著筆記本的價格，他還是心驚肉跳的，可是于詠說的好，筆記本這個東西，一定要買不容易壞的，否則將來修理都麻煩。

　　到最后，于詠給他買了臺一萬兩千八的IBM，之所以會給于磊買這個，除了因為這個價格的IBM已經不比臺式機差太多外，主要還是因為它是全球保修的，而且在美國保修也很簡單，號稱只要能看到機子里的序列號就可以了，不過就算如此，于詠還是讓他拿上了發票，并叮囑他在過關的時候，要去報一下關。

　　買好了電腦，又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后，兩姐弟就向機場去了，到了機場，于詠幫著他托運了行李，辦理好了各種手續，然后，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到了那邊，就給我，給家里打個電話，要是你教練沒去接你，也別慌張，先給他打個電話問清楚，真不行了，你就打出租，到學校。”

　　于磊點頭。

　　“窮家富路，別光想著給家里省錢，給你的獎學金，你就拿著花，家里的債也還清了，剩下的，也還夠用。”

　　于磊張張嘴，想說什么，但到底沒說出來。他心中清楚，雖然天茗給了六萬，但兩萬用來還債，今天于詠又給他買了電腦，他臨走的時候，他媽還硬給他換了一千美金，現在家中，最多也不過兩萬，自己媽媽每天出攤雖然能賺一些，但最多也就是生活費，姐姐的學費爸爸的醫療費，其實都沒有解決的。

　　“照顧好自己，能不能打球，能不能上學，都不重要，你只要好好的……”于詠說到這里，有點哽咽，但還是咬著牙，拍了他一下肩，“就好了！”

　　于磊用力的點頭：“姐，你、你也照顧好自己，家教……也少點，太遠的，就不要去了……”

　　于詠點點頭，抬起手臂，幫他整理頭發，現在于磊穿著鞋，已經將近一百九十公分了，于詠雖然也有差不多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但要再幫他整理頭發的時候，已經需要抬一下腳了，看著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幾年前還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于詠就算竭力忍耐，眼睛還是紅了，她不再說什么，就是推了把于磊。

　　于磊抱著電腦，背著裝滿衣服的背包，一步三回頭的入了關，他每次回頭，都看到于詠站在那里對他微笑，最后一次要拐彎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于詠臉上的表情了，但是于詠的姿勢還是令他覺得，自己的姐姐是在微笑的，他不知道，此時的于詠，已經淚流滿面了。

　　這是于磊第一次坐飛機，雖然天茗的高層說過兩次，讓他們坐飛機旅行，但最終都沒有成行，高一是因為他們輸了球，全隊上下，都沒有心思去玩，再加上當時李鐸等人幾個老隊員忙著高三，也就不了了之了；高二是因為那張照片，當時全學校都焦頭爛額的，那還顧得上這個？而到了高三，天茗干脆就沒提這回事。

　　一幫幾十個球員，就算只說主力，也十二個，出去玩錢是一回事，出了問題誰負責？有歐和青在的時候，也許還能彈壓住，現在換了何益……天茗的高層也知道，在目前的球員心中，何益是怎么也比不上歐和青的。

　　不過這幾次，天茗都額外發了補助，倒也不算食言。

　　不過此時，于磊卻沒有半點坐飛機的雀躍，在離開開市的時候，他還沒有太多的感覺，而這一次，他卻真正的有了，割裂的痛苦，在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跳下飛機，跑回去，他不要去了，他不要去什么美國了，不要領什么獎學金了，他只要在自己的國家，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不過最終，他只是低著頭，握緊自己的拳頭，然后在飛機發動的同時，長長的出了口氣。

　　在飛向美國的途中，他一直有點渾渾噩噩的，也就沒有太注意時差的變化。

　　等到飛機落地的時候，他跟著別人一起下機，然后一起等了行李，在飛機上還不怎么顯，因為還有很多亞洲面孔，而下了飛機，更多的，卻是白皮膚高鼻子的，廣播中出現更多的，也還是英語，所以，當他看到歐和青的時候，那真是，就和見到了親人一樣。

　　“教練！”在看到歐和青的時候他就開始搖手，然后飛快的拉著行李跑到他身邊，“教練！教練！”

　　他興奮的不住叫，歐和青也是滿臉笑容的看著他。

　　“教練，我、我可想你了！”

　　“恩，我也想你。”

　　雖然都是他的隊員，都是他教出來的，但對于于磊，他還是更為偏愛的，確切的來說，他在美國想到于磊的時候，比想到他大哥歐和出的時間都要多。

　　這一對師生彼此見了面都很高興，旁邊卻有人看不過眼了，沐文君咳嗽了兩聲：“于石頭，那你有沒有想我啊。”

　　于磊一看到歐和青，滿眼就只有他了，也沒有在意他身邊還站著其他人，此時聽沐文君出聲，才注意到他，那臉上的表情，何止是驚訝啊，簡直就是驚悚了。

　　“老實說，于石頭，我也怪想你的。”沐文君微笑的看著他。

　　“教、教練……”

　　于磊看看沐文君，又看看歐和青，張口結舌，說不出話，雖然經過那件事，他隱隱的覺得自家教練和省建的教練，可能是有什么的，但他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沐文君，這對于他來說，那簡直比出現個恐龍怪獸，還不可思議。

　　歐和青咳嗽了一聲，瞪了沐文君一眼：“石頭，這件事，恩，我以后再和你說，咱們先走吧，到市區還有一段路呢。”

　　于磊愣愣的點了下頭，呆呆的跟著歐和青往外面走，連歐和青幫他推行李車，他也沒有太多反應。

　　到了停車場，沐文君開車，歐和青拿出電話，撥了電話，然后對于磊道：“先給你家里報個平安吧。”

　　此時國內正是十一點，本來這個時候，徐惠玲是都要出攤的了，不過今天她當然沒有出去，電話一響，那邊已經接了起來，之后，歐和青又幫他撥通了于詠宿舍的電話，和于家夫妻一樣，知道他平安到達，歐和青也去接他了，于詠也就很是放心了，知道他此時用的是歐和青的手機，因此都是簡單叮囑了他兩句，就掛了電話，再之后，歐和青又撥了一個電話，然后笑著遞給他：“要不要給孔玄章也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