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說著籃球，突然轉到孔玄章身上，于磊也是一愣，他啊了一聲，呆呆的看著沐文君，沐文君嘆了口氣：“于石頭呀，孔玄章他……恩，反正你沒事的時候，就想想他吧，他要問你做什么，你就說在想他。”

　　于磊瞪大了眼，他就算不機靈，也覺得這話很怪異，他不覺得想孔玄章有什么不同的，孔玄章是他的朋友，他當然是想要想的，但是為什么這話從沐文君嘴里說出，就不一樣了呢？

　　“哦，對了，還有，你明天自己去辦張銀行卡吧，要記得，是兩張卡，還要有一張信用卡。這一點，你可以問問那個同宿舍的，或者問問你那個樓層的神父。”

　　說完，沐文君就擺擺手，轉頭走了，只留下于磊，有點恍惚的站在那里。

　　而此時，沐文君則面臨著歐和青的逼供：“你給他說什么了？”

　　“沒什么，我就交代他要好好打球。”

　　歐和青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沐文君蹭過去，道：“話說，青青，你對他們……到底是怎么看啊？”

　　歐和青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道：“順其……自然吧……”

　　他現在除了能順其自然，還能做什么？不過看于磊這個樣子，也許，到頭來，這只會是一段青春期的騷動？畢竟感情這種事，如果只是一頭熱的話，慢慢也會淡化的吧，更何況，孔玄章現在才十七八歲，再過一兩年，不見得會怎么想呢。

　　見他這個樣子，沐文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當下嘿嘿笑了兩聲，孔玄章用了這么多的心思，怎么可能只是一時沖動？而且，看他這手段，哪怕于磊一直懵懂，早晚也是要落到他手里的。

　　“后生可畏啊……”在對孔玄章的評價上，沐文君絕對是何益的知己，不過評價的內容嘛……那就大不一樣了。

　　于磊抱著球，發了一會兒愣，就往回走，回到自己的宿舍，剛開門，就看到一個黃頭發的男子正坐在沙發上咬手指，看到他，那人立刻放下手，站了起來：“你好，你就是我的那個中國室友吧，我是加里·布拉奇，你叫我加里就好。”

　　“啊，你好。”于磊連忙道，“我，我叫磊·于。”

　　“嘞？”

　　加里的發音很怪異，于磊抓抓頭：“要不，你就叫我斯托恩吧，這是我的朋友為我起的英國名字。”

　　“不不不，我還是要叫你的中國名字，你的中國名字是……累？肋？磊，對了，就是磊，很好很好，磊！磊！磊，你好。”

　　“你好。”

　　“你好，磊！”

　　“……你好。”

　　兩人你好了半天，加里顯得很興奮，于磊倒也沒有煩，他只是覺得自己的這個室友很有意思，來之前，他就聽說了，美國人可能會顯得很冷漠，那不是他們對你有意見，而是，他們就是這個樣子的，孔玄章還拿影片給他總結了，這是美國人的個人主義，而來到之后，在籃球館里，他也有了點這方面的體會，因此突然遇到一個這么熱情的人，倒是很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的。

　　直到后來他才知道，加里是外交事務學院的，而他本人的志向，也是亞洲、中國方面的研究，所以才會對他這個中國室友這么熱情，當然，加里本身的性格比較開朗也是事實。

　　不管怎么說，于磊來到美國后的第一天，雖然說不上非常好，但也還算不錯，宿舍很好，室友很好，他現在，只希望自己將來的學業也能跟的上去。

　　喬治敦最出名的是外交事務和商務管理，但這兩個，于磊顯然是不能學的，他本人，本來是對護理學院有些興趣的，但在經過孔玄章的分析，以及于詠的電話勸道之后，他最后還是進了語文及外文學院，專門學習英文。

　　于磊第二天，是被電話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啊的抓起話筒，那邊就傳來孔玄章的聲音，孔玄章昨天一晚上都在等他的信，結果MSN也上了，信箱也是一遍遍的刷，最后除了兩封垃圾郵件，什么都沒等到，最后他等不及的上了于磊的信箱——信箱是他申請的，密碼他當然也是知道的，結果卻發現，人家根本就沒給他發信。

　　于磊接了電話，回答了孔玄章的幾個問題，最后聽他提到信件的時候，頓時沉默了。

　　“怎么了，你宿舍里沒網線？”

　　“恩，我這里是無線的，要有個卡，我電腦上沒有。”

　　聽他這么一說，孔玄章立刻平和了，結果于磊又來了一句：“我還沒想到，要和你說什么。”

　　孔玄章的臉頓時黑了，其實于磊本來說給他去信，本來就是要說沐文君的事情，但后來歐和青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沐文君又……不管怎么說，看起來還是不錯的，他就覺得，要是再給孔玄章說，就給打小報告似的，所以就糾結了起來，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給孔玄章說，而要不說這事，他也想不到要給孔玄章說什么——才打過電話報了平安，自己也才來了一天，本來就是沒什么好說的啊。

　　他這邊覺得理所當然，而孔玄章那邊卻快氣抽了，他知道于磊是沒別的意思的，但就是有一股手癢癢的感覺，那咬牙切齒的樣子，看的旁邊的衛峰直抽搐——孔大少是跑到衛峰這里打的電話。

　　現在是暑假，衛峰也在辦理去法國的事情，他早就想好了，出去后，先上一年的語言學校，然后再看哪個學校合適進哪個學校，因為什么都托付給了中介，再加上也沒有金錢上的顧慮，所以他每天也就是上上網，畫畫畫，偶爾的摸兩下籃球，過的是逍遙自在，再加上日夜顛倒，這一天，他剛睡下沒多大會兒，就被孔玄章叫醒了，他本以為有什么事呢，誰知道只是為了用他的電腦給于磊打電話。

　　雖然嘴上不說，但衛峰其實是一直有些佩服孔玄章的，佩服外還有點羨慕，不管再怎么說，他還有個一心在他身上的媽媽，而他呢，就連這一次出國都是自己找的中介，他老媽只是說一聲知道了，然后問他要多少錢。

　　但是此時，衛峰不羨慕了，他反而覺得孔玄章有點可憐——這要是個國色天香的傾城美人也就罷了，但那于石頭……

　　他正這么想著，突然就見到孔玄章的臉色又變了，先前是青中發黑，而這一會兒，卻有薄紅了？

　　衛峰頓時瞪大了眼，孔玄章……這是，臉紅了嗎？

　　這時候孔玄章掛了電話，見衛峰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一抬眼：“怎么了？”

　　“沒事，對了，于石頭和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他說他要去辦銀行卡了。”

　　“他還能有多少錢，還要去辦銀行卡？”

　　衛峰撇了下嘴，冷哼，孔玄章知道這是他的毛病，倒也沒有別的想法，事實上，他現在還沉浸在于磊先前的那句話里，在說了那句令他備受打擊的話之后，于磊馬上又來了一句：“不過，我還怪想你的。”

　　孔玄章知道于磊這么說，恐怕還是因為第一次出國，這里說的想他，應該和想家、想于家夫婦都是一個性質的，但他還是忍不住要為這一句心情激蕩暗自竊喜，雖然他臉上沒有顯露，但其實已經覺得兩腳輕飄飄的了。

　　只是他雖然掩飾的好，但剛才已經被衛峰看穿了，此時也沒有被他這一臉冷漠蒙蔽過去，他想了想，道：“你準備以后怎么辦，阿姨那里……”

　　這句話，如同一盆涼水，頓時把孔玄章有些沸騰的血液澆涼了，對于任何問題，他都可以不在乎，或者說，他自認都是能處理的，未來的壓力，社會的排斥，或者于家夫妻那里，他覺得，只要自己處置得當都可以解決，或者就算不能解決，他也覺得自己可以頂過去，甚至連他老爸孔萬青……

　　他雖然現在忌憚，但其實并不是太在意，唯獨他歐君慧那里，他沒有辦法，或者說不是沒有辦法，而是不忍心。

　　“以后再說吧，對了，你法國的事情怎么樣了？”

　　“正在聯系著，那中介是想讓我先去學點法語的……”衛峰聳聳肩，不怎么在意的說，“還說可以幫我找法語老師，我問了一下價格，嘿，拿我當冤大頭呢！”

　　那中介見他家大人都不出面，又見他出手豪闊，難免就有點別的想法，衛峰其實倒不在意花多少錢，但他非常反感，這種糊弄他的做法。

　　孔玄章想了想，道：“你是真的對藝術有興趣呢？還是只是喜歡畫東西呢？如果畫東西，用電腦畫可以嗎？”

　　“你想讓我和你一起到美國？你那個東西不是做的差不多了嗎？”

　　“是做的差不多了，但那只是第一期，如果成功了，自然還要接著做，如果失敗了……我還想再做別的，金融是需要知識和天分的，實業是需要積累的，只有這個，是我們在大學的時候就能做的，我們可以在大學里做這些，如果真的不成功，大學畢業后還可以再做別的。”

　　“這個……你讓我想想，你知道，我過去沒想過這個。”衛峰有點別扭的說，無論是過去，還是在決定畫畫之后，他其實都只是想著混日子，對什么事業呀，資本呀，是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反正他這輩子是不缺吃喝了，真的混不出來，他回來靠房租也能過的很舒服，他從小見多了自家父母為了錢吵得天翻地覆，因此從來就沒想過要為錢去勞心勞力。

　　他喜歡畫畫，喜歡那種在紙上，一點點的勾勒出圖像的感覺，不過要說換到電腦上，好像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還要在考慮一下，畢竟他過去一直想的都是到法國學美術，而孔玄章現在所說的，顯然就是另外一條路了。

　　孔玄章點點頭：“你慢慢想，如果不行，也沒關系的，不過我大概下個月就要出去了，你在那之前，給我個答案就好了。”

　　孔玄章在這邊準備著出去的事情，而于磊則在那邊，努力的適應著美國的生活，他現在已經辦了銀行卡，買了內置的上網卡，也開始到籃球館里去訓練了，但是在這里，他還是格格不入的。

　　第一個就是語言，雖然他來之前，就突擊了英語，一些常用的詞匯，其實他也是能說會寫的，不過那只是簡單的對話，如果長一點的，那就要對方說的很慢才可以，可是，在平時的對話中，除非特意的，一般人還都是正常語速的，所以，經常就是別人說完了一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第一句，這件事，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最麻煩的還是在訓練中。

　　現在還不到十月，真的來說，NCAA是不允許特訓的，但這就像那個一周不得訓練超過十個小時的規定一樣，這個規矩，可以說沒有一所大學會遵守的。

　　喬治敦也是如此，他們同樣是早早的就開始訓練了，不過為了不讓人抓住把柄，他們的訓練都是“自愿”的，內德會對主力講解戰術，而像于磊這樣的新丁，就歸到丹尼那里了。

　　還是基礎，不過這里的基礎更為細膩，更為正式，細膩到手指指尖的變化，丹尼經常一邊拿著球講解，一邊給他們做示范，而在這個時候，于磊只能盯著他的手指，竭力的將那些變化記下來，至于他說的什么，卻只有連猜帶蒙了。

　　他并不是羞澀，也不是抹不開面子，他也曾問過丹尼兩次，第一次，丹尼還對他說了，而第二次，卻很有點遺憾的告訴他：“我的中國男孩，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這里是美國，只能是你來適應我們，而不是我們去適應你，你要盡快的搞好你的英語，盡快！”

　　而除了語言，觀念的不同也是一個問題，不過比起語言，這個問題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雖然有很多是他不理解的，但他來這里也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打好球，二是學好習，至于其他的，他理解不理解都不重要。

　　就在這種努力適應中，到了八月，這一天，他接到沐文君的電話，問他三天后，是否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