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一天的古怪心情，過了之后，于磊也沒有太過糾結，雖然他當天晚上，怎么也沒有辦法靜下心，但他還是把該做的事做完了，然后第二天，仍然按照自己的時間表做事。

　　然后，很快就到了九月，喬治敦正式開學了，于磊的生活也就更忙碌了，當然他還是那個點鐘去睡覺，還是那個點鐘去訓練，只是原本每天坐在書桌前誦讀課文變成了背著電腦，不斷的換教室。

　　喬治敦的大學授課對他來說是新奇的，一班只有一二十個學生，一個最少的，甚至只有十二個人，而且大多的學生看起來都相當隨意，上課發言提問隨意，穿著隨意，動作更是非常隨意，上面老師講課，下面學生吃東西，那老師竟然視若無睹。

　　沒出來前，他就聽孔玄章說，美國大學上課，是不用舉手的，但是他沒有想到，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和老師說話，這令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不過卻不排斥，畢竟這種氣氛，的確很好，雖然他也覺得，這有點不夠尊師重道，但既然是這里的風俗，也就無所謂了，而且，這些老師也令他覺得很好。

　　因為有內德和丹尼的例子在，他一開始是不敢隨便提問的，后來見其他同學非常隨意，也就大著膽子問了一次，結果那老師很和善的給他做了講解，還特意放慢了語速。

　　他每天帶著電腦去上課，一開始也沒有老師說什么，后來有一個老師看到他帶著電腦，就告訴他，因為版權的關系，他是不能被錄像了，雖然拒絕了他，但態度卻很好，連連說抱歉，并告訴他，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隨時找他。

　　也因此，他再去上課的時候，就會先問一下上課老師，大多數老師都是無所謂的，只有兩個老師很遺憾的告訴他不行，不過另外一個老師，和第一個一樣，同樣告訴他，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隨時找他。

　　這種態度，引得于磊很是感嘆，而加里則告訴他，這是當然的，因為學期結束后，他還要給這些老師打分，若是哪個老師分不夠的話，就有可能失業。

　　“他們當然要態度很好，要知道，是因為我們來上課，他們才有薪水拿呀，不過磊，你真的不會做這種豆醬嗎？我們馬上就要把你從中國帶來的吃完了。”

　　加里很是小心的將一點豆醬抹在自己的面包上，眼巴巴的看著于磊，雖然是以“嚴肅”著稱的英國人，但加里卻更像一個美國人，他的家庭條件不錯，學習也用功，雖然不是特招生，但也拿到了豐厚的獎學金，他當然沒有于磊這種艱苦樸素的想法，一日三餐，一般也就最多早上的時候在餐廳里吃，晚上卻是十之八九都要出去吃的。

　　不過畢竟是一個宿舍的，不可能沒有交集，然后他就發現了于磊的豆醬，本來只是好奇的嘗嘗，在第一次將那粘糊糊的東西塞到嘴里的時候，他還是抱著研究的精神的，不過一吃之下，頓時知道了什么叫珍饈美味，從那以后，就經常蹭于磊的豆醬吃。

　　于磊帶出來的咸菜豆醬是不少，但他現在幾乎每頓都要指望著這些下飯，他自己一個人吃就有些勉強了，更何況現在又加上了一個加里，當然，加里是不會白吃的，他經常會拿個香腸啊、熏魚呀來搭伙，但是這些東西就和漢堡包一樣，吃的多了，還是需要咸菜來搭配的。

　　“我知道怎么做，但我沒有做過。”

　　“你可以試驗……”

　　加里眼睛一亮，不過立刻又停住了，他也知道于磊每天有多忙，多用功，再讓他實驗著做豆醬，他也覺得有點強人所難了，他有些留戀的看了一眼豆醬瓶，現在看來還是很滿的，但是他也知道，要將這一瓶吃光，也是很快的。

　　“磊，我覺得你真是太為難自己了，當然我不是對你的生活方式有意見，我只是說，我們來上大學，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體驗，去嘗試，你看你不去酒吧，不去餐廳，不和女孩子約會，這真的是太無趣了，將來你會后悔的。”

　　于磊對他笑了笑，他知道加里說的是對的，他班里的同學，雖然大多對學習都認真，但他們一樣肆無忌憚的玩樂，還有那些籃球隊的，一開始太快他聽不懂，現在他差不多已經聽懂大概了，也因此，知道他們經常談論酒吧、女孩子還有很多他不太熟悉的東西。他現在已經知道，這種談論，這種玩樂，不代表放縱，也不能說是墮落，這在美國，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許就像加里所說的，這是一種嘗試吧。

　　不過他不準備嘗試，他也不認為自己會后悔，這些嘗試也許沒有錯，不過，他并不需要。

　　加里見他不感興趣，聳了聳肩，也就不再說了：“對了，你最近在籃球隊還好嗎？馬上就要到十月了，你有沒有希望被選到主力陣容里？”

　　按照NCAA的規定，在十月之前，球隊是不允許集體訓練的，也不允許教練一次對四個人以上的球員做指導，當然，這條規定，向來都是擺設，沒有大學會真的這么做，但是，在十月之后開始真正的訓練、磨合定下主力，卻也是大多數球隊的做法。

　　“還好吧，現在丹尼先生說什么我也能聽懂了，至于主力嘛，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是沒希望的，我的朋友告訴我，一年級的學生是很難成為主力的。”

　　“誰說沒有？一年級的也有很多成為……哦，不過你那位朋友說的也沒錯，普通情況下，一年級的的確是很難成為主力的。”加里把最后一口面包塞到嘴里，喝了口果汁，然后道，“真是遺憾，我本來還想找你要票呢。”

　　“你現在就要季后賽的票，也有點太早了吧。”

　　“誰說我要季后賽的票，我就要常規賽的票啊。”

　　“咦？”

　　NCAA在美國是很受歡迎的，在大學里當然更風行，但是大多數人對常規賽卻不那么重視，特別是像喬治敦這樣的籃球名校，對于他們來說，六十四強之后的季后賽，才是能引起他們興趣的。

　　所以加里說要票，于磊第一個反應就是季后賽的球票，因為常規賽的球票，是很容易就能搞到手的。

　　“我當然能找來常規賽的球票，不過我想找一個位置好一點的，特別是和匹斯堡的那場比賽，他們的小前鋒克萊爾可是我的偶像！”

　　“這樣啊，那我幫你問問吧。”

　　“真的？磊，你真是我的天使！”

　　于磊嚇了一跳，手一抖，差點把叉子都掉到地上：“我，我只是說幫你問問，還不見得能不能成，我還不是主力呢……”

　　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加里道：“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當然，如果能有季后賽的就更好了。”

　　面對這種得寸進尺的要求，于磊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不過加里也只是提一提，他雖然不是籃球隊的，也知道，像好位置的球票，當然要先緊著主力、老隊員給，他的這個中國舍友今年才進球隊，人又是寡言少語的，能不能分到票還不一定呢。

　　于磊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既然加里提出來了，他也愿意去找丹尼問一下，孔玄章對他說了，要和教練多做溝通，即使被拒絕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現在，已經比過去和丹尼有更多的交流了，而在交流之后，他也發現，丹尼不是不想給他做講解，而是不愿意因為語言的問題對他重復，如果他不是因為沒聽懂，而是做不好的話，丹尼還是樂于告訴他正確的姿勢、動作的。

　　也就是因此，他才敢找丹尼問球票的事情。

　　“你想要和匹斯堡比賽的球票？還要位置好一些的？”

　　于磊點點頭：“如果有的話，我……”

　　“有是有的，不過……”

　　他這一不過，于磊立刻瞪大了眼，丹尼笑了起來：“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于磊抓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丹尼看了他一眼，開口：“你最近感覺如何？”

　　“感覺……挺好的。”雖然不知道丹尼指的是什么，但是他覺得，自己各方面都不錯。

　　“很好，既然如此，你明天就不要來我這里了。”見于磊瞪大了眼，他露出一個微笑，“明天，你就去內德教練那邊吧。”

　　于磊是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然后，他的眼瞪得更大了：“丹尼先生，您是說……是說我，我成為了主力？”

　　“恩，還不能說是主力，不過，你先去聽聽吧。”

　　于磊拼命的點頭，丹尼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上帝總會照顧那些努力的人的。”

　　他說完，就離開了。

　　在這里，訓練是沒有硬性規定的，雖然說是有時間，但若是不來，或者在訓練中偷懶，教練包括助理教練一般都不會說什么，如果是特別有才華的，或者有什么關系在，也許教練還會多多嘴，但若是一般人，是從不會去說的，不僅不說，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一般也不會表露出任何的不滿。

　　但是，這個偷懶的人，以后也不要再想上場時間了，他不會再得到任何機會。

　　在于磊剛來的時候，內德和丹尼都是有些失望的，內德還因為這事，給丹尼發過一次抱怨：“為什么同是中國來的學生，北卡的那一位，卻能得到更多的關注，相比于那個叫做什么峰的，我們的這一個男孩簡直就像個灰姑娘。”

　　中國的體育媒體是常年都在美國這邊有人手駐扎的，有NBA的時候他們報NBA，沒有NBA的時候，他們也會偶爾的照顧一下NCAA，當然次數不多，哪怕是在七月八月，他們更多的也是跟蹤某位巨星，但是云峰卻是自來到后，就不斷有中國媒體報道，這些報道雖然大多是面對中國國內的，但卻令北卡非常滿意，也連帶著一些美國的媒體對云峰有了興趣。

　　NCAA是一個商業聯盟，說到底，像于磊的獎學金、內德丹尼等人的工資，都是來自商業分紅。

　　NCAA的三個級別，第一級別的當然要比第二級別、第三級別的得到更多的分紅，然后，能打進季后賽的，當然要比不能打進的學校得到的更多。

　　然后是三十二強、十六強、最后四強，以至于到最后的決賽。

　　打的場次越多，也就越能得到媒體的關注，相應的，也就更引起贊助商的興趣，愿意投入更多，中國媒體對云峰的宣傳，當然也令北卡和它的投資者們高興。

　　“我聽說，北卡的那一位是來自中國的首都，而咱們的這一位，卻只來自一個小城市。”

　　說到這一點，丹尼也是有點悻悻的，那時候于磊剛到不久，語言還不怎么通，不能交流，動作也和他要求的不一樣，所以他和內德一樣，都覺得，他們這一次沒有引進對人。

　　雖然說于磊不過才來，什么都代表不了，但是他們原本就是希望利用他吸引中國媒體的啊，結果到最后雖然不能說沒有吸引，可和他們的要求實在太有差距了。

　　不過這么一天天過去，他們的看法也慢慢的發生了變化。

　　用功的學生，他們也是見過的，那些從貧民區走出來的黑人孩子，為了自己甚至一家的命運，也都是非常努力的，但是像于磊這樣不間斷的、持續的努力卻是不多的。

　　每一天，每一個早上，每一個晚上，從來沒有過間斷，一個又一個小時做著同樣的事情，不喝酒不亂交不耍酷不張揚，在自己練習的時候，可以幾十分鐘不間斷的將籃球投進籃筐，但是在一起練習的時候，卻從來不故意顯露。

　　這種努力這種沉穩，都令內德和丹尼驚奇，當然，只是驚奇還不夠，他們這一次之所以會挑選于磊，也是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參加邀請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