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為什么呢？”沐文君摸著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你覺得我是為什么呢？”

　　孔玄章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章章啊，你有時候真的想多了，你看，大過年的，他身邊沒有人，我身邊也沒有人，那么我們兩個同樣孤單的人互相安慰一下，又還需要什么理由呢？”

　　孔玄章的眼角跳了一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啊。”沐文君顯得非常無辜，他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的姿態，“章章，你看，我和青青已經是這種關系了。雖然說還沒有正式登記吧，但也和那差不多了。你是他的外甥，那就是我的外甥，我明知道你對那顆石頭怎么樣，我還會做什么嗎？”

　　孔玄章皺了下眉，沐文君說的合情合理，要換成別人，他也不會多想，但就因為是沐文君，他就總覺得別扭，可是沐文君現在看起來是不打算說的了：“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招惹于磊。”

　　“哦？”

　　沐文君挑了下眉，笑瞇瞇的看著他，孔玄章微微一笑，拉開門：“舅舅，我要打電話回舊金山，你要和我媽媽說話嗎？”

　　歐和青連忙跑出來：“你用座機打吧，不過大姐……”

　　“沒關系，其實我媽一直等著你的電話呢。”

　　孔玄章說著，就撥通了號碼，說了兩句，就將電話讓給了歐和青。歐和青這一次雖然是在舊金山過的年，但這個年過的并不愉快，當然，沒有吵架，只是非常尷尬。

　　在歐和青的這件事上，歐君慧可以說是歐家最能平靜接受的，不過沐文君會追過來，連歐和青都沒有想到，更何況歐君慧了。她當初支持歐和青出國，是希望自己的弟弟避開那個漩渦，也是想著這最起碼能令歐和青和沐文君分開。

　　孔萬青生意上的事，她很少插手，但是在那個圈子里，她也影影綽綽的聽到過一些事情，她知道這件事最怕的就是認真，如果只是一時游戲，那還不影響將來結婚生活，而如果認真了，那就真的會變成普通人眼中的異類了。

　　歐和青對沐文君是不是認真的，她不知道，但連異性戀，感情深厚的夫妻都有抵不住長距離的，更何況這種同性戀呢，就算歐和青是認真的，出去兩三年，感情也淡薄了，回來后，照樣能談戀愛結婚的。

　　哪知道當她陪著孔玄章過來的時候，卻發現不僅沐文君也在，還和自己弟弟住在了一起！這不僅令她吃驚憤怒，更傷心，她以為，這是歐和青設計好的。

　　所以那一次是不歡而散，在將孔玄章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她就氣沖沖的回國了。

　　剛回國的時候，她也是生氣憤怒的，不過歐和青畢竟是她最疼愛的弟弟，所以等過了那個氣頭，她也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在過去，她對同性戀是沒有什么感覺的，即使聽說過，對于她來說，也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后來就算歐和青好像是同性戀了，但因為當時事情繁雜，再加上歐和青一副要離開的姿態，她也沒有太放在心上，而這一次，她不得不花心思去研究。

　　研究來研究去，她對同性戀知道的多了，但對沐文君卻更有看法了。在她的記憶中，歐和青好像還是喜歡過女孩子的，這也就是說，他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戀，起碼，不是純粹的只能喜歡男人的那種，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當然就是沐文君的錯！

　　人的心總是偏的，歐君慧當然義無反顧的偏向自家弟弟的，在她來看，只要歐和青離開沐文君，那也許，就還有可能恢復正常？

　　自然，她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有點理所當然了，不過她不喜歡沐文君卻是肯定的了。

　　所以這一次春節的時候，她雖然沒有明說讓歐和青和沐文君分手，但也表明了對沐文君的排斥。歐和青對歐君慧自小就感情深厚，經過這一次的事，更多了一份感激，因此也更在意她的態度。

　　如果換做別的事，他哪怕受點委屈，也是想令歐君慧滿意的，但是這件事，他實在沒有辦法，因此這一次的過年團聚，雖然是團了，也聚了，卻還是不歡而散。

　　這件事，歐和青回來后并沒有對沐文君說，但心中總是在意的，他不知道歐君慧最近其實已經有些后悔了，當然，她并不是接受了沐文君，只是覺得不該逼迫自家弟弟。

　　只是就算有悔意，她也不可能先給歐和青打電話，而歐和青那邊，因為怕她又舊事重提，也一直只敢和孔玄章通電話，所以這竟是兩姐弟過年后的第一次通話。

　　接通電話，兩方都有點訕訕的，歐和青更是小心翼翼的，不過說了幾句，他也感覺到自家姐姐的態度有變，心中很是歡喜，而電話一打完，他就立刻對沐文君道：“下個月你和我一起去送機。”

　　沐文君看著他，目光流轉，然后慢慢的說了一聲好，他說完，又看了孔玄章一眼，孔玄章對他挑了下眉，進了洗手間。

　　“唉。”

　　“你嘆什么氣？”歐和青一怔，“你不愿意去？”

　　“不是不是，我是在想，那顆石頭啊，也不知道是幸運啊還是倒霉啊。”

　　“石頭？你說于磊？怎么突然想到了他？”

　　“也不突然，這不是看到章章，就不自覺的想到了他嗎？”

　　他嘴上說著，心中則在想，怎么青青這么一個正直善良的會有孔玄章這樣的外甥？這小子剛才這一手，效果是好的，用意也不能說是壞的，但也是對他的一個警告。

　　雖然這只是一個電話，但是卻展現了他的影響力，同時也是告訴他，如果他對于磊做了什么，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這小子，現在都這么黑，將來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呢。”他知道，因為有歐和青在，孔玄章不見得真會做什么，但很可能令他沐文君不舒坦。

　　聽他提到于磊，歐和青的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他自己是沒有立場說什么的，但是，想到這兩人以后的路，他卻很難不憂心。他想了想，也想不到什么辦法，只有暫時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繼續去幫孔玄章收拾房間，其實剛才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現在也就是再把被子抱出來，這時孔玄章也從洗手間出來了，見他正在幫自己鋪床，連忙道：“舅舅，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去忙吧。”

　　“好吧，你真不吃什么了？”

　　“真不吃了。”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你想看電視就到客廳，這里的隔音做的不錯，聲音只要不是太大就沒關系。”

　　“恩，我知道了，我還要給安東尼打電話，電視就不看了。”

　　歐和青點點頭，向外走，走到門邊，又回過頭欲言又止的看著孔玄章，孔玄章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沒什么，你早點休息吧。”

　　他說完，就出去了，孔玄章愣了下，就開始給安東尼打電話，他在舊金山的時候，就和安東尼說了這兩天要過來，現在不過是敲定一下明天見面的時間。

　　他在這邊打電話，歐和青則在那邊審問沐文君：“小章剛才和你說什么了？”

　　“青青，你真好。”

　　沐文君一邊說，一邊蹭過去，拿頭頂他的胸，歐和青一愣，然后推了他一把：“你又發什么瘋！”

　　“哎呀，青青，人家知道你是擔心人家了。”

　　歐和青提著他的領子，瞇著眼看他：“好好說話。”

　　“青青……”沐文君還要磨蹭，但一見歐和青真有發怒的跡象，連忙道，“好吧好吧，其實也沒什么事，這不是我過年的時候到過于石頭那里嘛，你家的大少爺今天知道了，就擔心我對他那顆石頭做什么事，你說人家現在都有了你了，還能對那顆石頭怎么樣，我也就是在大年三十的時候，去給他包頓餃子嘛，之后好像連電話都沒有通過呢。”

　　他說的輕松，歐和青聽了卻輕松不起來了，他張開嘴想說什么，沐文君已經希冀的張口：“青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你很抱歉，很想對我說對不起啊，哎呀，雖然我覺得你不用說，但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那今天晚上就讓我……”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歐和青隨手拿個枕頭堵住了：“我覺得對不起你，所以今天晚上，你不寫出一篇五千字的論文，不準上床！”

　　“青青——”

　　沐文君一聲哀號，歐和青卻看也不看他的就去洗澡了，他出去后，沐文君抱著枕頭摸下巴反省：“果然話是不能亂說的，能成功的事讓我給說不成功了。不過那位孔少爺的醋勁還真大，但這樣一來，那位國際友人也應該能看出什么了吧……”

　　想到這里，沐教練的臉上露出那曾經令省建上下都心驚膽戰的微笑，不知道那顆石頭會不會被點醒呢？哎呀呀，真是令人期待啊。

　　沐文君很期待，而被他期待的國際友人，加里同學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他在糾結了一個晚上之后，在第二天和于磊一起吃早餐的時候，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那個，磊，你和沐怎么樣了？”

　　于磊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沐文君：“沐教練？很好啊，怎么了？”

　　“那你和昨天的那位章呢？”

　　“也很好啊。”

　　“都很好？”

　　于磊有些不解的看著他：“我當然和他們都很好了，你有什么事嗎？”

　　他說的這么磊落，加里一時倒不知道怎么接口了，他想了又想，最后還是忍不住道：“磊，我知道我不該過問這些，但是我覺得我們是朋友了……恩，所以，我想，我也許能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

　　于磊點頭。

　　加里長吸了一口氣，然后慢慢的開口：“首先我要說的是，我對你，是絕對沒有任何意見的，喜歡男人或者喜歡女人，在我來看，完全不是問題，你明白嗎？”

　　于磊繼續點頭。

　　“所以，你喜歡的是同性還是異性，這在我來看，不重要，我也不會因此而對你有看法，但是，但是你這樣同時喜歡兩個人……就有點……”他一時想不出來要怎么表達自己的意思，最后只有道，“這是不好的，特別是沐還對你這么好，你這樣對他，他會傷心的，雖然我不會說什么，但是他很有可能從別人那里聽到，或者怎么發現，這樣總不好是不是？”

　　“啊？”

　　“如果你喜歡的是章，那么你也要和沐說清楚啊。”

　　“說清楚……說清楚什么？加里，我不太懂你在說什么。”就算是于磊，也覺得這其中有古怪，他抓抓頭，“那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啊。”

　　“誤會？你不要告訴我你和章沒什么，你和他，比和沐都親密！”

　　“孔玄章是我的朋友呀。”

　　“那么沐呢？”

　　“沐教練，沐教練是……是省建的教練啊，是我的教練的朋友啊……加里，你到底在生什么氣啊，是我和孔玄章說了什么嗎？我嘴笨，那個，可能無意中說了什么……”

　　“不是你說了什么！而是你怎么能在有了沐之后，還和別的男人那樣呢？如果你和沐分手了，那沒有關系，可是你們不是好好的嗎？沐還特意跑過來給你包、包餃子，而你卻給章搟面條！”說到這里，聯想到自己喜歡上的姑娘屢次跟著別的男性跑掉，更是氣憤，一拍桌子，指責的吶喊，“你怎么可以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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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磊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猛地笑了出來。

　　“你還笑！”

　　“我、我也不想的……”雖然嘴上說著不想，但他還是不斷的聳肩膀，“但是你說的、你說的太逗了，哈哈哈，加里，你真的、真的誤會了……”

　　加里看著他，于磊一邊笑一邊解釋，說完了，笑意還沒止住：“你看，我和孔玄章就是好朋友，和沐教練……也就是認識。”

　　“只是這樣？”

　　“是啊。”

　　“可是……”他想說沐文君對他說的可不是這樣，但仔細一想，沐文君好像也沒有明確說過他和于磊就是那種關系了，好像他一直說的很含糊，而自己，就那么想了。

　　加里為人單純，但并不笨，他立刻就猜到沐文君也許是故意，然后就不僅連帶著想，昨天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也是別人故意的，這么一想，當下就有點生氣了：“磊，我拿你當朋友，朋友間開玩笑是沒關系的，但是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而且我覺得，喜歡人這種事，也是不該拿來開玩笑的。”

　　“是不是沐教練和你說什么了？”畢竟和沐文君也認識三年多了，于磊多多少少也對他有些了解，“那個你不要當真，他、他就是那樣的。”

　　“我不是在說沐，我是說你昨天和章在一起的樣子，比戀人還親密，換做誰都會多想的！”

　　加里說完，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只留下于磊在那里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