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接到于磊的電話的時候，孔玄章正在安東尼的辦公室，其實說是辦公室，也不過是和外面隔了一個布簾，六個人的小公司，四個人都是股東，另外兩個也都是哥們兄弟，所謂總經理董事長，不過都只是一個稱呼，彼此上下，除了分工，還看不出有什么區別。

　　孔玄章坐在辦公室的老板椅上，喝著咖啡，不是他拿大，而是這是這個辦公室的唯一一張椅子，而安東尼顯然也更喜歡電腦桌，他坐在那上面，眉飛色舞的和孔玄章談論著：“我預計等到明天，我們的注冊人數很可能就有三萬了！甚至五萬！這真是太美妙了，現在我們可以安排更多的道具，還有聯系開發商，還有……”

　　“我們首先要換的是服務器。”

　　“哦，那是當然，我們這次要換個大的，起碼要能容納二十萬人……”

　　“一百萬。”

　　“什么？”

　　“我們要一個能容納一百萬，而且非常流暢的服務器。”

　　“這就不必要了吧，我們這個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網頁游戲，有開發商進駐了，這個游戲才會有檔次，一個一百萬的服務器要多少錢？這筆錢足夠我們去請一個小明星了。我們這個沒有美女，沒有冒險劇情，連道具都少的可憐，它最大的賣點是虛擬現實，所以我們需要的是真實的物品。”

　　“是的，我們需要這些，但是，還不是迫切的需要，我們首先需要的是流量，足夠多的人來玩，而且這個游戲很簡單，任何一個公司都有可能做出來，現在還沒有只是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照這個趨勢，你覺得他們還需要多久？所以我們先要有足夠多的人來玩，而且已經習慣了這里。在你是一級的時候，你也許會毫不留情的去玩其他類似的東西，但是當你是十級，已經在這里有一定家底的時候，就算你要去玩別的東西，也總是會想著再來看看的吧。”

　　“這個……”

　　“只要我們有足夠的流量，開發商廣告商都會自己找來的。”

　　“可是你要知道，章，如果我們不先下手的話，那些大品牌，以后就不見得會和我們合作了，如果我們現在就能和他們合作的話，起碼不用擔心以后被吞并……就算被吞了，也會有一個好價格。”

　　“就算是現在他們也不見得會和我們合作，當然，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們可以爭取一下，可是我堅持，首先要有流量。”

　　他剛說完這一句，電話就響了，他看了一下號碼，對安東尼說了一聲，就接通了，那邊傳來于磊的聲音：“那個，沒有打擾你吧。”

　　“沒有，我也沒有什么事，怎么了？”

　　“是這樣的，加里和我生氣了，可是……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

　　于磊的聲音有點苦惱，孔玄章可以想到他皺眉抓頭發的情景，不自覺地，他的唇邊帶出點笑意：“說說是怎么回事？”

　　“那個，可長了，你要有事……我先去問亞力克也行，也許我問他更好一些？”

　　“我沒事！”

　　“啊？”

　　“說吧！”

　　“哦。”于磊應了一聲，然后把剛才的對話大概重復了一遍，最后道，“我看加里這一次很生氣，可是我都對他解釋了啊……”

　　于磊的聲音很是迷茫，他能想通加里先前生氣是為了什么，但是他想不通他為什么最后還生氣，他在這邊糾結，不知道電話那邊的孔玄章此時更是糾結。

　　于磊一開始說的時候他還沒太放在心上，說到沐文君的時候，他也只是心中冷笑，想著那個家伙果然不只是去吃餃子的，但在于磊說到最后，他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這時候他只要一句話，就能把那個窗戶紙捅破了，甚至，只要再暗示一下，于磊也許就能明白了過來。

　　只要一句話、只要一句話……

　　這對他有無限的誘惑，而且，現在于磊對他，也不同于過去了。

　　他不自覺的舔了下唇，拿著電話的手越來越緊，全身的肌肉也繃了起來，他張開嘴。

　　“孔玄章？”

　　“恩，我想，只是加里一時覺得被騙了，過兩天應該就沒事了，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可以再給他下碗面條，他不是喜歡吃中國飯的嗎？好了，我有點事，就先這樣吧。”

　　聽他這么一說，于磊立刻道：“那你去忙吧。”

　　他這邊剛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他抓抓頭，也就把這個問題放在一邊了，雖然他隱隱的覺得不僅如此，但既然孔玄章都那么說了，那應該就是那個樣子了吧，想通了這一點，看了下時間，他就又投入到學習中了，他們馬上又該打比賽了，這一次他們的對手是雪城。

　　和他們前兩個對手相比，雪城是比較弱的，既沒有排到名校榜上，也不是新世紀殺出來的暴發戶，但若以為這是一個弱旅，那就大錯特錯了，首先，能殺進十六強的都不可能弱了，更何況，這個球隊還拿了03年的冠軍，當然，冠軍也沒什么稀奇的，他們剛淘汰了衛冕冠軍，比較稀奇的是，他們的教練是杰姆。

　　杰姆，不僅是在NCAA的歷史上，在整個籃球界，他都算是一個比較稀奇的存在。這個稀奇不是說他拿過多少個冠軍，也不是說他上演過什么絕殺，或者他的性格有什么奇異的地方，而是，他在雪城呆了整整二十五年！

　　杰姆今年四十三歲，十八歲進入雪城，在整個大學期間，他是整個雪城最耀眼的明星，在他二十二歲的時候，曾帶領著雪城打進過決賽，不過在他畢業后，卻沒有進入NBA，反而給幾個地區隊伍做教練，并且經常回來幫助雪城做助教的工作，在他二十八歲的時候，就成了雪城的正式助教，也是當時，整個NCAA中最年輕的助教。

　　又過了四年，他成了雪城的主教練，然后，一直到現在。

　　在2003年之前，他沒有帶著雪城拿到過冠軍，但雪城在他手下也一直過的還算不錯，在整個NCAA中，也算得上強隊了。

　　不過，若只是這樣，也還沒什么，最最關鍵的是，他還是內德的同學！是他的隊友！

　　在這個結果一出來，就有媒體說：“無論內德還有什么后手，在面對杰姆的時候，恐怕都難以發揮了，畢竟，這可是他過去最有默契的伙伴了！”

　　其實，內德回NCAA也有四年了，這四年中，喬治敦也不是沒有和雪城面對過，也不是沒有媒體炒作過，但炒來炒去也沒有炒熱，畢竟無論是喬治敦還是雪城，都算是那種很平穩的球隊，也沒有什么風云人物。

　　03年雖然是雪城豐收的一年，但在那一年，他們并沒有在全國大賽上和喬治敦相遇，但是今年就不一樣了，先不提今年的喬治敦很有點黑馬的姿態，就是于磊也足夠他們炒的了。

　　關于于磊，現在已經有很多新聞了，有夸他的有貶他的，有對他的未來抱有期許的當然也有對他的未來非常不看好的，不過這一次的話題則是因為雪城的打法：2-3聯防！

　　雪城雖然不是老牌豪門，但卻有老牌的特色，他們的陣型幾乎可以說是萬年不變，這一點一直有人爭議，反對的說，若他們不是這么不知變化的話，也許早就拿到冠軍了，支持的說，若不是2-3聯防的話，他們早不知道落魄到什么地方去了，總之說什么的都有，不過不管外面怎么說，雪城還是堅持著這個陣型，弄到現在，就成了，不打2-3聯防的雪城，不是雪城。

　　2-3聯防的優點和缺點都是明顯的，優點是，在防守上，他們對內線很有辦法，缺點是，如果對手外線殺傷力強大的話，那么他們就很容易失敗了。

　　是的，雪城最怕的，就是那些三分神射，而于磊現在不管別的方面怎么樣，三分球那是已經是得到承認的了！

　　杰姆是內德的同學，內德的把戲，其他球隊有可能上當，但杰姆恐怕是能看透的；可是，杰姆的雪城，又怕三分球，這不就是矛盾對矛盾，矛盾的糾結了嗎？

　　糾結啊，這是媒體的最愛，在結果出來后，他們就天天在電視、報紙、網絡等等各個領域大打口水仗，支持喬治敦的能從宇宙到地球來論證他們的正確；而支持雪城的則恨不得拿出過去人類的進化來證明他們說的才是真理！總之就是風云變幻，群魔亂舞，那叫一個熱鬧。

　　而這場口水仗打了兩天后，現在是支持喬治敦的占了上風，他們的論點是，就算杰姆是內德肚子里的蛔蟲呢，喬治敦今年的實力在那里放著呢！

　　內，有亞力克；

　　外，有斯托恩。

　　有內有外，還怕什么？

　　不過雖然外面的口水仗贏了，喬治敦內部卻絲毫沒有半點的喜氣，相反，他們每天的訓練更多了。

　　當然，在馬上就要比賽的現在他們不會有什么高強度的體力訓練，但陣型、戰術、跑位，卻一點都不少，內德每天都拿著戰術板不厭其煩的對每一個有可能上陣的隊員叮囑，包括板凳隊員。

　　因此于磊每天要花在籃球上的時間也就更多了，特別是前兩天因為孔玄章在，他既沒有去上課，也沒有怎么復習，現在當然要抓緊時間，能補一點是一點了。

　　他在這邊用心學習，卻不知那邊孔玄章臉黑的都媲美鍋底了。

　　在過去，孔大少臉黑是因為生氣，這一次，卻是因為內傷！

　　“章，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嗎？”

　　“沒有。”

　　“但你的臉色……”安東尼狐疑的看著他，就算他向來被人說不懂時務，也能看出自己這個合伙人的神色很糟糕，“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不是，可能是有點累了，昨天沒睡好，你再幫我倒一杯咖啡吧。”

　　安東尼應了一聲，幫他沖咖啡，他并不信孔玄章的話，沒睡好？沒睡好也不會變化這么快吧，但既然孔玄章不想說，他也不好再追問了。他幫孔玄章又沖了一杯咖啡，并不是什么好咖啡，但總是熱的，孔玄章喝了一口，長長出了一口氣。

　　為什么沒有說破呢？為什么到最后卻又改口了呢？其實，不是不想于磊知道的，以他對于磊的了解，可以肯定，現在于磊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躲他的，就算他不能接受，恐怕也只會有點為難的看著他，糾結的對他說：“不能做朋友嗎？做朋友，也挺好的啊，咱倆不一直是朋友嗎？”這樣的話。

　　而如果運氣好一點，于磊甚至有可能接受，畢竟他接受了歐和青和沐文君，對同性之間的事情也不排斥了，而且那一天他看自己的目光，也不僅僅是朋友了。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于磊不知道是要接受還是不接受，他恐怕是要抱著頭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瞬間，他就想到了那三個可能，這三個可能性對他來說都不算壞，就算是不接受，他知道自己也是有辦法令他接受的，只要再下一點功夫，只要他再回華盛頓說幾句話，甚至只要再試探試探，也許還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但是，那樣之后呢？他還是要回舊金山，還是要努力的申請那邊的大學，他還是要小心翼翼的防著自己的父親，而且這一次不僅是他，連帶著還有于磊，而對于于磊來說，恐怕更重要的不是怎么不讓人知道，而是怎么過他自己的那一關。

　　就算于磊再不懂，他也絕對知道一般的父母是絕對不能接受同性戀的，那么，他對自己的父母必定是要愧疚的，是必定要為此難過的。

　　不，他不是圣人，不是那種“只要他過得好，我就幸福了”的那種人，他喜歡的總是要得到，他愛上的，也要對方也愛他。可是，不是現在，現在就算他們確立了關系又能怎么樣？他現在并不比出國前更強大。

　　他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后抹了把臉，抬起頭對安東尼道：“剛才我們說到哪里了？”

　　“說到了服務器，如果要那種大流量的，我們的資金……”

　　孔玄章和安東尼在這邊商討著，在中午，他和全工作室的人吃了飯，然后就跟著安東尼開始奔波，而等他回到舊金山，喬治敦和雪城的比賽，也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