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紐約離華盛頓很近，起碼要比舊金山近，而且兩座城市也來往方便，飛機火車大巴都通，不過孔玄章能這么快趕過來，也是有幾分運氣的，他攔了出租車之后，先給訂票中心打了電話，查到了時間最近的班次，然后又一路趕過去，幾乎是在最后一刻入的閘，也就是因為時間都趕的正巧，他這才能在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內，完成這三百八十公里的旅程。

　　不過即使如此，要趕上飛機，下了飛機后，又再趕過來——就算都是打車，孔大少的這一段旅程，也可以用辛苦來詮釋了，而除了辛苦，他更多的還是心焦。

　　于磊的這個電話，對他來說是完全的意外，也打亂了他原本的步驟，雖說在他來之前，就想過這一次要再做點什么，但在這之初，他還沒想過要把這層膜給完全挑開的，他所想的，只是令這層膜再淡一些，再薄一些，然后，等到他自動的脫落，雖然說這還需要一點時間，但是他相信，也不需要太長了。

　　而在這個時候，于磊給他來了電話，在于磊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他其實是想過否認的，而且在同一時間，他就想到了要怎么含糊過去，他只要說：“加里是這樣和你說的？他是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啊。”

　　是的，他只要這么說一句，于磊就會對加里的話產生懷疑，再之后甚至有可能會非常尷尬的對他道歉，可是最終，他還是承認了，他不想再糊弄于磊，雖然時間越長，他就越有把握，但既然于磊明確的向他問了，他自然要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

　　他相信于磊不會就此就仇視他，厭惡他，但是他怕于磊多想，雖然于磊神經堅韌粗壯，但最好的朋友突然變了……這任誰都會受到打擊的吧。

　　一路之上，孔大少都對此非常焦慮，而在他在宿舍球館都沒有找到于磊，打電話也沒人接的時候，這個焦慮更到了極點，但就在他焦慮的不知道要怎么辦的時候，卻看到了于磊，不僅是于磊，他還看到了亞力克！

　　這個時候，孔玄章的心情是復雜的，他首先是松了口氣——于磊好好的坐在這兒，再之后，那就是酸，很酸，非常酸，在酸的同時，還有一種疑惑，一種恐慌，于磊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和亞力克在一起？他們在這里吃飯，只是吃飯？他們在吃飯的同時，還在說話吧，說了些什么？

　　孔玄章知道于磊和亞力克之間沒什么，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感覺是另一回事，就像他還知道于磊和王鑫之間也沒什么的，但每次一想到那個多金，他就渾身不自在。

　　不過再不自在，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拈酸吃醋的時候，因此在于磊一臉驚訝的看向他的時候，他還微笑的點了下頭。

　　“孔、孔玄章？”

　　于磊這個時候何止是驚訝啊，雖然在電話里，孔玄章說了要來找他，但是第一，他當時魂不守舍，根本就沒有注意，第二，他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想到他會來的這么快。

　　孔玄章做了一個手勢，然后離開窗戶，走了進來，在于磊看不見他的地方，做了個深呼吸，再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就是平靜的、從容的孔大少了。

　　“你、你怎么來了？”

　　于磊還沒緩過神，孔玄章微笑：“我坐飛機來的。”

　　“啊？”

　　“我當時就在紐約，所以，倒也方便。”

　　“紐約到這里，是、是方便、方便……”于磊手足無措，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愣了下才道，“那、那你吃飯了沒有？”

　　孔玄章輕笑了起來：“好像我每次來，你都要問這一句。”

　　于磊抓抓頭，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輕松美好，亞力克在旁邊看的很不是滋味，孔玄章對于磊別有用心，他是早就發現了的，他本來還打算提醒于磊一下，但是在那段時間里，他也要忙著考試，再加上籃球隊的訓練又停了，他就一時沒顧上，結果這一拖，就拖到了昨天。

　　其實，昨天他坐在于磊身邊，就是想要找個機會說的，結果沒等他開口，康特就來打岔，再之后，他就說不下去了，在于磊用那種沙啞的、強忍的聲音對他說“再也聯系不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都酥麻了，說難受不是難受，說痛苦不是痛苦，但就是有一種別樣的滋味。

　　在他自己都好像有點問題的時候，他當然不太可能再揭穿孔玄章，可是現在，孔玄章又出現在他面前了！而且他一出現，于磊就變了個樣子。

　　亞力克此時也有點泛酸，雖然他也許不太明確的知道這個詞，但他的確不舒服，而且他還不好插嘴——于磊和孔玄章用的是中文！

　　他動了一下，正準備找個理由插進去，那邊孔玄章已用英文道：“你在和你的隊長吃飯嗎？”

　　于磊這才想起了亞力克：“啊，是，不是，主要是我吃，隊長吃過了。”

　　他說的老實，亞力克聽了，卻有點抽搐，他站起來和孔玄章握了下手：“我本想和斯托恩一起訓練力量的，不過知道他還沒有吃飯，所以就先帶他過來吃飯了，斯托恩今天，好像有心事。”

　　亞力克平時絕對不是一個嘴碎的，別說是于磊，就算是別人，他也不會這么多嘴，只是他才在昨天覺得自己有點不一樣，今天又面對孔玄章，他難免就會有一種壓力，所以他這句話與其是在說于磊，不如說是在炫耀他對于磊的了解。

　　這一點，于磊不知道，聽到他這么一說，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心事”，因此那臉在第一瞬間就紅了起來，而孔玄章則眼睛一挑，然后道：“我知道，我就是來和他談這件事的。”

　　兩人的目光對在一起，一個面帶微笑，一個神態從容，表面上來看，兩人是在友好商談，但如果表現在漫畫里，恐怕兩人的背后都已經要變成黑色氣壓了，就算是在小說里，那也是領域與領域的碰撞。

　　地裂天崩，海嘯地震……這些當然是統統沒有的，但是在那一撞之下，兩人也是過了一手，若是敏感一些的，絕對能發現，此時的氣壓不一樣，但遺憾的是，此時離他們最近的是于磊，別說他現在正忙著想自己的“心事”，就算是平時，他也不見得能分辨出來這其中有什么差別，所以在聽到孔玄章說是來找自己談的，他抬起頭，有點磕巴的說：“那、那現在談嗎？”

　　孔玄章一笑，扭過頭道：“你不是要吃飯嗎？”

　　“我……”

　　“我正好也沒有吃。”

　　于磊立刻道：“那你要吃什么？這里的菜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我聽加里說附近新開了一個中國餐館，要不咱們到那里？”

　　“不用了，我就在這里吃就好了。”他說著就坐了下來，“怎么新開個中國餐館你還要從加里那里聽說？你沒去吃過嗎？”

　　于磊抓抓頭：“我沒有留意，不過他說還不錯。”

　　“嗯，那咱們有空就去試試那里的正宗不正宗吧。”

　　“好啊，晚上我請你到那里吃吧。”

　　就算是有“心事”，就算是看到孔玄章會尷尬，但在這個時候，于磊還是習慣的想將孔玄章照顧好，這一點，幾乎成本能了。他去找孔玄章，孔玄章會為他做飯，會帶他游覽景點，孔玄章過來找他，他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就算他的錢不多，就算一些景點他甚至自己都沒有去過，但他也愿意這么做，哪怕之后他只能吃白面包。

　　這些東西是已經滲入到骨髓里的了，哪怕加里才對他說過“孔玄章喜歡你”，哪怕孔玄章自己也承認了這一點，他也沒有想過改變，雖然他此時正為這個尷尬糾結，但在他的概念中，這完全就是兩回事。

　　因為終于意識到亞力克的存在，他沒有再用中文，不過這種理所當然的對話，對亞力克來說，比聽不懂的刺激更大。看著他們自然的交談，亞力克微微覺得有點苦澀，好了，他不用再想自己對斯托恩到底是什么感情了，不管是什么感情，都已經沒有用了。

　　想到這里，他站了起來：“嗯，既然你的朋友來了，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們聊吧。”

　　“那個、那個……”于磊也跟著站了起來，他突然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亞力克是陪他來吃飯的，但是孔玄章一來他就走……雖然說是他自動走的吧，可是這總有點不太好，只是他現在還要和孔玄章談事情，也好像不好留他，他吭哧了兩下，終于靈機一動，“那我過兩天，請你吃面條啊。”

　　正準備抬腳走的亞力克停了下來，老實說，他不愛吃面條，上次吃是因為好奇，后來見于磊搟的辛苦，這才夸獎了兩句，再之后，也沒有想過第二次，不過在這個時候嘛……

　　“好啊，我一直記得你給我搟的面條呢，上次吃過之后就念念不忘，你可一定要再記得給我搟啊。”

　　他說著，拍了拍于磊的肩，于磊用力的點頭：“我明天，最多后天，就給你搟。”

　　“這我可記著了，還有……”他停了一下，把另外一只手也加到了于磊的肩上，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的道，“斯托恩，無論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給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