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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側花滿堂》第40章
第二十章 一較高下

一直與蘇素相視而笑的美仁,抬眼望瞭望那二樓,心中暗道,那景承不是個省油的燈,早已料著會出現這樣的局面,明擺著就是讓她來難看的,不過,她早已想好了拆招,否則也不會貿然接了那塊木牌。

美仁拿起案上的那塊木牌,對著金萬花道:「金媽媽,當初設下高台時,萬花樓可曾對外宣稱持有這紅色木牌之人,便是可參與這最終一決之人?」

「正是。」金媽媽應道。

「那你們萬花樓又可曾對外宣稱,這木牌不得轉予給他人,必須由贏得前兩場之人來爭奪這最後一決?」美仁又問。

「那到不曾。」

望著怔住的金萬花,美仁滿意一笑,將手中的木牌遞至她眼前,又道:「金媽媽,您可看清楚了,這木牌可是出自你們萬花樓,而絕非我作假?」

接過那木牌,金成花仔細辨認,方道:「這木牌確實是出自我萬花樓。」

「那就好,」美仁收回那塊木牌,高舉起,對著場下眾客高聲道:「當初比試的規則當中,既然沒說這木牌不能轉予他人,也沒說不能由他人來爭這最後一試,只是說了持有這塊紅色印記木牌的人方可進入這最後一決,金媽媽也說了,我手中的這塊木牌乃出自他們萬花樓,而非作假,那麼我又為何不可以站在這裡?」美仁笑著。

「這……」金媽媽語塞。

場下的眾客憤憤不已,認為美仁偷了明家三公子的牌子,鑽了這場爭奪花魁規矩的空子。說白了,他們為台上另兩名嫖客打抱不平,都是一些作賤的心態,自己輸了,無緣與花魁共度春宵,卻仍見不得別人佔了好處去,對於美仁這種半路殺出來的自是心有不甘。

美仁卻不以為然,反到是鎮定地看著蘇素,道:「蘇素姑娘以為呢?」

蘇素始終搖著綢扇凝笑望著美仁。

驀地,她轉過身,皓腕輕動,纖手一揚,場下即刻靜了下來,只聽她朗聲道:「蘇素在此多謝各位恩公垂憐。我們萬樓花不知這位少公子是如何得到這塊木牌,但依萬花樓之前所定的比試規矩,確實沒錯,這位公子有權與蘇素對決,蘇素也應接受這一戰。但為使平息各恩公心中所不平,給各恩公一個滿意的答覆,在此蘇素對這位少公子提出一個條件,那便是他若是贏了,該我蘇素做的一樣都不會少,他若是輸了,今夜在場各位恩公的所有花銷由他付,若是銀子付不出,那他便要脫光了衣服,立在這高台之上,向眾恩公磕頭謝罪。眾恩公覺得這樣可好?」

好個歹毒的條件。

讓場下的眾客們頓時宣揚了起來,一個個高聲叫著好。

二樓雅室內,立在窗欄前的景升在聽到這樣的條件之後,雙眉深蹙,對身後的景承沉聲道:「你不該如此戲弄她的。」

自景升來了之後,景承便屏退了「四琴」,面對二哥的這聲責難,心下有些懊悔。他在心中低咒,不但驚憂了身有不適的二哥,自己還不能香玉在懷,如今還要為這場鬧事失了大把銀子。

向昕在聽到蘇素這一要求之後,「咯嚓」一聲,一直捏在手中的木牌當下變成兩半,正欲起身,想沖上去帶美仁離開,卻聽見美仁胸有成竹地高聲回道:「好,既然蘇素姑娘都開金口了,我向某又豈能做一隻縮頭烏龜,請蘇素姑娘出題。」

向某?

蘇素在心中冷笑一聲,竟然連姓都變了。

轉過身,她便對著眾人高聲又道:「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茶一可解毒,二可健體,三可養生,四能清心,五能修身。那麼,今晚這最後一題便是『茗戰』。」

說罷,她雙掌輕擊,四名紅衫小丫頭分別端著擺放著二十杯茶盅的茶盤上來了。

指著那八十杯茶,她再度開口:「四種十服是最常斗的,而今晚蘇素要換種鬥法,這裡共有八十杯剛以優質山泉水所泡好的茶。這八十杯茶,杯杯不同,杯底分別寫有茶名與出處,每人二十杯,誰說出的茶名與出處最多,誰便是今晚的勝者。為了防止有人說我萬花樓又作弊,那麼,就請三位公子在這八十杯茶當中先各自挑選二十杯,剩下的二十杯便是我蘇素的。」

蘇素姑娘的話音方落,場下一片驚嘆不已。

除了美仁仍是保持著笑意,另兩位競爭者一位姓莊,一位姓吳,二人皆是一臉菜色。正如蘇素所說,以往斗茗,要麼是品茶的本非,要麼是品茶的水品,要麼是看湯色或湯花,而這連喝二十杯茶,還要說出茶的出處,這就太為難了。

「請。」美仁有禮地做了一個手勢,請那二位先挑。

莊吳二人盯著那密密麻麻的八十杯茶,當下心一橫,各自挑了二十杯。

美仁不挑也不揀,以手劃了一下,道:「就要這一半。」

「好,那麼由我蘇素先來,請。」蘇素作了揖,優雅地輕啜一口,輕咂,捏著手中的茶盅,便高聲道:「西湖寶雲茶。」說完,便一口仰盡那杯中茶,將杯底現於眾人眼前,果然杯底赫然寫著西湖寶雲茶几個字。

接下來便是那莊姓公子,輕啜了一口,皺了皺眉,便道:「撫州修水雙井茶。」說罷,也將杯底展現於眾,確實是撫州修水雙井茶。

再接著便是吳公子,只見他同樣是輕咂一口,方道:「紹興會稽山日鑄雪芽。」

輪到美仁了,她嘴角輕抬,挑了一杯離得最近的茶盅,耽了一眼那湯色,將茶盅放在鼻下輕聞,茶香宜人,並未啜嘗,便開口道:「洞庭山水月茶。」

場下眾客又是一片歔欷不已,都鄙夷這小子連嘗都不曾嘗,憑什麼判定茶名。

揚了揚眉,美仁一口飲盡水月茶,將杯底展獻於眾,當真是那洞庭山水月茶。

場下的眾客又是一片驚呼。

向昕坐立不安,整個心都跟著懸了起來,當杯底答案揭曉後證實了美仁所猜無異,才驚覺自己竟然不是很瞭解她,迷一樣的她,這一面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淡淡的眉毛,彎彎的宛如遠山黛青浮光掠影,晶瑩的眸子流轉出聰穎的淘氣,飽滿而自信的雙唇,不曾著色,卻紅豔欲滴,真個天然偶成,不可仿之。

二樓一直立於扶欄之前的景升,嘴角微扯,輕喃一聲:「只喝白水?原來是個茶中高手。」

蘇素姑娘再次舉起一杯,道:「廬山雲霧茶。」

莊公子道:「北苑龍茶。」

吳公子道:「西湖香林茶。」

這一次,美仁舉起一杯,輕嘗,朗聲道:「南鄭漢水銀梭。」

又輪著蘇素姑娘:「撫州興國岩銙。」

……

幾輪下來,到了第八杯,莊公子首先戰敗下來。到了第九杯,吳公子的味蕾也已辨別不出口中的茶味,手微顫,吱唔了半天方道:「巴……巴……巴岳玉露。」

吳公子卻遲遲未將杯底現於人前,這時,便聽美仁朗聲笑道:「呵呵,吳公子,客氣了,我這杯才是恭州銅梁巴岳山的巴岳玉露。」說著,便將自己手中的杯底展現給他看,且眼明手快的將他手中的杯盅奪了過來,反過來一看,大聲道了茶名:「原來是盤毫。」

當下吳公子的臉色便是青一陣紫一陣。

莊吳兩人在京城算是一等一斗茗高手,這廂被美仁一陣奚落,心雖有不甘,但仍不得不憤恨地甩了甩衣袖,下了高台。

「看不出來這位向公子,年紀輕輕卻有這等魄力,蘇素佩服。」蘇素一聲媚笑。

美仁輕睨了她一眼,淡淡回應:「過謙了,蘇素姑娘,還是請吧,茶涼了便不好喝了。」

嘴角的笑容微斂,蘇素眸中精芒閃過,端起臨近的一杯,一口仰盡,冷道:「南山應瑞。」

美仁看都不看她一眼,挑了一杯,悠然開口:「大理蒼山雪綠。」杯底一現,蒼山雪綠幾個字赫然於上。

……

一番惡戰之後,雙方都是最後一杯了,誰勝誰贏就看這最後一杯了。

在場所有客人的情緒全都被調動起來了,之前每次輪著美仁,眾人的目光都由幸災樂禍慢慢轉為失望,而這一次希望再度燃起,一個個瞪大了雙目,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高台之上,時不時地還傳出陣陣呼聲:「快點喝吧。」

從剛開始地擔擾,到眼下的放心,向昕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眸中神情更多了幾分驚豔與讚許,聰穎如她,他不應該懷疑她的能力的。

一直坐著的景承終究也忍不住地起身,緩緩地走向那窗欄,憋了許久,方喃喃地開口:「二哥,若是換你與他對決,你能勝他嗎?」

凝視著自信滿滿的美仁,景升輕吐了一口氣,淡道:「不一定。」

不一定?對茶很有研究的二哥竟然說不一定?

摸著下頜,景承一直思索著: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

一直待在暗處的另兩位男子幽幽地輕啜著茶,只聽其中一人問道:「煞,你覺得她們兩人誰會勝出?」

另一人漠不關心,但仍是回應:「主人希望誰勝出?」

那人輕笑,一語雙關:「唔,我在等。」

端著手中最後一杯茶,蘇素揚起一抹陰邪的笑容,高聲道:「西湖白雲茶。」

最後一杯,若美仁回答不出那是什麼茶,便要輸了。

對視蘇素,美仁回以淡淡一笑,舉起手中這最後一杯,正欲遞至嘴邊,只聽「叭」的一聲,手中的杯盅應聲而碎,杯中的茶水濺了她胸前及手上全是,在眾人的眼裡看來,顯得極其狼狽。

這時,沉寂已久的場下頓時沸騰起來,很快地便聽見有人高叫起聲:「他輸了。」

「臭小子,快點脫衣服,給你大爺我磕頭。」

「脫衣服,磕頭。」

「……」

頃刻之間,場下的呼聲一聲高過一聲。

向昕手中斷成兩片的木牌化成碎末,當下起身,孰知抬眸之際,不想正望見二樓之上立著兩人,頓住了,強抑下心中的一團火,狠捏了掌中的木屑,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又緩緩地坐了回去。

景承懊惱地吐了一口氣,道:「該死的,改日我要這些龜孫子們,把銀子全給我吐出來。」

雙手撐著欄杆,景升跳望著一身狼狽的美仁,不語。

那兩名來歷不尋常的客人又是一問一答。

「煞,你賭大的輸?還是賭小的輸?」

「當然是大的,茶都沒了,她拿什麼賭。主人以為呢?」

「杯雖破,茶雖灑,卻未必會輸。」

老鴇金萬花在心中驚呼:哎喲,我的親爹喲,這怎麼得了。三公子這位大神,她可是得罪不起,這位向少公子不僅是隨他而來,還能拿到原本屬於他的木牌,再笨的人也知道他們關係非淺。這會子,這位向公子當從遭人暗算,她萬花樓怎麼也脫不了干係,這不明擺著是要她金萬花的老命嘛。

扭著碎步,金萬花連忙上前,揚起手中的綢絹,欲替這位不好惹也不能惹的向少公子擦淨身上及手上的水。

倏地,美仁抬起的左手攔住了金萬花的雙手,一雙如黑般的眸子透著冰冷的寒意,迸射出的寒光直射那一直在妖冶笑著的蘇素。

剎那間,整個萬花樓裡的空氣都變得蕭殺起來。

蘇素優雅一笑,道:「怎麼?向少公子不肯服輸嗎?你的這最後一杯茶可是沒得喝了。」

死丫頭,竟然擺她一道。

以為她怡符衣在倚笑樓裡白混了十年麼。

死瞪著蘇素的那一剎,她看清了蘇素身後立起又緩緩坐下的青衫之影,愕然。

收回目光,美仁嘴角扯了一抹冷笑,再度望向蘇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事不到最終,妄下定論,有些過早了。」

說罷,美仁抬起右手,輕舔了舔手背上還在不斷往下滴的些許茶漬,未久,聲音不卑不亢,大聲說道:「岩岩有茶,非岩不茶。崇安武夷大紅袍。」

這一聲,將在場所有人都給震住了。

這時,金萬花嚥了嚥口水,疑惑地望瞭望眼前這位少年,又偷偷瞟了一眼樓上的二位,緩緩地蹲下身,將碎成幾片的茶盅碎片一一撿起,拼湊起來。當杯底幾個字現於眼前之時,她張大了嘴,望著美仁,一時間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場下的所有人一個個嚷著要金萬花說答案。

憋了許久,金萬花才轉向眾人輕道了一句:「大紅袍……」

不可能!!

蘇素在心中大叫著不可能,大步衝至金萬花的跟前,奪過那個破碎的茶盅,在看清那拼湊好的茶盅之底,手指微顫,之前一直勝利在望的笑容掛了下來。

那破碎的茶盅之底正寫著「武夷大紅袍」幾字。

無疑,美仁技高一籌,贏了這場對決。

蘇素憤恨地瞪著美仁,咬緊了牙,為何她又輸給了她?她不甘心,為何從小到大她都會輸給她,她不甘心。

望著蘇素怨毒的眼神,美仁知道她在想什麼。

為何你會輸?因為一直以來,你都太急於求成。

美仁在心中回道。

美仁眈了一眼僵立在那的蘇素,對著金萬花傲然道:「金媽媽,蘇素姑娘的廂房在何處,有勞您帶路了。」

說罷,輕蔑一笑,衣袂飄然,她挺直著身子隨著一名紅衫小丫頭邁下了戰台。

怡素永遠都是悅姨心中的痛,因為這個女兒,堅強的悅姨居然也會暗自傷心,也會暗自流淚。因為怡素從來不懂得悅姨的一片苦心,從來就不明白悅姨有多麼愛她,或許只有等到失去的那一天,她才會明白。

愚昧,無知,不聽話的丫頭。

從再見到怡素的這一刻開始,美仁就知道,逍遙的日子再一次離她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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